第29章

  孙卫平仰面躺在铺着玫瑰色床单的心形床上,眼睛闭着,眼角落下两行泪。

  大二那年暑假,他约芳芳出来看电影,昏暗的电影院,他鼓足勇气握住她手,她没有躲。那晚,是他们作为恋人的第一次约会。圣诞节的晚上,他牵着她的手走进这家酒店,走进这间套房,她是那么羞涩,捂着脸不敢给他看,最后他不得不关灯,两人才生涩地完成了第一次。

  毕业两年,他看中一套房,芳芳很喜欢,当时他在外地,计划回江市后,便带她去领证。

  可就在他回来的前一晚,芳芳晚上加班,回家路上,被一个流浪汉捂住嘴拖进小巷。

  他要报警,芳芳不同意,宁死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然后她一直哭,哭了好几天,哭着说她没看清那人的脸,哭着求他别问了。他疼,他恨,手里像攥着一把刀,却找不到下刀的人。芳芳太脆弱,他不敢逼她,她想息事宁人,他就尽量隐藏恨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从那之后,芳芳开始抵触亲近,他不在乎,他愿意等。两人出门逛街,无意撞见乞讨的流浪汉,芳芳脸色苍白,他抱着她离开,她渐渐抗拒出门,他也愿意陪她。就这样过了半年,就在芳芳终于快要恢复的时候,公司安排他出差。

  孙卫平想去,因为这次出差关系到他的晋升,可他犹豫,怕芳芳出事。

  芳芳笑着鼓励他,孙卫平这才收拾行李。

  到了荷兰,他们每天都会视频,视频里的芳芳有说有笑,嘴角的酒窝他好想亲。

  一切都很正常,然后,他突然接到伯父的电话……

  心死是什么感觉,就是人活着,却什么都听不见了,看不见了,白天变黑夜。

  他们都说芳芳是得了抑郁症,孙卫平也这么觉得,但他相信,芳芳死前,肯定又受了那件事的刺激。芳芳活着时努力隐瞒,她死了,孙卫平也不想她被人议论指点,那么羞涩单纯的女孩,他不要任何人泼她脏水。

  不能报警,他自己报仇。

  他辞了工作,他欺骗父母去外地旅游,实际上,他只是换了一身脏污的衣服,努力变成一个真正的流浪汉。他在江市的大街小巷游走,他与遇见的每个流浪汉攀谈结交,他会编造自己欺负女人的风流韵事,再套取流浪汉的话。

  刮风下雨,饥寒交迫,脏乱污臭,他都不在乎,一个接一个的打听,终于叫他找到了那人。

  四十多岁的流浪汉,将他漂亮的女朋友当成了炫耀的资本,流浪汉一边打饱嗝,一边哈哈笑,说有次他坐在天桥上,好像又看到那个漂亮女人,一开始他并不确定是她,发现女人脸色苍白好像十分怕他,他才开心地吹口哨。

  流浪汉说,可惜是白天,如果是晚上,他就再试试了。

  彼时孙卫平躺在地上,头顶的高楼遮挡了天空,黑暗像旋涡,朝他吞噬而来。

  

  警察破门而入,孙卫平没有反抗,麻木地躺着,如同行尸走肉。

  晚上审讯,孙卫平供认不讳,问什么答什么,机械的声音,沉沉压在在场的刑警心头。

  “后悔吗?”

  审讯结束,周凛沉声问。

  孙卫平看着他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亲手杀了那畜生。

  周凛漆黑的眼睛冰冷:“如果当初你选择报警,梁芳或许不会死,你不会犯法,你的父母也不会憔悴后半生。”

  孙卫平笑容凝固。

  “梁芳的死与你无关,你父母那边,自己反省。”

  说完了,周凛起身往外走,踏出审讯室时,余光中的犯人,突然低头,双手捂脸。

  

  孙卫平案水落石出,刑警队的气氛却无法轻松,法不容情,任何人都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

  不过干刑警的,什么案子没见过,感慨一阵,听说接下来可以放假两天,众人便活了过来,各自收拾东西回家。

  “老大,你还没给我们解释呢,头像加个月亮是怎么个意思啊?”嫂子观光团勾肩搭背冲进周凛办公室,争先恐后地起哄。忙案子时不适合聊私生活,现在可不用顾忌了。

  周凛淡笑,关上抽屉,抄起手机绕过办公桌。

  唐轩四个并排挡在门前,趾高气扬的:“今儿个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出这扇门!”

