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露出笑容,三两步走在他身边,一下挽着他的手臂,声音娇娇说道:“大哥哥,你穿官服可真威风。”
沈如诲见她满口的好话,严肃板正的表情也变地柔和,唇上染着一点笑意,嘴角微微弯起。他伸手在她的头发上微微一揉,“说吧,想要哪样?”
沈长乐尴尬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也不怪大哥哥这般,实在是因为她年轻那会,好吧,就是大概八九岁的时候,其实也没那么小。好吧,就是十来岁的时候,极是喜欢练字,整天非要找什么字帖临摹,而且是非名家的不要。所以这一来二去的,不管是爹爹的书房,还是大哥哥的书房都没有逃过她的魔爪。
特别是沈如诲的书房,她跟自己的院子似得。有时候沈如诲下学回来,刚进书房,就看见一身粉衣的小姑娘,正坐在自己的书桌上,像模像样地练字呢。要是不知道的人进来,还以为这是她自己的书房呢。
所以也不怪沈长乐一开口,沈如诲就往那边想,实在是她前科太多了。
沈长乐露出尴尬地笑容,似是不好意思。
“我只是好久没同大哥哥一起用膳了,所以才找大哥哥的,”沈长乐微撅嘴,似乎觉得沈如诲把自己想成那样的人,实在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呢。
沈如诲低头看她,却不点破,只又回头吩咐自己的小厮去点膳,不过他点的膳食中,多是沈长乐爱吃的东西。
就在沈长乐将自己给沈如诲做的鞋子,拿出来给他看的时候,沈如谙就闯了进来。他本就是听说沈长乐来寻大哥,来找过来的,结果一进来就瞧见她手中的鞋子啊。
“好啊你,又偷偷给大哥做鞋子,我的呢,”沈如谙一点不客气地问道。
沈长乐微微张着嘴巴,见他这么理所当然地冲着自己讨要东西,似乎惊讶了下。不过随后她就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二哥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哪回给大哥哥做鞋子的时候,没有给你做。你可真是心胸狭窄。”
“我还心胸狭窄,我看你是胡言乱语才是,”沈如谙说着就要伸手给她来一个弹指,结果手刚伸到沈长乐的额头处,就被沈如诲握住。
沈如诲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许打妹妹的头。”
他本就是古板严厉的性子,沈如谙平日在沈令承面前都敢胡言乱语,偏偏在他身边,却是毕恭毕敬的。所以他被挡了下,也不敢说别的,只小小地吐槽道:“大哥太偏心了。”
“你才知道啊,”沈长乐得意地笑他,随后又毫不客气地吐槽道:“我聪明又乖巧,而且还会给大哥哥做针线活。你再看看你自己,成日里闯祸,没地把大哥哥气出内伤来,大哥哥当然喜欢我,多过喜欢你了。”
虽然这些都是实话,可是被自己讲出来,却是处处透着怪异。所以沈如谙当即大笑起来,一边笑弯了腰,一边大声道:“哪有人这般夸赞自己的,哎哟,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大概他笑得太过分,沈长乐气得脸颊通红,而最后却是沈如诲忍无可忍地将他一脚从坑上踢了下去。
谁知沈如谙摔倒在地上,却还是在笑。沈长乐可真是忍无可忍了,立即扑了上去,就是作势要掐他的脖子,“不许再笑了,要是再笑,我就和你拼了。”
结果就算她这么威胁,沈如谙还是照笑不误。
沈长乐平日里在沈月和沈锦面前,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姐姐模样,可是一旦到了两个哥哥面前,就连她自己都发现,竟是变得这般幼稚。
都怪二哥哥啦,谁让他一直笑自己来着。
☆、第 78 章 缘分天定
平阳侯府的满月宴,极是热闹,毕竟是少有的双胞胎生日。平阳侯府也是百年勋贵人家,在京城中是人丁繁盛,姻亲广泽,所以这一场满月礼办地是颇为风光。
卫国公府和平阳侯府有些姻亲关系,不过平日两家走动不算频繁。只是这次老太太想让沈长乐的那位姑娘,与平阳侯府家有亲,所以这一次老太太才会让赵氏带着她来的。
陈氏也带着沈慧一同前来了,她们分了两辆马车,沈长乐自是和赵氏一辆马车。所以她自然没听到路上,陈氏训斥沈慧的话。
“今日会有不少贵夫人在,所以你一定要好生表现,若是得了哪位夫人的青眼,那就好了,”陈氏瞧着沈慧轻声说道。
自打冯游峰成亲之后,陈氏的怨念就越重了,同沈令昌两人更是三日一大吵,两日一小闹。当真是闹地家宅不宁。先前她要将韩姨娘赶到庄子上去住,但沈令昌还是没同意。只因为沈兰得了消息,领着两个弟弟,跪在他跟前求着。
