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刘役长大怒,“臭小子,找死!”刚想挥拳狠狠揍他一顿,不知怎地眼前突然一黑,轰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其他两人见情况不对,冲上前帮忙,手还没碰到那少年的衣角,只觉腿脚一软,全都昏了过去。

楼心月一脸惊惧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纤细颀长、容貌俊秀的年轻公子。

他嘻嘻一笑,“放心,是迷药,死不了人的。”他见楼心月衣衫不整,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在她身上,伸手拉她起来,紧了紧她的衣领说:“女孩子最要紧的是保护自己。”

楼心月在他脱下衣服围住自己时已经呆住了,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任由他触碰自己的肌肤,动作是那样的温柔、细心、体贴,只觉得自己从未被人这样珍而重之地呵护过。她怔住了,直到他跳窗要走,才醒过身来,追上去问:“公子贵姓?”

他回头,一双眼睛灵动之极,笑道:“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乐。姑娘,等下若是有人问你有没有看见我,你就说没看见,好吗?”

他连说话声音都这么好听,对她非但没有半分瞧不起,还如此尊重礼貌,楼心月嫣然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多谢——”一个“谢”字还未说完,他人已经跳入茫茫黑夜里不见了。

乐今朝回到客栈,连忙换上女装打扮好,镜子里映出一张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巴,模样生的十分娇俏讨喜。她身量比一般女子高,手足纤长,除了头上绾发的一根金簪,身上再无其他饰物,给人的感觉清爽利落。

她见一身装扮没什么不妥,结了房钱提着包袱来到“好生医馆”。郝二见了她,又惊又喜,大叫着扑上去:“小今朝!”她嘻嘻一笑,甜甜地叫了一声:“郝大哥!”

郝二一脸感动地说:“还是小今朝好啊,只有你肯叫我郝大哥。”他随即把脸一沉,“无事献殷勤,必有缘故。说,你又闯了什么祸?”

她吐了吐舌头,竖起拇指说:“郝大哥真是厉害,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郝二把头一仰,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我算着你早该到了,怎么现在才来?还是大晚上的,也不怕撞上鬼,把你吃了。”

“鬼?我才不怕呢,我倒想看看鬼长什么模样!”

小元儿凑上来说:“她会怕鬼?她自己就成天装神弄鬼!”

第十一章(3)

小元儿凑上来说:“她会怕鬼?她自己就成天装神弄鬼!”

她揉了把小元儿的头,笑道:“哟,小元儿,几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差点认不出你来了。有什么吃的没?我又渴又饿。”

小元儿忙去厨房,下了碗青菜鸡蛋面端上来。乐今朝大口吃着,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不知道,我今儿可算见大世面了。我最近老听见人家说及春馆啊及春馆的,今晚便偷偷溜进去瞧热闹,哎呀呀,还真是瞧了好大一场热闹啊!你猜我看见谁了——”

两人正竖起耳朵听着,催她说:“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我才算知道,原来谦和稳重的师兄也会为了心仪的女子与人争得死去活来,视钱财如粪土!你们没瞧见当时的情形,真真精彩——”便把今晚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她口齿伶俐,言语清晰,形容得当,该渲染的渲染,该省略的省略,说的那热闹情景仿佛就在眼前。郝二和小元儿听的啧啧称奇,“什么?敢情最后是陆蓝相争,崇王得利?”

她叹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谁的权势大,谁说的话就硬呗!后来师兄发现了我,吓得我啊,连滚带爬跑走了。他回头要是问起来,你们可得帮我遮掩——”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遮掩什么啊?”

乐今朝一听这声音,立马蔫了,把筷子一放,挤出一张笑脸,一脸无辜地说:“师兄你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你好半天了——”

蓝爵瞪了她一眼,她立即闭上了嘴。蓝爵撩起衣摆,在椅子上坐下。她忙站起来,端起自己原本要喝的茶双手递上去,一脸谄媚地说:“师兄,你渴不渴?”

蓝爵不接,而是问:“你来京城几天了?”

她眼睛骨碌碌乱转,“我才来啊,这会儿刚到——”

蓝爵重重“啧”了一声。

她缩了缩脖子,“昨儿晚上到的,刚来京城不认识路,今天才找到这里——”

“哼!”

