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太太瞧了沈长乐一眼,轻咳了一声,章茹这才回过神,她讪讪笑了下。

沈长乐禁不住想笑,前世她可都嫁过两回了,如今反倒连这样的话都听不得一句了。

不过好在她知道两位表哥娶得妻子,都是极温柔大方的人,倒是和表哥们极相配。只是她忍不住想到章漾,也不知是为何,章漾这一世对自己竟是太过亲热,反正是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她原先年纪小的时候,倒是没往那男女之情上想着,只觉得是表兄妹之间的两小无猜。可是如今章漾再看到自己,居然还会羞涩,弄得沈长乐瞧见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般,连舅母都看出了点苗头,现在极少安排他们同桌用膳。

等回去之后,他们去给老太太请安,正巧沈令承也在,他们才知道,二叔八月要回来了。

三人自然没什么反应,沈如诲他们还小的时候,沈令昌就外放去了。沈长乐那会都还没记事,不过依着前一世的记忆,她还是了解自家二叔家的。说实在的,二房要是真回来,那才叫没完没了呢。光是二房那些事情,就足够让沈府鸡飞狗跳的。

沈长乐一想到,这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只怕要变得更加不平静了。

因为昨日是休息日,所以她才能去的济宁侯府。今个一上学,三姐妹又重新见了面。沈锦昨天也去了林家,虽然林氏生病不宜出门,不过沈令承也并不约束沈锦去林家。况且林家这几年,因为成了商贾,越发地不成气候,家里银子倒是不少,只不过身上那铜臭味,隔着三里地都能让人闻见。

所以每次沈锦回去,也能带回不少好东西。但偏偏沈长乐的外家是济宁侯府,又有个出手阔绰的姨母,所以就算林家再暴发,沈锦还是比不上沈长乐。

这小姑娘年纪一大,就容易生出比较的心思。而沈锦还处处被沈长乐比了下去,这让她如何甘心。

所以今个她特地来了早些,一大清早,就拿了白布亲自擦了自己的书桌。夫子不仅不让丫鬟伺候她们,而且这学堂里的家具都要她亲自打扫。所以三个姑娘,不仅要打扫自个的书桌,还要收拾这两间屋子。

沈长乐进来的时候,正巧就碰见了沈月。

昨个她们两人都去了外家,而沈月则是留在自己家中。虽说济宁侯府和林家,也都是她的外家,可是沈月也知道,自己过去无非就是尴尬,除了逢年过节之外,也并不会强行跟着。

“三姐姐早,”沈月冲她行礼道。

沈长乐点头,笑道:“四妹妹来的早啊。”

沈月一听就笑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学堂。这一进门,就看见沈锦正挽着袖子在擦书桌,纤纤手臂上足有小指那么粗镯子,正挂在手臂。而这金镯倒不甚贵重,只是正中间镶嵌的一颗足有黄豆大小的鸽血红宝石,实在是璀璨夺目。

“三姐姐,四姐姐,你们来了啊,”沈锦伸手顺了顺鬓角的头发,那精致耀目的镯子,在她白皙的脸颊旁晃荡着,便是让人想不看见都难。

“五妹妹,这么早就开始打扫了,”沈长乐走了过来,顺手将书袋放在桌屉里,也开始挽着袖子,准备擦桌子。

倒是沈月又瞧了半晌,这才惊叹道:“五妹妹,你这镯子可真漂亮,之前怎么不见你戴过?”

她们三姐妹的首饰每个季度府里都会赏赐,因为是赵氏管家。所以也没有什么偏心不偏心,反正就是按着嫡出庶出的区别,因着沈锦有一次闹腾过,觉得赵氏偏心沈长乐。所以后来再分发的时候,赵氏干脆将她们姐妹叫到一处来,让她们自个挑选。

这么一来,谁有什么首饰,倒也清楚地很。

沈月从来没见过沈锦戴这个镯子,自然便知道,肯定是这次去林家得来的。

“是我外祖母见我生辰快到了,便特意在珍宝阁让人给我打造的,东西虽说不是顶名贵的,可到底是她老人家疼爱我的一片心意,”沈锦娇滴滴地说道,脸上露出骄矜的表情,似乎真不把这镯子放在眼里。

