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姐又给他送东西了?”纪清晨放下手里的绣花绷子,立即冷笑着问道。
香宁点了点头,她家就与墨书家里住着门对门。纪清晨临走的时候,就怕乔策弄出什么幺蛾子,便叫人盯着纪宝芙的院子。
谁知还真没叫她失望,自从乔策来京没多久,纪宝芙身边那个叫墨书的丫鬟,一个月竟是要回家三四趟。要知道一个贴身丫鬟,在主子身边伺候着,便是一月告假一回都是了不得的。
况且她每次回去,都带着一包东西,都说是纪宝芙赏的。门房上因为早得了纪清晨的好处,从来都不拦着,不过却偷偷地记下了,她每回带的东西。
“这次据说,还给了银子,”香宁悄悄地说了个数字,纪清晨登时气得乐了。
这人可真是行啊,两辈子都能吃上软饭。而且是不管她姓什么,都专挑她家的软饭吃啊。
这次,她非要叫他丢尽脸面不可。
他想像上辈子那般,娶了高门大户的女儿,一步登天,她偏要弄破他的痴心妄想。
☆、第84章 产房凶险
三月初七,恩科正式开始考试,纪延德领着两个要下场的儿子,好生祭拜了一番纪家的祖先。这才叫家里的马车送他们去考场,一干用的吃的,早就准备好了。
就连纪清晨、纪宝芙还有纪湛这三个二房的孩子,都一大清早地过来,恭送两位堂哥去考场。
只见大伯母韩氏,拉着大堂哥纪荣堂的手,念叨了许久,都是叫他别冻着、冷着、饿着的。其实这会都三月了,穿着一层夹袄都不觉得冷了。只不过韩氏慈母之心,便拉着长子说个不停。
可是这次也不单单是大堂哥去考试,二堂哥纪行堂也要下场。所以这会韩氏只拉着纪荣堂叮嘱个不停,倒是叫纪行堂落在了一旁。
纪行堂的媳妇刘氏倒是想对丈夫关心一下,却又碍于嫡母在旁,一直说个不停,也不好插话。最后还是纪延德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叫他们不要太紧张,好好地写文章便是。
等马车都走地瞧不见了,韩氏还站在门口。纪延德也不好叫众人都陪站着,便道:“都回去吧。”
这送行才算是,正式地告了一段落。
回去的路上,纪湛缩了下脖子,有些担忧地说:“姐姐,若是我以后长大了,去考试,娘也会这般唠叨吗?”
曾榕是长辈,自然是不用来送两个小辈儿去考场,不过提前已经送过旁的东西。所以这会她不在,纪湛才敢问的。
纪清晨本来说不会的,可是一想到谁家母亲不是望子成龙的。况且太太还只有湛哥儿这么一个儿子,便是爹爹也只有他这么个独苗苗,肯定还会有些期待的吧。
大堂哥如今二十六岁了,之前的会试便已名落孙山一次,这会是第二回了。说实话,一次能考中的,那真是少数中的少数,天才中的天才。多的都是这种,一次不中,再接再厉,一直到考中为止的。
其实纪荣堂如今是个举人,既可以这般一直考下去,若是真的不想考了,便是举人也是能选官的。只不过不会像正经地进士般,先到翰林院里头熬资历,而是到外头谋个小官职,再慢慢地往上熬吧。
不过纪家本就是科举立身的,纪荣堂是家族长子,这些年来家中也为他请了名师,就是盼着他能金榜题名,谋个进士出身。这样便是官场上进阶,也要容易些。
“所以你要好好读书,要不然太太就天天念叨你,日日念叨你,”纪清晨扣着他的肩膀,笑着吓唬他。
纪湛皱着秀气的鼻尖,立即哼着说道:“我娘才不会这样呢。”
“那就走着瞧咯,”纪清晨抿嘴打趣地看着他。
等小家伙真的沉下脸了,纪清晨又赶紧去哄他,谁叫他是个小祖宗呢。
三日之后,纪荣堂和纪行堂都是被家里下人扶着回各自院子的。这会连韩氏都没敢多问,只叫人煲了人参汤,一房里送了一份。
纪清晨对于会试的事情倒是不在意,反正是两位堂哥的事情,便是考中了,她也就是跟着高兴高兴。真正叫她在意的,是大姐姐的产期就在这几日,听说这两天她已经坐在床上不下来走动了。
便是接生婆也已经被请到家里住下了,可是一直没听消息传来,她难免有些在意。
结果三月十一这天晚上,她洗漱后,刚换上桃粉色绣荷花的中衣,准备上床歇息的时候,就听到外头传来吵嚷声。是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司琴,纪清晨见她一进来,便问:“可是大姐姐要生了?”
