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适笑嘻嘻道:「大将军命我在顾知县衙门里做知会,还没下令让我回营。」
顾况道:「反正棍子挨定了,先备好棒疮药等着。方才看你与那位倒栽大葱公子相谈甚欢。」
程适道:「正是聊得投缘,还承他的情送了样东西。」摸了摸怀中硬硬的瓶子,斜眼等着顾况来问。顾况偏偏只哦了一声,正好恒商插话进来,嘘寒问暖,一来一往,又开始肉麻,程适紧了紧皮,接着走。
果然,还没进城,有传令兵来传大将军令,命知会程适回营。
顾况回衙门吩咐厨房拿砂锅牛肉炖汤,天刚黑透,牛肉汤滚烂时,军营的小兵抬着个担架再进了衙门,道大将军令,还要在蓼山脚下驻扎五日,掌书程适暂时仍做知会文书。将担架搁在大厅,告辞而去。
恒商站在顾况身后苦笑,「你忙了一下午,却是值得了。」
顾况看了一眼趴在担架上死猪一样的程适,向小厮道:「先抬到卧房把预备的伤药上上,请大夫过来吧。」
伸手探了探,这次打得够狠,双手冰凉,气若游丝。
再向地上望了一眼,这次连棒疮药跟牛肉都没了。
程适被两个门房轻车熟路抬进卧房,顾况在后面跟着。小丫鬟已将床褥铺好,顾况看着门房将程适抬上床,嘴里道:「轻些儿。」程适被一挪动,醒了,挣扎着半抬头忍痛哼道:「脱衣裳的时候小心点,别弄坏了我怀里的…」话没落音,顾况伸手掀开他衣裳,动了伤处,程适顿时倒抽凉气,哎呦哎呦叫娘。
顾况道:「显摆的时候就该料到有这个下场,英雄些,叫个什么。」
程适呲着牙正要回嘴,小厮已经领了大夫过来。顾况从床前让开,大夫一把掀开程适的衣裳,抖着胡子道:「这鞭伤不轻啊。」
顾况惊讶道:「这次挨的不是军棍是鞭子?」看程适脊背上横七竖八,尽是紫嫣红的鞭痕。[之梦出品]
程适吸着凉气道:「他娘的小面瓜够狠,天寒地冻把爷爷脱光了膀子上鞭子,他娘的抽了我二十鞭,末了还赏爷爷一桶冰渣子水。」
站在顾况背后的恒商与大夫小嘶丫鬟都听出来程知会一口一个小面瓜喊的是吕大将军,嘴里还把自己封做了吕大将军的爷爷,都默不做声。
顾况向大夫道:「有劳先生先给他上药,我出去看看。」去厨房吩咐将牛肉汤备上。再到厢房时程适却又睡了过去,大夫道只是暂且昏睡,因为有伤又受了寒,过几个时辰自然就醒。鞭伤虽重只伤了皮肉,未动筋骨。程适的身子根基扎实,养一养就好,比棍伤好调理。开下药方,顾况递上谢银,「大过年的还请先生过来,实在过意不去。请吃杯水酒再走。」
张大夫能为县太爷效力正巴不得,再听了顾况言语如此客气,脸比大门上挂的红灯笼还喜庆,「大人太给小人面子,小人实在担不起,家里还等着吃年饭,不耽误大人,再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人。」揣着谢银欢天喜地的走了。
张大夫走得欢喜,留下顾况肉疼。这些日子招待恒商,又跑来一位司徒大人,再加上程适的药钱,积年攒下的压箱银子眼看要见底,顾况想到自己当年从牙缝里刮下钱是多么的不容易,望着程适的房门忍不住就长叹:「其实吕将军这一回已经做人情罚得轻了,他旧伤还没好全,要再打上三十棍子,恐怕半个月都下不得地,须吃上一个月的药,万幸万幸!」
恒商自程适被抬进门,在顾况身边陪他进进出出,将顾况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此时只道:「你也折腾了这些时候,洗漱去睡吧。」恒商一向不大会说关切的体己话,心中的郁结也只能存着。看着顾况前前后后的为了个程适忙碌,一丝苦意泛在嘴里说不得,只泛泛道:「你与程适一向言语不合,这时候却如此照应他,其实从小一起到大的情谊,别人还是比不上。」
