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竟还颇善应对。

暨绪懒得与它纠缠,便摆手道:“那就非常极其危险时,再来报吧。”

大蜂嗯哼一声,嗡地遁了。之后神出鬼没,报来许多奇异讯息,整得暨绪哭笑不得。

暨绪曾都起过凶心,一锅炸了便罢,偏偏这时候天元宫又来信,亲切询问这群蜂东王差遣得惯否?若是东王不懂如何调令,律正堂可派一人过来与东王讲解。

暨绪嗤笑,寡人称雄四方,岂能连几只虫都搞不定?便回信,使得,小宠一般,十分有趣。自也一想,怎能就容不得几只呱噪虫子,每天就当听阵笑话,养养寡人的胸襟罢了。

从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容这群蜂时不时冒出来一次。

这只最大的蜂乃是众蜂的首领,名字甚有王家气概,唤做第一兄。

第一兄见暨绪躺回榻上,便飞到他正上方,嗡嗡扇翅。

“大王,还有第三条,请大王睁大眼看清楚。”

暨绪闭着眼等了一时,第一兄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他不禁睁开眼,第一兄肃然道:“大王,你错过了。小的再为你重报一遍。”

爪中光球一闪,又浮现一副图景。

一条透明的影子穿过内宫王庭,看身形轮廓,是鲁遥。

第一兄道:“大王看得明白么?小的以此表示,他用了隐身术。”

暨绪面无表情:“寡人没傻。”

第一兄道:“小的很欣慰。”

球中的鲁遥还在继续走着,途径的道路,宫婢侍卫均未察觉,忽有一人迎面走来,在将与鲁遥擦肩而过时,嘴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此人是御卫督统毕原。

“大王,毕督统使用了传音秘术,小的们不知他与鲁将军说了什么。身为御卫督统,见外臣潜入内宫而不阻拦,乃大过错,很蹊跷。御卫只听陛下调遣,与臣下私相勾结,为大过二。用秘术交谈,所言定非光明正大的事。毕督统与鲁将军如此,格外危险。”

暨绪淡然看着光球。

“哦,今日鲁将军潜入敬天宫去找师相算卦,被寡人发现了。宫墙外的御卫也得知了。或毕督统就是告知鲁遥此事。”

第一兄爪中的光球闪烁。

“大王,这段讯息并非今日的。”

暨绪视线一凝。

第一兄瓮声道:“二百三十一弟已三天没回来了。一个时辰前,一百五十一弟和二百三十三弟将它的残骸带回。它腹中讯息球内只有这段残讯,小的不能判断具体时间。”

又一阵箭雨浊雾扑来,阵亡的护卫兵卒已不计其数。毕原猛地撞开拦在暨绪与另两人身前的成兑,手中□□转如飞盾,迎向箭矢。

暨绪挥剑斩破魔障,后背突然一痛。

荆虔惊喝:“陛下!”

暨绪手中剑势纵横,丝毫未滞:“无妨,连寡人皮毛亦未曾伤到。”

话语间头顶又云气翻涌,毕原猛地甩出一道气壁,大声道:“快护送陛下走!这里我挡住!”

云上万道雷光已跃。荆虔、成兑、法曷三人飞扑而出,各自拼出毕生法力,与毕原一同结出护阵,生生迎阻砸下的电蛇。暨绪反手拔下右侧肩下箭矢,将染血的箭锋向天空一划。

轰,又是一片极白。

四臣只觉意识一空,吐血跪倒,暨绪向后飞出,生生撞上一块巨石,正戳中右肩伤处,喉中又翻出一股腥甜。

四臣高呼陛下,再向暨绪奔来。暨绪支撑起身,抬手一道剑光,斩向毕原。

毕原神色一僵,站定未动,湿热的血,自他左侧颈处流了下来。

一坨丑陋的黑跌落到他脚下,抽搐了几下,嘶嘶化为脓水。

毕原的身体晃了一下,跪倒在地:“多谢陛下再次救了臣的性命,臣,臣……”

