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都是我自己做的,”夏姑娘又是点头,不过这会她弟弟却是偷偷伸手将她拉住,显然是有些害怕。

而顾应承和顾应启这会也是好奇地看着他们姐弟,显然他们极少见到这样的人,特别是这个姐姐,看起来好凶啊。

顾应启觉得,他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姐姐。

“问了这么多,竟是还没问夏姑娘的闺名,我姓顾,名令璇,这两个是我的弟弟,左边的叫顾应承,右边的是顾应启,”阿璇给她解释道。

对面的姑娘有些好奇地看了这对双胞胎兄弟,显然这样好看而且还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可是极少见的。

不过她也说道:“方才让顾姑娘见笑了,这家道中落也就顾不得那些规矩礼仪了。我姓夏,名九歌。”

夏九歌,阿璇一听她这名字,就觉得像极了那些江湖侠士的名字,极少有爹娘会给自家姑娘娶这样的名字。

而夏九歌大抵瞧懂了阿璇脸上的诧异,便是低声笑道:“我这名字乃是我娘取的,旁的姑娘都是温柔婉转的名字,偏偏我有这么阳刚侠义地名字。”

“我觉得你娘没给你取错名字,你可比一般姑娘都要厉害,”阿璇真心实意地说道。

待到了长润园时,阿璇便带着几人下车。谁知顾应启一下车,就瞧见对面的稻花香,此时排队的人并不多,想来也是因为这会正值午膳时候,所以买糕点的人少了。

顾应启非要过去买糕点,阿璇今个只带了个几个小厮出来,连碧鸢她们都没带,便是让小厮陪着他们去买糕点。而夏九歌瞧着弟弟朝那边看,便是拽了拽他的手。

阿璇最见不得小孩子这模样,便是温和道:“你也跟着他们一块去吧,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夏九歌立即摇头,“这,这如何是好。”

“没事,不过是盒糕点而已,小孩子喜欢,”阿璇安慰她。

结果夏九歌亲自带着弟弟一块过去了。

此时车夫正要将车往后头赶,竟是只剩下阿璇一人。

而早已经到了长润园的顾十三,此时已在二楼,趴在窗户,冲着楼下便喊道:“这位小公子,还不赶紧上来。”

阿璇上去时,店小二都开始上凉菜了。

顾十三一见他进来,就是窜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此时宋寒川已坐在桌子旁边,见她还站在,便是含笑问:“怎么不坐?”

阿璇没回话呢,就听他又说,“难不成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这会阿璇总算是明白,那句千万别让老实人耍流氓,可她看着宋寒川,这人怎么都不算老实人吧。

阿璇坐在他对面,一时间房中气氛有些凝结。

“阿璇,”对面的人突然出声叫她。

他的声线有些低沉,说起来还带着几分娓娓动人的味道,而阿璇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这么叫出来,竟是这样的动人。

“我即日就要离开信阳,只怕咱们日后相见,便是极难的了,”宋寒川是个极懂人心,从前他不用这些手段,那是因为从没人值得他这般费尽心机。

可如今,这个叫顾令璇的姑娘,让他升起了非她不娶的念头。他自然是如何都不会放手的,所以这会不管什么手段,都要使在她身上。

示弱,他从前不屑做的,如今也是信手拈来。

况且这姑娘极是吃这一套,宋寒川便觉得自己这开头就没说错,因为阿璇原本紧绷的脊背,如今已微微放松了。

“那就祝宋公子一路平安,”阿璇想了想,干巴巴地说道。

显然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原本坐在对面的人霍地起来,没等阿璇反应过来,他已走到椅子旁边,而阿璇眼看着他把玉锁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面,只听他说道:“这玉锁乃是我母亲为我所求,很是灵验。如今你便好生收着。”

“这既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自己便该好生收着,这样才对得起你母亲,”阿璇将玉锁推到他跟前。

可站在旁边的人,根本没看玉锁,反而是瞧着她,说道:“我母亲说这玉是最有灵性的,当年她是靠着这个玉锁锁住了她最重要的东西,而现在我也想锁住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这,这人……

方才在南北码头的时候,他已说过,这是他母亲给他锁命用的玉锁。他的命对他母亲来说,自然是最重要的。他说想要锁住最重要的,阿璇垂着头,可却暴露了她已红透的耳朵根。

“我不能收,”阿璇最后还是艰难说道。

可此时外头已传来声音,她听见顾应启大声说道,这个红枣糕是姐姐最喜欢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可宋寒川丝毫没有拿回玉锁的打算,反而是双手反剪在身后,一副气定神闲之态。

阿璇一把抓住玉锁,捏在手心中,而此时应声被推开的门。宋寒川往门口走去,笑着对顾十三说道,“回来了。”

顾十三没想到三爷会到门口迎他们,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还将顾应启给他的糕点,捧到他面前,讨好地说:“刚在稻花香买的糕点,三爷,要吃吗?”

