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哥乃是千金之躯,总该顾好自个的身体才是,”殷明然幽幽地说道。

一家三兄弟,本来嫡庶分明,倒是生不出什么乱子。

可是如今殷廷谨继承的不是靖王府,却是皇位,反倒叫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往前翻翻这史书,继承皇位者,有几人又是皇后嫡出。王府里生不起来的风浪,反倒在这里隐隐起来了。

舞台大了,心也跟着大了。

殷柏然本来是要自个走回去的,可是这会谁敢让他走。于是便叫人立即赶紧准备了撵驾,将他抬回了皇子所。

如今他们三人都还为册封,所以也没分到宫外去住。

纪清晨自然是要跟着去瞧瞧,倒是临走的时候,看了裴世泽一眼,就见他目露出深意地瞧自个。她本就心虚,这会被他看地更心虚了。

好在他也只是轻声地安慰:“你也别太担心,连太医都说没事了。”

校场上时常都会出现误伤的事情,只是因为殷柏然身份尊贵,所以便叫人不得不顾虑几分。纪清晨想了想,还是轻声地叮嘱,“你自个也要小心,别受伤了。”

她小鹿般明亮软蒙地眼睛盯着他瞧,倒是把他的心都看软了。地方总是不对,便是想与她多说两句,这周围也都是人。

倒是纪清晨还想叮嘱几句,可是殷景然的眼睛就瞟了过来,看地她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她又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嗯,”裴世泽点头,瞧着她领着丫鬟紧跟着离开了,一身杏子红地衣裳,从背后看,衬地她腰肢纤细玲珑。

待纪清晨走后,殷景然瞧着裴世泽还是一副恋恋不舍地模样,登时又讥讽地笑了一声,方才一个喊裴世子一个叫纪姑娘,倒是把他当三岁小孩般骗呢。在辽城的时候,他就瞧出了他们的不对劲,特别是裴世泽,对着旁人冷面冷心,倒是唯对着她就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殷景然原本还嫉妒纪清晨嫉妒地厉害,毕竟不管是殷柏然还是裴世泽,都喜欢她胜过自个。可是那回自个求了她,她便帮忙请了裴世泽去庄子上看望娘亲,倒是叫殷景然刮目相看,之后便再也不好意思对她说过分的话。

**

纪清晨也是头一回殷柏然如今住的地方,偌大的皇子所,只有他们三兄弟住,自是怎么宽敞怎么来了。况且殷柏然这会还没成亲,便是连个通房都没有,所以这般大的地方,就住着他一个主子。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会倒是叫人抬回来了,难免叫整个皇子所的人都担心。

“不过就是磕了腿,流了点血,倒是你们把这阵仗搞地这般大,”他身边的贴身宫人洪林便要扶着他到床上躺着,却别他拒绝了。

纪清晨也跟着劝他,“虽说只是磕着了,可是柏然哥哥你也不能当回事。要不然下回,我就请舅母亲自来说你。”

“小丫头,如今倒是管到我身上来了,”殷柏然瞪了她一眼。

纪清晨打小就不怕他,这会他在自个眼中,就是个纸老虎。于是她说道:“若是不想叫我说,柏然哥哥你自个也该小心才是。”

殷柏然真的是要被她念叨地起了老茧了,免不了讨饶道:“好好好,你教训的是,我受教了。”

听他这般回答着,纪清晨总算是放心了。这会便起身打量他所住的地方,此时殷柏然坐在暖炕上头,上头摆着一张黑漆螺钿小几,上面摆着紫檀木镶玉如意,红雕漆盒一件。倒是东头摆着一张书桌,上面摆满了他寻常用的文房四宝,后头是一个顶天立地地书架,书籍堆满了整个架子。

虽说富丽堂皇,不过依旧充满书卷气。

殷柏然自然瞧见她四处打量着,只随她瞧着,又吩咐洪林去准备些果腹小吃。

“我该回去给舅母禀告了,”纪清晨忙是阻止道。

“可得在母后跟前,好好给我美言几句,”殷柏然故意逗她。

纪清晨见他这般不上心,登时便说道:“那也得看柏然哥哥你的表现了,你若是不好好歇着,我肯定是要与舅母告状的。”

“小丫头,倒是连我的话,都敢不停了,”殷柏然登时感慨,说着,还真的想起了他头一回见她的模样,小肉包一样的脸,当时他就在想,这小姑娘的脸,若是捏一捏,该多软和啊。

所以他真的上手去捏了,而小姑娘眼中的惊讶也没逃开他的眼睛。

一晃眼,连她都已定下了婚事。

说来这也是纪清晨被赐婚之后,第一次见到殷柏然。

“柏然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纪清晨见他不说话,终于把话问出口了,从方才在校场旁边的屋子里,她便觉得殷柏然有点儿不对劲。

殷柏然倒是一笑,反问:“我能有什么心事?”

