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钰一向不喜欢让人打扰他们两人,所以晚上的时候,丫鬟值夜都是外面的次间里。沈长乐原本还以为屋子里就他们两人呢,所以她才这般与他撒娇的。这会被丫鬟们瞧着,她不禁面上一燥,轻捶了下他的胸膛,恼火说道:“还不放我下来,让人瞧见,岂不是笑话。”
“方才要我抱你起身的也是你,这会倒是又怪起我来了,”纪钰双手抱着她,眉眼带着轻笑,原本清和的人,登时带上了几分风流。
沈长乐觉得这个房间一定藏着某样她不知道的东西,要不然为何纪钰一进来,整个人都跟变了一个人似得。一向清冷的人,花样百出地让她的羞耻心差点爆掉。随便一个笑容,都有一种风流写意的味道。
可偏偏他在外面的时候,还是一副清冷严肃的样子。走出去,谁不暗暗赞一声,不愧是昭王爷,气度就是不凡。
“反正都是你的错,”她伸出纤纤玉手,抵在他的胸口,撅着嘴撒娇道。
纪钰无奈,嘴角勾了勾,“娘子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一旁的丫鬟自然将他们夫妻的对话听在耳中,绿芜早就忍不住地低下头了,而纪钰身边的丫鬟,也早已经从原本的震惊、不敢相信,变成如今的见怪不怪。王爷自从有了王妃之后,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她们的认知。
两人又闹腾了一会,纪钰这才将她轻轻放了下来。纪钰叫了丫鬟过来,伺候他更衣。而他洗漱的时候,沈长乐才挑选好了衣裳。因着今日是节庆,所以她穿地也鲜艳,便是身上衣裳的刺绣都是百蝶穿花,仔细看,就能瞧见衣裳上面神态各异的蝴蝶,而蝴蝶上还有点睛的金线银线。
“要不你等我下朝再进宫吧?”纪钰想了想,还是说道。
沈长乐此时正坐在梳妆镜前,她回头看着他,眨了下眼睛,眼里带着俏皮,“我知道王爷最心疼我了。”
她怎么会不知,纪钰会这么说,也只是怕德妃会为难她。不过旁人进宫都是赶早,她要是真是那个时辰过去,只怕母妃的脸色就不能瞧了。
“我正好过去陪母妃说说话,母妃如今可喜欢同我一起说话了,”沈长乐腆着脸说道。其实她与德妃之间的相处,大部分都是她讨好德妃,而德妃赏脸地时候,就回上一句,不赏脸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傻乎乎的说话。
虽然她在德妃这里没得到什么好脸色,不过德妃也不会随意地责罚她,更不用是像上一世那般,动不动就让她跪上一个时辰的。就连沈长乐都在心底感慨,这当儿媳妇还是与妾室不同啊。上一世她虽然位分高,可是在太后跟前,那也只是儿子的一个妾而已。
可是这一世的话,她可是纪钰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昭王妃。所以就算德妃心底不喜欢她,可是为了维护母子之间的关系,她还是不会太过为难沈长乐的。
待夫妻两人稍微用了点早膳,便携手出门。只是这一次纪钰是骑马进宫上朝,而沈长乐则是坐马车过去。
在她要登车的时候,纪钰忍不住在她耳边低声宽慰了句:“我一下朝,就马上过去找你。”
虽然知道他的意思,可这会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母妃不会吃了我的。”
纪钰轻瞪了她一眼,显然是觉得她不识好人心。沈长乐一瞧他这小气劲又上来,赶紧说道:“你快去上朝吧,迟了不好。”
两人又相互推了一番,最后才是沈长乐看着他骑马离去。
待她进宫之后,到了德妃宫中,自是有宫女领着她进去。进内殿之后,就看见德妃正背对门口,站在玻璃鱼缸前,正在往鱼缸里面撒鱼食。
沈长乐瞧着清澈的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知道这是纪铤亲自给德妃捉的。虽说德妃还怕他有危险,好生训斥了一番。可到底是宝贝儿子的心意,所以她这心里对这一缸子的锦鲤,不知有多宝贝呢。