宋寒川看了一眼,油纸包里的翠玉豆糕,便伸手捏了一块。翡翠色糕点,被捏在他修长又白皙的手指间,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我母亲当年想锁住的是我的命,而现在我想锁住的是你的心。

☆、第五十六章 火烧连船

此时阿璇手心里还捏着玉锁,而肇事者却坐在她对面,极是怡然地品尝着手中的翠玉豆糕,他虽是用手指捏着豆糕吃的,可是吃相还是极优雅。

这人虽时常冷着一张脸,可骨子里就是天潢贵胄,又加上那样一副惊人的容貌,不经意间都能流露出贵气。

“做零碎伙计,到底不是长久之计,”顾十三有些可怜她。

此时他转头瞧着阿璇,便是说道:“五姑娘,你家家大业大的,安排下这么一对无家可归的姐弟,总不是问题吧?”

“嗯?”阿璇此时正在看宋寒川,被他这么一问,有些迟疑地转头,似乎没听懂他说的话。

“我说夏姑娘这般可怜,不如你就收她入府,给她个活计,好让她养活她弟弟啊,”顾十三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怎么能行,”阿璇立即摇头,不过随后她又察觉自己的语气太过果决,她只得委婉解释道:“并非我不愿收留夏姑娘,只是进我们顾家多是要卖死契的,我怕夏姑娘太委屈了。”

“如今家世全无,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夏九歌低头苦笑道。

阿璇瞧着她一眼,又看了看顾十三,而对面的人此时已将手中的翠玉豆糕吃完,似乎味道不错的样子,眉眼都带着浅笑。

此时顾十三在一旁煽风点火道,“都说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你就帮帮她呗。”

方才在南北码头时,阿璇见夏九歌同掌柜的据理力争,便已是极喜欢这个姑娘。所以这会顾十三这么说,她心里头自然也是愿意的。毕竟她不是没有能力帮夏九歌,只是把一个陌生人带进府里,到底是不妥当的。

“进府就算了,我娘在信阳府的大街上有个绸缎铺子,里面也有买些荷包和帕子这些绣活的。左右夏姑娘也有刺绣的手艺在,只要有我在一日,夏姑娘你就不用担心,”阿璇保证道。

顾十三似乎还想说话,不过这会旁边的宋寒川,却是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谢谢五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夏九歌没齿难忘。”

阿璇一直到走的时候,都没想到今个出门,不仅玉锁没还回去,居然还做了一回大善人。看着夏九歌拉着弟弟给自己磕头的时候,她心里头还真是说不出的难过。

可是她没想到,在自己上了马车,回头瞧了一眼,在看见宋寒川站在长润园的门口的台阶之上,那样意味深长地朝自己看时,她的心竟是被针扎一般难受。

一想到和这个人,也许再也见不着了,她扭过头,再不敢多看她一眼。

在顾家的马车离开之后,宋寒川这才瞧了眼身边的夏九歌,淡淡道:“我救你的目的,想来你如今也明白了?”

“三爷只管放心,夏九歌既是受了三爷的恩惠,就不会让三爷失望,”此时的夏九歌依旧是柔柔弱弱地模样,可是眼神中却透着坚毅。

此时顾十三已牵了马回来,宋寒川站在台阶之上,双手反剪在身后,转头淡然地瞥了夏九歌一眼,这才说道:“很好,很快夏家被你继母卖了的家业都会回来,但是你想要重新得到它们,就得好好地保护她。”

“我知道三爷是看中我舅父的能力,你放心,我舅父已经赶了回来。只要有他在,顾姑娘不会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夏九歌颔首道。

原来真正救了夏九歌的是宋寒川,而他之所以救夏九歌,就是想从她口中得知前任漕帮帮主韩问天的下落。韩问天就是夏九歌的亲舅舅,只是他自觉身为草莽,生怕连累了嫁入富贵人家的姐姐,平日从不登夏家的门,即便和姐姐也只是秘密联系。

这次宋寒川查出舟山不仅有杀平民冒出倭寇和强盗的事情,甚至还和强盗勾结,将朝廷水军的武器卖给强盗。而接收这批强盗的头子,就是韩问天曾经在漕帮的好友。

不过他后来才发现,韩问天之所以离开漕帮,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女子,为了和她长相厮守,便退隐江湖。所以韩问天自然是不可能涉及到海上强盗之事。

顾十三牵着两匹马,在一旁等着,而宋寒川在听完她的话后,便走下台阶,跨马而上。

两人直奔着城外而去,其实他们今日便要从水路离开京城。

这次他抓住关键证人押解回京,在朝中牵连到舟山之事的人,自然是心急如焚。所以他们此番回京的路并不安全,所以他以身饲虎,亲自做诱饵,将所有的追杀都引到自己身上。

等上了船之后,明宝及一众侍卫已是在船上等候。

宋寒川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风景。江南之行,不过三月而已,可他离开之时,却已觉得自己对这片土地竟是格外不舍。