这句话越发让顾况怜惜银子之痛痛到了十分,顾况觉得自己如此待程适实在义薄云天感天动地,对自己胸襟十分钦佩,嘴上轻描淡写一笑道:「情谊?只是看从小一起长大与两位师傅的面子上照应他,况且这时候我不管他谁管他?我这人一向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
恒商愣了愣,片刻后道:「我先回房了,你早些歇着。」顾况道:「好,」看恒商转身又添了一句,「晚上关好门窗盖严被子,别受凉。」
恒商向自己住的厢房走去,心头的苦涩却越来越重。在回廊上看见司徒暮归的房门半掩着,抬脚走了进去,在火盆旁坐下。司徒暮归笑道:「方才听说程适被少师打得不轻,又抬到衙门来了。顾知县前前后后忙得紧。少师也有趣,每次打完了,都往这里扔。」
恒商坐着看通红的炭火,半晌才道:「只十来年,就像隔了去不了的万重山。那以前从未见过面的,却又如何?」
司徒暮归没答话。
恒商苦苦一笑,「他忙前忙后只想着给程适熬汤,其实我和他连晚饭尚未用过,他全忘了。」
程适当天晚上还是没喝上顾况备下的牛肉汤。顾况在他房里候到半夜,也没等到他睁眼,实在不耐烦,打着哈欠回房去睡了。第二天早上起床再过来,程适已经醒了,但背上鞭伤疼痛,只能趴着骂娘解闷。顾况没能奚落他几句,吕先的军营就派人传话,有事请顾知县到大营商议。
商议的不是大事,吕先请了知府大人和顾况,只道还要在蓼山脚下暂驻几日,等到江湖人物们都确实散尽,蓼山县确实太平无事方才能回京城覆命。顾况自然乐意,知府大人更巴不得,都说赞同后又商议了些鸡毛蒜皮事,吕先留了一饭,下午赶回蓼山县。
临行前吕先说另有他事拜托,将顾况单独请进大帐,方才道:「有劳顾知县替本将转禀十五殿下,明日与司徒大人一同来大营,漕帮窦家临行前需得再拜会一趟。」顾况明,应过,赶回县衙。
恒商今日没同他去吕先大营,在房里和司徒暮归下棋,顾况找他转了话,恒商沉吟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顾况见他神色与平常不同有些奇怪,忽然想到,是了,到底他也曾和窦家的小姐订过亲,还要为了给窦家个面子上门一趟,难免不自在。于是很体贴地道:「这两天年都没好生过,今天晚上让厨房做得丰盛些,你还有司徒大人有什么想吃的菜,我吩咐厨房准备。」看了一眼掂着棋子望自己的司徒大人,又添了一句,「只是我这小县衙整治不出山珍海味,只好吃家常小菜。」
恒商没说什么,却是司徒大人很和气地道:「正要吃家常小菜才算过年。我没什么忌口,顾知县随便准备吧。」
顾况应了正要出门,恒商忽然道:「你只忙着替我们整治晚上的饭,不去看看程适的伤势?」
顾况张口道:「刚进衙门时才问过,说吃了饭又喝过药才睡了,汤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材,估计晚上醒不了,养到明天才有精神。」恒商哦了一声又不再说话,顾况也找不出什么来说,出门去了。
这一下午加晚上,十分无趣。
程适天黑后醒过一回,顾况正在和恒商、司徒暮归吃晚饭,等饭吃完,程适已经要了东西吃饱,又灌了药进肚,立刻又睡了。顾况亲自替他擦伤口换新伤药,他也没醒。
第二天一大早,恒商和司徒暮归去吕先大营,预备同去窦家拜会。这天是年初三,顾况大清早便去到城里向一些百姓人家拜年,又有乡绅来衙门给知县大人拜年,来往应付了一上午。
中午程适还在睡,顾况一个人吃饭,觉得有些冷清。吃完回房睡了一觉,起来后到程适房里再看了看,百无聊赖又去看卷宗,到了黄昏,程适醒了。
程适的鞭伤全在背上,本来就不妨碍行走起坐,被安神药催着睡了两天,伤处的疼痛也能忍得住了,精神分外足。满屋子转了一圈,又满县衙转了一圈,吃了顿丰盛的晚饭,骂了骂小面瓜,又称赞自己英雄。顾况兑个耳朵,只管听着,偶尔泼点凉水。