他后背颤抖,似已激动得难以找到词语。

暨绪站直身,缓缓地走到他眼前,拍了拍他的右肩,再随手丢给他一条云巾。

“你是寡人最信任的御卫督统,岂可不在寡人身边?擦干净魔秽,随寡人先杀出此地。”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七章

毕原抓住那条云巾,满目血光中,这块流云暗纹的锦巾干净得刺目。

“臣,遵命。”

他重重一叩首,一跃而起。

“陛下,臣以为,东线援军迟迟未到,或有变故。不如去往西线。二殿下或已与西国军队会师,胜算更大。”

暨绪沉吟。法曷急道:“臣却觉得,师相在东线定有安排。”

成兑跺脚:“依臣看,哪里弱往哪里杀,靠这靠那都靠不住!”

暨绪失笑,荆虔肃然道:“成将军慎言。”

暨绪道:“寡人倒觉得成卿所言不无道理。荆卿以为如何?”

荆虔一揖:“陛下,臣以为,东线不宜往之,臣赞同毕统领的意见,向西突围。”

暨绪垂目看着他的头顶:“卿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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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以为,正和宫不宜为行典礼之地。”

勤政殿中,荆虔恭敬一揖,暨绪端坐案后,垂目看向下方。

“卿何出此言?正和宫名冲正平和,恰符寡人结谊之心愿。位在一阳湖畔,遥拜玄无山,风水亦合。寡人以为,甚是相宜。”

这两天,暨绪继续被结谊的种种琐事烦恼。第一项,便是重择典礼宫殿。金兰殿被烧,已不可能在结谊大典之前赶建出一座新的,只能在现有的宫殿中选一座顶替。

群臣都说不敢代王择选,推给暨绪亲择。但暨绪选了几处,又被众臣以各样理由谏为不妥。

“回禀陛下。正和宫自我朝立国起,便多为君上休养之地。疗疾沉静之宫所征做结谊喜庆用途,依臣愚见,略有不妥。”

暨绪瞧着荆虔恭恭敬敬的头顶,心中无奈一嗤。

什么略有不妥稍嫌晦气,统统都是借口。实则因为王兄曾在此宫小住养和,尔等不想瞧见北顺公踏足罢了。

其实暨绪在择宫时,已虑及了众臣情绪,只选了几座偏僻的行宫,从未提起王宫正殿,王兄生前偏爱的几处行宫也都避。然掌礼司与太常寺仍是不依不饶,凡是有先王气息的地方,都容不得北边玷污。

可国境之内,委实难找王兄没有住过的宫殿哪。

暨绪玩笑道:“众卿觉得行宫个个不妥,新殿也无法赶出,不然寡人就在护城河边空地上搭个帐篷,与北顺公篷外相拜,帐内联床罢了?”

荆虔沉默一瞬,略略抬身:“史书载,混沌初开时,帝临世间,太王与西、南、北三王之祖伴帝左右,共在荒芜之野,白水之畔起誓,上忠于天宫与帝,下不负此界亿万生灵。陛下若与北顺公如斯行礼,上效先王,大合古体!”

寡人调侃一句,你倒顺杆爬上了!

暨绪微一挑唇:“若到时候寡人与北顺公顶天相揖,被人说成是在拜天地,该如何?”

