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是啊,可不就是个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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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四日,整个宫里已呈张灯结彩之状。纪清晨进宫来,刚在方皇后宫中坐了一会,便提出想去给殷柏然道一声贺喜。

“去吧,说来你还未去过东宫吧,这几日太子也一直都在东宫内。皇上叫他手上的差事都先停了,什么都没大婚重要,”方皇后满脸的喜气。

纪清晨自然也高兴,于是便告辞去了东宫。

宫墙林立,就连春风都像被这高耸的墙壁隔断住,待到了东宫,倒是瞧见那探头的春意。其实东宫并非叫东宫,而是叫奉庆宫,只是众人习惯将太子所居住的地方称为东宫,所以这会奉庆宫的名字反倒叫地少了。

奉庆宫乃是前后四进的院落,前头三进的院落都错落有致。待一直走到第四进院子,才是正殿奉庆殿,前殿面阔五间,纵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从前门到奉庆殿之间,是一个颇大的汉白玉大理石广场。

此时阳光一照,整个宫殿仿佛熠熠生辉。

她一进门,就有宫人进来通报了。这会殷柏然身边的太监已经过来迎接了,一瞧见她,赶紧请安道:“给郡主请安,太子爷一听说您来了,就连书都不看了。”

待她正进门,可谁知殷柏然却抬脚往外走,瞧见她便道:“沅沅你来地正好,我正打算去钓鱼呢。”

“钓鱼?”纪清晨登时笑了,这又是什么事情哦。

可谁知他还真领着纪清晨出了奉庆殿,去钓鱼了。太液池有些远,就在御花园的池塘里头,只是纪清晨瞧着那碧绿的湖水,一脸狐疑道:“锦鲤只怕不好吃吧?”

“哪里就是锦鲤了,是鲈鱼,”殷柏然一摇头就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纪清晨一时没躲开,被打个正着。此时宫人不仅搬了椅子过来,竟是还搬了大阳伞,杏黄色的阳伞将两人都遮盖住了。其实春日里阳光本就不烈,空气又怡人,清风拂过时,带着一股隐隐花香。

自从纪清晨成亲后,两人便再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光。此时兄妹两个,安静地盯着湖面,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沅沅,”殷柏然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纪清晨转头看着他,殷柏然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微微摇头轻笑了一声,“成亲好玩吗?”

好玩?

纪清晨仔细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倒是叫殷柏然有些无奈,问道:“有这般好笑?”

“柏然哥哥,你是不是有些担心啊,”纪清晨坏笑着问他。

担心,倒不如说是浮躁。他这两日在奉庆宫里,明明是手里拿着书,可半天都没翻上一页,一听说纪清晨来了,倒是立即拉着她出来躲清闲。

他一向沉稳,少年时便是个冷静自持的,少有如此浮躁的时候。如今倒是叫妹妹给看了笑话了。

“不许笑,”殷柏然沉着脸呵斥一声。

可是纪清晨哪里还忍得住,笑得前仰后伏,好不得意。她自五岁识得柏然哥哥,可从未见过他这番模样。不过也是,这般大龄青年,好不容易才娶了个媳妇,可不就得紧张一二番。

她问:“你觉得长孙姑娘如何?”

“跳脱,”殷柏然盯着面前的湖水,抿嘴说道。何止是跳脱,想到先前发生的一件事,他便觉得头疼。

这丫头竟是趁着他不注意,偷亲了她。

还是先前他亲自去恒国公府里,虽说他贵为太子爷,可到底那也是未来的老岳丈,又是国家的肱骨之臣。登门拜访不会丢了他身为太子的威严,可谁知与长孙昭见面的时候,她竟是趁人不备,先是摸了他的手,后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转头瞧着她,她竟还信誓旦旦地说,左右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她仿佛丝毫不知,身为太子妃应该端庄文雅。

可是纪清晨却对她极有好感,笑着说:“说来我家那几位姑娘,倒是喜欢长孙姑娘,说她性子疏朗大方。先前元宵节看花灯,也多亏她护着几个姑娘。”

殷柏然自然也知道,其实长孙昭在人前确实是端庄大方,说话也是有板有眼。

只是偏偏与他在一处,她似乎便没了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可是这些话,殷柏然却不好和谁说,就连纪清晨他都没法说。总怕会坏了长孙昭的名声,所以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自个闷在心底了。

还是纪清晨有些奇怪地问道:“柏然哥哥,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不过是随口问问,”殷柏然叹了一口气。