程适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剔牙,今晚上没恒商在眼前碍手碍脚,越发完满。程适预备再回顾一下自己的英雄事,顾况道:「程贤弟,你鞭伤正重,还是回房里换一换药好。」
程适于是窜回房去,看顾况关上房门去拿药瓶,坐在床沿上翘起二郎腿,道:「这点小伤,过他两天就好,没什么。」
顾况就瘪嘴,忍不住要去风凉他,程适忽然一砸大腿,「是了,怎么忘了还有好东西!」在怀中摸来摸去,又窜起身满床乱翻,「怪了,那个瓶儿呢?明明在怀兜里揣着,我挨打的时候脱衣裳,还特意留神别掉了。」
顾况诧异:「什么瓶儿,你的衣裳不是那天抬来就帮你换了么,还在墙角搁着。」走到一个柜角处拎出团布,却是程适的破棉袍,抖一抖掏一掏,果然摸到一件凉且硬的物事,拿出来一看,却是个十分精致的玉石瓶子。
程适大喜,「就是它!差点给忘了,蓝恋花送给我的好东西,早喝了我也不受这两天的罪。」
顾况听见一个喝字就拔开瓶塞,放在鼻子前一嗅,一股沁人的桂花酒香直入心脾,忍不住赞道:「好酒。」
程适看他嗅,皱了眉毛,「你鼻子不好,什么好酒,分明是内用的伤药,拿来我喝。」
顾况在鼻子前嗅着,分明是极上等的桂花酒味。他从出娘胎,还没闻见过如此好的酒,听着程适的说辞不禁冷笑:「还没听说有用酒做内用的伤药的。你伤的不轻,正要忌酒,这个喝不得。」
程适抽了抽嘴角道:「我喝不得难道你喝得?」心道顾小幺做官真做糊涂了,一瓶内用的伤药,认定了是酒,没见识。
顾况拿着瓶子在眼前看了看,程适的表情看在他眼里,却是十分舍不得让他碰这瓶好酒,于是道:「你两回被吕将军打好歹都是我照应你,拿这瓶酒做谢礼还我也就罢了。」
程适斜眼看他,叹了口气,「好啊,你当它是酒,要喝,我不让你喝却是小家子气。你愿意就喝一口儿。」
顾况毫不客气,将瓶口凑到嘴边,仰头灌了一大口。程适斜着眼,坐在床上晃腿,拿伤药当酒喝,看能不能把你个没毛病的喝出毛病来。
顾况抽了一口,将瓶子塞上塞子,放到桌上,「我还给你留了一半,别给你留下话柄,说我趁火打劫,连个底都不给你剩。」
程适此时却不忙着喝药了,晃腿等着看顾况什么反应。
顾况喝了那一口桂花酒进肚,只觉得入口酒味不甚重,满口都是桂花香,沿着喉咙直入腹中,桂花香气从唇齿和鼻息间渗出来,却越来越浓。两句话说完后,腹中的那口酒却变成了一团火,向他的四肢百穴涌去,程适此时已看出他双眼神色异样,脸上泛起潮红,开始不对劲。
顾况想向前走,天地却有些摇晃,身上的气像一瞬间被那团火烧干了,伸手去扶桌子,程适看他站立不稳左摇右晃,洋洋得意地奚落道:「怎么样,知道喝错药的味儿了吧。」
顾况张了张嘴,却回不出话来,心中忽然像被一点点掏空,越来越空荡,越来越难受,丹田下腹却有股热流游蛇般窜动,蠢蠢欲出,又找不到出路。其他的地方却越来越空。
程适得意洋洋地溜到顾况身边,「顾贤弟啊,我看你难受得很,要不要为兄扶你一把儿。」伸手搭上顾况的肩,顾况却呻吟了一声,抓着他的衣裳,身子全靠了上来。
程适也觉得顾况不对劲得有些不对劲了,喝错了个伤药,不至于搞成这个模样吧。伸胳膊将顾况扶正些,顾况皱眉闭着双眼,脸潮红得有点吓人,程适用胳膊稳着他,「喂,真感觉不好的话,我就去喊大夫吧。」
顾况再呻吟了一声,抓着程适,却将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程适紧贴着他正面,终于晓得哪里不对劲了,眼直直地愣了愣,抖了抖脸皮,「娘嗳,不至于吧。」[之梦制作]
顾况…眼下…那个…状况…怎么跟喝了春药似的…
程适一把将顾况推开两寸,扳着他的脸看了看,顾况的双眼半闭,却散着一丝迷乱的光,平时一张算白的脸上潮红荡漾,竟有几分风情,唇齿半闭,那靡靡的小样儿,不是中了春药是什么!?