纪清晨就是猜不透才问他的,特别是他方才说她是管家婆,她总觉得他是当着柿子哥哥的面儿,故意这般说的。当然她也没生气,就是觉得奇怪而已,总觉得这不该是他的做法。

不过他既然不愿说,纪清晨也不想追问。

她垂着头,低声说:“柏然哥哥,你早些休息吧。”

“沅沅,你现在开心吗?”殷柏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突然轻声问道。

纪清晨被问地没头没脑地,却还是点头,如实说:“开心啊。”怎么会不开心呢,舅舅终于给她赐婚了,只要她再长大一点,便能成为柿子哥哥的妻子。祖母的身体很好,昨个还与她一起吃了一碗红烧肉呢,爹娘也很疼她,就连纪湛都乖乖上学了。还有小外甥,她去晋阳侯府瞧他,他生得白白嫩嫩的,不知多可爱呢。

“连沅沅都有婚事了,”殷柏然突然落寞地说了一句。

他这般低落地情绪,可真是把纪清晨看地心疼死了,当即便小声地问:“柏然哥哥,你是因为舅舅给我赐婚才不开心的吗?”

原来柏然哥哥真的这般在意我啊,纪清晨又欣喜又有点害羞,竟是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了。

“是啊,连沅沅都要成亲了,我还是孤家寡人。”

纪清晨:“……”合着你只是想成家了啊?

白高兴一场地纪清晨,登时撅着嘴说:“柏然哥哥若是想成亲,只管与舅母说便是了。保管明日整个京城未嫁的贵女都进宫来,任你挑选。”

她气呼呼的,原本以为他这失落是因为自个呢。毕竟一向宠爱的最小妹妹,竟是突然被指婚给隔壁家的臭小子,身为哥哥的他心头失落,觉得妹妹被人抢走了,那也是人之常情啊。谁知他居然失落地是,自己比他先指婚。

就在她气呼呼的时候,突然身边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她目瞪口呆地瞧着殷柏然。

就见他捂着肚子,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纪清晨哪里见过他这幅样子,登时又惊讶又慌张,她又说错话了?

“你这小丫头,不会真的相信了吧?”殷柏然这会才觉得她可真是傻乎乎的,竟是对自个的话,深信不疑。

纪清晨气得直咬唇,要不是这样,她真怕自个要动手了。

好在殷柏然也知道逗她逗地够了,这才渐渐止住了笑声,柔声说道:“好了,不逗你了。”

纪清晨依旧不说话。

殷柏然知道自己是真的把小姑娘逗地生气了,越发温和地说:“便是你指婚了,难不成我还能有别的妹妹不成。柏然哥哥最疼的还是你啊。”

纪清晨简直要被他的口不择言气坏了,所以这就是他最疼自己?又是吓唬她,又是骗她的。

于是殷柏然做的孽,还得自个收场,哄了好久才叫小姑娘,勉强不计较他。

**

殷柏然在校场受伤,到底还是叫方皇后担心不已,只是他身边的宫人时常过来通传他的伤势,所以方皇后也没前往皇子所。

又过了几日,他能下床走动了,便过来给方皇后请安。

方皇后一见他进来,便赶紧叫宫女上前,把他扶着坐在自个的身边,“不是叫你好生养伤的,怎么又下床走动了,这腿上的事情可麻烦不得。你瞧瞧你孟衡表弟,不就是当初小伤变大伤的。”

因着自家侄子就有腿疾,所以方皇后对他的伤势格外的上心。好在这会有太医保证,大皇子殿下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骨头,她才没有请云二先生进宫来。

“母亲放心吧,儿臣的伤势自己清楚,况且太医不是也与您说了,这点儿小伤不要紧,”殷柏然就是怕她担心,所以才过来给她请安的。

“你啊你,我早就叮嘱过,不可太过放肆,便是你一点儿不拿自个的身子当回事,”方皇后瞧着儿子,又是一阵嗔怪。

如今他可是皇上的嫡长子,没意外,那便是未来的太子,国之储君。

自然不能和从前一样了。

不过殷柏然一向会哄她,说了一会,便叫方皇后勉强安心了下来。

只是瞧着他这样,方皇后便忍不住老生常谈,说道:“说来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先前在辽城的事情,你父皇是怕误了你,才没给你娶亲。如今你父皇与我商议,想着明年四月选秀,”方皇后还是心疼他,特意说:“你若是有中意的,便与母后说,只要对方人品贵重,便是家世也不拘的。”

之前是殷廷谨不愿给他娶亲,怕他那时候尴尬的身份,说不着好亲事。

可后来便成了殷柏然自个不愿了,方皇后看着便急在心头。

谁知她说完,心头正幽幽叹气时,就听旁边淡淡道:“儿臣一切但凭母后做主。”

方皇后的这声叹息,硬生生地憋在心底,转头一脸惊诧地瞧着他,还不敢相信地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殷柏然微微笑,一脸淡然,“儿臣说,儿臣的婚事,但凭母后做主。”

☆、第108章 意外惊喜

“太太,宝珍坊把及笄礼上用的钗和笄都送了过来了,您可要瞧瞧,”已成了管家媳妇的玉浓走了进来,如是道。

曾榕正看着账册,眼看着又到年底了,这庄子上的出息还有铺子里一年的收入,又要上交过来了。曾榕的嫁妆没多少,不过纪延生名下却有不少田产铺子,只是大多都在真定,庄子上每年都要送东西上京来。