“给母妃请安,”沈长乐走至她身后,俯身请安。
德妃将手里最后的一点鱼食撒干净了,才不紧不慢地转身,低头瞧了她一眼,淡然道:“起来吧。”
旁边的宫女赶紧拿上帕子,替她擦了擦手掌。德妃走到沈长乐的身边,脚步未缓,径直往前面的罗汉床走了过去。沈长乐自然不会等着她招呼自己,自动自觉地跟了上去。
“也不知那锦鲤前世是修了什么福,如今被母妃照料地这般好,”沈长乐脸上挂着笑,明知自己是没话找话,可还是得表现出一副坦然的模样。
先前她不知道德妃对自己的态度,来她宫中的时候,生怕多说话惹了她的嫌弃。可是两回下来之后,她就明白了,要是她不找话说的话,就永远不要指望德妃会和她主动说话了。
虽然偶尔也会和其他几位王妃一块聊天,不过听着人家一口一个母妃叫的亲热,她这心情还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如今她竟是一心盼着纪铤赶紧成亲,若是他的王妃,只怕德妃定是舍不得冷落下去的。
德妃如她所想的那般,只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并未开腔搭话。可她不说话,沈长乐却不能不说话啊,于是她又说了别的。好在今日德妃的兴致不错,后面居然还和她搭腔了几句。
因宫宴是在晚上,所以沈长乐一整天都要待在德妃的宫里。
待中午的时候,纪钰便领着纪铤一块过来了。德妃见了他们兄弟两人,冷淡的美人儿脸,这会也笑靥如花。特别是纪铤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十足地温情,那浓浓的舔犊情深,便是不说话都在空气流转起来。
所以沈长乐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德妃留了纪钰和纪铤在自己宫中用膳,因有纪铤在,沈长乐想回避的。哪知德妃倒是淡淡地说了句:“都是自家人,哪有那样大的规矩,都坐下吧。”
于是沈长乐这才乖巧地在纪钰身边坐下。
用过午膳,纪铤陪着德妃在外面转了一会,她便去休息了。
沈长乐倒是没人管了,而纪铤非要拉着纪钰去比试射箭,她眼巴巴地瞧着纪钰。
“七嫂,你先在这歇会,我们去去就回来,”纪铤一见七哥,被嫂子看了一眼,就不想走了,登时就着急了。
沈长乐自然知道团结好小叔子的必要性,况且这个小叔子还是德妃的心头肉。于是她只得坚强地说道:“王爷,就和九弟一起过去松泛松泛吧。别担心我,我在母妃宫里就跟在自家一般。”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那叫一个大方得体。
纪钰瞧着她这小模样,心底暗笑,说道:“那我便和九弟去了?”
“去吧,去吧,多玩一会,反正今日宫宴还早着呢,”沈长乐挥挥手,一副目送着他们离开的体贴模样。
纪铤也生怕纪钰后悔,赶紧拉着他,就着急道:“七哥,今个不仅咱们过去玩,听说四哥、五哥他们都在呢。”
“我让人带你去后殿休息会吧,你在家里不是一向都有午歇的习惯?”谁知纪铤越着急,纪钰就越不着急,还想着让人伺候沈长乐去午睡的事情。
纪铤一听他连这么点小事都要过问,也是惊呆了,反而忘记了继续催促他。
待纪钰叫了德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悦心过来,让她领着沈长乐到后殿去休息。悦心赶紧笑道:“娘娘方才还吩咐奴婢这事,王爷便想到这里了。奴婢这就伺候王妃到后殿歇息。”
纪钰没有跟着她们去后殿,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沈长乐离开。待她的身影彻底不见了之后,纪铤才没好气地问:“七哥,现在可以走了吧?”