沈月心底冷笑一声,这镯子乃是刻丝工艺,不说这上头镶嵌的红宝石就值得几百两银子,就是这样的工艺,可是极难得的。这么一只镯子,只怕没个千八百两银子,根本就打不出来。

沈令承一年吏部的俸禄都没一千两,沈锦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明着低调,实则也是炫耀罢了。

“外祖母待妹妹可真好,”沈月自然也眼红,可她到底不是真的小姑娘,还能勉强做出样子来。

“哪里,外祖母也疼三姐姐和四姐姐啊,”沈锦得意地说道。

一旁的沈长乐正擦着桌子呢,突然就停住了。沈锦斜眼瞧她,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谁知沈长乐放下白布,说道:“我昨个去外祖家里,外祖母赏了咱们些布料,都是从江南那边来的。昨日因为太晚了,所以便没来得及送给你们,待会下学之后,你们两个去我院子里挑些自己喜欢的。”

沈月一听,心里就乐了,同样都是外祖母,偏偏林家老太太有什么好东西,就只给沈锦一个人。再看看章家外祖母,就算私底下贴补沈长乐再多,可是面子上却还是做得这般公道。

“多谢三姐姐,等下次去外祖母家里,一定谢过外祖母赏赐。”沈月做出欣喜状。

而就在沈长乐低头继续擦桌子的时候,她就听到沈锦开口:“三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 44 章 管教妹妹

沈锦直勾勾地看着沈长乐,见她没有说话,又问了一遍:“三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指摘外祖母吗?”

沈长乐低着头,将桌子抹了一遍,不过才一天,桌子上就有些灰尘,雪白布料沾染上一层薄薄灰尘。她淡定地擦过桌子,这才抬起头,看着对面有些气急败坏的沈锦。

自从林氏被软禁之后,沈锦就被抱到老太太院子里养着。老太太是她的亲祖母,自然对她是百般照顾。可是随着她渐渐长大,反而性子越发地骄纵,或许是因为林氏,她生怕府里的下人瞧不起自己,所以但凡丫鬟有一点怠慢的,她都决计不会放过。只要是沈长乐有的,她也一定要得到。

所以这会沈长乐说了一句,她便忍不住逼问。

沈长乐看着她半仰着小脸,看着自己,一脸不服输的模样,登时淡淡笑了一声,她道:“五妹妹,你多想了。”

她将抹布放进旁边的黄铜盆中洗了洗,拧干了搭在铜盆上,便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你把话说清楚了?”沈锦挡了过来,似乎有点不管不顾的架势。

她蹙着眉,一双乌黑圆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沈锦虽然年纪还小,不过却已经有了美人胚子的模样。只不过一脸戾气,却是破坏了她好看的面孔。

“五妹妹,我想三姐姐也不是有心的,”沈月拉了拉她的衣袖,虽然是在拉架,不过明显是在拉偏架,她这句话可不就把沈长乐的话定性为指摘林家老太太了。

沈锦自然听得出沈月是在帮自己,所以更加生气地逼问道:“三姐姐,你方才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怨怪外祖母没有赏赐你东西?”

沈长乐不过说了一句,让她们两个去院子里面挑布料,就戳中了沈锦的痛处,让她这么连追带打。先前沈锦发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沈长乐也因为她年纪小,并不会和她计较,无非就是和她疏远些,让她没法往自己身上发火。

可她越是退让,沈锦就越发地肆无忌惮,这不,她不过说了一句话,她都要给自己按上这么大的罪名。

她叹了一口,轻声道:“五妹妹,你这么重的指责,我可不敢认。林家老祖宗愿意赏赐什么,那是她老人家的事情。我一个做晚辈的,自然不敢说什么。至于外祖母赏赐的布料,你若是不想要,不要就是。”

沈锦似乎抓住她的把柄一般,说道:“方才四姐姐问我这镯子哪里来的,三姐姐你就立即说起布料的事情。还不就是暗讽我外祖母小气,不赏赐你们东西。”