还有她娘家那边,他爹五年前被调到浙江去了,还是没能进京,倒是品级升了一升,如今也是个正四品了。她那几个妹妹也都嫁在江南那边了,倒是她的亲弟弟曾玉衡,四年前便娶亲了。

曾榕原是想卖了自个手底下的一个庄子,那也是她陪嫁的唯一一个庄子了。其实她手头不缺钱,当年成亲的时候纪家给的聘礼,虽说叫继母留下了些,可是大头到底还在她自己手里。只是到底是纪家的银钱,曾榕没想着动。

谁承想倒是叫纪延生知道,直接给了她一千两银子,说小舅子成亲,他也该给个红封。

这哪里是红封,只怕曾家能给曾玉衡出的也不过就是三四千两的银子。倒是他这个做姐夫的手头大方,曾榕原是不要的,可架不住纪延生这般。后来她派人把银子给了曾玉衡,还叮嘱他便是连他爹都别说。

毕竟纪延生是大姐夫,底下继母也有孩子呢,单只给曾玉衡,传出去岂不是难听。

曾玉衡倒是上一科乡试便考中了举人,上科会试以及今年的恩科都未参加。他写了信给纪延生,说是还没把握,想要潜心读书几年。

曾榕自然是欣慰他的稳重,可又想着好多年没见他,便是已经两岁多的小侄女也是从未见过面,便想着叫他进京来。毕竟会试是在京城,这天下学子不知有多少是客居京城,潜心读书地呢。

只是曾玉衡却一直没答应,谁知前几日纪延生收到他发来的信,说是已经在来京的途中,请姐夫和姐姐帮忙找一处小宅子。

这突然间又上京来了,曾榕又惊又喜,心里头就怀疑是不是在家里出了什么事。可是这会人已经在路上,再写信都不找不到人了。只能等着到京城了,再细细问了。

一想到这里,曾榕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玉浓有点儿惊讶,还以为她是为了及笄礼的事情伤神,便又说了一遍儿。好在这会曾榕听到了,她点点头,叫玉浓把东西拿进来给她瞧瞧。

东西都是顶好的,光是这枝金镶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便要上百两银子。还有旁边的笄也是宝光灿灿,这一套打下来便要好几百两银子。及笄礼可是姑娘家的大事,这重要性也就仅次于大婚了。

曾榕自然不会在这上头马虎了的,就算纪宝芙只是个庶出的,可毕竟是纪家的姑娘。

待她瞧过了,便是点头,交代玉浓:“你拿去给六姑娘瞧,还有,问问六姑娘衣裳可试好了,若是要什么地方要改的,只管叫针线上的人去。”

纪宝芙的及笄礼也有还有十来日了,衣裳、首饰处处都是马虎不得。

玉浓得了吩咐,便是叫了丫鬟捧着盒子,一起去了纪宝芙的院子。待进了门,门口的小丫鬟就进去通传了,没一会里头就出来一个穿着葱绿比甲的丫鬟。她急急上前迎了过来,口中客气道:“荣嫂子,今个怎么是你亲自过来了?”

如今玉浓嫁了丈夫,便是连称呼都改了。

“六姑娘及笄的钗、笄都制好了,方才宝珍坊送进来了,太太便立即吩咐我赶紧送过来,给六姑娘带着瞧瞧,”玉浓也是一脸笑意。

香平一听,登时大喜,赶紧把她往屋子里头迎,今个姑娘去卫姨娘的院子里,姨娘还在念叨,怎么及笄礼用的钗、笄这会子都还没送过来呢。

待进了里屋,玉浓就瞧见纪宝芙正手里捧着一本书,依在罗汉床上,她身上穿着一身青碧绫纱斜襟短袄,楚楚动人。纪家的姑娘便没有普通长相,不说纪清晨那样,搁京城里头都是顶顶好的容貌,便是纪宝芙这样的也是温柔碧玉里的典范。

见玉浓来了,她坐起身便笑着问了声。玉浓忙是叫捧盒子的小丫鬟上前,说是得了太太的吩咐,过来送东西的。

纪宝芙便叫旁边的墨画把匣子接过来,待放在罗汉床上的小几上,她自个伸手打开了盒子。一打开,便是宝光四射,就是叫这屋子里都乍然亮堂了些。纪宝芙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心底说不出地感觉。

她也是在外头交际过的,爹爹那些个同僚上司女儿家的及笄礼,也参加了好几场。别说那些庶出的,便是嫡出的,只怕都没人能赶得上她面前的这匣子首饰。

“太太说了,这首饰先拿过来给姑娘试试,若是不喜欢的,还可再叫宝珍坊的人拿回去重新改改。还有及笄要穿的衣裳,不知姑娘试地如何?要是宽了瘦了,便立即叫针线上头的人来改过。”

句句妥帖,处处考虑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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