纪钰笑了下,转身走了出去。
纪铤快走追了两步,在他身边,有些疑惑地说:“七哥,我总觉得你现在变了。”
“哪儿变了,”纪钰心情不错,难得和他这般闲聊。
纪铤一听他搭腔,便立即来了精神,侃侃而谈道:“我觉得七哥你现在变得好说话了,而且有点,有点……”
他小心地瞧了纪钰一眼,显然是没敢说出口来,其实他想说的是,他觉得纪钰如今变得有人气了,他从前整个人都是冷冷清清的,虽然瞧着矜贵有气度,可到底没那般让人亲近。可是现在,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不一样了。
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纪钰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一下把纪铤看低整个人都一激灵。
果不其然,七哥还是七哥,只是会在七嫂面前,变成不一样的人而已。
“等你以后成亲,就会知道了,”纪钰倒也不是想教训他。
纪铤走在旁边,若有所思,成亲?
***
沈长乐在宫里本就睡得浅,所以外面稍微响动了一点,她就睁开了眼睛。待她起身之后,便唤了一声,就见一个小宫女推门进来,见她醒了,赶紧道:“王妃,悦心姐姐派奴婢来伺候您。”
“你可会梳头发?”沈长乐坐在榻上,笑着问她。
小宫女点了点头,便走了过来。待她梳好之后,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面靶镜,沈长乐拿在手中瞧了一眼,登时笑道:“你这手倒是巧,不愧是宫里头的人,头发梳地可真好。”
沈长乐这话说的不违心,这小宫女梳头的手艺确实是不错,倒是完全复原了她早上的发式,而且沈长乐还觉得她梳地比自己早上的还要好呢。
于是她又问道:“你这梳头的手艺是跟谁学的,可真是好。”
小宫女说了个名字,沈长乐倒是惊讶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说的人就是如今帮德妃梳头的嬷嬷。没想到这小宫女竟是她的徒弟,难怪这么心灵手巧的,原来是名师出高徒。
只是她倒是留了个心,奇怪着怎么悦心把她派了过来。所以到了德妃的跟前,她也没主动提起这个帮她梳头的小宫女。
倒是德妃盯着她的头发瞧了好几回,似乎有话同她说。沈长乐心底一颤,干脆假装没瞧见她的眼神。她若是问上了一句,只怕母妃便会把这个小宫女赏给她吧。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何在,不过沈长乐还是不愿淌这趟水。
所以一直到出门去宫宴的时候,德妃都有些意兴阑珊的。
好在待到了举行宫宴的地方,因人还没到齐,所以女眷都在旁边的梢间里坐着说话。武夷大长公主今个倒是来的早,只是荣妃来的早,在一旁陪着大长公主说话。
而德妃领着沈长乐进去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倒是纷纷瞧了过来。
沈长乐瞧着这屋子里泾渭分明的两边,荣妃坐在左边,而二皇子的生母淑妃则是坐在另外一边。自从她嫁进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淑妃娘娘,至于她为何会认识,也是因为二皇子妃正站在她身后。
淑妃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就算年纪大了,可身上那股子妩媚劲儿还是迷人眼睛。而沈长乐身边的德妃,她身上则是带着一股子清冷贵气,她一直觉得纪钰身上的那股子清冷,就是像足了德妃。
每回德妃不说话的时候,她的心都要颤一颤。
“德妃妹妹来了,”淑妃叫了她一声,不过身子却一动未动,显然是没打算起身。
而旁边的荣妃轻笑了一声,也是不甘落后地说道:“妹妹这会可来晚了,咱们都说了好一会的话了。”
德妃进了来,待坐到位置上后,才淡淡说道:“有两位姐姐主持大局,我来与不来,又有何妨。”
三人说的话是客客气气,脸上还都带着和煦的笑容,可是这心里只怕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好在没一会,屋子里的气氛便又重新融洽了起来,众人说说笑笑的,好一副和睦的画面。
而之前坐在另一边的三公主,倒是跑了过来,主动与沈长乐搭话。
沈长乐自然不怠慢这位小公主,也不知怎么说着,三公主便提到重阳节。她愣了下,这会才端午节,这位公主殿下便已想着重阳节的事情了。
三公主笑问道:“七嫂,我听说女学的学生重阳节的时候,都会登高望远。你以前在书院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啊?”