荆虔顿了一顿:“典礼第一项,便是敬拜天地,不论何处行之,皆须循礼而为。臣觉得,无人胆敢如此不敬,附会他意。”

寡人觉得,你就很大胆,很不敬,很能附会。

暨绪一阵疲惫,不由想起师仲,可叹师仲言出必行,对北国之事当真一概甩手不问。不然这宫殿让他来挑,群臣一定各个说好。

不行,不能生这样的念头。大王离了师相便不能成事,这种闲言不可令其变为真实。

他一摆手:“寡人听闻,北顺贤弟身子弱,久居深宫,怯风畏光。结谊大典需时甚久,披风露宿,怕是贤弟难以承受。还是找个有墙有顶的地方。既然各处行宫卿等都觉得不甚合适,这样,就将寡人昔日曾居的旷以府收拾收拾,在那里行礼吧。”

荆虔一怔,抬眼看向暨绪:“可陛下,潜邸空置已久,临时布置……”

暨绪懒懒道:“寡人那旧府,开阔易打扫。思虑北顺贤弟的身份,结谊典礼无需太奢华。稍微铺设铺设也就罢了。用此府亦可显出寡人的诚挚本真,再无更恰当之处了。寡人稍后便拟旨定下,卿不必再多言了。”

荆虔便又躬身一拜:“臣,领命。”

暨绪端起桌上的玉盏,饮了一口清神宁静汤。殿外闪出一个近侍,却是边乘:“陛下,掌礼大监在外候宣。”

暨绪略一颔首,示意其暂候。

前日他让二舅念在荆氏体面,给这孩子另安排一个好位置。不曾想二舅却将其安排成了值宫近侍。荆虔来往禀事,已与边乘打了几次照面,但只当从不知道边乘此人,边乘也是一般地恭敬相迎,仿佛与荆虔毫无关系。暨绪便不再多留意。

暨绪品着茶汤,等待荆虔自请告退,荆虔却又一揖:“陛下,臣万死冒犯,另有一事禀奏。”

暨绪微意外:“荆卿但直言无妨。”

荆虔整衣跪下:“陛下乃臣之君王,北顺公为他方之主。王上与公结谊,臣下万不敢僭越立于旁侧。大典之时,仅请匍匐于阶下。”

暨绪微微眯起眼。

按礼制,结谊典礼须得有一人主持。本来论身份,论名望,师仲都是最合适的人选。然而师仲决意回避,大祭酒荆虔就是最合适的替补,这件事众臣都心知肚明。

暨绪已备好了封赏,拟在定下典礼宫殿后,再加一道恩旨,一同送到荆虔府中,赏他一份体面,再与他商谈此事。

不想荆虔竟抢在体面之前,先进言回绝,全然不给暨绪脸面。

暨绪盯着荆虔的后颈,缓缓将茶盏搁回桌上,祥和地一笑。

“如此,乃理所应当也。卿何故禀奏,又怎的称罪?”

以为寡人离了你们,就结不了拜?

荆虔的后背僵了僵:“臣……”

暨绪淡淡打断他:“荆卿先请平身。”视线却越过他落向门外,“传大监进来吧。”

边乘领命离去,荆虔起身告退。暨绪又唤案前内侍到近前:“传话给书令,大祭酒近日勤政劳心,替寡人草拟一道赞许诏书,与之前备下的封赏一道送去大祭酒府。”

汝虽辜负寡人期望,寡人却不会更改已经定下的恩赏,望汝感受到寡人为君的气量。

内侍偷瞄着暨绪和颜悦色的脸,战战兢兢领命退下。

这厢掌礼大监介言已至殿外,得暨绪准许而入,奉上一册。

“陛下,臣等已将典礼袍服样式拟出,请陛下过目。另也求陛下恩准臣等开启密库,请出王杖先行圣光之礼。”

暨绪诧异:“王杖乃国之重器,唯国礼或朝拜时才用。卿此时请它作甚?”

介言肃然道:“两国主君结谊,万年不曾有之,陛下需得持王杖方显隆重。”

暨绪的眉头跳了跳:“无需这般大礼罢。”

暨绪惯用兵器是长剑,日常上朝也是配带一把礼剑。但东初氏原是主学问祭祀,国君的御用礼器其实是一柄法杖。

这根祖传神棍,一直被暨绪以至尊神器不可轻用的名义锁在密库内,因为它着实不适合日常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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