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可偏偏有人却不想这么简单地放过她,宋寒川目光盯着她,心里头却是划过万千想法。真的就此这么放手?只要他离开信阳,两人之间就真的是天各一方了。

她如今身上还背负着婚约,若是他就此放手的话,那么她就会那个崔谨的妻子,他突然想起今日树林之中,他在远处用千里眼,看着他们站在一处说话,那样登对的模样,竟是刺地他心口生疼。

“我不要你记我一辈子的恩情,”他说的极慢,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我要你喜欢我一辈子,我要你一辈子都待在我的身边。”

她只是同别人站在一处,他就更受不了,他更不能想象,若是有一天别的男子,站在她的床榻前,看着她这样娇艳宁静的模样。

阿璇见他还要纠缠不休,心里头又是恍惚又是烦扰,不得不说道:“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所以请宋公子不要再纠缠不休了。若不然让别人知道了,我真的要青灯古佛常伴一生了。”

此时宋寒川似乎彻底想清楚,即便如今她不喜欢自己又如何,只要自己时时地在她跟前,让她瞧见,让她看见,他就不信他会得不到她的心。这世上你喜欢的人,能喜欢你,本就是奢侈至极的事情。如今阿璇既是不喜欢他,那他就让她喜欢上自己。

所以这会自己把自己说服之后,他便是好性子地同阿璇道:“你父母那处无需担心,至于你的婚事,我也可以帮你退掉。”

“你凭什么,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相信你的话,”阿璇就是见不得他这样理所当然地模样。

宋寒川伸手一只手,只见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将阿璇垂在脸颊一侧的秀发撂在耳朵,指尖擦着耳垂而过,如短暂地电流从耳垂处滑过,让阿璇不自觉地往回一缩。

“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我的身份,是因为我此番来江南,乃是受皇上所派遣办差来的。所以之前没法子告诉你,如今我要走了,自然不想自己在你心中只是个没名没姓的人,”宋寒川解释道。

他坐在床榻边上,两人坐的并不算近,可阿璇却顺时觉得这床榻未免也太狭窄了些。

“我的姓名你已是知道的,我表字东廷,乃是皇上亲赐,”他低头瞧阿璇,却见这姑娘一直垂着头,便是继续往下说,“我父王是皇上的第六子,乃是淳亲王,我是淳王府的三爷,也是嫡出长子,我母妃是第二任淳王妃,不过已在十年前过世。”

阿璇听着他的话,似乎要将这一生都说话。

待他停住声音之后,房间中安静地不像样子。

“如今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平白逗弄你玩的,”宋寒川轻声说道。

而此时阿璇的一心却是久久都不能安定,这时候她应该拒绝他。可是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因为这个少年把自己的一颗心捧到跟前,放佛在对她说,喂,你要还是不要。

“我知道了,你快些走吧,”阿璇想来想去,唯有这样的说法。

她自然也希望自己以后能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她到底骨子里头还是现代人,希望自己的丈夫是自己喜欢的,也是喜欢的,这样在新婚之夜,他掀起大红盖头时,她的脸上才会留下的笑容,而不是苦涩。

可现在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未来有太多定数,她没法子因为宋寒川这样的几句话,就下定什么决心。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一再拒绝,会让他死心时,就见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掌,塞给自己一个东西,便是压低声音道:“要等我。”

说着,他真的就转身离开了。

此时烛光摇曳,外面碧鸢呼吸声似乎小了下去,四周静地什么都听不到。直到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居然是一枚玉锁。

她手掌一抖,玉锁便是落在床上,羊脂玉锁在烛光中越发晶莹。这是一枚玉锁,上头刻着是骏马奔腾地图案,待阿璇再拿起时候,就看见玉锁背面刻着四个字。

“吾儿寒川。”

她忍不住摸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滚烫滚烫,烫的她指尖都在抖动。

玉锁,玉锁,这是锁住她吗?

