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气得说话都哆嗦,却仍然咬着牙:“我一直都懦弱。”

斯成说:“葭豫,你真令我失望。”

我平平地说:“抱歉,斯先生。”

我伤透了心,却不敢再跟他顶嘴,我迈开步伐往山下走去。

没走出两步,就被一把拽住,然后他粗暴地拖住我,将我直接推上了副驾驶座。

斯成坐回驾驶室,一手撑住了方向盘,一手压着右腿,咬着牙浅浅地吸气。

我转过头去不看他。

他重新启动汽车,我们不再说话,他将我送到了楼下,看着我上楼,然后调转车头。

那辆黑色的轿车在夜色之中呼啸着驶走了。

周一上班。

邱小语的案情有进展。

我终于申请到了法院的调查取证,去到医院调取她的病历记录,她曾长期遭受到欧宝升的*。

我白天协助方敏华做非诉讼的业务,晚上在律所,重新研读新拿到手的取证材料,不知不觉,已经十点。

我收拾好案卷下楼,看到斯成的车停在律所楼下。

车灯熄了,但车子是启动着的,幽暗地停在楼前的车道上。

邹司机一直朝着大楼的门口张望,看到我走出来,从驾驶座上出来,已经是深夜,他还一身黑色西装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道:“李律师,斯总在等你呢。”

我有点惊讶:“这么晚了。”

邹律所点点头:“嗯。”

他给我拉开了车门。

斯成头靠在座椅上,裹着外套,衬衣扣子松了两颗,领带扔在一旁,闭着眼在休息,右手扶着腿,微微蹙着眉头。

门一开,他立刻醒了,人却没动,只懒懒地说:“上来。”

我坐进了车里。

斯成说:“送你回家?”

我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说:“你不用在这等着……”

斯成压着右腿,深深地吸了口气,换了个坐姿,才说:“我今晚刚好也是稍微有空,才过来等了会儿。”

我盯着他略略憔悴的面容看了一眼,移转了目光:“下了班回去休息吧。”

“如果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永不会来找我?”他忽然问。

我愣了一秒。

斯成也沉默了。

律所楼下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美式快餐店的霓虹灯光在车窗外闪闪烁烁。

好一会儿,他才开腔,情绪有点低:“我有时候不愿意,可是不得不承认,你跟定中的这一段婚姻,令你性格改变了很多。”

我说:“真的吗?”

斯成按着眉头,轻轻的,疲倦地笑了一下:“超出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许多倍的忍耐性和意志力。”

我也忍不住跟着苦笑了一下,这倒是是真的,当时喜欢他,一点点都藏不住,哪怕明知毫无胜算,也都要勇敢无畏地跟他说。

如今多爱他,都能忍着苦涩至极的思念不找他。

斯成抬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妥协地说:“你如果真的不喜欢看心理医生,那就不要好了。”

我眼中泛起酸涩,同他商量说:“等我我忙完这一阵子……”

斯成忍住有些微微颤抖的呼吸:“你一直这么乖,我不该那样说你。”

我低着头说:“成哥哥,也许很多事情我没有做周全,但的确是已经尽力了。”

斯成抚摸我的脸颊,怜惜的,心疼的:“越大心事越重。”

夜色温柔缱绻,我忍不住将头轻轻地倚在他的肩上。

斯成说:“不要再为以前的事情难过了。”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然后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呢,你以前的事情,你会都忘记了吗?”

斯成扶住我的肩膀,有点疑惑地问:“葭豫,什么?”

我弯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没有,送我回家吧。”

☆、第78章 七八

距离开庭差不多半个月,我将所有的认定事实和调查证据都重新整理过了一遍,然后开始写辩护词。

援助案件在宏辉每个月都进来好几起,基本属于尽人事听天命的那种辩护,大状们根本不接,就像雷主任将这个案子给了我之后,只简单过问了一两句进展,根本没上心,只有青蓉偶尔跟我商量商量。

说实话我心底也没打算扭转乾坤,我只是觉得我做了我能做到的部分。

那一天晚上我跟方律师出去跟客户吃饭,那天有点晚了,散场时候已经十一点,几个同事各自打车离开,我没喝酒,自己开车走了。

车子走到北京路和通河大道的交叉路口时,我一直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好像被人跟踪了。

起初是我在从酒楼出来启动时车子时,看到后面有台黑色的车,到过了三个路口转弯了,我无意望了一眼后视镜,那台黑乎乎的车还在我身后。

我还不太信邪,于是在下一个转向口,故意从直行车道转出,往后看了一眼,那辆车又跟了上来。

终于开始有点慌,我方向盘转了一下,差点开错车道。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急忙稳住心神,慌忙地看着四周,极力思索这附近的建筑物,先朝最近的一个繁华的商区开去。

我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摸手机出来打电话给斯成。

电话响了好久,好久好久,没有人接。

我朝后面看了一眼,踩在油门上的脚有点僵硬了,不敢再犹豫,转头打给孟宏辉。

孟宏辉响了两声就接了。

“喂,小豫儿?”他那边吵吵闹闹的,大约也在应酬客户。

一听到他熟悉而浑厚的声音,我顿时觉得自己要哭了出来:“孟大哥,我好像被人跟踪。”

孟宏辉也吓了一跳,立刻问道:“你在哪里?”

