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卓笑:“见到你真高兴,哈里斯太太。”
“我管家,哈里斯太太。”家卓介绍。
哈里斯太太礼貌朝我屈膝:“太太,欢迎您来伦敦。”
她如此唤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她微笑,家卓也笑笑而过,对着我:“哈里斯太太烤布丁和饼干的手艺很好,你会喜欢的。”
我情绪愉悦,兴奋地说:“我现在就想吃了。”
身旁的金发太太望着我们微笑:“伦敦今年冬天第一场大雪,下雪天绝对是美好的日子。”
家卓替我脱去外套,我们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来,壁炉的火光熊熊,温暖极了。
哈里斯太太从厨房端出点心,上来斟茶。
家卓靠在沙发上,寻常平淡的语气:“房子不远是一个小公园,开车十几分钟可以到,周围的雪景很美,你可以随处看看。”
“你有假期?” 我问。
“映映,我有工作要做。”家卓歉意笑笑。
“哦。”我应了一声,他永远这么忙。
我吃饱后心满意足窝在躺椅上打盹。
家卓站起来:“映映,你需要睡觉倒一下时差。”
他将我送至房间,哈里斯太太早已将床铺好,我从行李箱中抽出枕头放在床上。
家卓望着我笑笑:“隔壁书房有电视和电脑,乡下是安静一些,希望你不会觉得闷。”
我倒在床上,柔软的丝绒缎被裹住我,我闭上眼睛都在笑:“怎么会,家卓,你竟然有一座庄园,像十八世纪的彭贝利。”
我望着他一本正经地问:“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还有一辆马车?”
家卓无奈:“小姐,我不是约克公爵,你要是想坐马车,附近农庄有,我让他们安排。”
我乐得呵呵直笑。
家卓站到我身边替我拉好被子,神情完全没有我的欢愉,只温柔地道:“好好睡一觉,醒了再玩。”
我一觉睡得香甜,第二天早上醒来,走出房门,哈里斯太太出来招呼我。
“劳先生呢?”我问。
“劳先生昨夜已返回伦敦。”哈里斯太太答。
他没有给我留下只字片语就回去了。
我吃完早餐,听到有人来敲门,一会,哈里斯太太进来:“太太,您有访客。”
我好奇地走出去,门廊处一个男生正走进来。
西方人,轮廓俊朗,白色的绒线帽下露出金发。
他绅士地朝我鞠躬,用英文唤我名字:“映映小姐?”
“你是哪位?”我问。
“我是Edward,住在隔壁。”男生热情地道:“听说邻居有贵宾到来,顺路来拜访。”
西方人就是好,白皙皮肤红润脸颊,棕色的玻璃眼珠,笑容彷佛不经任何世事的明快。
我笑笑地握了握他的手:“爱德华,很高兴认识你。”
我看看哈里斯太太,她明显是认识他的:“爱德华,亲爱的,我刚烤了蛋糕,你要不要尝尝?”
我们在马蹄形餐桌旁坐下来。
哈里斯太太给他端出了热茶,又给我拿了一杯热巧克力。
“真是鬼天气,伦敦市区交通都中断了,不过乡间倒是非常舒适的,”也许是年轻人,他没有一般英国人的拘谨,非常活泼,笑容如同冬日暖阳:“映映小姐是第一次来?”
“我是第一次来舒梨郡。”面对热情的陌生人我总是有些羞赧。
“正好,我刚散步过来,雪下得非常漂亮,可有这个荣幸邀请你逛逛附近的美景?”他殷勤地问。
我望着他表情,骤然明白了。
这开阔别墅区,邻居起码隔了五百码,在这么一个寒冷的清晨,他散步过来,真是见鬼。
我有些生气,无礼地问:“劳先生付你多少钱?”
爱德华看着我面有薄怒,连连说:“没有没有,我父亲是劳先生老友,他说家里小女孩来此度假——”他似乎琢磨不透东方女子的善变,表情非常无辜:“我刚好圣诞放假,我只是负责招待可爱的东方芭比——”
我叹口气道:“好吧,好吧,爱德华,请你回去,我不需要人陪。”
爱德华望我一眼,又望望哈里斯太太。
哈里斯笑笑:“好了,映映小姐只是害羞,回去吧,小伙子。”
他绅士地告辞出门去。
下午,门铃又响了,我开门,迎上爱德华的笑脸,他提了提手上的袋子:“我给你带了奶油酥饼,你不想尝尝吗?”
我实在无法将这么礼貌热情的一张笑脸拒之门外,更何况这里无人与我说话,我非常寂寞。
我们在客厅吃饼干。
爱德华说:“嘿,天气这么好,你真的不打算出去走走?”
