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杜义皱皱眉头想了下,以前即使在外地,也是他搂著他熟睡,也没听说过他认床。

烟灰一截一截地落下来。

陈自谨呆了一会,大概也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杜义一向在他面前是最放松不羁的,何时开始,却这般小心翼翼地措辞──

“阿义……”

“阿谨……”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重叠起来,声音重叠起来,忽然又都安静了下去。

杜义摁灭手上的烟:“我听说这个县城的小吃很不错,要不要去吃点消夜?”

陈自谨可有可无地说:“嗯,反正睡不著。”

杜义脸上顿时是满满的愉悦,他飞快地跑到了屋子前的车,发动引擎,将车倒到陈自谨的面前,侧过身推开了车门。

雨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停了,空气中有树木清新的味道。

小县的夜晚倒是热闹得很,雨停了,在深夜仍然有许多的人在路边摊喝酒谈笑。

杜义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间热闹的小店,将车停在了路边,对著身边的男人笑笑:“这家的东西很不错,很清淡,味道很地道。”

两个人坐在普通油腻的木头桌子前,姿态舒坦,对著头吃了碗热腾腾的馄饨。

杜义又点了一碟虾仁水晶饺,一口咬下去,汁水溅开,美味无比。

慢慢地蘸著特殊的酸甜清凉的调料,陈自谨慢条斯理地吃了几个:“很好吃。”

杜义贪望著他洁白秀致的容颜,忽然觉得有些恍若在梦中的感觉:“阿谨,你还恨我吗?”

“过去的事我忘记了。”陈自谨不咸不淡地答,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杜义见他神情又有些郁郁起来,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应再提。”

结帐离开了那间人气腾腾的小店,两个人沿著街道上散步。

路上还有一洼一洼的积水,映照著街灯的昏黄,地上落满了不知名的紫色花朵。

两人都不再说话,却有著一种多年的熟悉的静谧和宁静。

已经近凌晨三点,深秋冷风一阵一阵地吹来。

食物发出来的热气散去,陈自谨觉得有些寒意。

杜义望著他掩著嘴角咳嗽起来。

陈自谨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棉衬衣,单薄的身体咳得杜义的心都抽疼起来。

他很想抱住那个清瘦的身体,很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却不得不克制住了自己,动手脱下了身上的外套。

他将外套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尽量控制得自己声音平稳:“穿上吧,也该回去了。”

陈自谨拥著那件外套,上面的淡淡的烟草和青草香水的气息是他熟悉多年的,他坐在副驾驶坐上,终究还是抵挡 住身体的疲倦,缓缓睡了过去。

自锦成伤Ⅱ 九

陈自谨张开眼,看外窗外的一片灰暗,天气还没有好转。

盛凯坐在一旁,神色淡去了平日的暖熙,显得有些阴暗:“醒了?”

陈自谨点点头,慢慢地起来,闭著眼忍受低血压带来的晕眩。

“昨晚上为什麽是杜义抱著你回来?”盛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陈自谨揉了揉前额:“我睡著了,没有印象了──”

“你们去哪里干了什麽,你要累到让他抱著进来?”

陈自谨睁开了清明的眼眸定定望著他,语气带了几分生疏:“盛凯,你什麽意思?”

盛凯腾地站起来直接朝外面走去。

陈自谨望著他倔强的背影,张了张口刚想喊住他,却觉得一阵晕眩袭来,他用手撑了撑木板床沿,有些艰难地喘气。

心脏有麻痹的疼痛传来,那处伤口的痛,从最初的剧烈的痛楚到现在偶尔会有的阵痛,一直在提醒著他那段想要忘记却刻骨铭心的那段伤痛。

扶著床沿闭著眼睛休息了一会,胸口的气息终於略微平复过来。

他慢慢走到屋前的水龙头接水,洗漱一番,工地上的几位工程师已经走了过来。

“陈总,这次真是辛苦您,事情已经处理好了,盛总的车已经在外面等,请您过去会合,我们送送您。

陈自谨随著那几人走到工地外,盛凯开著车等在路旁。

一路上,驾驶坐上的盛凯只专心地开车,紧紧抿著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雨又开始下起来。

陈自谨坐在位子上,忍受著一路的颠簸,觉得安全带仿佛勒在心口一样,呼吸都有些不平,身上的冷汗缓慢地渗透了衣服。

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思考其他的事情,只能将眼睛闭上,抵挡著身体的不适。

前行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他感觉身边的盛凯下了车,然後是模糊的对话传来。

“泥石塌方,堵了路了!”

“要通指不定什麽时候呢,等呗!”