  周凛谁都没看,扫眼腕表,九点半,小女人应该还没睡。

  光棍们堵门,周凛也不着急走,坐到办公桌上,一手翻通讯录,一手摸索根烟,头也不抬地举高。唐轩狗腿地给他点,顺势与眼镜刘三个靠过来,将有女人的老大围成一圈。电话通了,周凛还没说话,嘴角先扬了起来:“睡了没?”

  四个光棍挤来挤去想听嫂子怎么说,结果你推我搡的,谁也没听到。

  周凛旁若无人:“这就回去,给我弄点饭,饿了。”

  那理直气壮的拽样,分明是在使唤自家老婆。

  光棍团互相瞅瞅,然后都哭了:女人,想要女人!

第37章 037

  林月刚哄傅南睡着,就接到了周凛的电话,男朋友终于要回来了,林月精神一震。

  打开冰箱,里面食材挺全的,他爱吃的肉、辣椒都有,但都快十点了,从养生的角度讲,这顿饭还是清淡点好。上下扫了一遍,林月决定做青菜虾仁粥,再给男人炒两个鸡蛋。

  淘米煮粥,切菜,剥虾仁,准备工作结束,林月坐在餐桌旁玩手机,大概二十分钟后,有人开门。

  林月立即站了起来,走向玄关。

  周凛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小女人,藕粉色针织衫配白色长裙,灯光下的脸蛋白嫩莹润,一双水亮的眼睛关心又羞涩地望着她。

  就这一眼,比什么休息都管用,瞬间让他浑身舒坦。

  “案子忙完了?”他一边关门一边幽幽地看着她,林月有点紧张,微微低头,先问罪关心的,怕他像上次一样睡两小时就走。

  “嗯,局里放假两天。”周凛低声说,往里走时,目光迅速扫向客厅厨房,确定小学生不在,周凛伸手揽住女朋友肩膀。林月以为他要抱她,转眼间却被他推到墙上,高大的身躯紧随而至,挡住了客厅的光亮。

  呼吸一下子变了,心扑通扑通地跳。

  “想我没?”周凛低头,闻她发香。

  林月偏头,脸一点一点红了。

  周凛抓起她左手贴到墙上,指头霸道地挤进她指缝,简单的动作,暗示了另一种占有。林月不知道周凛是怎么想的,但她发现,他真的很喜欢这样握着她,有力的大手抵着她一动不动,掌心贴着掌心,一面粗糙,一边细嫩,他一用力,那痒就过电似的窜到她心尖儿。

  “想没想?”周凛再次扣住她右手,一模一样的姿势。

  林月闭上眼睛,点点头。

  周凛笑,俯身含住她嘴唇,用力地吻。

  他太强势,林月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躲,然而对周凛来说,她的躲闪就是回应,越躲他越追得狠,简直把林月当晚餐在吃。两人身高差了三十公分,林月累得是嘴唇舌头,周凛累得是脖子,分神琢磨怎么亲得力的空隙,终于被她成功逃跑一次,额头抵在他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身高在这儿,论低周凛怎么都低不过她,没亲够就跑了,他当然着急,一急便猛地俯身,大手抓住她腿往上使劲儿,没想到林月穿的大摆裙子,裙摆下落,他手直接抓林月大腿上了,嫩豆腐似的,又细又滑。

  周凛心神一荡,忘了亲嘴儿,下意识观察她。

  林月浑身僵硬,因为周凛修长的大手,抱得太靠上了。

  头顶的呼吸又粗又重,扣住腿肉的大手越来越烫,好像随时都要突破那道防线,林月慌了,扭头找借口:“粥快熟了,我去炒个鸡蛋,你先洗澡,出来刚好吃。”

  周凛是个优秀的刑警,对自己的女人,他有炽热强烈的欲望,也有异于常人的自制力。既然她还没做好更进一步的准备,周凛便慢慢放她下去,捧着她脸又深深浅浅地亲了会儿,才意犹未尽离开,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分开这么久,他没说一个想,可此时的目光,第一次让林月体会到什么叫粘人的视线。

