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晨怕那个男人听见,便往前走了几步,一直到了后院,才低声对她说:“大姐姐,我方才瞧见那个男人,喂那个孩子吃了东西。”
纪宝璟一时没懂她的意思,立即笑道:“饿了自然要吃东西的。”
“不是,”她立即着急地摆手,轻声说:“他从瓶子里倒了东西在汤碗里,然后给那个孩子喝了下去。”
纪宝璟脸色微变,立即问她:“你瞧清楚了?”
纪清晨点头,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又说:“而且那个孩子长得可漂亮了,一点儿都不像那个人的儿子。”
这拐子最是可恶了,偷了别人家的孩子拿去卖,做的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特别是那些漂亮可爱的孩子,价钱更是好极了。所以对于这种可疑的情况,纪清晨是宁错,也不想放过。
若是她冤枉了那个男人,那道歉便是了。可若是她没冤枉,那救得就是一个孩子的一辈子。
纪宝璟瞧着小姑娘一脸地急色,立即安慰她,“沅沅,你先别着急。若是这人真是坏人,姐姐不会叫他跑了的。”
纪清晨点头,可是又担心地说:“他们吃完饭之后,会不会离开啊。”
纪宝璟愣了下,没想到小姑娘考虑地这么周全,立即便叫了一个机灵的小丫鬟,去前头要东西,借机看着这人。
“咱们去告诉爹爹吧,我听说外面的人都可坏了可坏了,咱们女孩子肯定打不过他的,”纪清晨立即说道。
她说这话确实是有考量的,这人若真是个拐子,那只怕还会些功夫的。若是不叫纪延生帮手,她们几个姑娘家哪里是这人的对手,别到最后不但没救着人,再把她自个也搭进去了。
况且如今他虽是一个人,可是也不知他有没有同党就在附近,若是有的话,就该将这帮人都一网打尽了才好。
纪宝璟听着她这孩子话,一笑之后,却是放在了心上。她连忙叫了人去请纪延生过来,只是好久之后,才听丫鬟说,纪延生竟不在这里,好像是方才被这镇子上的人请走了。
姐妹两个一听,登时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偏偏就在这时候。
纪清晨正想着要不要去告诉曾榕,可是曾榕也是一介女流,她不愿叫祖母知道,怕惊着她老人家,若是只是虚惊一场,反倒叫她老人家担心呢。
于是她立即道:“姐姐,咱们叫了小厮吧,先盯住他,别叫他跑了。”
纪清晨倒也想上前去询问,只是那人若是一口咬定那孩子就是他自个的孩子,她还真不能拿他怎么办。若是爹爹在的话,爹爹乃是朝廷命官,自有身份叫人把他拿下。
“姑娘,那个人抱着孩子要离开了,”被派去盯着那人的小丫鬟跑了回来。
纪清晨更加着急了,立即道:“大姐姐,不如这样吧。”
她在纪宝璟耳边说了几句,纪宝璟一听,立即展颜,说道:“你这个小机灵鬼。”
再说那抱着孩子的男人,将吃饭的钱给了之后,就准备离开。本来他是想在这里住下的,只是这间客栈今日来了一户大户人家,瞧着像是官家多些,若是商贾人家倒也不足为虑。只是为了安全期间,他还是准备离开。
可刚到了门口,就听身后一声娇呵,“就是他,就是他偷了我们小姐的玉佩。”
待他还没回过神呢,就见穿着青色衣裳,打扮一样的随从就将他团团围住。而一个穿着水红比甲的丫鬟,指着他便怒道:“就是他,方才撞了我家姑娘一下,趁机偷走了我家姑娘的玉佩。”
“这位姑娘,您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可从未见过什么玉佩,”这男人抱着怀里的孩子,立即便喊冤道。
“还敢狡辩,若是没有的话,咱们便到官府里说清楚,”葡萄美目瞪着他,怒声道。
这人一听说去官府,自然更不愿意,立即嚎啕大哭道:“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家孩子生着病,我背着他走了十几里的路才到镇子上看大夫。却不想竟是被你们这些大户欺负,这是不给我们穷人活路啊。”
纪家一向名声极好,便是家中下人也被约束着,何曾被人说过仗势欺人啊。于是就有个站在葡萄身边的小厮,低声问:“葡萄姑娘,七姑娘的玉佩可确定是被这人偷了?”