只怕还是极品的春药。程适手松了松,顾况再倒进怀里,紧紧地贴着,程适僵硬地抽着脸,那个…强烈地,体察到了…
程适不知道,蝴蝶公子蓝恋花糊口的营生就是配春药方儿,秘制的春药放眼天下堪称极品所以才被江湖人不齿,算他是邪门歪道。送程适的这一瓶,乃是恋花公子某天兴致忽至,偶配的龙阳床趣水,恋花公子曾吹嘘说,就算是江湖上最爷们的汉子铁南山,喝了这瓶水也能媚过馆子里最妖冶的小倌。
顾况哪招架得住这个,从头发梢到脚底早被那水儿顺过一遍,但与床第之事不熟,只紧紧扒住程适,呼吸渐重。他这样,程适又疑惑了,老爷们喝了春药,不都是乱压乱摸乱啃,找那能温存的宝地么?但顾况扒着他,只是贴得紧些再紧些,倒像引自己向他身上摸。程适恍然,爷爷呀,顾小幺喝得不会是兔儿水吧!
正想的时候,顾况从喉咙里唔了一声,身子与程适的身子厮磨。程适的血不禁热了热,居然有些澎湃之意,丹田之处有热流窜动,程适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拉回了半丝神,心道这不是个事儿!一把拉开顾况,半推半拖拖到床上,顾况浑身发颤,从牙关里呻吟,程适手忙脚乱将被子卷了个筒塞进他怀里:「来来顾况,你先抱着这个蹭着,等我出去给你找个能败火的!」顾况伸手扯自己的衣衫,呻吟着用牙咬住被子,程适踉跄拉开房门,一头冲了出去,大喘了一口气,在料峭的寒风中心道,顾况这模样怎么消解?去窑子找几个姐儿?不好,顾况八成喝的是兔儿水。程适心中闪过两个字,恒商。
顾况此时的模样,正是合了恒商的意。只消将情形与他一说,那小子一定踩着风火轮奔过来,一脸大仁大义毫不犹豫睡了顾况,然后这锅汤炖熟了,顾况成他碗里的鸭子。
程适利落回头,再推开自己房门,插严实了,鬼使着一般回到床边。顾况头发凌乱满脸靡靡之色紧咬着被子呻吟,身上的衣裳被他扯得不剩什么,程适在床头蹲下,咽了口唾沫:「顾况啊,你喝了这个东西,看来是要跟人睡睡才能好。我先问你一声儿,你先忍着,我去给你找恒商。只是找了恒商啊,大概你压他就要变成他压你了。」
顾况这时候当然听不得他在说什么。程适继续道:「愚兄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眼睁睁看着你从压人的,变成被压的,十分不忍,但…」伸手将被子从顾况嘴里拉出来,「但谁让你不听我的劝,非喝那水不可。唉,还好你替我喝了,要是喝的人是我,事情可就大了。这个人情我一定替你记着,因此你今天和恒商的事情,我一定不说,我这就替你去找他,你看我够意思不?」
顾况此时全身正煎熬,觉着程适碰他,一把握住他的手,半撑起身。程适俯身过去,被他一把抱住,紧紧贴着。程适道:「你你你你先别乱抱,等我去给你找人啊。」伸手想替顾况将衣裳拉严实点。
他的手还未触着顾况的衣裳,匡地一声门响,寒风骤然入房,程适吓了一跳,吸着冷气定神一望,竟然是恒商。他本以为今天夜已如此深沉,恒商定然歇在吕先的大营,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恒商的脸在灯光里半丝神情都无,就这么看着程适和顾况,程适低头看了看正将脸埋在自己怀中的顾况,此刻他和顾况的模样,看起来奸情无限。乖乖,恒商那小子,不会因此真以为有什么奸情啊。
顾况的药力上涨,忍不住又抓住程适挣扎了一下,看在恒商眼中,却是顾况与程适正要欢好时被自己撞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藏身于程适怀中隐而不见。
门外北风正紧,天寒地冻,正是朔九寒冬时,恒商觉得自己从内到外,从头到脚,也冰冷一片。
他一直都知道,顾况与程适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情谊任谁都比不上,自己与顾况不过是少年时一年的相伴,就算当时形影不离,就算当时同吃同睡,在自己心中,顾况已是无可替代,但在顾况心中,恐怕对程适的情谊远在自己之上。他一向觉得,顾况与程适之间,总与他和顾况之间不同,乃至今日今时,看到此情此景…