司琴点头道:“太太这会已换了衣裳,准备坐车过去了。不过太太说了,这一时半会也未必会生,姑娘今个晚上就别去了,明天早上再去也不迟。”
纪清晨哪里能听得进去,因为她记得前世的时候,纪宝璟这胎怀相并不好。
“你等我一会,我这就换衣裳,”她说着的时候,旁边的杏儿和香宁一个去拿衣裳,一个便去开妆奁。
不过纪清晨却等不及,只吩咐香宁道:“不要开妆奁了,给我编个头发就行。”
香宁便又过来,纪清晨坐在梳妆台前的雕花圆凳上,对着身后的司琴吩咐道:“你先回去告诉太太一生,说我随后便来,请她务必等我一会。”
司琴知道大姑娘和七姑娘的关系素来就好,所以也不劝说了,只回去先告诉曾榕一声。
结果她刚回去说完没多久,曾榕这边还没收拾妥当呢,纪清晨便已过来了。她穿着白底撒红地长褙子,一条浅粉色百褶裙子,身上披着一件同是浅粉色带帽披风,头发大概是来不及的梳起来,干脆便编了个麻花辫子,只是编发的时候缠了五彩的发带,倒是不至于叫编发看起来太素净了。
“我便知道你在家中坐不住,”曾榕见她已打扮妥当了,便也不说什么。
倒是她瞧着身后的杏儿,手里拿着鼓鼓囊囊地一大包东西,大概是带给宝璟和未来侄子的礼物,所以她也没多问。
纪延生已经在前头等着了,曾榕估摸着老太太这会该睡下了,便吩咐人明个一早便去老太太的上房说一声。
两人上了马车的时候,纪延生已经在马车里坐下了。
等到了晋阳侯府的时候,进了内院就瞧见里头有一片是亮着灯的,这会晋阳侯夫人已经纪宝璟的房中候着了。温凌钧领着温启俊过来,纪延生不好开口问,还是曾榕道:“宝璟这会如何了?”
“已经进了产房了,这会接生婆都在,我娘也在那陪着呢,”温凌钧是叫晋阳侯夫人赶出来的,主要是温启俊听到动静爬了起来,闹腾着要去看纪宝璟。晋阳侯夫人这会也没时间哄孙子,便叫他领着孩子出来等着岳父一家过来。
上一回媳妇生孩子的时候,纪家便是全员都到了,晋阳侯夫人估摸着,这会应该也还会来。纪家疼女儿,还真跟一般人家不一样。这寻常人家,闺女生了孩子,外家蒸喜饼发红鸡蛋也就差不多了。
纪家是非得在跟前看着,要不是上回纪宝璟亲自劝了,曾榕和纪清晨都恨不得住下来照顾她了。晋阳侯夫人知道纪家这是疼女儿,所以只是替媳妇高兴,也没旁的想法。
“小姨母,娘都哭了,”温启俊方才在院子里,听到纪宝璟喊得声音,被吓得不轻。
纪清晨立即低头在他的小脸蛋上香了一口,轻声哄道:“只是小弟弟调皮了,想要赶紧出来和我们俊哥儿玩。等俊哥儿睡上一觉,明个就能看见小弟弟了。”
之前家里人逗着温启俊,问他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他便坚定地说想要个弟弟。就算旁人再怎么哄他,说小妹妹又香又可爱,他都一口咬定要个弟弟。
因着产房不适合男子待着,所以温凌钧便请纪延生去前院书房坐坐,温启俊本来还死活不想走,纪清晨哄了一会,温凌钧实在不耐烦,一把抱儿子就走了。
等她们进了院子里,晋阳侯夫人正住在正堂里,见她们过来,便起身。
刚开始还能寒暄着说话,可这等地时间久了,便也无话可说了。就听到旁边不时传来的声音,后头晋阳侯夫人又叫人煮了桂圆莲子银耳汤,怕晚上熬地时间久了,肚子里饿了。只不过这会却是谁都不想吃。
一直到了后半夜,纪清晨有些犯困的时候,产房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
丫鬟一盆又一盆地热水端了进去,接着又是一盆又一盆地血水端了出来,就连正堂都闻到了那股子若有似无地血腥味。
纪清晨刚站起来,就听到产房里头大喊,她想也不想地便过去了。待进去了,就听到里头的接生嬷嬷正对纪宝璟的丫鬟说道:“这孩子的胎位不正,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再不生出来,只怕大人和孩子……”
接生嬷嬷也知这里是晋阳侯府,哪里敢说丧气话,可是夫人的胎位确实是不正,先前她们都试了好几个法子,却还是没叫胎位正了。这要是再下去,只怕孩子便憋死在肚子里了。
这会晋阳侯夫人和曾榕也过来,两人是在门口听到的,面上俱是发白。
“这可如何是好,”晋阳侯夫人倒抽了一口气,先前太医便来请脉的时候,都没说过啊,只说宝璟要好生静养。
只是纪宝璟这胎儿怀地本就不如前一胎好,结果到要生的时候,便要出事了。
“杏儿,你立即去前院告诉大姐夫,请他即刻去请太医院的许太医,还一并请他家夫人过来。这位夫人娘家是妇科圣手,她自个也时常帮人看病。你与大姐夫讲,十万火急,便是绑也要把他们绑过来。”
杏儿愣了下,这要绑地话。
可纪清晨却又发了狠,说道:“你只管与大姐夫说,便是出了事,由我担着,我亲自和舅舅去请罪。”
杏儿唉了一声,调头就往外头跑。
待她转头瞧着那接生嬷嬷,这会晋阳侯府一次请了两回老道的接生嬷嬷出来,都是从内务府出来的,专给京城勋贵人家接生。
这会连产房里都没有声音,似乎静地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只要我大姐姐平安无事,不拘是谁,我赏她一锭金子。”
☆、第85章 说到做到