公主在未出嫁之前,极少有机会能出宫。所以她对外面的世界有好奇,沈长乐也并不会奇怪。只是让她不解的是,三公主正经的嫂子五皇子妃也是女学毕业的女生,而且相较于她这个辍学生,五皇子妃可是学满才毕业的。她怎么不去问五皇子妃,反而来问自己?
也不怪沈长乐这般想,只怪这宫里人人都是人精,她若是傻点,指不定就被怎么坑呢。
所以她如实道:“我也不知呢,三妹若是真想知道,只怕需得问问其他嫂子呢。”
说着,她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三妹想来不知,我在女学连一年都未上满。”
“怎么会这样,”三公主捂着嘴巴,似乎极是吃惊,睁着一双无辜又水润的眼睛看着她。
沈长乐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存心给自己难看呢。
她不禁上次她进宫来时,三公主还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三嫂叫地亲热,而且还说要到昭王府做客呢。怎么这会又变了一副面孔?
这友谊的小船,怎么就说翻就翻呢。
☆、第 116 章 德妃训斥
三公主的一句话,周围人的视线立马便聚集到了长乐身上。她眨了眨眼睛,心底却是想要,她为什么会从女学退学,这个理由难道不是应该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现在这些用一脸迷茫表情,看着她的人,到底是在装什么?
不过既然人家能装,沈长乐自然也会装,她眨了眨眼睛,一双眸子水波流转。待她微垂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想来三妹妹年纪还小,又久居深宫,所以不知道吧。我在女学上学的第一年,遇上马车在大雪天里翻倒。所以便没能继续在女学里继续读书。”
“马车翻了?那岂不是很危险,”三公主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她的表情太过生动,也太过逼真,让沈长乐都不禁迷惑,难不成是她错怪了她?
沈长乐笑了下,倒是回忆起了从前的事情,那时候危险吗?确实是很危险,马车一下就剧烈摇晃起来,就算她及时抓住了车壁,整个人还是一下撞伤了。而那时候出现的纪钰,就像是出现在她面前的一道光。
他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这么多年来,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沈长乐也在这么多年中,养成了仰望他的习惯。
“当时确实是危险,不过万幸的是,如今都痊愈了,”沈长乐笑着回道,不过她说这话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毕竟这会三公主突然问起这个事情来,她也不知道她的理由,所以多说一句,免得她待会又有止不住的问题。
旁边的五皇子妃见她一个劲地问,生怕惹得沈长乐不高兴,便插嘴笑道:“三妹妹,你年纪小,自然不知道,当初救你七嫂的人,还就是你七哥呢。”
虽然是成年往事,可是当初救人与被救的两人,如今却结成了夫妻,可不就是一桩上天注定好的缘分。是以旁边的人都来了兴趣,左右这会也只是闲聊而已,聊衣裳也是聊,聊首饰珠宝也是聊,倒不如聊点有趣的。
这会便有人开始追问沈长乐,当时的情形。德妃在一旁听着,不由瞪了她一眼。可这会沈长乐也没法子,她们谈性正浓,她哪里能一句都不回的。
而安静了一会的三公主,突然又开口感慨道:“那七嫂和七哥岂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还真是又缘分呢,难怪七哥这么喜欢七嫂你呢。”
敏嫔在一旁听着三公主的话,眼角一直在眨,这孩子今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一直在找七皇子妃的茬,还故意说这样的话?虽然这会他们已经成亲了,可三公主的这句话岂不是在暗示,他们成亲之前就已经私相授受了。
其实还真不是敏嫔多想,这会三公主一说,旁边的几位都尴尬地笑了下。就连她的亲嫂子五皇子妃,都表情僵了下。她赶紧出来岔开话题,说道:“好了,这节庆的,还是说些喜庆的事情。咱们一直问七弟妹这事情,只怕她心里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