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氏派人来找章行直的时候,他正在送人,那丫鬟赶紧和管事说了一声。管事一听是太太有急事,便在客人走了之后,上前说了一声。章行直点头,往旁边僻静的地方走了两步。
丫鬟知道事态紧急,便捡了要紧的说。待她说了经过之后,又道:“太太的意思是怕那人乱说话,所以想请老爷出面,同他好生说说。”
章行直闻言蹙眉,这大喜的日子,竟是生出这样的是非,他便是不悦。可也只能按着徐氏所说的,赶紧派管事去查查,看看这个魏燕生的客人可还在?
只是他想了想,竟一时想不起京城哪户人家是姓魏的?不过因老太太大喜的日子,章浔倒也请了些朋友,所以他猜测或许是儿子的朋友?毕竟年纪据说也是和章浔差不多大。
结果他还没找章浔,章浔倒是又拍小厮过来,说是七皇子想给老太太请个安,好回宫交差。章行直虽觉得奇怪,不过既然人家七皇子提出,那也是有心了。
自然是点头同意的。
此时老太太已经被扶着回院子里歇息,到底是年纪大了,虽然是高兴的事情,可还是有些撑不住了。沈长乐心里存着事情,所以说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以至于章茹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呢。
“姨母,怎么了?”她有些尴尬地笑了下。
章茹瞧着她的模样,倒是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和你说话也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呢,就是有点累,”随后她朝着老太太笑着,带着温和地语气说:“外祖母,今个可真热闹呢。”
“确实是热闹,也幸亏只过这一回,要不然我这老骨头可经受不住折腾,”章老太太笑着打趣。
旁边的章茹立即不依不饶了,“怎么就一回了,下回您七十岁的时候,咱们办地比这个还热闹呢。”
“我被你们哄了一回,下回可不办了,要办你给你爹办去,”老太太不搭理她,一口否决了,这种热闹啊,虽说确实喜庆,可真要办下来,旁的不说,就是这嘴角都快笑垮了。
三人说笑的时候,就有丫鬟来禀告,说是待会大少爷会领着七皇子和九皇子来给老太太祝寿。
这么一听,连歪靠在榻上的章茹,都一下坐起了身子,轻笑着看着外面说道:“哟,这可真是的,这两孩子也太客气了。”
章茹一声两个孩子,倒也不是托大,她是安郡王妃,乃是纪钰和纪铤两人的长辈。所以这一声称呼,也还算合情合理。反倒是老太太脸上也是露出吃惊的表情,显然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倒是章茹比较着急,赶紧让丫鬟重新给老太太重新梳了头发,之前戴地重物倒是被卸下了,这会只是作家常打扮。
沈长乐一听纪钰要来,原本她是该主动提出回避。可是此时,她垂着头,嘴巴却怎么都张不开。她也许久没瞧见他了,所以这一次能不能允许她任性一次?
所以她一直垂着头,并不开口。
而纪钰来地比想象中的快,就在老太太想起来沈长乐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的时候,章浔已经领着他进来了。
纪钰和纪铤两人一进来,就给拱手给老太太请安,又说了些祝寿的话,惹地老太太连连笑道:”倒是劳烦两位皇子了,都坐,都赶紧坐。”
丫鬟搬了好几张玫瑰高背椅过来,不仅章浔来了,章漾和纪启殊也跟着了,其他几个人据说在前头帮忙送客呢。
纪铤一进来就瞧见对面坐着的姑娘,瞧着年纪十三四岁吧,原先他只当是章家的姑娘呢。可是她抬头的时候,纪铤反而一愣。他自小在宫里头长大,自觉得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啊。就是他母妃德妃娘娘,那是一等一的美人。
可是对面小姑娘抬头的时候,他还是惊艳了一把。她的皮肤太过白皙光滑,可气色却又太好,几乎是从肌肤底层透出潋滟的粉光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犹如要将人的魂魄吸走般,而粉润的唇瓣更是最上等的胭脂都调不出的好看。