她见瞒不过,低头看着地上,小声说:“五天前来的——”

蓝爵拍了下桌子,拔高声音说:“五天前就到了,要不是我晚上瞧见了你,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才出现啊?你知不知道师父有多担心?每隔一天就写信来问你到了没,大家也是,生怕你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倒好,乐不思蜀…”

她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是小孩子,你离家出走?”蓝爵重重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

郝二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说也说了,骂也骂了,最重要的是人没事就好。你情场失意,也别拿小今朝出气嘛——”

蓝爵立即转过头去看她。

乐今朝见状不妙,抬腿就跑,口里嚷嚷:“哎呀,怎么这么累啊,好困哦,好想睡觉哦,小元儿快带路。”

蓝爵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

一回崇王府,朱见泽茶也没喝,迫不及待叫人取了琴来,兴致勃勃要上官萦教他弹“小小船”。上官萦素闻崇王之恶名,一路担惊受怕,不知他对自己是要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没想到他真的只是要自己教他弹琴而已…

她调弦转轸,试了试音,先弹了一小段。朱见泽听了立即拍手说:“这段我会!”说着摇头晃脑弹了起来,弹得七零八落,不成曲调,自己却是乐在其中。

第十一章(4)

上官萦受不了的掏了掏耳朵,本来熟悉之极的曲子被他搅糊得都乱了,只得要来纸笔,默写下曲谱,一个音一个音教他怎么弹:手下用力要轻重得当,节拍不能时快时慢,情绪表达要恰如其分…

“错了,王爷,这是商音。”

朱见泽忙把手指往下移了一移。上官萦一脸不耐烦,抓起他的手往上移了一个位置。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她都教的口干舌燥、筋疲力尽了,他居然连开头部分都不能连续流畅、准确无误地弹出来。宫商角徵羽都分不清,音痴成这样,学什么琴呐!

朱见泽原本是想学会“小小船”好在母后寿辰上露一手,省的皇兄成天说他只知吃喝玩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哪知竟这么难学!又弹错了后,他狠狠拨弄了一下琴弦,语气不善地问:“有没有简单一点的曲子?”

上官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有比儿歌更简单的吗?

小安子小心翼翼说:“王爷,快四更了,明儿一大早您还要进宫呢。”

他没好气说:“进宫做什么?”

小安子苦着一张脸说:“王爷,您已经两天没进宫给太后请安了。明儿您要是再不去,奴才脖子上的脑袋恐怕就要保不住了,您——”见主子一脸怒容看着自己,吓得忙住了嘴。

朱见泽踹了脚桌子站起来,“不学了!”小安子赶紧替他拉开椅子。他伸手一推,桌上的七弦琴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什么破琴!”他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

上官萦看着地上名贵的古琴摇头叹气,她今天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想到自己以后一直要教这个不通音律的蠢王爷弹琴,只觉头疼不已,如同受刑般痛苦。

她的担心落空了。朱见泽的兴趣只保持了短短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把学琴这事忘到脑后去了。他改为作画,亲手画了一幅画当做寿礼献给母后。周太后高兴得赏赐了他许多东西,尽管她打开来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上官萦十分同情教他画画的那个画师。

一连阴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阳,郝二催着小元儿把草药拿出来晒,乐今朝上前帮忙。两人抬着几个床一样大的匾筛出来,架在长凳上,把一篓篓洗净整理好的草药倒进去,再均匀地铺开。乐今朝捅了捅小元儿,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到一页给他看。小元儿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随即“啊”的一声大叫,脸红耳赤撇过头去。

她挤眉弄眼说:“怎么样,好东西吧?这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小元儿只觉心口砰砰乱跳,刚才一晃而过没瞧清楚,想再看时她已藏了起来。

“想不想再看?后面还有更好的呢!”

小元儿咽了咽口水,看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想看是吧?十个铜板。”她摊开手掌。

小元儿吓一跳,“十个铜板?你抢劫啊?”十个铜板够他买十串糖葫芦了!

郝二远远地见他们俩鬼鬼祟祟躲在匾筛下面,就知道没好事,悄悄走过去。乐今朝还在讨价还价:“五个铜板,借你看一天一夜,管叫你看个饱。”郝二冷不防抽走她手里的书,翻了翻啧啧称奇,“又有故事又有图画,文笔细腻,画质上乘,不错不错…”

乐今朝涎着脸凑上去,嘻嘻笑说:“郝大哥,你要喜欢卖给你也成,一两银子。”

郝二挑了挑眉说:“一两银子,就这本连春宫图都算不上的破书?你倒是跟白十三一样会做生意!”他突然转头冲外面喊了一声“蓝爵——”

乐今朝脸色一变,跳起来就跑,却撞见蓝爵从外面进来,吓得垂手站在一边,一声儿都不敢吭。郝二晃了晃手里的书,得意洋洋说:“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吗?”