******

“姑娘,姑娘,”当阿璇翻了个身时,就听见旁边碧竹的声音。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只瞥见外头亮堂的模样,登时就惊坐了起来,反倒是把叫她的碧竹唬了一跳。

碧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忍不住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过她又奇怪,哪有这大清早做噩梦的。

阿璇一条腿支起来,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竟是摸到一头的冷汗,方才她被碧竹这么一叫,还以为宋寒川被她们瞧见了,竟是一下就吓出了一身的汗。

“姑娘,”碧竹又轻声叫了她一声。

阿璇这才缓缓说道:“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渴地厉害。”

碧竹一听赶紧过去给她倒了杯水,回来后先是将水杯递进去,才伸手将纱帐拉起来,用两边的挂钩勾住。

阿璇一口气便将一杯水喝了下去,这才觉得没那么口干舌燥了。如今瞧着这外头大亮的天光,只觉得昨晚就好像做了一个光怪陆离地梦。

她掀开身上的薄被,让碧竹伺候自个洗簌。

待碧竹出去时,阿璇便立即将枕头下的玉锁拿了出来,将它缩进梳妆家的小盒子里,这盒子装着的是她最名贵的首饰,钥匙也只有她自个有。所以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等挑选衣裳的时候,碧竹给她挑了件鹅黄色长褙子,阿璇瞧了便是摇头,道,“还是挑件颜色不那么鲜艳的。”

碧竹有些不解,阿璇便道:“昨个何姐姐在广宁寺遭了那样的大难,我同她也是好姐妹一场,今个无论如何都是该去瞧她的。”

碧竹点头,她昨日虽没跟着姑娘一块出去。可顾家那么多丫鬟婆子跟着去了,所以她自然知道何家的大姑娘,昨日在广宁寺被一个悍妇用簪子划伤了脸,而那个女子后来也拉着丈夫一起跳崖死了。

这事可不是件小事,特别是这个何姑娘被毁容了,还真是让人很是唏嘘不已。毕竟她可是贵女,如今容貌毁了,只怕日后是再难嫁出去了。

碧竹明白,便是又去给她挑了月白色素面妆花褙子,又给拿了一条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搭配,这一身颜色虽有些暗,不过却阿璇却胜在肤色莹润白皙,容貌绝丽,就是挑了普通的衣裳,都掩盖不住她的美。

所以碧竹替她挽了发髻之后,不消她吩咐,就挑了简单朴素的珍珠头。不过待打扮妥当之后,碧竹看着自家姑娘的样子,还是觉得吧,姑娘若是去看何姑娘,只怕她心里头更难受了。

卫氏今日带着她去给老太太请安,而大房的姑娘居然也都在。顾蕙见阿璇进来之后,便是止不住朝她打量。

待坐下后,老太太便开口问道:“何家姑娘的事情,可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昨个阿璇和应珩就在当场,不过阿璇是在何家姑娘被划伤之后,才过去的,但也把她吓得不轻,”卫氏心疼地说道。

老太太不知何芸和阿璇之间的恩怨,这会听到一个好好的小姑娘毁容了,便是忍不住地说道:“冤孽啊,这好好的姑娘家,竟是就这么毁了容貌。”

“何姑娘,面容损伤地可严重吗?”此时顾蕙忍不住问道。

阿璇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显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着急地问。不过她自然把自己撇干净,只说道:“我当时也没瞧见,我是在何姐姐被人划伤之后才到的,原本想过去看的,可是大哥哥不让我去看。”

顾蕙显然是没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略有些失望地嗯了一声。

卫氏这会适时提到:“昨个我也在寺中,所以我便想今日去何家拜访,瞧瞧姑娘的怎么了,毕竟阿璇和何姑娘也是闺中密友,若是有我们能帮得上,也好尽一份心意。”

“二婶,你也带我一起去吧,”还没等老太太发话呢,顾蕙就急急说道。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她看,她也登时明白,自己有些无理了,只得尴尬替自己辩解道:“我同何姑娘已见过好些次了,如今她遭了这样的事情,按理也该去看看的。”

阿璇瞧见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嘴角却是扬起一抹笑。

看来她这个三姐姐,也是春心懵动了。

☆、第五十二章 少女心事

“三姐,你又何必跟着去凑热闹,”在离开老太太院子的时候,顾菀忍不住说道。她极少抱怨顾蕙,可这会明明何芸和她没什么交情,她又何必淌这趟浑水呢。

一个姑娘的脸被毁了,旁人躲还来不及呢,她倒是好,拼命地往上凑。

卫氏也曾说过,大房的女眷里头,别看顾菀是个不显山漏水的,可她却是最聪慧的那个。至于顾蕙,则就是个全然没有心机,又被大太太养得极刁蛮任性,若不是卫氏了解底细,都忍不住要猜测顾蕙是不是大夫人亲生的了。

而此时顾蕙微微抬了下手,显是极厌烦头顶的太阳。所以这会她没好气地转头看着顾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六妹,你说这话我可当真是听不懂了,什么叫凑热闹去?何姑娘好歹也同我们相熟,这会她遭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去看看,不是应该的吗?”

