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咱们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曾榕担心地看着这孩子,“也不知道他这么小年纪,还记不记得自己家住在哪里?”
很快,丫鬟便将早就做好的羊乳羹端了上来,也不知是这孩子饿地太厉害,还是羊乳羹太香甜了,竟是一口气就吃了小半碗。众人瞧着他虎头虎脑地样子,真是又开心又替他伤心。
纪延生回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他瞧着坐在纪宝璟怀中的孩子,这孩子谁都不让抱,只贴着纪宝璟。
“如今也有人开始审问那拐子,看看他是从哪里偷的孩子,这样我们也好将孩子送回他家中,”纪延生说道。
老太太点头,赞同道:“就是这个理儿,这孩子家人丢了孩子,指不定多着急难过呢。咱们早些把他送回去,也好早些叫他家人放心。”
纪延生倒是低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轻声道:“我听小厮说,沅沅今日厉害极了,一下子就瞧出了那个拐子不对劲。”
纪清晨被他赞地有些不好意思,立即低头,咬着唇低声道:“也没很厉害啦。”
就是一般般而已。
“好了,先用膳吧,咱们细细问这孩子,万一他还记得家里的情况呢。”老太太瞧着这一屋子的人,笑着说道。
丫鬟将膳食都拿了上来,包下的这个院落里就有厨房,所以这些膳食都是纪家灶上的婆子准备的,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纪宝璟有耐心极了,那孩子吃的东西,都是她亲手喂的。嫉妒地纪清晨一直问道:“大姐姐,他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啊?”
“因为你大姐姐长得漂亮啊,”曾榕立即接口。
纪清晨哀怨地看着对面的小萝卜丁,虽然大姐姐确实是长得漂亮,她也长得好看啊,见过她的人,就没人不夸她漂亮可爱的。
结果这家伙居然还不让她抱一下,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纪延生见她气鼓鼓地,立即夹了一个炸地金黄酥脆的鸡腿儿给她。对面的小萝卜丁圆滚滚的大眼睛,就这么盯着瞧,纪清晨立即嗤笑一声,“就不给你吃。”
结果小家伙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着她就嚷嚷,“要,要。”
得,估计这个也是在家里称王称霸的主儿,这会知道自个没危险了,这性子里的霸道倒是又来了。纪宝璟见他非要,便给他撕了一块鸡腿肉,结果小家伙双手抓起来就要吃。
“瞧瞧这孩子,”老太太开心地说道。
曾榕也点头,喜欢地说道:“真可爱,吃起饭来虎头虎脑地。”
只是她说完,就见老太太一个劲地盯着她,羞地她赶紧闭嘴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对面柔柔的小家伙,心里也是羡慕,若是她也能有个自个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待用过晚膳后,高全便进来,低声在纪延生耳边说了几句,他起身便往走。
“今天晚上,他要跟着我们一起睡吗?”纪清晨有些好奇地问。
纪宝璟瞧着小家伙一刻都不离开她的样子,便问她:“沅沅愿意带着她一起吗?”
因着上回出门时,纪清晨半夜被吓醒,所以这几日在外面,她都是跟着纪宝璟一起睡的。这个小萝卜丁这么喜欢大姐姐,晚上肯定也不愿意撒手的。
于是她伸手捏他的脸颊,“快叫姐姐,叫姐姐的话,我就同意你跟我们一起睡。”
小孩子的皮肤真是又软又嫩而且还细滑,难怪那么多一瞧见她,就喜欢摸她的脸蛋,原来真的这么好摸啊。
小萝卜丁趴在纪宝璟怀中,回头瞧了她一眼,那淡淡的眼神似乎在不屑她的话。
纪清晨立即哼了一声,说道:“今晚就叫旁人带你睡,不许你上我和姐姐的床。”
“哼,”结果小家伙也学着她的样子,哼了一声。
纪宝璟瞧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地,立即拉架道:“沅沅,你可是姐姐啊,就让弟弟一下。”
纪清晨一直都是纪家最小的孩子,平日里也没见着比她还小的,乍然来了一个,不仅不让她抱,居然还抢了她大姐姐。
不过就这么闹腾着,三个人最后还是一起睡了。小家伙才三岁,所以也没什么男女大防,大咧咧地躺在中间,纪宝璟睡在最外头,而纪清晨则是睡在最里面。
等他们睡了之后,纪延生才又回来。
这时候老太太还未睡呢,纪延生一进来便道:“母亲,我遇见谢家的人了。”
“谢家?”老太太愣了下,随后才意识道,立即便问:“可是谢晋谢阁老家里?”
纪延生点头,说来这位谢大人与他父亲还交往颇深,只是他父亲早早地告老还乡,与原本的旧故联系地便不多了。没想到倒是在这里,遇到了他家中的子弟。
倒是老太太脸色有点说不上,只问道:“是他家中的哪个孩子?”
“是谢阁老的孙子,今年才十岁,从江南过来的,”纪延生说道。
老太太脸色更加古怪了,又说道:“谢家何故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独立远行?”
