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123节:第二十二章(1)

天色半明半暗,飘飞的雪花不等落地便化了。上官萦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只觉百无聊赖。出来闲逛,远远地听见白纤纤屋里传来欢声笑语,探头一看,蓝爵正陪着白纤纤围坐在火炉旁掷骰子,旁边观看的丫鬟吆三喝六,十分热闹。

白纤纤看起来怯怯弱弱的,一把骰子却玩得出神入化,蓝爵完全不是对手。她从未笑得像今天这样多,揭开碗盅,又是一个豹子,十分得意地看着他。蓝爵苦笑着摇头,拱手认输。周围的丫鬟大声起哄:“喝酒,喝酒,喝酒。”立即有人斟了一大海碗酒,硬逼着蓝爵灌下。

上官萦像局外人一样看着眼前这欢快热闹的场面。

有出来的小丫头发现了她,请她进去。她理也不理,掉头就走。还以为他真的出去了呢,原来躲在这儿风流快活!上官萦又是气愤又是伤心。他以前跟白纤纤也是这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神色黯然回到房间,小丫鬟来请她去吃晚饭,她说不饿。

蓝爵得知她没吃饭,特地来看她,只见屋里黑漆漆的,上官萦半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蓝爵说:“怎么不点灯?”又伸手摸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上官萦推他,“离我远点!”蓝爵听她语气不大对劲,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了?”

上官萦把头埋进胳膊里,恨恨地说:“一身的酒气!”

蓝爵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这么明显?下午跟纤纤她们玩骰子,多喝了几杯。”

上官萦厉声道:“你不说去找人的吗?原来是在骗我!”

蓝爵奇道:“我骗你作甚?岳总管答应帮忙找了嘛。快起来,莫趴在这里,小心着凉。”站起来又要去点灯。上官萦拽住他,“别点,我喜欢暗一点。”

蓝爵疑惑地看着她,“你今天很不寻常,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全是因为你!”上官萦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蓝爵一脸不解,“我怎么了?”

上官萦神情一变,“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蓝爵叹气,“萦,你有话就直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真是比南方的天气还让人难以捉摸。

“你觉得我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是不是?”

蓝爵虽不说话,却深以为然。

上官萦突然冲上来打他,口里胡乱骂道:“你这个呆子,傻瓜,混蛋!我怎么会喜欢你!”蓝爵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蓦地一紧,抓住她的手柔声说:“萦,你多心了,纤纤只是妹妹,你不能不讲道理。”

“妹妹?人家有正儿八经的哥哥,要你拿她当妹妹做什么?”

“萦,你不明白,白家最是重男轻女,纤纤从小没有母亲,又不爱说话,不讨父亲喜欢,唯一一个哥哥又自顾不暇,我从未见过像她这么寂寞的人,寂寞到自己跟自己下棋、左手跟右手掷骰子玩儿,更可悲的是,她居然一点儿都不以为意,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怎么能不理她呢?何况她是这么的聪明乖巧可人疼。”

上官萦亦觉得她十分惹人怜爱,可是——“可是她喜欢你。”

“她也喜欢你啊。她第一次见你,不就赞你长得好看么?要是换了别人,她理都不理。她就是见了师弟,也不一定说话呢。”

上官萦好半晌无语,“算了,她喜欢你是她的事。你要敢负我,哼哼——”她将十根手指拗得咯咯作响,露出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表情。

“好了好了,成天就知道胡思乱想。还不快随我去吃饭。”

上官萦又是喜又是叹,喜的是蓝爵,果然是个好的,且不说夜游症,单是自己这臭脾气也只有他受的了;叹的是白纤纤,小小年纪便被家人扔在外面自生自灭,实在可怜。只是感情的事从来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之分,她再怜惜她,也不容她染指自己的男人。岂不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124节:第二十二章(2)

雨雪霏霏,一连阴了好几日,这天总算晴了,上官萦见了久违的太阳,像捡了金元宝一样,心情无比欢畅。使用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一向躲在房里闭门不出的白纤纤也被阳光吸引,来到花园里游玩。那几只仙鹤比平日精神许多,时而用嘴顺毛时而追逐打闹。上官萦手里拿着几枝梅花,远远走来,青梅见了,忙喊了一声“萦姑娘”。

上官萦笑着跟白纤纤打招呼,说:“难得今儿天气晴和,我见梅花开得好,实在喜欢,就折了几枝,只是没有花瓶。”青梅忙说:“这梅花折得真好,蕊多花密,我这就去拿一只来。”青梅走后,白纤纤显得有些拘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上官萦牵着她的手说:“我们到亭子里坐着等。”她将梅花摆在桌子上,选了一枝递给白纤纤,说:“这枝最好,送给纤纤插瓶。”白纤纤低声说了谢谢。

“阿爵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一大早就出去了。”

听到蓝爵的名字,白纤纤才感兴趣了,原本漠不关心的小脸瞬间仿佛有了生气,“蓝哥哥说,他去寄信。”

上官萦故意问:“你知道寄给谁吗?”

白纤纤点头,“师父。”

上官萦又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写信给他师父吗?”

