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地下,两边街头都空空荡荡,只有被大雨笼罩的房屋墙壁。
“阿榆,午饭时开始下雨打雷,咱们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别等了,回去吧,只要明日展怀春诚心来赔罪,哥哥会答应他的。”他扶住妹妹肩膀,想把人往里推。风太大,就算他尽量把伞都遮在妹妹头顶,她的肩膀还是被雨打到了,腰下长裙更是全部湿透。
阿榆不走。
展怀春说过会亲自过来向她提亲,她要等他。
“若他一直都不来怎么办?”妹妹太倔强,程杨很发愁。
“天黑之前他还没来,我就去找他。”阿榆拍开哥哥的手,泪眼汪汪地看他:“哥哥你答应我了,你说他不来也让我嫁给他的!”
程杨头疼:“可我没说让你去找……”
话未说完,刚刚还委屈朝他掉泪的妹妹突然跑了。程杨大惊,撑着伞就想去追,转身却见那边雨雾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道身影。程杨僵在原地,正要辨认展怀春脸上神情,空中突然雷声大作,而那个孤傲的身影毫无预兆蹲了下去……
程杨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顿了顿,抬脚进了大门,将整条街留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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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
眼看展怀春捂着耳朵蹲了下去,阿榆跑得更快了,在他起身前跪了下去,小手覆在他大手上,帮他捂耳朵。他全身湿透,耳边鬓发乌黑,俊朗脸庞惨白一片,连嘴唇都变了颜色。阿榆从来没有如此心疼过,抱着男人脑袋往自己胸口按,紧紧抱着他。
她身上同样凉,却很柔软,柔软到那凉也能驱散他体内的冷。展怀春慢慢松开手,她小手马上帮他捂住。他跪直,低头看她。她头发长长了很多,一缕一缕贴在脸上,他抬起手,慢慢碰上去,帮她把头发拨开,露出她细白脸庞。
“……阿榆,你等多久了?”展怀春轻轻捧着她脸,他终于又碰到她了。
他声音又颤又哑,阿榆哭得说不出话。
雷 声又起,她抬着胳膊捂得根本不严实,雷声雨声展怀春听得清清楚楚,可有她在身边,有她傻傻地帮他捂着,他便没有那么怕。等这阵雷声退去,他捧着她脸,一字 一字说给她听:“阿榆,我喜欢你,只是我一直都很蠢,不知道该如何喜欢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可是阿榆,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再信我一次,嫁给我好吗?”
雨水不断从他额头脸上流下,他眨着眼睛说话才能勉强看清她,阿榆同样看不清楚,可他跪在雨中求她嫁给他,她还有什么不信的?
她仰头看他,“好……”
才开口,他倏地勒紧她后背,阿榆不受控制抬高身子,他顺势按住她后脑,低头吻了上来。
她的唇清凉湿润,他迫切地想温暖她。
他的吻热情绵长,她忘记一切回应他。
展 怀春越搂越紧,阿榆渐渐没了力气,手从他耳上跌了下来,不由自主抱住他脖子。身上再凉,有火被他唤醒一点一点蔓延上来,一颗心都是暖的。亲着亲着,他手渐 渐改了位置,随着本能想去碰他最渴望的地方。阿榆沉浸在还不太熟悉的悸动里,身心全被他掌控,忘了去想此时此地这般亲密是否合适。
直到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男人受惊往后退,她慌了,不小心咬到他舌尖。
他又惧又疼,阿榆赶紧捂住他耳朵,看他无奈又可怜兮兮地低头看她,张嘴吸气的模样像极了豌豆。
阿榆一下子就笑了,如粉荷绽放雨中。
展怀春心软似水,趁雷声消失,他扶她起来,让她趴在他背上:“阿榆,你帮我捂耳朵,我背你回家。”他不怕淋雨,她身体娇.弱可禁不住。
阿榆有些犹豫,他这样子能背吗?
展怀春知道她担心什么,回头笑道:“放心,只要你帮我捂着,我就一定不会松手。”他没本事,即便这样依然怕雷,可有她在身边他就没那么怕了,更能背的动她。他将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至少在她面前,他总要能站起来。
他目光温柔,阿榆信了他,乖乖趴在他背上,侧脸贴着他后脑,双手捂住他耳朵。
她摆好了姿势,展怀春抱紧她腿,稳稳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千户府走:“阿榆,你是请我去你们家客房休息,还是去你屋里?”这个晚上,他肯定要歇在这边了,如果可以,他想抱着她睡。
现在没有雷声,阿榆稍微松开手,轻轻地道:“……我屋里。”现在她只想跟他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
展怀春心里又暖又甜,却还是道:“去客房吧,你哥哥肯定不让我去后院。”
阿榆抱紧他,不说话,不舍得。
她如此依赖他,展怀春恨不得将人抱到怀里再亲个够,享受片刻捏捏她腿:“继续帮我捂耳朵,别松手。阿榆,我是去客房睡,但你要照顾我,你要亲自给我送热水,送衣裳,送饭。”
“然后呢?”阿榆贴着他后脑,小声问。这些事哥哥肯定不愿意,但她会求他,哥哥就没办法了。可她只能陪他吃饭,再多的,哥哥肯定不许的。
“我有办法。”展怀春坏主意一堆,张嘴就来。
阿榆认真听着,快进门时才不太确定地道:“这样,明早哥哥肯定还会知道的啊?”