纪延生摇头,也是不解,今日若不是谢忱派人来请他,他还不知他在此处呢。只是听说他是要回京,纪延生怕他一个孩子路上不安全,还邀他一起进京。毕竟他们一大家子走,路上也还能有个照应。
“说来谢晋与你父亲乃是真正地同年,只是谢晋当年乃是探花出身,你父亲是二甲第五名,后来你父亲点了翰林院庶吉士。谢晋在翰林院里待了三年,便调了出去,后来他一直在外面做官,倒是你父亲一直在翰林院里。等谢晋调回来任户部侍郎的时候,你父亲也被先皇瞧中,进了东宫,一直教导太子读书。”
老太太提起往事,只觉得一切似乎都还历历在目呢。
“我倒也只是听父亲说过,谢晋谢大人做官一向勤政为民,”纪延生说道。
可是老太太却打断他,“有一事,你与你大哥都不知,你爹与谢大人当初还曾说过,要两家结亲家的。只是我只生了你们两个儿子,而谢大人家中也只有庶出的女儿,所以这事当时就放下了。”
纪延生有些愣住,他竟是不知,父亲与谢阁老还有这样的约定。
“可是父亲如今已经去世了,既是上一辈儿的事情,那如今想必也不会再提了吧,”纪延生有些迟疑地说道。
可是老太太却道:“谢晋当年给你爹的玉佩,如今还留在我这里呢。而你爹给他的玉佩,想必他也还留着呢。”
这下轮到纪延生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其实这也不怪老太太提起,毕竟当年他们两家是因为不合适才没结亲的。可如今她有四个嫡出的孙女呢,不说别的,谢家男人光是四十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就叫老太太觉得好。
这要是能结成亲家,倒也是一桩好事。
“娘,这事还是等咱们回京城了才说吧,况且咱们家如今这般,若是贸贸然上门,谢家还以为我们是想高攀呢,”纪延生倒是没那般高兴。
虽说纪家老太爷也是太子太傅,位列三公,可到底他老人家已经仙逝,比不得谢晋这样,如今还掌着实权的阁老。所以谢家是还烈火烹油,而纪家则是差了一层。纪延生连自个的亲大舅哥都不愿意求,更何况还是多年未联系的谢家。
倒是老太太一笑,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想。不过以后回京,原本那些旧故,总该是要联系上的。我自是不会主动提起,只是若谢家那边主动提起了,对咱们家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纪延生这才点头。
等第二天的时候,纪延生才知道,这一大清早,谢忱就带着人离开了。不过临走的时候,倒是给他留了一封信,说是有要事急需赶路,无法与他们同行,等回京之后再登门道歉。
既然这人都走了,纪延生当然也不好说什么。
而没一会镇上衙门的人也来了,经过昨个一夜的拷问,那拐子总算是招了。他是京城护国寺偷的孩子,只是那日护国寺有法会,不知有多少人去呢,所以他也不知道偷的是哪家孩子,只是瞧着那孩子实在长得漂亮,便趁着奶娘带孩子睡觉的时候,偷了出来。
“可真是太可恶了,”曾榕怒道。
倒是纪清晨有些失望地说:“连这拐子都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他自个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叫娘亲,我们怎么把他送回去啊?”
此时被纪宝璟抱着的小萝卜丁,可不知道众人是在说他,还一个劲地咯咯笑呢。
大家瞧着他傻乎乎高兴地模样,都被逗乐了。
“咱们先去京城,然后我叫人去京兆尹瞧瞧,孩子丢了,肯定会报官的,又是护国寺做法会的时候,肯定能找到的。就算再不济,还能贴告示呢,”纪延生一把将小闺女抱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安慰道:“咱们肯定能把弟弟送回家的。”
这一路上,这个小萝卜丁便渐渐恢复了本性,特别爱笑,马车里就听到他咯咯咯咯地笑声。而且嘴巴也甜,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唯一的缺点就是,除了纪宝璟之外,还是不愿让旁人抱着。
不过也是能理解,小萝卜丁被坏人抱了这么远,除了睁开眼睛后,第一次见到纪宝璟,心底还是抗拒别人的。
又过了两日,总算是到了京城。待下了马车后,纪清晨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宅子,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她应该是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的。
纪延德带着纪家大房,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后头站着的丫鬟、婆子,各个都是恭恭敬敬地候着。
待老太太下来,纪延德上前一步,赶紧扶住她老人家的手臂,轻声唤了句:“娘。”
老太太点了点头,此时韩氏也上前,与纪延德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而纪延生和曾榕跟在旁边,纪荣堂带着弟弟妹妹,也跟了上来。纪宝璟和纪清晨两人是跟在曾榕旁边的,纪宝璟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大概是人太多了,小萝卜丁紧紧地靠在她怀中。
大家簇拥着老太太去了正房,韩氏一早就将地方收拾了出来,纪清晨依旧是跟着老太太一块住的。
等坐下之后,一家子亲亲热热地说话,不过因着过年才分别开,所以倒也没那么多感触。
而一直忍了许久的纪宝芸,倒是笑着问道:“大姐姐怀中,这抱着地是哪家的孩子啊?”