白纤纤摇头。

“因为——”上官萦露出一个害羞的表情,“因为他要成亲了,当然要写信告诉他师父一声啦。”

白纤纤似是不明白,“成亲?”

“你不会不明白什么是成亲吧?”上官萦见她表情实在奇怪,好笑地问。

白纤纤垂头不语。

上官萦一脸向往地说:“成亲就是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白纤纤怔怔看着她,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站起来,头也不回走了。

上官萦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别怪她狠心,长痛不如短痛。

回去后白纤纤像魔魇了,既不吃饭也不喝水,木头似的坐在那里。她平时虽然不说话,可也不像现在这样,三魂仿佛丢了两魂,只剩下个空壳子在那儿。青梅见了慌了,赶快去回岳远。岳远厉声问她小姐怎么会这样。

青梅吓得跪在地上,“我也不知道,小姐从花园里回来就这样了。”

岳远皱眉:“在花园里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啊,只碰见了萦姑娘,说了会子话就回来了。”

“说了什么?”

青梅摇头:“不知道,我当时不在,去拿花瓶了。”

岳远拍了下桌子,这个上官萦,看来不是个善茬。他半蹲在地上,轻声细语说:“小姐,你这样不舒服,我扶你去床上歇息。”她像个木偶似的乖乖上床躺着,突然惊醒过来似的,抓住岳远的衣角喃喃自语:“我想跟蓝哥哥永远在一起。”

岳远听了,神情一愣,紧接着眼角一湿,小姐还从未这样半死不活过。她仿佛想通了什么,猛地坐起来,拍手说:“对,成亲!”岳远只觉得心里无比酸楚,重重“嗯”了一声,说:“我这就写信给少爷,请他做主。”

无论小姐想要什么,他都要为她达成。

第125节:第二十二章(3)

岳远好容易打听到于欣的住处,对蓝爵笑说:“你要早说于小姐是王景仁王通判的夫人,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劲了!我们白家跟王家一向常有来往。”

蓝爵喜的直点头:“对对对,于小姐夫家是姓王,那我明天就去王府拜访。”

岳远说:“王家累世为官,王夫人又是闺阁女流,岂是你我这等布衣草民轻易能见到的?你这样拜帖也不投一张就贸然上门,只怕王家的门房连大门都不让你进。”蓝爵犯难说:“就算我规规矩矩投了拜帖,王夫人又不认识我,还不照样扔在一边看也不看?”岳远替他出主意说:“要不我去求老爷下张帖子,借老爷的名义登门拜访?”

蓝爵摇头说:“我们住在这儿,已经给你们添不少麻烦了,再说白老爷日理万机,我不好为这点小事烦扰他。你别管,我自有办法。”正门不行,那就走偏门。

上官萦知道了说:“光明正大上门求见何必弄的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这事也容易,我有法子叫你见到王夫人。”

蓝爵摇手说:“你的那些鬼主意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得罪人家。”

“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忘了,我父亲曾是于府的一名侍卫,于冕获罪流放,我父亲处处照拂,多有恩惠,光是看在这些旧情的份上,王夫人也不会不待见我的。”

第二天出了薄薄的太阳,王府离梅苑并不太远,只隔了一个西湖,两人也不坐车,沿着湖堤慢慢走着。冬日的西湖别有一番味道,湖面澄澈如碧,水波荡漾,远处青山如黛,层峦叠嶂,天高水阔,飞鸟盘旋。几处梅花临水盛放,颜色分外妖娆。

两人尽穿小街小巷走,眼看王府大门在望,蓝爵脚下忽地一停,眼睛看着斜对面小声说:“前面那人探头探脑的,很不对劲。”上官萦也看见了,那人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见他们看过来,脑袋一缩,嗖的一声钻进人群里不见了。蓝爵说:“这人轻功很不错啊。”那人守在王府门口,自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上官萦说:“王府似乎被人盯上了。”

两人不理他,上前拍门。上官萦自报身份,哪知门房说王夫人不在,请他们改日再来。两人无法,只得打道回府,走了一路有些渴了,在附近寻了个茶楼喝茶。结完账出来,蓝爵在门口被人一撞,觉得有些不对劲,往身上一摸,银袋不见了。那小偷见他发现了,撒腿就跑。蓝爵让上官萦在原地等着,追了上去。

那小偷对地形十分熟悉,蓝爵好几次要抓住他,都被他左弯右拐溜掉了。蓝爵越跑越疑惑,这小偷逃跑的功夫也未免太好了点,使了招“燕子掠水”,几个起落拦在他前面,发现他正是在王府门口盯梢的那人。对方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扔下钱袋,回身便走。

蓝爵蓦地一惊,方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上官萦追了几步,退回路边等着,却被人一把拽住,后腰似有什么利器抵着——“上官萦,别来无恙!”上官萦听见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心神一震,转过头去,惊呼:“陆松名,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26节:第二十二章(4)

陆松名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容,凑在她耳边冷飕飕说:“见到你我也很意外呢。”收了匕首,在她肩上一拍。上官萦右手立马脱臼,痛的发出一声惨叫,脸色霎时白了。陆松名收了匕首,押着她进了茶馆对面的绸缎铺,“你也知道少爷我,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上次的事,先收点利息,等我办完事,再跟你们慢慢算账!”