纪清晨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产房里头。
这会晋阳侯夫人反倒是醒过神来了,立时便叫人把早就备好的人参拿过来,全须全尾地六十年老参。这是早就准备上的,就是为了给宝璟生产的时候含着的。她怕宝璟这会又饿地没力气了,便又叫熬了参鸡汤端进来。
曾榕捏着帕子,听着晋阳侯夫人的吩咐,处处都是妥当地。可是她们外头妥当,里头却是说不出的,直到她听到大姐姐在喊,似乎在叫她的名字。
纪清晨想也不想,拔腿便往里头走。可是门口站着的两个丫鬟,登时便拦住了,劝道:“姑娘,产房里头不干净,您可不能进去。”
拦着她的都是纪宝璟身边的丫鬟,寻常是没这个胆子的,只是也不知怎么的,世子夫人要生的那会子,竟是头一个吩咐她们,若是七姑娘待会想进去,是再不准的,死都要把她拦住。
方才七姑娘冲着那接生嬷嬷说的话,整个屋子里头都听的清清楚楚。若是世子夫人没事,不拘是谁,今个在这屋子里头的,都有一锭金子。可要是出了事情,便叫她们在京城都呆不下去。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是真的发了狠的。
两个丫鬟立在产门前,拦着她,也是心里忐忐地,生怕她发了火。
可是纪清晨倒没冲着她们发火,只道:“你们都让开,没听到大姐姐在叫我的名字吗?”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站在门口,只听到世子夫人呻吟的痛楚声,没听到夫人在叫七姑娘的名字啊。
“沅沅,”曾榕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上前拦住她,可是看着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她知道方才她那般镇定地让丫鬟去找温凌钧,都只是表面的坚强而已。
“大姐姐会没事的,咱们都在这里等着她,陪着她呢,”曾榕伸手握住小姑娘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掌比冰块还要手,原本柔软的手掌,僵硬地像一块石头。
纪清晨皱着眉头,却是屋子里头又陡然喊了一声,接着便是两个接生嬷嬷说话的声音。可是隔在一道门,纪清晨听不清楚她们说话的声音。
直到温凌钧气喘吁吁地将许太医夫妻两人拉进门,许夫人头上也是钗环未带,想必是急匆匆地就过来了。
晋阳侯夫人赶紧上前,“许太医、许夫人就麻烦两位了。”
许夫人点头,匆匆说了句夫人客气了,便一头钻进产房里头。曾榕见太医都来了,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却不敢说话,只紧紧地握着纪清晨的手掌。
生孩子就跟闯鬼门关一样一样的,这稍有不慎,便会出了意外。这会谁都不敢说什么,也谁都不敢保证什么。
没一会,许夫人便出来,看着晋阳侯夫人和温凌钧,说道:“世子夫人的羊水已经流地差不多了,只是孩子还没生出来,这会只怕要喝点助产药。”
“会对大人有伤害吗?”温凌钧想也不想地问。
一屋子地人,都齐刷刷地朝他望过去。
许夫人不是头一回被人请来接生了,毕竟就算有太医,可到底是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哪有叫男人进去的道理。可是她却是头一回见到,只问大人的丈夫。
这位世子夫人的福气,可真是叫人羡慕啊。
“若是用药,只怕对生育有所影响,旁的倒也没什么大碍,”许夫人轻声开口说道。
“只要能保住她的性命就行,我已经有儿子了,我只要保住她的性命,”温凌钧咬着牙,一旁晋阳侯夫人瞧着他这样红着眼的模样,也是怔了。
曾榕别过头,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还记得温凌钧在家里提亲的时候,那般高大的男子,就站在她和纪延生面前,说道以后一定会对宝璟好时,脸上还带着害羞的笑意。
都说男子薄幸,说出来的话,掉转头就能忘记了。
可是他是真的做到了。
许夫人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要保住大人。许夫人也是个女子,瞧多了那些家里三妻四妾不够,还要一个劲地往房里头抬新人的男人,如今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也有些红了眼眶,只点头道:“世子爷放心吧,夫人和孩子,我都会尽力帮你保住的。”
晋阳侯夫人一直没说话,只紧紧地抓住儿子的手臂。
丫鬟已经在小厨房里头支起了炉子,许夫人自个也有个药箱,这会许太医开了两人的药箱,夫妻两个低声商量起来。女子行医地本就少,更是叫一般人都瞧不上。若不是因为大户人家的夫人精贵,寻常连把脉都要叫人隔着个屏风,所以女大夫这会子虽说少,可也受人敬重。
等药煎好了,许夫人亲自端了进去。
温凌钧瞧着她碗中的褐色汁液,抿着唇,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