纪铤是看呆了,只觉得她如今才这般小,就美地让人挪不开眼睛,若是以后长大,又是何等的清艳绝丽。
而此时抬头的沈长乐,压根就没注意到纪铤的眼神,打从纪钰踏进这间屋子以来,她的心仿佛就不是自己的了,跳跃的频率快地吓人。她故作镇定地抬头,而纪钰此时正在和老太太说话,只留着一张线条优美的侧脸对着她。
十七岁的纪钰,似乎已有了些前世的影子,高大挺拔地身材,他的双手随意地搭在腿上,手指莹润修长,指甲修地虽然特别地短,可却干净圆润。
他腰间系着明黄腰带,浅紫色十字锦长袍穿在他身上,让他显得更加骄矜贵气。
好吧,他一直没看自己,连余光都没有。
不过这样,她反倒自然了许多,只端坐着,落落大方地听着他们说话。他的声音似乎也和之前有所不同,有了一份低沉暗哑,听起来更像一个成年的男子。
唉,她还只是个小孩,可他都已经成了一个大人了。
就在她落寞地想着的时候,突然纪钰微微转过头,眼睛在她身上迅速地扫了一眼。
因为他们两人就是面对面坐着,所以沈长乐正襟危坐的时候,视线‘正巧’是平视着他的。两人就在某一瞬间,视线撞上了,沈长乐甚至能看见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可是心脏又突然加快跳动了起来,从身体里涌现起一股子羞涩,渐渐心底仿佛有什么热气在向上冒,脸颊慢慢地开始变红。她霍地低头,要是此时她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她肯定能看见自己的脸颊犹如火烧过一样。
旁边的纪铤还在想这是章家的哪个姑娘呢,就看见她又垂下头了,而脸颊上还泛着可疑的红晕。他不由有些害羞,难不成是她知道我在看她?
“沈姑娘,你身体可好些了?”纪钰在和老太太说完之后,转头含笑看着对面的人问道。
而几乎在同时,纪启殊的心底闪过一个念头,你看,我就知道,他来看望外祖母肯定是有目的的,来了,来了。
只是他问的太过大方,所以众人在片刻吃惊之后,却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而沈长乐也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要紧张,不要害羞,说话的时候不要咬唇,把他当作寻常人对待。
“已经好多了,谢谢七皇子关心,”沈长乐说完这句话,要不是竭力控制着,只怕都想哭出来了。她的声音怎么这么娇滴滴的,就像她讨厌的沈兰说话一样,那个疏朗大方的沈长乐去了哪里。
可纪钰的嘴角已经掀了起来,将她的羞涩都落在眼底。虽然这两年他一直没见她,可是他对她的关心却一刻没有停歇。只要在等等,只要再忍忍。
“沈姑娘?”纪铤好奇地反问道,原来不是章姑娘,是沈姑娘啊,可是怎么有些熟悉呢,这个沈姑娘,随后他突然恍悟道:“你就是我七哥救的那个沈家姑娘啊?”
纪钰英雄救美之事,早已经传遍了京城,纪铤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毕竟之前二哥还提过好几次呢,只是纪铤一直没有见过沈长乐,此时他恍悟过来了,他突然有些可怜了,她怎么就是沈姑娘了呢?
她要不是那个沈姑娘该有多好啊。
不过也就只是惋惜而已,但随后他的视线已在纪钰和沈长乐之间打着转呢。
沈长乐没想到对面的九皇子,会提起这茬,不过却也只能回道:“回九皇子,正是臣女。”
“你别紧张,我就是好奇而已,随口问问,”纪铤在收到纪钰撇过来的警告时,眼神实在太可怕了,他不过就是多嘴问了一句嘛,纪铤心里有点小委屈。
倒是上首的老太太和章茹,相视对望了一眼,眼神里可真是说不尽的话啊。
等纪钰告辞之后,老太太瞧着沈长乐也累了,便让她也回去休息。待明日再回卫国公府也不迟。只是她走了之后,章茹就有点着急了,立即开口说道:“娘,我怎么瞧着有点不对劲啊?”
“你都瞧出来了?”老太太笑话她,要说章茹自然也是个厉害的,只是有时候性子风风火火了些,反倒是不如徐氏细致。
“娘,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章茹有些着急,她说:“我怎么看七皇子对咱们长乐有些上心啊?”