若是丢在了别处,他们这么把人拦住,岂不是叫外人觉得他们是故意欺负人。
葡萄也有些犹豫,因为她知道根本就没丢玉佩这事。
这男人何等精明的一个人,一瞧见葡萄脸上的犹豫之色,便立即又大声哭喊道:“定是你这丫鬟弄丢了你家小姐的玉佩,便抓着我,想叫我去做替死鬼。只可怜我这娃娃,生着病还叫他不得安生。”
此时酒楼的人,都被他的哭喊声吸引了过来,就连掌柜的都过来劝道:“姑娘,偷东西总该有个证据的,若不然也不能平白冤枉了人。您看看,要不您再回去找找,这么堵在这里,我这小店的生意……”
一直在后面偷看的纪清晨,终于是忍不住了,这人她真是越看越觉得可疑,若是真的被冤枉,那就算见了官又如何,身正还不怕影子斜呢。
“就是你,方才就是你故意撞了我,我的玉佩原本还好好挂在腰间,如今却没有了,”纪清晨冲了出来,指着男人便斥道。
众人一瞧见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过来,又是纷纷看向那男人。
那男人见竟是个孩子,当即便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竟是这般空口白牙地污蔑我,这大户人家就是这般教导孩子的,可怜我这苦命的孩子,生着病还叫人这般作践。”
纪清晨见他一口一个苦命的孩子,这客栈中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气得她真是咬牙切齿。
可就在此时,突然一个清朗地声音道:“你若是觉得这位小姑娘冤枉了你,那不如就叫县官来。显庆二十年时,苏州有一小贩也是被人冤枉偷了东西,待人告了官查清楚之后,当时的苏州府府尹大人,派了对方赔偿十两纹银与他。若是这位姑娘当真冤枉你,有我们这些人作证,便是没有十两纹银赔给你,怎么着也该有五两,到时候你儿子的病不就有银子可医。”
纪清晨闻言看了过去,竟是坐在最里面一桌的人,之前被楼梯挡住了,她没瞧见。
说话的是一个小少年,说是小少年都是不妥当的,因为他瞧着只有十来岁的模样,不过却穿着月牙白色细布长袍,他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叫人看了就有一股讥讽的味道。
葡萄见有人污蔑纪清晨,当即便怒道:“你又是何人,要你多嘴饶舌的。”
“你这丫头倒是不如问问你家小姐,我这法子可好?”小少年莞尔一笑,只是他的笑容并未到眼底,一双眸子异常地漆黑,让人看了有种深不见底地感觉。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是叫纪清晨有种忌惮的感觉。
可是她不笨,这人说话虽向着那男子,可是言语间,还是要见官。所以她立即冷哼一声,怒道:“见官就见官,他若是真的没偷我的玉佩,我不仅给他儿子银子治病,还亲自与他道歉。”
“好,”少年立即拍手,陈赞道:“姑娘当真是大气,那我便做个证人,再叫人去找县官过来吧。”
就在众人以为这事就这么定下来的时候,就见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突然就往门外冲。
纪清晨一见,心里哪还有怀疑,立即大喊道:“拦住他,别让这人跑了,他是个拐子。”
此时客栈的人,都被惊呆了,就连纪家的小厮都没第一时间上去,还是那少年的随从,一下从桌边跃起,就是冲到了门口。
那男人见有人追他,当即就把那孩子摔了过来。纪清晨吓得失声尖叫,却见其中一个男人一跃而起,凌空将孩子抢到了手中。
大概是这孩子被喂了药,就是这般都没有动静。这男人立即回来,将孩子交给了少年,而没一会其他人则将那拐子捉了回来。
纪清晨吓得直喘着粗气,手脚软绵绵地站在原地,只盯着那少年。只见他将孩子温柔地抱在怀中,还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轻叹一声:“真是可怜。”
待他抬起头,看过来时,正与纪清晨打量他的目光撞在了一处。
他微微一笑:“我是谢忱。”
☆、第47章 找上门了
“少爷,这人要如何处置?”此时出去抓人的几个随从,此时扭着那拐子的手臂,就走了进来。
此时客栈里的人,各个义愤填膺了起来。
毕竟方才这拐子把孩子摔过来,企图阻挡旁人追他。若不是少年身边的随从身手了得,只怕这孩子就要被摔在地上,那后果真是太不堪设想了。
谢忱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才两三岁吧,虽脸上被抹了灰,可还是个漂亮的孩子。此时安静地闭着眼睛,并未因外界的这些纷扰而哭喊,想来是那拐子怕他哭闹不休,惹得别人注意,便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吧。
随从正恭敬地等着,就见谢忱往前走了两步,一脚便踢在了跪在地上的拐子下巴上,只听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拐子的凄惨叫声,登时响彻了整个客栈。
只是他虽踢了一脚,可是旁边却有叫好之声,大家都实在是痛恨这为非作歹的拐子。
“把他交给官府,好好审问,这孩子究竟是从哪儿偷来的,”谢忱看着这孩子,年纪太小,未必就记得自己家住在何处。
随从点头,倒是旁边的客栈老板立即出来道:“客官,你们是初来我们这小地方,定不知镇衙在何处,不如我叫小二带您过去。”
待拐子被带走之后,这场纷争才算是结束了。
纪清晨见没她什么事了,又瞧着那孩子有谢忱照顾,便准备转身回去。只是她刚要离开,就听谢忱又道:“喂。”
“我叫纪清晨,”纪清晨霍地转身,用谢忱方才那般傲慢地口吻,也回了她一句,便是那微微一笑的表情,都似了十足。
谢忱大概也瞧出来了,嘴角微微撩起来,“清晨小姐。”
他缓缓走了过来,待走到纪清晨身边的时候,就将孩子递了过来,纪清晨有些不解。还是谢忱道:“我出来身边只带了随从,并无丫鬟,所以无法妥善照顾这孩子。既然这孩子是咱们两人一同救的,那交给你照顾,我也是放心的。”
纪清晨:“……”你还真挺放心的啊。
可是看着他怀中可怜的小宝宝,纪清晨却还是没和她一般见识,叫葡萄把孩子抱了过来。
纪宝璟此时也走了过来,因着方才那场面她实在不宜出来,所以交给纪清晨出面。她头上虽戴着帷帽,却还是冲着谢忱点头,“今日也要谢谢公子仗义出手了。”
“纪姑娘小小年纪,都有如此侠义之心,我自然也不好落入人后,”谢忱说道。
纪清晨瞧着他这老气横秋的模样,当即便在心底笑了,十来岁的小孩子,说起话来,倒是像老学究一样。
只是后来的教训告诉她,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于是纪清晨便把孩子带了回去,此时老太太和曾榕也听说前头出了乱子,正要派丫鬟过来察看,就见纪清晨竟是抱了个孩子回来。
曾榕立即惊讶地问道:“这哪来的孩子啊?”
