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小姑娘抓着他的衣袖,想问,怎么了,可是嗓子仿佛被堵住了。

直到殷柏然按着她的肩膀,轻声说:“沅沅,宸妃只怕快撑不住了。你也一起去吧。”

☆、第147章 尘缘尽了

一年一度的元宵节,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脸上挂着微笑的百姓,手上提着猜谜得来的花灯。头顶的那轮明月,又大又圆,散发着柔和月辉。

可是这样欢喜的时候,纪清晨的心就像是沉到水底中,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双腿犹如千斤重,连抬都抬不起来了。

殷柏然见她这般模样,只得柔声说道:“沅沅,你别难过……”

可是一想到殷景然,他又是越发地无奈。

还是纪清晨终于忍不住了,抓着他的衣袖,颤声道:“柏然哥哥,怎么会这样?”

“谁都不愿意这般的,你跟我一起去镜春园,”殷柏然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她还是安素馨的儿媳妇。这也是殷柏然匆匆带人来找裴世泽的原因,宸妃一直在喊着她的名字。

待他们匆匆离开的时候,刚从酒楼出来的长孙昭和裴家三个姑娘,朝着街上四处张望。可是这会人潮涌动,哪里还看得见纪清晨的身影。好在她们刚在酒楼门口站了会,就见一个穿着锦袍的男人走了过来,对着长孙昭,行礼道:“长孙姑娘。”

长孙昭未曾见过这人,见他与自己打招呼,有些惊讶,开口问道:“请问您是?”

“卑职乃是殿下身边的,方才郡主随殿下离开了,殿下吩咐卑职与姑娘说一声,”男子恭敬道。

他虽只是喊了殿下,可是连旁边裴家的三个姑娘,都知道这人是太子殿下身边的。

裴玉欣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好奇地问:“那我三哥裴世子可是一同前往了?”

方才裴世泽是护送她们过来的,所以裴玉欣知道裴世泽就在楼下,还被纪清晨指使去买糖葫芦了。可是一下来,他们都不见踪影了。所以她只能猜测,裴世泽是与纪清晨,一起随着太子殿下离开了。

男子点头,恭敬道:“裴姑娘请放心,几位姑娘可安心游玩。殿下已吩咐属下,保护几位姑娘的安全。”

“这怎么好意思,”裴玉欣当即轻笑道。

男子立即又恭声道:“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

纪清晨是坐着殷柏然的马车离开的,裴世泽早已先他们离开了。而且他是骑马走的,所以应该会比他们先到达镜春园。

马车的车壁左右都有小暗格,一推开便能拉出一个架子。此时两颗夜明珠,就镶嵌在架子上。夜明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辉,将车内的黑暗驱散。

“宸妃娘娘,是什么时候出事的?”纪清晨轻声问,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掌,指甲险些嵌进手掌心的肉里。

殷柏然此时也面无表情,不过还是回答道:“是一个时辰前,今日三弟前往镜春园陪她过节。娘娘与他用了晚膳,便说要休息一会。后来三弟着人去请娘娘看宫灯,宫女这才发现她已经服毒了。”

“服毒?”纪清晨猛地倒抽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她明明坐在四处不透风的马车内,可是却觉得冷,比方才她站在街上还要冷。那种沁入骨子里的寒冷,让她牙关颤抖,忍不住伸手环抱着自己。

她甚至都不敢问安素馨为何想不开。因为她想到那日在宫中,自己与她说的话。

纪清晨不想哭,可是却已经害怕起来了,她忍不住轻声喊道:“柏然哥哥,我好害怕。”

“沅沅,别太担心,云二先生在,太医院的太医也都赶过去了,”殷柏然还以为她是因为太担心安素馨,所以开口轻声安慰她。

此时马车外面已经没那般热闹了,元宵的热闹仿佛被抛在了脑后。只听到车辕不停不停不停转动地巨大声响。

纪清晨捂着脸,带着哭腔低声道:“她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在得到了一切之后,又要这样呢。纪清晨不明白,她明明已经有了舅舅,有了景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殷柏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与宸妃不过见过数面而已。他在很早便知道她与景然的存在,甚至连祖父都知道吧。她是父亲不得不养在府外的女人,在靖王府动乱的时候,父亲留给他离开的后路,他给了殷景然。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殷柏然不厌恶亦不喜欢。