顾菀被她这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被唬住,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可谁知顾蕙不仅没收敛,还摆出长姐的姿态,教训道:“六妹,这种捧高踩低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该做的。”

说完,她便是一脸得意地离开,气得顾菀留在原地浑身发颤。

旁边她的丫鬟春菱一瞧自家姑娘这样,当即便是摸着她的背劝道:“六姑娘别气了,三小姐就是这样的性子,也不是针对你的。”

“是啊,三姐就是这样的有口无心,天真烂漫,我活该就要受着她这些阴阳怪气的话,”顾菀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是生气,只是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顾蕙离开的地方,看得旁边的丫鬟都心疼不已。

春菱无法,又说了好些安慰的话。顾菀再没开口,只是站了一会,便往自个院子里头去了。

这一路上,主仆间默不作声,春菱朝她看了好几眼,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要说她家姑娘也真是可怜,这都是嫡出的姑娘,可三姑娘就比六姑娘要受宠,更别提还有个四少爷。若不是大房还有个更不受宠的二姑娘,只怕她家六姑娘真就太可怜了。

都说幺儿幺女最受爹娘喜欢,春菱也是见惯了六姑娘和太太说话的样子,坐的规规矩矩的,一句撒娇的话都不知道说,反观三姑娘还比她大两岁呢,可哪会在太太跟前,不是抱着太太的手臂撒娇。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家六姑娘啊,就是吃亏在太过端庄了。

而此时阿璇也跟着卫氏进了院子,秦嬷嬷跟着进来后,卫氏便是问道:“让你准备的补品和药材都准备妥当了吗?”

“老奴昨个就开了库房清点了一些,都是上好的药材,人参都是挑了六七十年份的,”秦嬷嬷说道。

卫氏点头,笑道:“那就好,把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咱们待会就去何家吧。”

待秦嬷嬷出去之后,卫氏便拉着阿璇,叮嘱道:“原本不想让你跟着我一块去的,可你到底才是和何芸交好的那个。不过咱们过去也只是走个过场,我估摸着何芸如今是不敢见你的。”

卫氏也是容颜绝丽的女子,最是懂得女子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脸,若是脸毁了,简直比她杀了她还难受。

阿璇点头,“娘亲说的我都明白,何芸受伤之后,估计也不会再愿意见人,到时候我同她远了,也就不怕她再害我了。”

卫氏打量着阿璇的脸,这孩子一出生的时候,就是一头乌黑的头发,接生嬷嬷都夸赞阿璇是她接生过最好看的孩子,就是额角上有淡淡的痕迹。

不过那会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接生嬷嬷都安慰她,说这样的胎记不碍事,随着年岁长了就会慢慢淡去。

可谁知这中间却有这样的波折,如今再看着阿璇的脸,连她自个做娘亲的,都不免要惊叹,这孩子还真是挑了她和顾阶的优点长了。

待马车准备妥当了,卫氏便带着阿璇一块去了,而顾蕙也是换了一身衣裳,只不过卫氏瞧着她穿着的品红色牡丹折枝刺绣圆领对襟长褙子,登时眉头一皱。

这三姑娘知不知道自个是去探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上门炫耀的呢。

可卫氏到底不好说出口,而顾蕙则是笑着迎了上来,道:“二婶,今个便让五妹同我坐一辆车吧,我们姐妹两人也好说说话。”

卫氏瞧了阿璇一眼,见她点头,这才说道:“那既是这样,你们姐妹便坐在一辆车吧。”

“谢谢二婶,”顾蕙上来就拉着阿璇的手,极是亲热的模样。

顾蕙也给何芸带了东西,此时她的丫鬟亲自看着摆在后头的马车上,这才跟着上车伺候姑娘呢。

阿璇极少同顾蕙这般单独在一处,只觉得相对无言。倒是这会她这个三姐,却是极亲热地攀着她的肩膀,语调惋惜地说道:“昨日我听菀姐儿说,何姑娘伤地极重,五妹你可瞧见了?”