沈长乐险些都要气笑了,她都不知道,沈锦这说瞎话的能力都这么厉害了。不过是顺嘴一句话的事情,她就能给你掰扯出这样的含义来。

“你还真够胡搅蛮缠的,”沈长乐端起水盆,再不搭理她,就准备出去。

沈锦瞪着她,似乎还不服气,沈月见她也吵地差不多了。所以她拉了拉沈锦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闹了。沈锦还要说话,沈月立即低声喊了一句:“五妹妹。”

被她这么一叫,沈锦似乎想起了什么,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待下学之后,沈长乐收拾了东西,想了想,还是直接离开。倒是沈锦盯着她离去的身影,眼神复杂地厉害。这边沈月收拾了东西,又过去帮着沈锦一块收拾。因为丫鬟们都在外面等着,所以她低声说道:“五妹妹,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啊?”

“我只要一想到我娘就是因为她,才会,才会……”沈锦眼眶湿润,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沈月见她这样,立即朝外面瞧了一眼,低声说道:“五妹妹,你可小心些,这些话说不得啊。你想想,连太太都不是她的对手,你要是乱说的话,被爹爹和祖母听到了,可如何了得。”

沈锦别过头,但确实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原本去外祖家中,就是她一个月中最放松的时候,偏偏这一次,她带着疑虑过去,想要问却又不敢问。她委屈地看着沈月,声音里带着隐忍地哭腔:“四姐姐,我娘现在真的好可怜啊。”

沈月眼中带着悲痛,可声音却还是极低,她轻声说道:“我知道,太太最是大度不过,待我的好我到现在都记着呢。”

沈锦听她这么说,眼眶更热了。娘亲明明是那么宽和大方的人,可就因为沈长乐,却要永远被关在那个小院子里面。她不服气,可是只要有济宁侯府在,沈长乐有这么厉害的外家,她娘就再难出来了。

她点头,轻声说:“谢谢你四姐姐,若不是你告诉我这些事情,只怕这府里再没人和我说真心话了。”

沈月依旧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她轻声劝道:“五妹,这些事在咱们府里是禁忌。你可千万不要多问,就算知道,也只要藏在心里就是了。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要不然你和我肯定都会被爹爹责罚的。毕竟爹爹有多喜欢三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自然带着无可奈何地表情。

而沈锦一听就更加不服气了,忍不住怒道:“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厉害的外家罢了。一天到晚,就会在爹爹跟前撒娇卖乖。”

她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她以后休想了。”

沈月瞧着她这幅模样,便禁不住笑了。其实林氏被软禁的事情,沈月虽然不知道具体,可却还能猜出个大概。毕竟她也不是个真正的小姑娘,那晚徐嬷嬷被发难的时候,她可是亲眼所见的。

她原本还在奇怪,为何三姐姐会对自己母亲留下的嬷嬷发难。大概是她这位聪明的姐姐,发现了徐嬷嬷的不对劲,便联合二哥哥将她捅到了爹爹跟前。只是没想到的是,后面就连累上了林氏。

所以沈月便猜想,肯定是林氏要对沈长乐不利,被爹爹发现了。因为爹爹和祖母要保住家里的脸面,自然不会对她直接发难。所以就将她彻底软禁了起来。

而现在沈月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将事情稍作修饰之后,告诉了沈锦。沈锦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在她的误导下,便认定是沈长乐害了她母亲,是她指使徐嬷嬷,这才让她母亲至今还被关在那个小院里。

“母亲如今身子可还好?”沈月心疼地问道,自从林氏被软禁之后,府里的人都不得随便去她的院子,也只有沈锦一月可以去一次。就算这一次,那也得有老太太身边的嬷嬷,陪着一块去。

沈锦摇了摇头,想起上月见到母亲时,她鬓角已经生出华发,眼眶又忍不住一红。娘亲还那么年轻,就被关在那个小院之中,她心中如何能不难过。可是不管她如何哭闹,爹爹都不肯让娘亲出来。

就算她回去求了外祖母,外祖母也只是叹气,让她再忍忍。

可忍,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若是母亲那里有什么需要的,五妹妹你可一定要和我说,”沈月真心实意地说道。

沈锦看着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

沈长乐回了院子,换了一身便服,在罗汉床坐下后。突然想起来,就让春柳和绿芜两人,按着沈月和沈锦的喜好,挑两匹出来,给她们送过去。

春柳有些惊讶地问:“姑娘不是说,让两位姑娘自个过来挑的?”