“现在开始修高速了,这路没人管了!上头就派我们来,连个机器都没有,这是人能做的活吗?”

陈自谨睁眼开了一眼前面的路,泥泞的道路的已经被山上滚下的石头砸塌,路面上是成片的碎石和泥土。

几块巨大的石头堵在路中间,车辆根本没有办法通行,几个穿著雨衣的工人正骂骂咧咧的搬移著。

看他们那速度,估计今天都别想通车了。

盛凯打著伞,烦躁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头,返身回了车内。

陈自谨仍静静地闭目养神。

不久,道路上又来了车子,有人走上前,敲了敲他们的车窗。

盛凯看到是杜义的那位贴身保镖,只冷淡地望著他。

黎刚只问:“盛总,怎麽不走了。”

盛凯只朝前方瞥了一眼,说:“过不去了。”

黎刚离开了,一会,杜义撑著伞走出来,他同黎刚走到了塌方的前头,仔细地看了看,又同那几个工人攀谈起来。

杜义掏出手机打电话。

陈自谨不知道什麽时候张开了眼睛,安静地望著前面的移动的身影,神情无悲无喜。

不久,身後传来了汽车的声响,他们今天早上刚刚还见过的那个义云的工头领了几个结实的男人,冒著雨跑到了杜义的面前。

杜义简单交代了几句,一行人便冲进了大雨中,他们带来了工具,一块一块地开始清理路面的石头。

黎刚撑著伞替杜义挡雨,杜义在旁看了几分锺就站不住了,将身上的外套一脱扔给了黎刚,就跑过去帮忙撬起了石头。

黎刚怎麽敢怠慢,将伞和衣服放回了车内,一撸袖子也冲了上去。

盛凯推开了车门。

陈自谨身体一动,盛凯盯了他一眼:“就在车里呆著。”

冲进了雨里,盛凯搭过杜义手的铲子,杜义只望了他一眼,说:“拉紧了。”

奋力一推,石头轰然滚下山坡。

杜义直起身体,对著在一旁明显观望的几个穿著红色制服的工人:“哥们,你们过来搭把手,我付钱,成不?”

那几个男人犹豫地望了他一眼,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去,掏出钱包,将一叠钞票递过去,威严又不失客套:“中午前能通车,我另外付这个数。”

那几个工人立即接过,咧著嘴笑了:“大老板您是明白人呐──”

几个小时过後,早上开始下的瓢泼大雨终於停了,太阳施施然露出脸来。

大的石头都基本清理完毕,只剩下前面的一小块路面还剩有几方巨石。

那几个工人反倒拼命起来,不断地奋力挪动著石块。

杜义已经一身都是泥浆,身上的那件昂贵的手工衬衣看起来跟一快抹布差不了多少。

黎刚拖住了他:“义哥,歇一歇吧。”

陈自谨也走了下来,自然地走到了盛凯身旁,抬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泥巴。

杜义别过了脸。

眼看已经接近中午,路面只剩下了最後一方堵在路中的石头。

几个工人哧吭哧吭地喘著气,将绳索套住了石头,拖动起来。

暴雨却在一瞬间又落了下来。

原本站在路旁的人都掩著後朝後面几米远的车子跑去。

仅仅是几秒锺的时间,众人都听到了山顶传来的轰隆隆的响声。

工头大喊了一声:“操!山要塌了!快跑!”

仅仅是一瞬间,山上碎石夹杂著泥沙泥如闪电雷鸣一般的滚落,砸在了眼前。

盛凯伸手一揽,将陈自谨护在了怀中,两人飞速地朝前方冲去。

盛凯脚下被一个石块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轰鸣声已经在头顶炸响。

下一秒,身体忽然被一个巨大的冲撞力猛然朝旁边一推,他直觉地抱紧了怀中的身体,朝路边滚了过去。

滚开了几米,他才惊魂未定地回头,他刚刚摔倒的地方,一大片的石头和泥土。

轰鸣声还在回响,他们现在躺在了离山体稍远的一处平地,周围被大雨隔开了视线,他们完全看不清楚情况。

他抹了抹雨水,松了松手:“自谨,有没有受伤?”

陈自谨的脸色却是异常的惨白,他挣开了他的手,瞪大了眼望著那一大片泥土。

忽然,他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盛凯一跃而起,将他拉了回来:“你不要命了是吗?”

陈自谨仿佛失了神一般,低低地呼喊出来:“阿义……”

盛凯几乎拉不住他,陈自谨只不断地挣扎,拼了命一般地朝要那堆石头和泥土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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