那丫头只怕也是吃定他了,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吧。

☆、第154章 危机渐起

裴世泽来接纪清晨回去的时候,她扑到他身边,先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又豁然笑了起来。裴世泽摇头,一脸地宠溺。

而依旧坐在湖边的殷柏然,懒懒道:“沅沅,别以为你声音说地小,孤便听不到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吧,柿子哥哥,”纪清晨狡黠地冲着裴世泽眨眼。

裴世泽上前恭敬道:“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吧,”殷柏然转过头,突然沉着脸问道:“孤着你将方才元曦郡主说的话,再给孤说一遍。”

纪清晨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说,当即便大喊道:“柏然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为难世子爷了。”

“当真是泼出去的水啊你,”殷柏然在她额头上扣了一下,无奈地说。

倒是裴世泽压根就没在意,只瞧着殷柏然面前的钓竿,淡淡道:“太子爷,着实是好兴致。”

“闲来无事,”他回头瞧了裴世泽一眼,说道:“你若无事,便也过来过来与孤一道吧。”

纪清晨以为裴世泽会拒绝,可谁知竟是叫宫人拿了钓竿过来,在湖边坐下了。殷柏然坐了半晌,可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就算是贵为太子爷,可这些水里游的小东西,却也不给面子。

小太监正在旁边着急呢,想着怎么才能叫鱼儿上钩。可谁知裴世泽的竿子才甩下去没多久,就见那鱼线不停地抖,倒是殷柏然眼睛尖,喊道:“上钩了,赶紧拉线。”

裴世泽虽然不喜欢钓鱼,可也却瞧过旁人钓鱼,一竿子甩上来,站在旁边的小太监们都被甩了一头一脸地水。只见尺长的鱼在草地上翻腾滚动着,两个小太监赶紧上前将鱼给抓住了。

纪清晨虽然站在另外一边,可还是觉得脸上被溅了好几滴水。

“你倒是好运气,”殷柏然瞧着小太监将那鱼捧起来放在水桶里面,这才笑着说道。

裴世泽这会又坐了下来,脸上到底是露出了点笑意,“太子爷承让了。”

这话叫殷柏然轻哼了一声,纪清晨反倒是双手托着腮继续安静地瞧着。裴世泽看了她一眼,温和道:“沅沅,你累不累?”

“不累啊,”纪清晨有点儿奇怪,她在这里坐着,有什么可累的。

只是裴世泽又说:“乖,到旁边凉亭去歇一会,这里风大。”

纪清晨歪头看着他,又瞧着旁边的殷柏然,知道他是要支开自个,与柏然哥哥说话呢。居然还跟她耍心眼,不过她一向听话,便是起身往凉亭去了,还特别贴心地将一干太监宫女都带走了。

“今日皇上与微臣说起了,火器营削减军费的事情,”裴世泽声音里压着薄怒,显然他没想到,竟然真叫那帮文官上疏成功了。

裴世泽如今不仅是掌着火器营,还是京卫军的副指挥使,拱卫京城。这个位置还从未有过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权势虽不至于滔天,可却也叫人不敢小觑。就连内阁那些个老臣瞧见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世子爷。

只是他没想到在,真有人有胆子敢踢他的铁板。

殷柏然盯着面前平静的湖面,他的钓竿又换了一回鱼饵,可是至今都还没一点儿动静。所以他轻声说道:“火器营早已是树大招风。”

可不就是,军费是别的营三倍,光是那火炮还有弓弩就叫人眼红。都是一样是西郊大营的将士,凭什么你就是吃香喝辣,我就只能跟着喝汤的份儿。

“你近日可与张晋源谈过,”殷柏然嗤笑一声,问道。

裴世泽一愣,遂即便明白殷柏然提点他的意思了。他以为是内阁瞧着火器营的军费太多,故意要给他下马威。可是却没想到,其实军中也有要给他使绊子。

“我素来与张将军和睦,一向待他至敬,”这话不是假的,毕竟当年西北与蒙古人的战事,裴世泽是张晋源的手下出头的,当年要不是他不拘一格提拔自己,只怕如今他还只是个世子爷,而非是掌握着实权的。

都说当局者迷,殷柏然倒没想到他竟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当即便笑道:“当年你是初生牛犊,更何况老国公在军中威望甚重。先皇封张晋源为征北大将军,本就不服众。他拉着你等于是扯上了老国公的大旗,自然会对你百般重用。如今你羽翼丰满,不仅掌着最重要的火器营,还在防务上插手,你觉得他会容得下你?”