可偏偏他又和沅沅有着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伸手拍了拍纪清晨的后背,小姑娘低声抽泣的声音压抑又痛苦。他从未听她这般哭过,亦不愿她这般哭。

“柏然哥哥,我犯了大错,”纪清晨已经把错先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是她告诉安素馨京城的传言,她肯定是知道了那些流言蜚语,才会受不了的。

殷柏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见她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只得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只是他还是说道:“沅沅,宸妃不管是因为服毒,都不关你的事情。那是她的选择,无人强迫她。”

可是纪清晨知道,他就是在安慰自己啊。

怎么会不关她的事情,这些流言蜚语,若不是她的话,根本就不会传到安素馨的耳中。是她告诉她的,就算不是她将安素馨逼死的,她也是帮凶之一。

不知何时,马车停下了。门口的侍卫在查看了车夫的腰牌之后,在外面行礼请安,便又将马车放入了院子中。

殷柏然先下来的,随后他才伸手扶着纪清晨下车。此时的镜春园,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头顶的清辉,浅浅地照着。

早有人得知太子殿下和元曦郡主到了,便有宫人提着灯笼,为他们照路。

镜春园主殿为春晖满堂,因着平日里只有宸妃在此居住,所以他们直奔着春晖满堂而去。越往园子里的中心走,灯火越发地璀璨,特别是镜春湖旁的抄手游廊上,挂满了宫灯。原本应该是欢欢喜喜地赏灯,如今廊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一阵湖风吹过,宫灯被吹地滴溜溜直打转。

待到了春晖满堂,就见偌大的殿宇,灯火通明。院子中人影绰绰,待他们进去,就看见正有人来回地进进出出,可是却连一丁点儿声响都没有。

“我不管,你们必须救活母妃,要是母妃出事的话,我要你们一个个都人头落地,”充满戾气的话,从配殿中咆哮吼出。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悲怆道:“三殿下,宸妃娘娘服用的乃是剧毒,若非三殿下手中有云二先生的解毒丹,及时给娘娘服下,只怕娘娘连如今都撑不到啊……”

此声音乃是太医院院使的声音,可他刚说完,就听一声巨响,竟是有人摔倒,接着便是殷景然怒吼道:“废物,废物,都是一帮废物。”

殷柏然立即走了进去,一进殿内,就看见满头白发的院使,此时正摔倒在地上,而殷景然则是一脸通红地看着面前的每个人。

“三弟,”殷柏然立即怒斥了一句。

他立即叫人将院使扶了起来,又亲自过问了宸妃的病症。

此时内殿中,裴世泽看着面前一脸苍白地人,他半跪在床榻前,可是却远远地看着她,并未上前。可是突然,她嘴角呕出点点血迹,毒素已进入到她的心肺中,她不停地在咳血。云二先生的解毒丸,只起到了缓和作用。

“泽儿,”安素馨看着面前的儿子,那样的俊美无俦,是叫所有人都羡慕的儿子。

可是她却丢下了他,独自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她不是个好母亲,甚至连母亲这两个字都不配。

裴世泽木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他惊慌失措。可是如今看着她就这么躺在那里,他却一点儿都不想上前。

其实旁人说的对,他就是个冷情冷心,没有心肝的人。

“别恨娘,”她看着他,就听到外面殷景然咆哮的声音,她闭着眼睛轻声道:“好好照顾景然。”

“我不会照顾他的,”裴世泽看着她,咬着牙说道。

“他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而我不过是定国公世子。若是你走了,便是留他一个人在那深宫当中。你以为皇上会护着他吗?皇上能护得住吗?”