沈长乐没打算把学堂里的事情说一遍,沈锦无缘无故地发疯,她可不想陪着。反正东西她送过去了,领不领情她自然也不会在意。

春柳大概猜到肯定是今个学堂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便轻声道:“姑娘,你也别和五姑娘一般见识,我看她年纪还小,待以后懂事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了。”

“她就比咱们姑娘小两岁,还如何小了,”绿芜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下眼睛,沈锦如今处处和沈长乐较劲,她们做丫鬟的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不好说罢了。

沈长乐正在下棋,沉香木棋盘上,摆着黑白棋子,只是棋盘上的棋子没那么多,显然是刚下不久。

“她和我较劲,我倒是不担心,”沈长乐手持白子,沉思了一会,便是落下棋子。

随后她从又黑字罐中,捻起一颗黑子。她每次一看到沈锦鼓着个嘴巴,气呼呼地看着自己,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少。

她已好几年没有见过林氏,看来爹爹是真的对她失望透顶。所以不管沈锦如何哭闹,都不曾心软过一分。

所以对于沈锦,沈长乐也只希望她不要钻进牛角尖里。况且她如今看,她和沈月走的越发近了。对于这个四妹妹,她都是能避开就避开。沈锦那个没心眼的,要是真搁在沈月手里,只怕过不了一轮,被人家卖了,她都还得替人家数银子呢。

不过沈长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等九月的时候,女学一年一度的招生便要开始了。既然她母亲和姨母都是女学学生,这般的家学渊源,她自然不好给母亲丢脸。

所以就算八月份,外面都快地晒化了,她都不曾分心。

不过中旬的时候,二房终于回了府里。一大清早,府里就派了马车去运河码头接人。他们是坐船回来的,一路从京杭大运河过来,而船只会直接听到京城码头上。

只不过京城码头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船只,待二房的人到家的时候,外面火烧云都把天空映地通红。春柳带着两个小丫头,已经给她挑了一下午的衣裳了。

二叔沈令昌只比她爹爹小一岁。所以他房中的两个姑娘,比沈长乐的年纪还要大呢。所以为了自家姑娘,被这两位新回来的姑娘比下去,春柳可是费劲苦心。

若是穿隆重的话,就好像显得自家姑娘多在意她们似得。可这要是穿得不够隆重,万一被比下去了呢?

沈长乐自然没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指着一件鹅黄色簇锦团花芍药纹长褙子,笑着说道:“我瞧着这件就不错啊?”

“这件不过正式吧?”春柳有些拿不定地说道。

沈长乐莞尔一笑,问道:“二叔家又不是外人,要那般隆重做什么?”

“姑娘,这会大姑娘和二姑娘也都回来呢,我听说南地那边的姑娘可会打扮了,”春柳有些担忧地说道,去年她陪着姑娘去参加一个宴会,好些小姑娘坐在一处,就听见一个张阁老那个刚从南边回来的孙女,在那里说着南方姑娘的穿着打扮。那会其他姑娘,可是附和地很呢。

所以春柳一直都记住了,南地小姑娘都极会打扮。

沈长乐用书挡着自己的脸,可是笑声却还是传了出来,最后她忍不住说道:“我的好春柳唉。你不会真以为那些贵女真是觉得南方打扮入时吧?”

春柳愣了下。

沈长乐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春柳走了过来,沈长乐这才将书放下,露出红艳艳的小嘴。她抿嘴笑道:“张阁老乃是朝中重臣,咱们这些人家虽说有爵位。不过论起实权来,自然是比不上张阁老的。所以啊,那些姑娘们也不过是看在她家权势上,对她客气几分罢了。”

春柳:“……”

沈长乐见她愣了,忍不住又点拨她:“京城乃是天子所在之地,天下的好东西还不是尽数入了京城。南方的东西不过就是图了稀奇罢了,要是论富贵稳重,自然还是北方为首。”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