这时哈里斯太太走进来,抖着身上的外套:“老天,一只调皮的狐狸从灌木丛跑出来,雪落了我一身。”
她听到我和爱德华的对话,走进去替我从衣柜取出大衣和手套:“年轻人,别老窝在家里,出去吧。”
我望向窗外,外面天地一片晶莹,小树枝结满了形状别致的冰凌,如此良辰美景,我不想辜负自己。
外面天气晴朗,爱德华与我在乡野中散步,慢慢地欣赏心旷神怡的景色,我在雪地上蹦蹦跳跳,爱德华精力旺盛地跟着我不停地在树林中穿梭,指给我看松鼠和狐狸的脚印,我们一直逛到黄昏,回到房子里,哈里斯太太早已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我们大快朵颐了一顿。
第二天,爱德华仍然准时来敲门,今日他驾车带我去公园,他教我滑雪,堆雪人,我扎堆在一群金发老外中打雪仗,玩了整整一天。
爱德华拿着相机,一直不断地对着我按快门,回到车中休息的时候,我用力啃着三明治,他在看照片,我凑过去,看到屏幕上一个纤长身影,白绒线帽粉色毛衣格子短裙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笑容灿烂得跟个傻瓜似的。
爱德华忽然低低地说:“映映,你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我咬着奶酪忽然就沉默了。
我低低地问:“难道我不是一个麻烦?”
爱德华不明我愁绪,只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嘿,你是一个让人愉快的麻烦。”
傍晚我回到家,家卓依旧不知所踪。
第三日,爱德华带我河边去钓鱼,我教我如何敲破冰面,我们掉到了几尾好大的鲑鱼。
第四日,我早上醒来,躺在床上再也不愿起来。
哈里斯太太进来敲门:“甜心,你该起床了,爱德华今日要带你去庄园骑马。”
我坐起来问:“家卓呢?”
哈里斯太太胖胖的圆脸上是安慰的笑容:“既然他安排好了节目,你就应该愉快接受他的好意。”
我定定地望着她,然后一把扯过被子将头裹住,重新倒回了床上。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将我扔在这个荒山野岭,然后还要我欢欢喜喜地以为自己是公主。
爱德华中午过来:“亲爱的,你怎么了?”
他脸上的关心很真切,无拘无束相处了几天,我们关系不错。
我懒懒地躺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爱德华,我很好,昨天走了好远的路,我腿酸,行行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他吻了吻我脸颊离开了。
黄昏一点一点降临,天地之间一片阒寂。
哈里斯太太进来看了我几回:“映映小姐,可要用餐?”
我答:“不用,我不饿。”
我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他:“家卓,我不喜欢爱德华,请给我换一张东方脸孔。”
他似是忙碌,低声用英文对身旁人吩咐几句,在那端沉默一会,才认真地答:“我在伦敦没有熟悉可靠的亚洲年轻朋友。”
我尖叫:“那就让我自己呆着,你管我做什么!”
天黑时分,我窝在沙发上睡得有些迷糊,隐约似乎听到屋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我猛地惊醒,跳起来跑到门边一把拉开了大门。
司机从驾驶坐走下拉开后车门,我的心一直砰砰地跳得厉害。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车中跨出,夜色之中只看得见颀长的身形,我努力瞪大眼睛定定望着他缓步朝房子走来,终于,檐下晕黄灯光照亮了一张清俊面容。
上帝,是他。
家卓踏上台阶,看到我倚在廊下,也就微微笑笑,然后轻轻咳嗽。
我发现他穿得单薄,赶忙侧身让他走进屋中:“外面冷,怎么穿这么少。”
他掏出手帕掩住嘴,咳得有些厉害:“咳咳——刚刚在开会,直接出来,没想到外面这么冷。”
我的心蓦然就软了下去。
“吃腻了西餐?”他坐在沙发上瞧我:“今天不肯吃东西?”
“没有……”我软软地说:“家卓我很想你。”
“我工作忙,委屈你。”他温和地说。
劳家卓永远有本事不费吹灰将我练了十八年的招式瞬间化解至无形。
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个胡闹的孩子。
我垂下了头。
“我让助理从中餐馆定了菜,佣人厨房在热。”他温言道。
饭菜很快端上来,四菜一汤,色香俱全,家卓坐在餐桌旁替我布碗筷,我说:“我要喝酒。”
家卓转身对佣人:“去书房取支拉菲庄的酒来。”
一桌食物香气氤氲,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家卓看我心情好转,将身体靠在了椅背,整个人放松下来。
我给他舀汤:“家卓,你得吃多点。”
他顺从地喝汤,又伸手倒酒,我拉住他的手:“咳嗽,还喝酒?”
他轻轻道:“一点点,不要紧。”
我也就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