“抢的,”纪清晨立即说道。
曾榕惊地杏眼睁地滚圆,还是纪宝璟立即说:“太太别听沅沅胡说,这孩子是沅沅救下来的。”
待回了屋子里,纪宝璟便将纪清晨如何发现那人不对劲,又如何机智地救下这孩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直听得老太太和曾榕,是又惊讶又惊喜地。
曾榕搂着纪清晨,便笑道:“咱们沅沅,竟还是这般有侠义心肠的孩子,可真是太厉害了。”
“就是,姑娘这次可真是厉害,一眼就瞧出那个人的不对劲了,”葡萄也是激动地替自家姑娘说话,只觉得从前还觉得纪清晨只是个小孩子吧,可是如今才发现就算是孩子,自家姑娘也比她们厉害多了。
就连老太太都笑地开怀,点头赞道:“沅沅这次啊,做地对。”
“祖母,咱们给他请个大夫吧,我瞧着那拐子也不知给他喂了什么东西,”纪清晨看着此时躺在丫鬟怀里,睡地正香地孩子,立即说道。
老太太点头,立即说道:“叫个小厮去把大夫请来,再给这孩子买一身衣裳,瞧着这可怜的,这么小就遭此劫难。”
于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芙蓉,立即出去吩咐小厮,叫人去请大夫,还有买衣裳。待她回来的时候,有些惊喜地说:“老太太,我方才去前头,听客栈掌柜的说,他家里养了两头母羊,是备着给自家孩子喝羊奶的。见这孩子实在可怜,便问咱们要不要。”
“要,当然要了,”纪清晨立即说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芙蓉又赶紧着人开箱子,拿了一个莲纹青花瓷碗出来,便又出去了。
等大夫来了之后,给孩子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说道:“这孩子只怕吃的是蒙汗药,只是不知吃了多少,虽说蒙汗药对大人身子没什么损伤,可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我开一剂药,煎了给他服下,估计很快就会清醒的。”
接着便又是抓药又是煎药,等到天色晚了下来时,床上的孩子这才有了动静。
此时丫鬟已经给他洗漱了一遍,小脸蛋擦干净了,衣裳也换了一身新的,瞧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纪宝璟怕小孩子一个人睡醒了害怕,便坐在他的床边做针线活。
所以小家伙醒的时候,纪宝璟是第一个发现的。
“他醒了啊,”纪清晨等了这么久,见他终于醒了,便跑了过去。
只是床上的孩子睁开眼睛,乌黑明亮的眼眸此时有些失神,瞧着整个人也恹恹地,看着没什么精神。
等他瞧见床边这么多人,先是瘪嘴,接着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纪清晨与他大眼瞪小眼地瞧着,终于看着他嚎哭了起来。
纪宝璟只得将他抱起来,轻轻地拍他的后背,柔声哄道:“不哭,不哭,坏人都已经被打跑了,宝宝现在安全了。”
也不知是纪宝璟的声音太温柔,还是她的怀抱很柔软,嚎啕大哭地孩子终于在她不断地安抚下,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只见他一抽一抽地在趴在纪宝璟地怀中,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饿。”
厨房早就准备了给他吃的东西,就等着小家伙醒过来呢。
于是纪宝璟将他抱了出去,此时曾榕正陪着老太太说话,见她们把孩子抱出来,立即喜道:“孩子醒了?”
待曾榕瞧见这孩子的模样,虽说方才已经见过了,可是此时他睁开眼睛,却是比方才还要好看,立即说道:“这孩子可真漂亮啊。”
“孩子丢了,也不知家里人该多伤心难过呢,”曾榕又说道。
纪清晨倒是立即笑道:“没关系,咱们可以把他送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