展怀春又捏捏她腿,这次位置稍微靠上:“那你晚上不想跟我睡吗?”
她想……
阿榆不说话了,乖乖随他进了千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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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杨跟展怀春的最后一场比试只有两家人知道,而最后一场只要展怀春敢来,阿榆一定会见他,因此程杨早早把前院所有护卫下人都遣散了,免得被他们瞧见妹妹跟展怀春亲密的场景。
此时见展怀春背着妹妹进来,程杨心下不悦,马上迎过来示意他放人。
展怀春白着脸低头,阿榆探头对哥哥道:“哥哥,他怕打雷,一打雷就走不动路,现在我帮他捂耳朵,等他进了客房便放我下来了。哥哥,咱们家哪间客房是空着的啊?”
妹妹趴在男人背上半点都不知羞,反而还理直气壮问他,程杨胸口发堵,为了不再耽搁免得妹妹淋更多的雨,他直接带路走到距离他房间最近的厢房门口,推门道:“行了,今晚你就住这里,马上把阿榆放下来,我会吩咐下人来服侍你。”
“多谢程大……大哥。”展怀春很顺从地把阿榆放了下去,随即大步走向内室。
程杨额头青筋直跳,为这人的厚颜无耻,他只是答应把妹妹嫁给他,还没嫁呢,他叫得那么亲热做什么?
“阿榆,回你屋里去,赶紧洗澡喝碗姜汤。”眼看妹妹还想跟过去,程杨顾不得跟展怀春计较,不容拒绝地催促道。
阿榆身上湿哒哒确实不舒服,低头跑了。
程杨目送妹妹红着脸跑出门,再看看内室门口,忽的做了一个决定。
今晚他不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大舅哥你死心吧,人家里应外合,赶紧自己找个媳妇甜蜜去,别打扰人家小两口了~
☆、第92章 猖狂
妹妹走了,程杨出去喊人给展怀春准备热水。再不情愿这也是他准妹婿了,看他吓得一脸惨白,若是再因淋雨闹出个好歹,以妹妹那偏心劲儿,还不一气之下不认他这个哥哥啊?
谁料去而复返时,门被展怀春从里面插上了。
许 是老天爷也喜欢凑热闹,这场雨太大,到现在依然下个不停,电闪雷鸣。想到展怀春可能是不想让人瞧见他的可怜样,程杨从护卫手里接过干衣裳巾子等物,吩咐他 下去。等护卫走远了,程杨不客气地拍门:“开门,我给你送热水来了,放心,门外就我一人,不会让你在旁人面前丢人现眼!”
展怀春光.溜溜躺在床上,捂着耳朵。他听见程杨的声音了,不想理他。
程杨是暴脾气,唯一能让他耐心温柔以对的只有妹妹,在军营在卫所,哪个小兵敢偷懒耍滑,他一脚踹过去,可不会对谁讲道理。此时连续喊了三次无人应声,他脾气上来了,一脚踹开门,将衣裳巾子搭在肩膀上,拎着两大桶热水走了进去。
进了内室,只见男人湿哒哒的衣袍随手扔在地上,连里裤都有。
程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他家,展怀春竟然在他家把衣裳都脱了?
果然是少爷脾气!
“咣当”两声将水桶放下去,程杨将衣裳巾子都甩到床上,绷着脸喝道:“赶紧起来自己擦擦,擦完穿上衣裳。我告诉你展怀春,这是看在阿榆的面子上我才收留你一晚,明儿个趁早回家去,跟你大哥商量到底该怎么提亲,再敢那样大张旗鼓不知礼数,我照样不把阿榆嫁你!”
听他提婚事,展怀春探出脑袋,“大哥,我好好提亲,你准备何时让我娶阿榆过门?”
一声“大哥”喊得亲昵自然,再加上他小孩子撒娇般的动作,程杨只觉得牙酸想踹人,忍了又忍才咬牙切齿道:“你再喊我一声大哥试试?”