恒商寒透骨髓,忽然苦笑数声,自己于顾况和程适,不过是一段笑话吧,可怜不顾身分连从良记都用了,更是一场笑话,天大的笑话。
恒商苦笑数声,僵着身子拂袖离去,寒风如刀,割在面上,程适急忙甩开顾况,追出门去扯着喉咙大吼道:「喂喂,这是误会!顾况他…」门外寂静一片,回廊上,院子中,却没了恒商的身影。
程适摸了摸鼻子:「跑这么快,这下完了。」
回到房中,顾况犹在床上挣扎,程适望着他,叹息道:「顾贤弟,你如此这般,为兄只好用一招不得已的下策了。」
走到院中,打起一桶浮着冰碴子的井水,将顾况从床上拉到地下,拎起水桶呼啦一浇——
第二十章
顾况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发现自己竟是在自己房里躺着,一睁眼,映入眼中的,居然是程适。程适蹲在他床头,神情很憔悴,面容很忧愁,看见他睁眼,长叹数声低声道:「顾贤弟,你醒了?你昨天喝的那水是春药,愚兄我用一桶冰碴子水浇醒了你。但你发作的时候扯着我,被恒商看见了,他当你我有奸情,而后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你看怎好?」
话如巨石,匡的一声砸上顾况的天灵盖。
恒商却在当晚回来了,顾况昨晚被浇了一桶冰水,从早上起便有些头重鼻塞,而后开始头晕脑胀,恐怕有起烧的迹象。
程适昨晚被当成了顾况的奸夫,觉得很头疼,预备等恒商回来立刻将此事挑明,偏偏吕小面瓜专门捡这个要命的时候派人传令让他去军营一趟,程适只得骑马赶过去,临行前吩咐顾况,一定要让恒商等他回来再解释。
恒商一回来,就到了顾况房中,顾况张口想向他解释,恒商却先开口,说了一句话:「我明日就回京城,此归去后山长水远,景言你…多保重。」
顾况呆了一呆,想说昨天晚上自己误喝春药和程适的事情纯粹是误会,但恒商根本未提此事,他做这个解释又觉得有些牵强。他和恒商虽有那天晚上的一夜,但可能并未有什么,而且事后也未挑明过什么,贸贸然说了昨日的解释,是否有些尴尬,更有些不伦不类。
顾况是个多虑又谨小慎微的人,他如此的犹豫,口中唔了一声,看在恒商眼中,却是另外一种意思,恒商心中的寒瑟之意更重了几分,又道:「我这些时日,让景言你十分勉强,亦让你委屈为难了不少,实是…抱歉。从今后再不会了,你放心…」
顾况急忙道:「我并没有…」
恒商截住他话头:「我明日一早便走,但现在就算在此别过,景言你…你…日后多保重。」立刻转身大步离去,顾况想赶上去,却另有一个念头闪过,如果真的将错就错,恒商这样离去,反倒好些,从此他安心做他的小县令,恒商自在做王爷,山长水远,这样才是本来应该的情形。否则…否则又能怎样…
顾况缩回了手,望着门外的深深夜色,叹了口气。
赵禁卫长领着手下的几个密禁卫,蹲在蓼山县衙的屋脊上。
北风猎猎,吹得密禁卫们瑟瑟缩缩,下牙嗑嗑打着上牙。赵禁卫长此番,是来县衙表一表忠心。在蓼山顶上那一场只当从未发生过。但在蓼山县城里打探了几天,若半点功绩都没做出来,回去不好向皇上交差。
听说睿王殿下近日都在蓼山县衙,知县衙门守卫稀松,带兄弟们去暗中保护保护,顺道将睿王殿下的言行报与皇上,也算小功可抵一抵大过。因此赵禁卫长特意选在两更的梆子一响时,带手下潜上县衙房顶,看看可有异常,护卫殿下和司徒大人安危,以示对圣上尽忠。
县衙风平浪静,一无刺客,二无宵小。只有吕将军派的几十名武功高强的兵士藏在暗处,险些将赵禁卫长一行当作宵小,火拼起来,幸亏赵禁卫长临在动手前亮出御赐令牌,方才顺利登上屋顶。
居高临下望进内院,灯笼明亮,能将内院情形看得仔细。有几间厢房的灯亮着,恍惚有人影。睿王殿下与另一人在那厢房中对峙,片刻,睿王殿下闪出厢房,留下那人在厢房内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