陈氏没能生出嫡子,韩姨娘的两个儿子又是沈令昌唯有的两个儿子,所以三个子女一哭诉,沈令昌就算心中再厌烦韩姨娘让他丢了脸面,可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却也不能让韩姨娘在庄子上自生自灭。
所以他下令关了韩姨娘的禁闭,若是从前的话,这个决定在二房或许不会有异议。可自从换庚贴一事发生之后,陈氏便性情大变,处处觉得沈令昌偏向韩姨娘母子,要害她和沈慧母子两。虽说沈令昌偏心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害人却是不至于的。
只是女人一旦钻进了牛角尖,一时只怕是转不过弯来了。
若只是对韩姨娘的事情上的话,沈慧尚且还能忍受。只是母亲如今却让她四处讨好,这等下作的事情,她如何能忍得了。那一日她去长乐的屋子之中,也是因为母亲又提起了她的婚事。
“娘,结亲最是讲究的门当户对,若是门不当户不对,便是一味地结交攀扯,难道别人就能瞧得上你吗?”沈慧耐着性子,同陈氏小声说道。
陈氏却是不以为然,她盯着沈慧,坚定道:“你乃是国公府的大姑娘,身份上又比谁能差得了什么?”
国公府的大姑娘,说的好听,可如今国公府当家的是她的大伯。若是如今当家的是她祖父的话,她这个大姑娘的身份或许还能贵重上几分。可现在谁都知道沈家是个什么情况,她这个大姑娘也只是挂了个虚名罢了。
“娘,国公府是伯父的,与爹爹又没干系,我又算什么国公府大姑娘呢,”沈慧一向看地明白,她从来没有像陈氏这般,抱着美好的幻想。而她也更不会像韩姨娘和沈兰一样,处处费劲心机,只为了嫁入所谓的高门。
陈氏一听她这话,只觉得她是在妄自菲薄,登时脾气就上来了。也不知是陈氏从前忍耐的太过辛苦了,自从同沈令昌闹翻之后,她整个人便性情大变,犹如换了一个人般。
所以沈慧只得在马车中,安静地听着她的话。
待下了马车之后,陈氏脸上还隐隐有怒气。倒是赵氏瞧见她这番模样,开口轻声问道:”二嫂,这是怎么饿了?”
毕竟她们是来参加满月礼的,这样大喜的日子,哪里好摆脸色在脸上的。所以陈氏也轻轻一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咱们进去吧。”
此时平阳侯府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们被领着坐上了小轿,由仆妇抬着进了府内。今日乃是平阳侯府嫡出孙女的满月酒,虽说姑娘没有孙子那般被看重,只是这次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实在是罕见地很。所以平阳侯府也摆上了三十六桌,讨了个六六大顺的彩头。
待她们从轿子里下来,进了二门后,便跟着前面的人,一直往前走。待进了迎宾堂内,迎面一个穿着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的夫人走了过来,笑道:“原是几位贵客来了,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沈长乐在瞧见这妇人的一瞬,还是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平阳侯夫人袁氏,她前世的婆婆。在平阳侯府的三年,是她从不曾愿意想起的。况且在她要离开平阳侯府的时候,袁氏也是百般阻拦,不愿让她大归。好在她父兄坚持,又因她守过了三年重孝,所以平阳侯府没有理由强留她。
如今再见她,沈长乐心中说没有怨气,自然是不可能的。
平阳侯府费劲心思,隐瞒了三公子的病情,骗地沈长乐嫁进来。再加上因三公子的病情,三房在府中一向说不上话,她这个三奶奶更是形如摆设。所以她在这里受过的苦,却是她两世都未曾受过的。
“今日是府上大喜的日子,宾客这般多,嫂子忙里忙外的自是辛苦了,”赵氏笑着说道。
原本说来,陈氏是二嫂,这种攀谈交际的事情,应该由她来做。只是卫国公府情况实在是特殊,国公夫人常年不出府门,就是家中也交给三太太赵氏打理。所以卫国公府平常的人情往来,也多是由赵氏出面的。再说,赵氏也是出身勋贵人家,不管是交际的手段还是姿态,都要比陈氏好。所以这些话她说起来是游刃有余,而陈氏却略显不足。
待袁氏亲自将她们领到屋子里,里面早已经是一片说笑声。
秦家二奶奶今日满脸喜气,穿着一身大红洒金遍地石榴百子妆长袄,头戴着赤金点翠如意步摇,正笑着同旁边地人在说话呢。而她身边则站着两个奶娘,这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大红锦绣襁褓。袁氏亲自领着她们过去,二奶奶自然是认得赵氏,立即同两位长辈请安。