其实韩氏也瞧见了,只是她不好开口问,此时纪宝芸问了,大房的众人都是好奇地瞧着。于是纪延生便简单地将他们在路上救孩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孩子可真是可怜,”就连韩氏听了,都忍不住地同情道。
倒是纪延生道:“大哥在京城好几年,人脉也要广些,还请大哥也问问,看看京城有没有官员家中丢了孩子。”
这孩子生地实在是好看,虽然叫拐子带了几天,可还是能瞧出被家里人养得白白胖胖的,所以看着便是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纪延德点头,说道:“救人是好事,回头我就叫人去打听打听。”
结果,第二天的时候,就有人上门了。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的是,竟是温凌钧来了。丫鬟说的时候,纪清晨捂着嘴便偷笑,一旁的纪宝璟正抱着小萝卜丁玩呢,瞧见她这偷笑的举动,低头时脸上还是飞起红晕。
不过温凌钧还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带着一帮人来的。丫鬟请他们进来的时候,温凌钧身边是一个打扮颇为富贵的夫人,脸盘有些圆,白白胖胖的,很有福相,不过脸上却是一脸的悲苦。
而她身后则跟着一个年纪少妇,垂着头,手上紧紧地捏着帕子。
他们一进来,那妇人瞧着坐在纪宝璟怀中的孩子,便大喊了一声,“元宝啊。”
她这一声喊,别说把孩子吓了一跳,便是老太太和纪宝璟都被吓了一跳。只是那夫人喊完,整个人便软了,幸亏有温凌钧及时扶住她。
老太太赶紧叫丫鬟拿了椅子过来,众人又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下。跟着她的少妇,一边瞧着坐在纪宝璟怀里的孩子,一边又要照顾婆母,实在是焦虑极了。
还是温凌钧向老太太请罪道:“还请老夫人见谅,我舅母听说纪家在来京的路上,救了一个男孩回来,便猜想是家中丢失的孙儿,这才急急过来。”
纪清晨听罢,当即就震惊地睁大眼睛,这,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这么觉得,就连老太太都颇为震惊地说:“这孩子乃是你家丢的?”
“元宝,”那少妇转头喊了一声,只是被吓得躲在纪宝璟怀中的孩子,却怎么都不肯抬头。
纪宝璟有些歉意地解释道:“他在路上受了些惊吓,稍微声音大些,便这般。”
这女子一听,眼泪扑簌扑簌地掉,自家的宝贝疙瘩变成了这般模样,如何叫人不难过。而此时坐在椅子上的夫人却是醒了过来,这一醒来便要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如何能受她这大礼,亲自起身去扶她。这位夫人此时也哭了起来,说道:“若不是遇到贵府上,还不知道我这孙儿要沦落到何处去呢。”
可不就是,已经被拐子带出了京城,却还能叫人救了回来,这不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温凌钧见他舅母这般激动,也赶紧扶着她又坐下。
待她擦了眼泪,这才自我介绍了起来。原来她是温凌钧的亲舅母,乃是京城忠庆伯府夫人黄氏,而这孩子便是她嫡长子的儿子,也是忠庆伯府的嫡长孙。跟着她一块来的,则是她的儿媳妇林氏,也就是孩子的母亲。
那日她带着林氏还有孩子一起去参加法会,只是孩子犯困了,便叫奶娘带下去睡觉。结果就被那天杀的贼人偷走了,当时就全城搜捕的,可还是一无所获。这几日忠庆伯府为了找这孩子,都快要把京城翻了过来。
只是时间越长,家里人便知道,希望越渺茫。
说来也真是巧,温凌钧如今与纪荣堂关系不错,两人年龄相仿。纪荣堂今个正巧去他家中借书,却见他愁眉苦脸的,就问他怎么了。
温凌钧便把这事说了一遍,纪荣堂听罢,当时就惊住了,一拍大腿就说,你说巧不巧,我二叔家昨日回京,还就带回来一个孩子,据说是路上从拐子手里救出来的。大概也就三岁左右,长得白白胖胖,也是跟着家人去参加法会被偷的。
这可真叫温凌钧也惊呆了,便赶紧告诉了母亲孟氏。本来他是想自个先上门来瞧瞧,看看是不是他表侄子,若真是的话,再叫舅舅一家上门来接。
只是舅母黄氏一听说孙子有消息了,怎么都不肯等,便跟着他一道来了。
如今这孩子的父亲,已经出城去追了,还没回来呢,所以来的是孟家的女眷。
老太太见黄氏哭地这模样,也觉得可怜,想想也是,孩子若是没遇上他们,可真就叫落在拐子手里毁了。
不过黄氏哭完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你说这么大的恩德,她们就这么空着手来了,什么也没给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