安素馨猛地开始咳嗽,血沫一直从嘴角流出。她眼含悲痛看着他。

可是裴世泽面无表情,只冷冷道:“我不会保护他的,我与他没有任何地关系。就算他以后做出再大的错事,我也不会拉他一把的。”

“母妃,”就在他说完,殷景然又冲了进来,他趴在安素馨的床榻上,握着她的手,拼命道:“云二先生马上就到了,您等等,等等。”

安素馨的手掌在他的脸颊上摸了下,可是她实在是太没力气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想,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跑。

汝南侯全府上下这么多人都死了,她为什么要逃呢。

所以,现在去找爹娘,也不算太晚吧。

纪清晨站在门口,直到裴世泽看过来。她别过头,泪眼婆娑。

“娘,娘,”殷景然的声音,一声赛过一声地凄厉。

直到最后安素馨握着他的手掌,挣扎着最后一点儿气力,“要听哥哥的话。”

她的声音又轻又小,可偏偏殷景然每一个字都听地那般清楚。

“娘,”直到殷景然拼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声。

殿外站着的宫女太监,登时跪坐一地。就连太医院的那些太医,都匍匐在地上。

“皇上驾到,”一个长调响起,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哀乐吧。

殷廷谨身着明黄龙袍,出现在殿内,直到他慢慢地走到殿内。

纪清晨扭过头,不敢再看。直到一只手将她牵住,她抬头,朦胧的泪眼看着面前的裴世泽。

他牵着她离开了哀声、哭声齐名的殿宇,两个人走在夜幕之下,孤独却又相互依靠。

“这世上,最难过的事情,就是看着自己的母亲,在面前死去第二次吧。”

☆、第148章 惊天聚糖

远处的哭嚎声,随风飘向远方。裴世泽握着纪清晨的手,两人走在这陌生的镜春园中。这是裴世泽第一次来,也是纪清晨第一次来。

或许他们宁愿永远都不来这个地方吧。

“柿子哥哥,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纪清晨带着哭腔与他说。

可是裴世泽却是定定地看着不远处,他们一路往前走,寻着光亮,却是来到了之前纪清晨经过的镜春湖旁边。对面的抄手游廊上,依旧挂着宫灯,站在这里望过去,就像夜幕中的点点繁星。

纪清晨垂着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裴世泽,关于她和安素馨说的那些话。

她知道,就算她不说,这件事也不会叫旁人发现。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告诉安素馨关于京城传闻的事情。

可是她没办法欺骗裴世泽。这世上她唯一不想做的,就是骗他。

“柿子哥哥,我有话想与你说,”可是一开口,纪清晨就又湿了眼眶。

她害怕,她好害怕。她怕裴世泽会怪她,如果这一世她最怕的事情,那就是柿子哥哥不再喜欢她。她可以不是郡主,不要这些荣华,但是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与她渐行渐远。

裴世泽嗯了一声,可是两人之间却沉默了好久。

他站在湖边,风可真大啊,吹地他眼睛都疼了,他一个劲地睁着眼睛,可是怎么眼眶还是那么酸,那么涩呢。

裴世泽握着手掌,脖颈上的青筋都在一根根地凸显出来了,周围地风带着一阵又一阵哭嚎声音。

直到纪清晨轻声开口:“对不起,柿子哥哥。”

裴世泽转头瞧着小姑娘,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即便是在这种他强忍着的时候,他还是不想叫她难过。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发上,声音柔软地像是从温水中浸润过,“沅沅,你永远不必与我说这句话。”

纪清晨听着他这时候,还要安慰自己。便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是她的错。

“是我告诉她关于京城流言的,柿子哥哥,”纪清晨哭着说道。

裴世泽身子一僵,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轻声问:“你说什么了?”

“过年时,我在宫中见过她。她问我们可还好,我一想到你被国公爷那般对待,便气恼极了。所以就对她说,若她知道京中流言,就不会这么问,她肯定是知道了,”纪清晨哭地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嘴,便是一口冷风进了肚子里。

她说着说着,便觉得肚子好疼。

裴世泽越听越惊心,压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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