待相互见了礼之后,沈长乐才瞧见襁褓中的两个小娃娃。说来秦家的这对双胞胎小姑娘,确实是漂亮。当初沈长乐嫁进来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已经是能说会笑的年纪,她去给袁氏请安的时候,两人总是会甜甜地叫她一声三婶婶。
如今她们两个小家伙,被奶娘抱着,粉嘟嘟的小脸蛋白胖又秀气,这会两人丝毫不受室内嘈杂的声音影响,正闭着眼睛香甜地睡觉。
“还真是一模一样呢,”旁边的沈慧一时母爱之心大发,欢笑地说道。
这话说地有些孩子气了,不过旁边的大人不仅没笑她,反而是跟着她的话笑了起来。赵氏打趣了她一眼,说道:“要不怎么说是孪生呢,可不就是一样。”
“三婶可别笑话我了,”沈慧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脸上泛着桃红色,本就是人比花娇的年纪,此时瞧起来更是好看。
倒是袁氏打量了沈慧一眼,嘴角也含着笑意,说道:“可不就是,若是日后再长地大些,只怕瞧着更像呢。”
“那岂不是不好分辨,”旁边一个同她们一起看孩子的贵妇,笑着说道。
秦二奶奶笑言:“那倒也无妨,到时候给她们的帕子上绣了字便是,若是再不济,就在衣裳上绣字。”
众人一听她的话,纷纷笑开,有个圆脸贵妇人笑道:“哪有亲娘不识得自家闺女的道理?”
可她这么说了,其他人反而是纷纷开口了。
“我以前在扬州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对姐妹花,长得那叫一模一样,别说旁人分不清,就连亲娘有些都弄糊涂了,”一位手上带着硕大赤金红宝石戒指的夫人,头一个不同意。
孪生儿如今极少见,所以众人纷纷转头看着她。这位夫人也算是好口才吧,一开口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待说完之后,直逗得大家笑得前俯后仰的。
也不知是屋子里太热,还是周围声音太嘈杂,只见原本两个安安静静睡觉的小姑娘,先是左边的小姑娘撅着红艳艳的小嘴唇,似是酝酿了一会,随后就嚎地一声,哭了出来。而右边的小姑娘原本还安安稳稳的,可是一听到哭声,也是在第一时间扯起嗓子来,呼应着旁边的哭声。
秦二奶奶一见两个小家伙都哭了,赶紧笑了声,便赶紧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哄哄,瞧瞧是不是该换尿布了。
等两个孩子被抱下去之后,众人这才落座。秦夫人是个长袖善舞的,人情交际上最是玲珑不过,而她身后站着的秦大奶奶,就没那么开朗了。这大好的日子,就见她表情冷清,虽说端庄稳重,只是到底不太应景。
反倒是另一边的秦二奶奶,满脸笑容,浑身透着喜气,待人应事不知比旁边的大奶奶热情多少。沈长乐对这样的场景当然不陌生,秦家大奶奶出身高门,乃是武夷大长公主的嫡孙女,打小就是前呼后拥的宠儿。在家里养了一身骄娇二气,便是出嫁之后,也是处处掐尖要强。
可偏偏秦家二奶奶也不是个差的,她性子温和,又善于交际,颇有些秦夫人八面玲珑的手段。虽说出身没秦大奶奶那么高贵,可是就靠着自己,在婆婆跟前可是从来不输给秦大奶奶的。
而如今她又生了一对孪生姐妹花,而秦大奶奶嫁进来三年,至今还无所出呢。这两厢一对比,秦夫人更喜欢谁,简直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秦大奶奶一直和二奶奶别着劲。
沈长乐就坐在赵氏的身边,来之前她一直问三婶婶,她今天是来相看哪家姑娘的,可谁知三婶婶不仅不告诉她,还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所以她也只能一直抱着好奇心,只是到底是在旁人家做客,她也不好四处张望,免得旁人觉得她不够庄重。
“三婶婶,”沈长乐忍不住叫了赵氏一声。
而赵氏回头看她一眼,低低笑了声,带着打趣地声音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沉不住气,待会的。”
又是待会的,沈长乐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在她抬头的时候,就瞧见对面一个姑娘正盯着她看。若是说地更准确些,这位姑娘年纪瞧着估摸着十六七岁,只是梳着的发髻已是妇人打扮。
两人目光相遇,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可是对面的人,却是明显地哼了一声,就将眼睛撇向另一边。
还真是够无礼的。沈长乐心中吐槽道。
而此时沈慧也正好注意到了对面的女子,低声问道:“三妹妹,你认识对面那女子吗?”