“方才在老太太院子里头的时候,我不是已经同三姐姐说过了,何姐姐被划伤之后我才过去的,当时大哥哥见我被吓着了,便是不让我过去瞧,所以自然是没看见,”阿璇说的倒不是假话。

她确实被顾应衍拦住了。

顾蕙似乎没得到自个想要的答案,便是悻悻地,坐在一旁,再不和阿璇搭腔。而她虽然不说话,可阿璇却反倒是觉得轻松了。

从顾府到何家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卫氏早让人送了帖子过来。此时门房上有人过来通传,而何夫人陈氏则还在何芸的院子里头,正哄着她吃药。

此时何芸即便躺在床上,可脸上却还带着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此时小丫鬟进来通传,说顾家的马车已到了门口,何芸就是一挥手打翻了旁边丫鬟手中的药碗。这会正是夏天,本就穿的少,一碗药汁打翻,全都溅在了丫鬟的身上。

而陈氏则是立即坐下,拿着帕子便急急道:“让娘看看,可有洒到你身上。”

何芸此时哪还感觉一丝的疼痛,此时犹如有人拿着刀子割着她的心一般,直到现在她都不敢拿镜子瞧自己的脸,她只能感觉到脸上的疼痛,钻心一样地疼。

“娘,我毁了,我毁了,”何芸扑在陈氏怀中,就是止不住地哭喊道。

陈氏心头的痛楚,又何曾比她少一点,都说伤在儿身,痛在母心上。如今何芸的脸被人划伤了,她恨不能这是划在自己的脸上,也好过让她受尽折磨。

“娘,你让她们滚,我不要见她们,不要见,”何芸忍不住地摇头,她才不要被顾令璇看见自己这幅样子。

此时她忍不住想起那天,崔沅再看见的脸后,扭头到一旁呕吐的样子。虽然那时候她痛的险些昏过去,可是她还是瞧见了崔沅脸上的嫌恶,以及她扭过头呕吐的模样。

自己如今究竟是丑成什么模样了?她不敢看,也不想知道。

陈氏赶紧安慰她说:“好好好,娘不让她们来见你,你先把药吃了。”

待陈氏好不容易将何芸安抚好了,这才急匆匆地往前厅去。此时卫氏已带着顾家两位姑娘坐在了前厅,管事已让人准备了茶点。

阿璇自然是不敢喝何家一点东西,茶盏端了起来,也不过是在嘴边做了做样子罢了。

待陈氏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过来时,卫氏便立即起身,她赶紧过来歉意道:“倒是让你久等了,我方才在哄芸姐儿喝药,没能过去迎你们,实在是失礼了。”

“哪里的话,如今芸姐儿才是最紧要的,我带着蕙姐儿和阿璇过来,也是为了瞧瞧芸姐儿,”说着,卫氏就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哽咽道,“昨个我也在广宁寺,谁曾想竟是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陈氏似乎也被她牵动了心头的难过,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好妹妹,我知你是个心善的,也难为你这会过来了。我家芸姐儿命苦。”

说着,两人都哭了起来。

而一旁站着的顾蕙和阿璇,则是有些面面相觑。而阿璇则是在心底更是佩服她娘,这说哭就哭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会两人身边的丫鬟赶紧劝解,这才好不容易劝住两人。

只见陈氏抹了抹帕子,泪目道:“都怪我,白让妹妹陪我哭了一场。”

“陈姐姐,快别这么说,芸姐儿和阿璇是手帕交,我也是极喜欢她的。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更是心里头难过了好久,恨不能将那害人之人千刀万剐了,”卫氏一边摸着泪,一边狠狠地说道。

陈氏咬着牙,恨道:“芸姐儿昨个被送回来,我一瞧她脸上的血,也是恨不得找了那害人的人出来。”