上官萦忍痛问:“阿爵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陆松名瞬间面沉如水,恶狠狠地看着她。

上官萦见他不答,急得撞了他一下,“阿爵呢?”

陆松名似乎受伤了,被她撞的身形一晃,手捂住腹部,疼的吸了口冷气。他眯着眼睛,一脸恨意说:“总有一天,我要这姓蓝的小子生不如死。”上官萦顿时放心了,知道他定是拿蓝爵没奈何,才会撂这样的狠话,瞥了他一眼问:“你怎么受伤了?”

“不用你管。”

上官萦翻了个白眼,暗骂他活该,不再说话。

两人从绸缎铺的后门出来。门口有一人等着,寻常仆役打扮,刚要说话,看了眼上官萦,又止住了。陆松名说:“没事,你说吧。”他小声说:“出来了。”陆松名精神一振,“等了这么多天总算等到了。派人跟着,别打草惊蛇。”他说:“知道,阿全跟着呢。”

陆松名有些犹豫地看着上官萦,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带着她,见上官萦离他站的远远地,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眉头一皱,伸手把她抓回来,威胁说:“你要敢坏我的事,我让你这条胳膊永远废了!”

几人顺着阿全留下来的标记从王府一路追踪到西湖。阿全见了陆松名,从暗处现身,指了指远处。一个管事娘子打扮的妇人手里挽着一只食盒,上了湖边停着的一只乌篷船。她解绳操桨,小船慢慢朝湖中心划去。

陆松名说:“去弄只船来,跟上去。”

阿全很快弄了只游湖的画舫,一行四人上了船,远远跟着那小船。小船行了摸约一顿饭的工夫,停在湖中心的一座小岛上。陆松名怕对方发觉,示意画舫在小岛另一侧靠岸。

小岛显然是有主人的,花木成畦,曲径通幽。岛上有几间农舍,门前围着一圈篱笆,旁边倚着一丛修竹,院子里有几只鹅,红掌白毛,意态闲适。一行人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得里面有人问:“谁?”声音沙哑低沉,暗含戒备。

陆松名大喇喇推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光着上身正在敷药,身上缠了好几道绷带,鲜血淋漓的,显然伤势不轻。他旁边坐着那个妇人,手里拿着一瓶药酒,一脸吃惊地看着破门而入的众人,随即镇定下来。

陆松名厉声道:“于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包庇朝廷要犯!”

上官萦听的那妇人竟是王夫人于欣,不由得盯着她看。她看起来三十几岁,长得甚美,皮肤白皙,浓眉大眼,五官有一种英气。她哼了声说:“我一个闺阁妇人,可不知道什么朝廷要犯,陆公子就算是指挥使大人之子,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啊。”

“冤枉?我三番两次要你说出施青云的下落,你都装聋作哑推说不知道,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不要命,王家一门老小的命也不要了吗?”

上官萦听的又是一惊,原来这受伤男子正是蓝爵要找的施青云。

第127节:第二十二章(5)

上官萦听的又是一惊,原来这受伤男子正是蓝爵要找的施青云。

施青云突然开口:“敢问陆公子,施某犯了何罪,如何成了朝廷要犯,可有缉捕文书?”陆松名被他问的一愣。他继续说:“反倒是陆公子你,领着众手下从上蔡一路追杀施某至此,莫非这天下是你陆家的,想杀谁就杀谁?”

陆松名把脸一沉:“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杀不杀你不是我说了算,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天要亡你,留你不得。施青云,我敬重你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你自我了断吧。你要是负隅顽抗,我不保证不会牵连他人——”他看了眼边上的于欣。

于欣见施青云脸上神情似有所动,知道他怕连累自己,忙大声说:“青云,你别信他中了他的奸计。”她转过头来对陆松名说:“皇上今年春天才为我爹□□,加封光禄大夫、柱国、太傅,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你想治我的罪,没那么容易!”

陆松名暗恨不已,他要是能拿于欣怎么样,还用等到现在?软的不成只好来硬的,他使了个眼色,跟在他身后的两人立即拔刀朝施青云攻去。施青云抓起手边的弯刀,踢翻桌子,趁人不备一招回环刀,将其中一人砍倒在地,却被另一人从后面偷袭,腿上挨了一刀。他千里亡命,重伤未愈,很快落在下风,却苦苦支撑着。

陆松名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施青云是强弩之末,三两下便能收拾了,没想到他如此硬气,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竟将两个手下打的一死一伤,忙提剑上前帮忙。施青云油尽灯枯,哪是他对手,身上挨了一剑,手中弯刀落地,唯有闭起眼睛受死——

上官萦突然冲出来,用未受伤的左手用力扯了下陆松名。陆松名右手刺下的剑顿时一停,回头看她。她心中大急,施青云是蓝爵要找的人,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装作一脸厌恶地说:“你要杀人,能不能换个不这么血腥的法子?溅的到处是血很好看吗?”

施青云已是他的掌中之物,陆松名也不急着杀他,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慢悠悠说:“矫情,杀人就是杀人,还分什么好看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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