我交待清楚了情况,然后将孟宏辉的电话挂掉了,双手握住方向盘,终于观察到路边有一个保安亭,我放低车速,想要转过去。

车速一降低,没过一分钟,我就看到了一个男人,手上拎着一个油漆桶,跑到了我的车前,冲着我的挡风玻璃狠狠地一扔。

我吓得大叫了一声,塑料桶摔在玻璃上,滚了下去,粘稠红色的液体泼洒在我的眼前,我不敢细看,侧过脸去,只觉得整个人都傻了。

视线完全被阻挡,我只能一脚踩下了刹车,然后车门被重重敲了一下,整辆车都震了一下,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车门被强行拉开了。

一个男人伸手进来抢我的包。

周围还都是店铺,路上也还有行人,我本来正在拔掉钥匙要逃出去,却立即大叫起来,那一刻真是疯了,我翻过手奋力地扯住了我的包。

我一只手死命地拉住我的文件包,一边冲着窗外的行人大声地呼救:“救命!抢劫!”

路人迅速地围拢过来,那男人也有点慌乱,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拼死抵挡。

治安岗亭里穿着制服的保安朝着我们跑过来,那男人亮出刀子,我赶紧松手,男人凶狠地一把推开了我。

我痛得喊叫了一声,头撞到了车门上,砰地一声。

我眼前有一瞬间,都黑了。

那劫匪将我的包抢走了,然后迅速地跳上了开车的车门,他的同伙把车开走了。

然后现场一片混乱,我也有点懵了,路人帮忙打电话报警,我打了电话给爸爸。

然后有人帮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去了医院,我在出租车上摸了摸脑袋,手指上有血。

爸爸跟方女士在急诊大厅找到了我。

我躺在急诊室的平床上,看到一向仪表堂堂的爸爸,穿着一双居家拖鞋,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问道:“护士,我女儿怎么样?”

护士在一旁配药水,忙着大声地叫着说:“哎哎哎,家属出去外面等。”

方女士跟在他的身后,手上拎着他的外套。

我还努力地说话安慰他说:“爸爸,我没事。”

然后我觉得我头很晕,只好闭上眼睛,药水滴落下来,我睡着了。

我睡到早上不知几点,醒过来一会儿,看到爸爸在,爸爸说警察已经在调查了,车子给我送回了店里修,我觉得头疼,于是又睡了过去。

下午终于清醒了过来。

一醒过来,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点滴也打完了,我被安置得舒舒服服的,我睁开眼,最先听到外面有人吵架。

声音是熟悉的,斯成跟孟宏辉两个人在病房外面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因为低,所以显得沉,语气明显充满了火药味,他们吵起架来,真正是针锋相对,旁人一句话也插不上。

孟宏辉一开始还带了歉疚:“我跟附近的同事都立刻赶过去了,可我去到她已经被送医院了,对不起啊——”

斯成声音很哑,脾气却很上头,显得气冲冲的:“她什么时候接的这个案子,你怎么不告诉我!”

孟宏辉试图解释:“她进来一直跟着敏华,刑事诉讼一直是老雷管,雷主任也是合伙人,他有权利负责,我都不知道。”

斯成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你是老板,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做什么她的领导?”

孟宏辉顿时也来了气了:“这种法律援助的案子,所里一年接那么多,谁知道底下分给谁?”

斯成不满地说:“我把人放你那,不就图个安心,你到底是怎么样给我办事的?”

孟宏辉应道:“我怎么给你办的事?你自己想想清楚?这事儿我不知道是我不对,可是我找得着你大少爷吗?你在美国还不是一样毫无音讯?葭豫真有事儿,我哪知道上哪儿找你去!”

斯成不悦地打断了孟宏辉的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宏辉语速更快,一句话就彻底地堵住了他的话:“再说了,谁家姑娘不该谁照顾好?”

这一句话说完,外面忽然就彻底沉默了。

他们俩个突然从暴风疾雨瞬间转入一片死寂,真是太诡谲了。

孟宏辉静了一下,忽然说:“你没事吧?”

声音有点担忧。

还是一片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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