“只可惜,听说那对夫妇跳崖了,”卫氏瞧了陈氏,试探着问道。

陈氏扯着帕子,怨毒道:“便是跳崖了,也该好生找一找,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使得金蝉脱壳的法子。”

阿璇原本还没想到,这会听陈氏一说,只觉得心里头一漏。顾应衍并未对她说,这对夫妇不是她安排的事情,是以她一直以为这对夫妇是大哥哥安排的。如今陈氏这样说,她便开始担心这两人会不会被抓住,会不会把他们供出来。

顾蕙显然就是个作陪的,这会听着卫氏仔细询问何芸的伤势,也有些百无聊赖,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所以她端坐在椅子上,只那手指头玩弄着手上的帕子。

“虽说被划伤了脸,不过多寻些治疗伤口的药,肯定会消褪疤痕的,”卫氏宽慰陈氏。

此时陈氏心中苦笑,也不知是那女人下手太狠毒,还是芸姐儿命苦,那女人的金簪从她的眼尾开始划过,一直划到唇瓣,这划的伤口实在是太长了,而且伤口极深。

昨个来的大夫,都多少和她透了底,说这样的伤口肯定是会留疤痕的。

陈氏虽心中有了准备,可是听到大夫这般说,还是忍住哭了出来。

所以这会再听卫氏的话,心里头只剩下苦涩了。

不过在她瞥见坐在下首的阿璇时,瞧见她脸上的胎记当真是消失地无影无踪。先前何芸回来同她说过此事,当时她还不相信,只觉得不过是芸姐儿太过夸张了。

可如今这么当面一瞧,她也是愣住了。她可是见过阿璇额角上胎记的模样,那样红的颜色,又足有小手指粗,居然真的全没了。

所以她抹了抹眼泪,便是问道:“先前我听芸姐儿说,阿璇脸上的胎记没了,如今一看当真是好全了。伯母也真是为你高兴呢。”

阿璇见她同自己说话,也是一笑,轻声道:“多谢伯母关心。”

“不知阿璇额角上的这胎记是如何没了的?”陈氏直接便问道,如今她家何芸脸上这把了,她自然是恨不能将全世界治疗伤口的药膏都寻了来。

此时卫氏便接话道:“先前同善堂来了一位姓季的神医,听说对于养颜上很是有一套。我便想着阿璇这胎记能不能消了,就请了他到庄子上替阿璇治病。没想到,居然就真的治好了。”

陈氏闻言,脸上露出微微错愕,又追问了一句:“可是同善堂?”

卫氏点头,又是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这秦嬷嬷的独家药膏倒是好用,这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

“这位季神医如今还在吗?“陈氏又问。

卫氏摇了摇头,惋惜道:“这位季神医本就不是信阳人,他也不过是游历至此。如今听说已是离开信阳了。”

陈氏虽心里也是遗憾,不过却升出一点希望,毕竟只要一丝希望,她只管派人出去找,还愁找不到这人。

没一会,阿璇便提出想去瞧瞧何芸。陈氏自然是满脸的痛心,只说,何芸如今不愿见人。

“我就在门口同何姐姐说几句话,”阿璇把好姐妹的模样可是表现地十足。

陈氏也不好再婉拒,便让丫鬟带着她去了,而顾蕙也是跟着一块去。

谁知两人刚走到花园的时候,就碰到了何祁。何祁不但没回避,反而是上来,只见她眼底发青,似是一夜未睡好。

“三姑娘、五姑娘,可是来看望芸姐儿的,”何祁行礼说道。

阿璇只点头,而不出她所料,顾蕙抢先宽慰道:“何大哥,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事儿不怪你,你可要保重身体。”

此时阿璇要是再看不出顾蕙的少女心事,那她简直就是笨蛋。

只是她没想到顾蕙居然会倾心何祁,此时她也抬头打量了何祁,只见他一身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并不是贵气打扮,却越发衬地他一身清隽书生气,再瞧他的脸,倒也真的配得上白面书生的称号。

如今他神色颓唐,也添了几分忧郁气质,瞧着顾蕙那模样,只怕是更加心疼了。

阿璇忍不住头疼,她可不愿和何祁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做亲戚啊,只盼着顾蕙能将这份喜欢藏在心底就好。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姑娘了,我如今要去书房了,”何祁淡淡说了声,便是让开路子。