如今朝廷未有战事,无外地在,自然是把精力都放在内斗上头了。

裴世泽心底还念着征北时的那点情分,却不知人家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动了他的老底。

“倒是没想到张将军如今倒是胃口越发地大了,”殷柏然冷笑了,他这个太子爷对谁都是温润可亲,一张嘴便如春风细雨。

上位者的温和宽厚,有时候也会被说成是懦弱无能。

这种说法虽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儿说,可是殷柏然多地是耳朵,自然会知道。不过他全然不在意,也不想想如今是谁当家。父皇正值盛年,一心图治,他这个做太子的若是咄咄逼人,成什么样子。

殷柏然不介意此时的温和,反正他心底自有一本账,只待日后徐徐图之。

倒是这会张晋源和裴世泽之争,却已经在眼前了。无论从何处考虑,殷柏然都是站在裴世泽这边的,可是他站却不是明站,更不能暗暗拉拢。

裴世泽身上的权柄太扎眼了,又是火器营又是京城防务。说句不好听地,若是谁想造反,头一个拉拢的反倒是他,而不是张晋源。

此时水面还是平静无波,倒是裴世泽轻声道:“多谢太子爷。”

**

太子爷大婚,可谓是举国同庆,那阵仗可不是哪家婚事能比得上的。

便是过去两日了,这满城的百姓依旧还在讨论着那日的热闹,街上都是全副武装的军士,腰间别着大刀,排成一排,倒也没赶人,只是不许超过沿途拉着的红线。

就连纪清晨都觉得,她自个大婚时,都没这两日这般累。大概也是因为她如今怀有身孕了,所以才会觉得特别疲倦吧。

这热闹还未过去呢,殷珍一家总算是到了京城。

殷珍乃是皇帝还活着的唯一妹妹了,先靖王的子女不多,两字两女,幼女琳琅早已经仙逝。先世子爷也已过世三年,如今也只剩下殷珍。

可是光从皇上登基三年,才叫她一家子上京,便可知皇上待这位,是真不上心。

不过就算是不上心,方皇后这个做皇后的却得表现出来热情。公主府是与康王府一块修建的,不过府邸的位置和规模自然是赶不上康王府的。

只是如今还未正式册封,所以陈家一家人便暂住京城的会馆之中。那本是给外邦进贡时住的地方,不过如今没有外邦,又因为会馆比驿站要好些,便将陈家安排在此处。

次日殷珍进宫,就连纪清晨和纪宝璟两人都得了宣召。

这次安靖太后宣陈家进宫,就连陈蜀和陈修父子两人都一道进宫来了。不过他们是去给皇上请安,而殷珍和陈蕴母女则是跟着宫女到了安靖太后宫中。

此时方皇后和太子妃都到了,就连纪清晨和纪宝璟两姐妹都已在座了。

待殷珍一进门,便是给安靖太后磕头,口中喊道:“女儿见过母后。”

这一声母后倒是真真切切,腔调中带着的哭意,当真叫人动容。安靖太后这两年在宫中过地也算舒心,瞧着她这才想起点当年在辽城时候的岁月,倒也是泪眼婆娑。

“可怜你了,在外头飘落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回来了,”安靖太后柔声说道。

宫人自是伶俐的,赶紧过去将殷珍扶了起来。

待此时殷珍赶紧拭泪,又给左手边的皇后还有太子妃请安,方氏她自然是认识的,虽说太子妃未见过,可是瞧着这般年轻又打扮如今华贵的年轻女子,一想便知是刚大婚不久的太子妃了。

“见过皇后娘娘,”殷珍这会瞧着方氏,才是感慨世事无常啊。

可是瞧着方皇后如今的模样,雍容华贵,似乎与当年在靖王府的方氏早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方皇后倒是温和地说道:“妹妹起身吧,这些年陈大人在外为朝廷效忠,妹妹这个贤内助做的好啊。”

之前安靖太后说什么殷珍在外头飘落,便叫方皇后心头有些恼火。陈蜀乃是朝廷命官,外放本就是应该的,旁人能外放,怎么到了她嘴里便是飘落。

所以方皇后这才会有如此说,这一屋子里头的都不是傻子,自然都听出了方皇后的意思。

殷珍立即笑道:“不辛苦,本就是应该的。”

瞧见她脸上讨好的笑容,安靖太后的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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