展怀春眨眨眼睛,乖乖闭嘴。
程杨冷哼一声,一副施舍的语气道:“我跟阿榆刚刚团聚半年,反正你们年纪还小,再等两年吧。”
展怀春盯着他,程杨气势更足地回视他,展怀春叹口气,平心静气地道:“大,大人,两年后阿榆就十八了,城里最晚也是十七岁出嫁,虽然我可以等,只是真等阿榆十八再嫁,传出去不好听。”
程杨当然知道这个,两年不过是气话,也是讨价还价。既然展怀春这么说了,他便退一步:“明年中秋过后,阿榆过门。就这样定了,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去别家。”这半年妹妹因为展怀春的事时时跟他置气,现在两人定下婚事,妹妹自然不用急了,自然会好好心疼他这个哥哥。
展怀春很不情愿,外面忽的白光一闪,他迅速缩进被窝,闷闷道:“好,明年就明年,我等得起……大人,你先出去,雷声停了我自会起来收拾。”
程杨也不想跟他多待,这副少爷脾气,一看就是展知寒惯出来的。若他有个弟弟,肯定不会教成这样。
距离晚饭还有一阵子,程杨准备去看妹妹收拾的怎样了,她身子弱,可别着凉了。
“哥哥!”展怀春还在前面等她,阿榆洗得很快,喝完姜汤就出来了,三个丫鬟她谁也没带,自己打伞去前院。
“你要去看他?”程杨将人拦住,看看妹妹手中食盒,立即抢到自己手里,皱眉道:“东西我给他送去,你回房老老实实待着。阿榆,你们的婚事哥哥已经同意了,你要听话,成亲前不许再见他。”
换个日子阿榆肯定会听他的,但今日展怀春冒雷雨来找她,一想到他跪在地上的可怜样子,阿榆就只想跟他在一起,因此伸手去抢食盒,轻声求程杨:“哥哥,就这一次,他那样,我……哥哥,就这一次,你让我过去陪他,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展怀春还光着呢,程杨怎么可能让妹妹过去,说什么也不同意。
阿榆却非去不可,见哥哥不肯,她作势就要把伞丢开:“哥哥不让我去,我就站在院子里淋雨!”
“阿榆!”程杨头疼无比,稳稳攥住伞不让妹妹丢开。
两人在雨里争执,雨水被风吹到肩上,程杨不怕,可他心疼妹妹,最后只好妥协:“好好好,我让你去,不过到了那边你要听我的!”
“哥哥真好!”阿榆高兴地挽住哥哥手臂,催他快走。
程杨心里酸水狂流。
到了客房,程杨抓住阿榆的手不让她往里走,隔着门帘对展怀春道:“你快点起来收拾,阿榆给你送汤来了,一刻钟内你不出来,我马上带她走!”
情况跟料想的不太一样,但能在一起阿榆就满足了,也小声劝展怀春:“少爷你先换身干净衣裳,小心别着凉。”
“你怎么还喊他少爷?”程杨不悦地问。
阿榆愣了愣,低头反问:“不喊少爷喊什么啊?”她最习惯的只有施主跟少爷,施主肯定不能叫了,不叫少爷,那就只能喊他名字,连名带姓她叫不出口,不带姓她更叫不出口,那两个字怪怪的。
程杨也琢磨过味儿来了,心里对未曾谋面的展家老两口嘀咕起来,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名字。
兄妹俩一时无话,里面传来展怀春撩水的动静,雷声一起,那声音就停了,雷声消失,他又继续弄。阿榆心疼无比,程杨满心鄙夷,一个大男人怕成这样,也就傻妹妹会心疼他!
“阿榆,我穿好了,你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里面展怀春开口喊人。阿榆立即就想进去,程杨拉住她,自己先挑开帘子检查,见展怀春虽然穿了衣裳却依然趴在床上,他额头青筋又开始跳了。可惜阿榆早等不及了,抢过食盒跑了进去。
“少爷,你快趁热喝。”她歪坐在床上,将汤碗取出来递给展怀春。
展怀春没接,白着脸看她:“你喂我喝。”
“你自己没长手!”程杨大怒,冲到床前喝道。
展怀春看都没看他,只对着阿榆道:“我怕打雷拿不稳,洒了就不好了。”
他脸色不好,阿榆本来就想喂他,遂抬头对哥哥道:“哥哥你出去吧,我愿意照顾他。”
程杨才不走,看看傻妹妹再看看靠着床板一副少爷样的展怀春,他咬咬牙,抢过汤碗,将阿榆扯到一旁,对展怀春吼道:“过来,我伺候你一回!”现在就让他得意,看以后他怎么收拾他!
展怀春连亲大哥都不用了,更何况是大舅哥?
他没说话,扯过被子蒙住脑袋躺了下去。
程杨气结。
阿榆无奈地求他:“哥哥你快出去吧,我就喂他喝汤,不做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