阿璇脸上依旧是稀松平常地模样,反而是顾蕙此时微微垂着头,连耳根都泛着红。

其实何祁就是专程过来见阿璇的,他同妹妹两人费尽心机,谁知不仅没让阿璇喜欢上她,也没能坏了她的亲事。如今还搭上何芸毁容,何祁也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而顾蕙陪着阿璇走了几步之后,便是突然捂着肚子,有些娇滴滴地喊道,“五妹妹。”

阿璇自然也是配合她,有些惊讶地问道:“五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肚子有些疼,”顾蕙似是不好意思,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

阿璇立即便提高声音道,“五姐姐,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回去找我娘?”

“不必,不必,”顾蕙立即低声说。

“可怎么办啊,”阿璇似笑非笑地问道,只是这会顾蕙一心想着别的事情,却是没瞧见阿璇的表情。

“我去一去净房,便是没事了。”

阿璇瞧顾蕙这样子,显然是没打算将这份喜欢藏在心里头了。她只得在心底默默叹一口气,说真的,她是真不愿和何祁做亲戚,也没打算和他做亲戚。但凡顾蕙喜欢上别人,哪怕是崔谨,她都没这么反感。

“那三姐姐早去早回吧,可千万别迷了路啊。”

☆、第五十三章 厨房有鬼

阿璇刚走进何芸的院子里,就听见对面屋子传来的巨大声音,是瓷器被摔在地上的清脆响声,她没想到居然会撞到这一幕。

此时领着阿璇过来的丫鬟,显然是有些尴尬,不过却还是带着她往前走。

不过这会从屋子里头匆匆出来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裳的丫鬟,只见她头低着便冲了出来,可是在跑了两步之后,就抬头看见对面的人。她显然是没想到,会被顾姑娘撞上,当即便又是低头,但是捂着脸颊的手臂却放了下去。

阿璇自然认得她,这是何芸的贴身晴慧,只见她这会左边脸颊肿的老高,还有明显的手指印,一瞧便是被人打的。

而这会从房里又追出来一个丫鬟,原本她应该是想追上晴慧的,谁知一出门就看见阿璇站在门口。

“五姑娘,您来了,”这是何芸的另一个丫鬟晴茗,饶是她是个八面玲珑的,如今这样尴尬的一面,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阿璇瞧了晴慧一眼,便是抬脚往对面走去。

此时房中的动静似乎还没停下来,又是一声巨响,阿璇原本是该让自己的步伐停下来的,可是偏偏她却一直走到廊下,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了。

此时晴茗从身后赶过来,有些无奈地看着阿璇,小心地说道:“五姑娘,我们小姐如今不愿见客,您看……”

“我知芸姐姐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心情烦乱,你们这些做丫鬟地要好生伺候着,”阿璇吩咐道。

而此时晴茗脸上露出苦笑,低声应了句,“奴婢谢五姑娘提点。”

“你们给我滚,给我都滚,”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房中响起,这声音虽耳熟,可是语调却全然不像以前的何芸。

阿璇如今还记得,她初见何芸时候,她娇娇地笑着,亲热地拉着她说话,脸上带着小女孩的天真与活泼。其实真正的顾令璇一直到临死,都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憋屈吧,明明有着绝世的容颜,可偏偏因为这些小人的陷害,只得顶着那样的脸,在自怨自艾之中,如同被掐断了根茎的牡丹,渐渐地失了水分,没了生机。

所以她不后悔这么报复何芸。

她抬头看着那扇窗子,从今天开始,这个人就将成为过去。

而此时的何祁正在走向前院书房,他刚刚去看了妹妹,可是妹妹却是一言不发,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怨怪。