“可不就是上心啊,这都过去多久了,还问咱们长乐身体呢,”章茹有些想不通,毕竟七皇子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多少也有些了解,那样冷冷清清的人,突然变地这般温和,可不就处处透着怪异。
倒是老太太笑了笑,脸上却没什么紧张的,只说道:“不过就件小事罢了,瞧把你激动的。这事你可不要胡乱说,就是和王爷也不许说,要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长乐攀附富贵呢。”
“娘,我怎么会乱说呢,这可关系着长乐的终身大事,我这也不是替她着急嘛,”章茹有些尴尬,轻声说。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令承都还没着急呢,你这做姨母的怎么就着急了。你若是真着急,就多替她相看相看,免得以后谈婚论嫁起来,两眼一抹黑的,”老太太说道。
谁知章茹却笑了,却是压低声音问道:“娘,你觉得咱们家启殊如何?”
“启殊?”老太太想了想,眯着眼睛,问道:“可是启殊那孩子说了什么?”
“他能说什么啊,半大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呢。我就是瞧着他和长乐年纪相仿,又是这样亲近的表兄妹,知根知底的,”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地扶了扶鬓角,又轻轻一笑,“况且长乐给我当儿媳妇,您还不放心啊,我可是一辈子疼着她呢。”
老太太自然知道亲上加亲的好处,只不过她自己心底也是有打算的。
“要说亲上加亲,可又不止你一家,启殊是什么都不懂,可是我这家里头可有一个呢,”老太太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章茹有些惊讶,可是又仔细想了想,他问:“可是漾哥儿?”
章浔已经定下了亲事,就等着年底完婚呢。所以自然就不可能是他,况且年岁也不合适啊。倒是章漾和长乐年岁虽然差了点,但也还算是合适。况且漾哥儿确实对长乐不一样。
她抿嘴一笑,说道:“要真是漾哥儿,那我就不提了。反正大嫂的性子,我最是放心的,况且还有您和爹在呢,长乐要是真嫁过来,我倒也不担心。”
“算了,倒也不急在这一时,长乐年纪还小,从明年开始相看,也还来得及呢,”老太太反倒是不着急。小姑娘出嫁可不比在家的时候,上要孝敬父母,下要伺候丈夫,日后还要生儿育女,自然不如在家里矜贵地做姑娘舒服。所以老太太倒是想着她能多留些时日,哪怕留到十六岁出嫁,那也可以啊。
沈长乐原本还想着魏燕生的事情,可是被纪钰这么一打扰,回到院子里之后,满脑子都是他的模样。
他长大了,不,应该是,他变成了男人了。
沈长乐将身子埋在榻上,忍不住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似乎还是个小孩子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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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沈兰的苦苦哀求,沈慧并没有立刻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只是陈氏在上车的时候,看了一眼沈兰身上的衣裳,淡淡问道:“兰姐儿的这身衣裳哪来的?”