  “去吧。”她轻声说,嘴角有甜蜜笑意。

  周凛喉结一滚,压下去又亲了口,只亲嘴角,好像这样就能吃掉她笑里的甜。

  他当然吃不着,林月甜蜜蜜地躲去厨房,粥快好了,虾仁放进去,很快就变成漂亮的虾粉色。煮好了,林月拔掉电饭煲插头,盛了一大碗放在餐桌上晾着。卫生间水声哗哗,林月转身炒鸡蛋,鸡蛋熟了,里面的水声也停了。

  两分钟后,周凛出来了,十月底,他在家还穿短袖大裤衩,一点都不嫌冷。短发湿漉漉地还在滴水,胡子刮了,比刚刚胡子拉碴的年轻三四岁。

  “粥还热,你去吹吹头发,这样对身体不好。”林月站在餐桌旁劝他。

  周凛看眼饭桌,叫她去拿吹风机。

  男人办案辛苦,林月闲着也是闲着,去卫生间找吹风机。她一走,周凛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手机,对着那一碗香喷喷的青菜虾仁粥、一盘鲜黄翠绿的葱花炒蛋咔咔拍了两张。林月出来了,他拿着手机往客厅走,边走边上传朋友圈,配字:晚餐宜清淡。

  身后小女人问他:“有事情吗?”

  周凛手机塞大裤衩兜里,回头看她:“没事,你帮我吹?”

  林月看看手里的吹风机,垂眸嗯了声。

  她找插座,一回头,周凛坐在沙发上看她,林月转身,就撞上了那双黏人的眼,缠得她心酥软一片。叫他低头,她按下开关帮他吹发,男人头发又短又硬,摸起来有点扎手,鬼使神差的,林月想起那天他亲她脖子,短发噌着她下巴侧脸,像另一种亲吻。

  她吹头发,周凛刷微信。

  一张家常小彩图,短短几分钟吸引了无数活力,这些人打过交道的警察光棍们留了一溜“艹”,排的整整齐齐。后面唐帅帅问“哪天带嫂子出来吃饭?”,后面就又跟了一溜同样的问题,周凛笑。

  头发干了,周凛将小女人拉腿上抱着,给她看手机。

  林月先看到了她亲手准备的晚餐,脸一红,跟着咬唇,嫌周凛拍的没水平,还没有实物好看诱人,万一被周凛的同事嫌弃怎么办?下拉屏幕,面对那一溜“艹”,林月惊呆了。

  周凛淡淡解释:“都在嫉妒我有女人。”

  男人女人,夜深人静,这样的字眼格外暧昧。

  林月继续往下刷。

  周凛抱着她亲脸:“哪天有空?一起吃个饭。”

  林月犹豫:“有女同事吗?”如果饭桌上都是男人,就她一个女的,她紧张。

  周凛笑:“有两个,有家眷的可以带家眷。”

  林月还是摇摆,鼓足勇气看他英俊的脸:“会不会,太快了?”两人才恋爱一周。

  周凛反问她:“你觉得快?那就再等等,准备好了再带你出去。”

  林月抿唇,其实如果他坚持,早晚她都没关系。

  “吃饭吧,吃完早点睡觉。”林月看向餐厅,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周凛跟在她后面,暗暗斜了眼主卧,周三晚上两人一起睡的,但那时情况特殊,白天见不到,他只能晚上陪她一会儿,她痛快答应肯定也是明白他的意思。今晚不一样了,如果他暗示一起睡,她会红着脸默许,还是挥手甩他一巴掌?

  小女人的脾气,估计不会打,但若是不愿意,多没面子。

  晚饭很香,周凛吃了两碗粥,炒鸡蛋一点葱花都没没剩,盘子干干净净。饭后林月坚持刷碗,周凛就靠在旁边看她忙活,林月收拾柜面时,周凛瞥眼腕表,快十一点了。

  关了餐厅灯,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卧室。

  经过周凛的房间,林月侧身,心无旁骛地朝他点点头:“晚安。”

  周凛的心啊,就跟在秋千上荡了一圈似的,怅然若失又并不意外地停在了最底端。

  “嗯,睡吧。”他站在门口,目送她。

  林月继续走向主卧,手推开门,忽的想起什么,回头。

  周凛刚沉底的心登时又飞到天上,紧张地嗓子发干。

  就在此时,他的小女人开口了:“对了,你明早大概几点起来?我看时间准备早饭。”

  林月觉得,连续熬夜的周警官可能会睡懒觉。

  周凛强颜欢笑:“六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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