若不是他执意要去广宁寺,想要顾令璇制造偶遇,妹妹只怕也不会被毁了容貌。所以他心里自然也是歉疚不已,恨不能自己代妹妹受过,所以方才看见阿璇时,他也没了往常的欣喜。

只是他还没走多远,就被身后一个轻柔地声音叫住了。

“何大哥,”一个细柔的少女声音从身后传来。

何祁一转头,就瞧见穿着鲜艳红衣的姑娘,只见她略有些娇羞地看着自己,在自己转身时,她脸上还闪过一丝羞赧,微微垂了下头。

原来是顾家的三姑娘,因为顾何两家还算有些交情,所以两家有个宴请,都会相互发帖子。何祁因为何芸和阿璇交好的关系,倒是见过顾家的几位姑娘。他知道这位顾三姑娘是大房嫡出的姑娘,相貌也是娇美可爱,只是在五姑娘身边难免有绿叶之嫌。

“三姑娘?”何祁淡淡叫了一句,极是矜持有礼的模样。

顾蕙瞧着他这般疏离的模样,不仅没觉得自己被冷待了,反倒觉得他是谦和有理,这会再瞧他眼底的青黑色,心里便是扬起淡淡的心疼。

“何大哥,”顾蕙也是叫了一声,而站在她旁边的丫鬟却是在心底暗暗焦急,这姑娘叫住人家何家少爷,要是被人瞧见了,只怕回去太太就该打死她了。

可丫鬟此时也不敢说话,她也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

“三姑娘,有事吗?”何祁温言问道。

顾蕙被他这么一问,更是面红耳赤,一时竟是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话。

何祁并不笨,相反他很是善于观察,这会自然瞧出顾蕙的不对劲。一个小姑娘不顾礼仪,拦住一个外男,还这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他自然明白顾蕙的意思。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没见过这个顾三姑娘几回,她居然会对自己芳心暗许。

他这会又想起阿璇来,自己当真是机关算尽了,可是却没能得到她的一次回眸。如今再想想端午节那日,观龙舟之时,她偏头看得应该不是自己吧。

“三姑娘,可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让丫鬟带你们回去吧,”何祁此时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远远地站在并不过来,就连顾蕙的丫鬟都在心底暗暗感激他,还真是庆幸这个何少爷是个守礼的性子。

反而是顾蕙听了他的话,立即抬头道:“不是,我只是想同你说,何姑娘的事情只是意外,你别太自责。”

她昨日就听了顾菀讲述了在广宁寺发生的事情,如今再见他这般神色萎顿,便觉得他肯定是为自己没照顾好何芸而自责呢。所以才会忍不住寻过来,想要安慰安慰她。

何祁没想到,最后竟是她会这样安慰自己,虽说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可这么一个家世出众,相貌姣好的姑娘喜欢并且关心着自己,怎么都是让人觉得心头一甜。

阿璇自然是没见着何芸的,她也不愿强求,在门口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带着碧鸢回去了。

而她刚出了何芸院子的门口,就瞧见顾蕙带着丫鬟回来了。

“三姐姐,如今可好了,”她迎上去,笑着问道。

顾蕙脸上也不知是晒红的,还是旁的,红扑扑地还真是好看。阿璇瞧着她的模样,心中不知是惋惜还是可怜,何祁并非是良配,即便他面容再清朗,气质再儒雅,可是为了得到一个女孩,就要毁了她的容貌,这样的人注定是自私且不折手段的。

阿璇和顾蕙没有什么姐妹情深,但是她也不愿何祁日后顶着顾家女婿的身份,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怕自己吃吐了。

待两人回去之后,卫氏便带着她们告辞了。

“三姐姐,你身子没事吧,”待上了车后,阿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是温和地问道。

此时顾蕙满脑子都是何祁,哪听得出她的试探,只笑道,“没事,不过是去了一趟净室而已,五妹,你就别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三姐姐你身子娇贵,若是有不舒服地,可得早些说啊,”阿璇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此时顾蕙只推脱说没事,倒是她旁边的连环,听着五姑娘的话,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可是她又不敢说别的,是以这会只是默默不出声。

过了三日,广宁寺便来了人。卫氏为着这事又是亲自跑了一趟广宁寺,又是筹备了好几日,如今来了人,自然是重视异常。

而这次来做法的大师,就是上回阿璇生病时前来的广源大师,这位大师颇得信阳百姓的爱戴。每个月他都会开法座讲课一次,听说每个月轮到他讲课的时候,广宁寺可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阿璇听到丫鬟在讨论这位广源大师,就立即想起那位很是傲娇的广明大师,当众扔了她的签子,还说那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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