沈长乐正要摇头,可是眼睛却又盯着她看,因为她实在是觉得太熟悉。待她回过神时,才发现她是乔芸。她倒吸了一口气,倒也不能怪她没第一时间认出乔芸。只是之前见她都是一副高傲少女打扮,如今突然作新妇打扮,她却是没认出来。
难怪她会这么瞪着自己,沈长乐只觉自己方才那个笑容太傻了。
“不认识,”沈长乐见沈慧这么问,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只是此时乔芸的视线又转了回来,而这一次她的眼睛却在沈慧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掂量什么。
“三妹妹,你真不认识她吗?”沈慧明显也看到她了,只是她本就少出门交际,再者平阳侯府的宴会也不是人人都能来参加。若是赵氏单独带她出门,未必能来这种规格的宴会。
所以沈慧不认得乔芸却也是应该的。
不过乔芸却认出了沈慧来,虽然再不甘心,可是她到底还是嫁给了冯游峰。而今日她能来参加宴会,也是因为乔家与秦二奶奶家中有亲,再加上秦二奶奶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她娘便非让她过来沾沾喜气。
乔芸虽不情不愿,可是为了能出门,倒也来了。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就遇到了死对头。她一向视沈长乐为眼中钉,因为表哥没有为她做过的事情,却全给对面的那个小丫头做过了。带着她逛花灯会,为了她当众训斥自己,女子一向敏感,况且又是事关纪钰,所以乔芸能感觉到表哥待她的不同。
原本她还没将沈长乐放在眼中,毕竟就算表哥再喜欢,但只要有姑母在,七皇子正妃的位置就是她的。
一想到这里,乔芸忍不住握紧手掌,细长的指甲掐进手掌心,只有这样的疼,才能让她控制自己,不对对面的沈长乐做些什么。
只是她转过头之后,又注意到她身边坐着的姑娘,看着年纪略大些,想来是沈家另外的姑娘。不过乔芸在成婚之前,便已经知道冯游峰在她之前,还与沈家的大姑娘差点定亲,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便没了结果。
乔芸打量着沈慧,大概猜测这就是沈家的大姑娘吧。容貌秀气,不过只勉强算作一个小家碧玉吧。
不过一想到,沈家这对姐妹和自己的渊源,姓沈的是专门来和她做对的吧?
在乔芸再一次转过视线之后,沈长乐才低着头,轻声说道:“其实,她就是乔芸。”
沈慧:“……”她露出一个乔芸是谁的表情?
不过不等沈长乐解释,她就立即意识到,乔芸是谁了。这些天她一直听着陈氏的念叨,听她惋惜自己错失了一个多么好的婚嫁对象。特别是知道那个豆腐西施小产之后,陈氏惋惜的心情已是达到顶峰。
在陈氏以及她舅母看来,冯游峰与豆腐西施的事情顶多就是少年人的风流韵事。那也是成婚前小小的错误罢了,如今这个错误也不存在了,可不就得惋惜。
沈慧表面对她们的话言听计从,可心底却一点都不以为然。冯游峰还未成亲,就能做出这等事情,可见也不是个教养好的,最起码他是肯定比不上家中两个哥哥。沈慧可是瞧见沈家两个兄长,这么些年别说是风流韵事了,房中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所以对于陈氏的惋惜,她从来都是不以为然的。
“这位长得可真好看,”沈慧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沈长乐不由一乐,只觉得大姐姐这也太实诚了。好在这么一段插曲之后,乔芸就再没看过来。
而宾客到齐之后,就有人将她们请到席上。而这次秦夫人也特地体贴地给姑娘们单独开了席面,让家中庶女出面招待。秦夫人只生了三个儿子,所以才让庶出姑娘出面招待众人。好在因着秦四姑娘是主人家,所以倒也没人说旁的。
沈长乐照旧拉了沈慧的手臂准备过去坐着,而赵氏则是在她们离开之前,将她拉到一旁,轻轻地指了指那边的姑娘,说道:“你瞧瞧那边那位穿着淡蓝衣裳的姑娘如何?”
她顺着赵氏的眼睛瞧过去,登时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