乐今朝恨恨地看着他。她被蓝爵罚不准吃饭,回房面壁思过。

第十一章(5)

乐今朝恨恨地看着他。她被蓝爵罚不准吃饭,回房面壁思过。

面壁思过的结果就是她一觉醒来天早已黑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偷偷溜去厨房,揭开锅盖一看,果然给她留了饭菜,还是温热的呢。她端回房狼吞虎咽吃完,吃饱睡足精力充沛,去找小元儿说话他已经睡了,想溜出去玩又怕蓝爵发现,正无聊地趴在桌上涂涂写写,忽听见吱呀一声,蓝爵穿着一身黑衣出来,翻身跃上屋顶,一眨眼远去了。

她眼睛一转跟了上去,没跟两步就被发现了。蓝爵皱眉看着她,“回去。”

她讨好地一笑,拖长声音喊着:“师兄——”

蓝爵把脸一板,“这是能带你去玩的吗?快回去!”

她狡黠一笑,“师兄,你要夜探崇王府,是不是?”

蓝爵被她说中,点了点她鼻子哼道:“不是。”

“还说不是,明明就是!”她偷偷瞧了眼蓝爵,掩嘴笑道:“师兄你怎么放心得下那个如花似玉、楚楚可怜的上官姑娘呢!”

蓝爵“啧”了一声,赶她走,“我跟她之间有约定。你还不回去?”

乐今朝取笑道:“什么约定?后花园私定终身还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见蓝爵不高兴了,忙打住,一脸严肃地问:“崇王府那么大,你知道她住哪儿吗?”蓝爵不说话。她下巴一仰,双手负在背后,挑眉说:“我知道。”

她所谓的知道不过是抓来崇王府的一个小厮,威逼利诱他说出上官萦的住处,然后再把他打晕。蓝爵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她看着地上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嘀咕说:“在西边的赏心苑,名字真土。”

蓝爵抬脚欲走。她扯住蓝爵的袖子,指着相反的方向说:“师兄,那边是东边,这边才是西边。”蓝爵脚步一顿,转身走了几步,却见她没跟上来,问怎么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气喘吁吁地说:“师兄,我逗你玩儿呢,其实你是对的,那边才是西边——”

蓝爵登时恼了,瞪着她说:“你给我回去,现在,立刻,马上!”说完不再管她,自顾自走了。

去赏心苑的路上被夜风一吹,蓝爵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想起刚才的事,一时又气又笑又叹,怎么养成这么一副调皮的性子?简直比人家男孩子还淘!

他原本还在为上官萦住哪个房间烦恼,总不能一间房一间房地找,溜进院里一看,上官萦怀抱着一把琴正坐在房门口发呆呢!她见了蓝爵,还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揉了揉眼睛,睁开时他还在,登时一惊站了起来——

蓝爵“嘘”了一声,拉她进屋,关上房门冲她抱歉地笑了一笑。

她立即脸红了,将琴挡在身前,抓起架子上的外衫背对他穿上,方小声说:“蓝大哥,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看我,我真是高兴!”

蓝爵这才注意到她的异样,见她虽披散着头发,却是轻声细语、举止温柔,犹豫地问:“你是…?”他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气运掌上,一脸警惕地盯着她,怕再上蝠的当。

第十一章(6)

“嗯?”上官萦抬头,见他如此防备着自己,眼中一开始的欣喜、激动、信任瞬间转化为惊讶、疑问、受伤。

蓝爵察觉自己太过紧张,忙放下手,装作轻松地问:“刚才你做什么呢?”

“睡不着,本想弹琴自娱,又怕吵醒别人,只好坐在门口赏月。”

“赏月?”蓝爵瞧了眼漆黑一片、星月无光的外面,这更加深了他的疑虑——他本以为夜里出没的那个她是蝠,可是此刻瞧着又不像。

“赏月嘛,着重的是一种心境,随时随地可以赏,月倒在其次。”她眨了眨眼睛,笑说:“我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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