“先前我不小心将衣服弄脏了,这是三妹妹借我的,”沈兰垂着头,闷闷地说道。
沈慧看着她的模样,以为她也被吓坏了,所以一时也有些心软,想着回去再说吧。陈氏自然不知道这姐妹二人的心思,只是有些不满地看了沈兰一眼,又将头别过去了。
等回府之后,沈兰匆匆与陈氏告别,便去了韩姨娘的院子。走之前,韩姨娘可是替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所以她一回来,韩姨娘就立即发现她身上的衣裳换了。
“姨娘,”沈兰喊了一句,眼泪险些要落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啊,倒是韩姨娘是个有主意的,见她要哭了,连忙让她别着急,好好说话。沈兰只得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原本是想在昌平侯夫人面前露个脸,可谁知最后却落地这般狼狈。
“娘,要是这事传出去,我可怎么办啊,”虽说那会看起来周围没什么人,可谁知到底有没有人啊,况且那书生又是那等穷酸,要是他故意将此事宣扬出去,到时候来求娶自己,她可怎么办啊。
韩姨娘一听也是吓了半死,可是她是什么人,十几岁的时候,就敢拉了表哥的手,将自己交到他手上。就算老太太坚决不同意她进府,她还不是有得是手段进来。
所以在片刻的惊吓之后,她迅速地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又详细问了几句,在得知她将沈慧的帕子落在那里时,韩姨娘恨不得对着她的小脸蛋亲上两口,可真不愧是她的好女儿,就算在那种时候,都能临危不乱,做出最迅速地反应。
“这事你别担心,交给我来处理吧,”韩姨娘轻轻一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
晚上,沈令昌照旧过来。虽说韩姨娘已经三十多岁,也算是个半个徐娘。可是比起那些鲜嫩可口的小姑娘,她这样的反而更能在床子之间迎合沈令昌,更何况最近因为昌平侯府的事情,她可谓是使劲了手段伺候沈令昌。今个也算是到了收结果的时候了。
待两人床上大汗淋漓之后,韩姨娘趴在沈令昌的身上,柔软的身体温热又细腻,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那一处蜜源热烘烘地,让沈令昌又不由喉头一紧。
韩姨娘知道这会正是好时候,便低声说道:“老爷,有一事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怎么了?”沈令昌闭着眼睛,声音带着一丝疲倦,又透着隐隐的亢奋。
韩姨娘便在他耳畔低声了几句,沈令昌听罢,霍地一下睁开眼睛,原本的疲倦似乎一扫而空,留下精明犀利的眼神。他有些震怒地问道:“可是真的?”
“那有什么假的,你不知道月儿有多可怜,就因为撞破了大姑娘的好事,就被那野男人推到了湖里,当时三姑娘也是在场的呢,”韩姨娘说地信誓旦旦的,让沈令昌不由不相信。
而沈令昌却还是疑惑,毕竟沈慧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并不是那等出格的姑娘。而且她一直待在家中,极少出门,又哪里能认识什么书生?
“长乐也在场?”只是韩姨娘信誓旦旦地说出沈长乐的名字,倒是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韩姨娘点头,掩面道:“难不成妾身还能骗你不成,若不是为了这一家子的姑娘好,我又何必做这等恶人。毕竟大姑娘是长姐,她若出了什么事,咱们这一家子的姑娘都别想做人了。”
沈令昌有些烦躁,先前的舒爽也消失殆尽了。
“二姑娘说,大姑娘的手帕还在那人手里呢,您说这难道还有假的?”韩姨娘低低说道。
沈令昌不说话,可是韩姨娘却在心里得意了起来。她之所以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还不就是仗着沈令昌不会当面质问沈慧和沈长乐,毕竟这可是二房的丑事,他自然不会傻到去问侄女。至于沈慧,依韩姨娘对他的了解,知道他也不会去问的。
大概是作为庶子的原因,沈令昌性子有些阴郁,有什么事情也喜欢闷在心里,就算有误会也不会主动去问。他只会私底下派人去查,可是要查,韩姨娘就更不怕了,因为沈慧的手帕确实在那个穷书生手里。
烟柳回头去看的时候,已经瞧见那书生将帕子捡起来揣进袖中了。
“当真是家门不幸,”沈令昌狠狠地拍了一下床榻,韩姨娘赶紧坐起身,顺着他的胸口摸了摸,柔声劝慰着。
随后,她又淡淡说道:“我听说如今大姑娘正在议亲呢,若是这事要宣扬出去,可如何是好啊?”
沈令昌自然知道沈慧在和昌平侯府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会横出这样的事情。他面色阴沉,而韩姨娘又低声说道:“说起来,也正是的,大姑娘若是真有心底喜欢的人,便是来求求老爷和夫人就是了。何至于这般私底下就见面。”
“荒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她说话的道理,”沈令昌冷冷道。
韩姨娘不敢说话了。
她知道今天的事情,算是大告成功了。她已经在沈令昌心底种下了这颗疑惑的种子。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后面来的居然这么迅速,又这么快。
昌平侯府的人竟然上门来提亲了,只是她家也没有宣扬,只托了人来说和,还想要大姑娘的生辰回去合。
原本陈氏见那边一直不冷不热的,还以为没戏呢,谁知居然这么峰回路转了。
当即便欢喜地回了沈令昌。
☆、第 69 章 偷龙转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