而顾十三这会坐在船舷上,看着旁边的宋寒川,河风吹过,将他袍子的一角吹起,但他依旧站地纹丝不动,犹如在冰雪之中傲然挺立的松柏。

“三爷,你为了五姑娘做了这么多事情,她如果不知道怎么办?”顾十三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其实瞧了这么久,他算是看出来了,三爷是真的喜欢五姑娘吧。

你瞧,这会他不过提了五姑娘的名字而已,他眉眼已如冰消雪融,染上了浅浅笑意。

“为什么一定要她知道,”宋寒川瞧了他一眼,神情中还带着鄙夷,显然是瞧不上顾十三的模样。

这会或许是傍晚的河面异常地平静,又或许是从河面上传来的风异常地宁静安详,让顾十三的胆子也比平常大了不少,“她不知道的话,那您做的这些岂不是白费了,她是承了你的情,可你却连个谢字都得不到。”

宋寒川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那似笑非笑地眼神,直看得顾十三毛骨悚然,结果半晌之后,三爷才不紧不慢地说:“所以你是顾十三,而她是顾令璇。”

等宋寒川走进了船舱里面,顾十三都没回过神呢,他比五姑娘差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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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找到那个神医了吗?找到了吗?”自从知道有个季神医之后,何芸就没有一日不问的。

原本陈氏还信心十足,可这么多天下来,却是音信全无。她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茫茫人海。她原本还想打听到季家所在,打算带着何芸亲自找过去。可谁知竟是没人知道季家的具体位置所在。

陈氏安慰她,“你放心,娘肯定会帮你找到的。”

“不会的,肯定找不到了,都这么久过去了,肯定找不到了,”何芸摇着头,绝望地说道。

如今已经半个月下去了,还这么音信全无,难怪何芸会绝望。特别是她终于忍不住挑开脸上的面纱,对着镜子瞧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又陷入了绝望。

那样长的一道疤,看起来那么狰狞。

此时她突然抓紧膝盖上的裙子,保养得当的手指甲都险些被戳断。她霍地抬头,眼睛中露出疯狂和嫉恨,她抓着陈氏的手,因为太用力,手腕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娘,你帮我报仇吧。肯定是顾令璇那个贱人害我,娘,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一个正值最美好年华的姑娘,却生生被毁了容貌,她不甘心。

“芸姐儿,”陈氏看着女儿这幅模样,面上也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将何芸抱在怀中,安慰道,“娘会查清楚的。”

“还查什么,肯定是她知道那药膏有问题,然后就派人来毁了我的脸,肯定是她,只有她,”何芸已有些疯狂之态。

陈氏只得细声安慰她,心底却是止不住地痛楚。

待陈氏离开之后,何芸失望地看着什么都没说的母亲,可眼中的恨却是一点都没减少。没多久,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便是将晴慧叫了过来。

“你去瞧瞧我哥哥在家没,若是不在家,便让人盯着,等他回来,就即可告诉我,”何芸吩咐道。

晴慧点头,便是立即出去,不敢耽误片刻。自从姑娘受伤之后,性子越发地暴躁,对丫鬟也是动辄就打扮,就连晴慧都险些被一碗滚烫的茶水泼到。

何祁回来的时候,就被垂花门上等着的丫鬟,请到了妹妹的院子里。

其实自从何芸受伤之后,他就极怕来何芸的院子里头。他觉得何芸会被毁容,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是他带着妹妹去了广宁寺,还没看护好她。

所以他直到现在,还是自责不已。

“哥哥,坐,”他进来时,何芸正坐在罗汉床上,神色倒是平静。

何祁稍稍有些安心,便坐了下来。

“哥哥这几日在忙些什么?”何芸让丫鬟给他倒了杯茶,便是笑着问道。

何祁知道何芸这些日子,性子极是暴躁,连带着她院中的丫鬟都遭了罪,可如今见她这般淡然,他反倒有股凉气从背后蹿起来。

何祁低头喝了口茶:“在书院里读书而已。”

“如今我的脸毁成这样,哥哥倒是有闲情逸致读书,”何芸终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

何祁脸色一凝,却是没说出话来。

“哥哥,当初是你让我帮你的,如今这报应都应在了我一人身上,哥哥心里头就不觉得亏欠我的?”

何祁见她这般步步逼人,也是忍不住烦闷地反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让顾令璇比我要惨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当她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时,何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而此时一直平安无事的船队,终于要到天津口岸了。船上的人也稍微放松了些,只要到了天津上船,再派人保护他们,就不怕再有暗杀了。

宋寒川今日洗了一回澡,头发也洗了披散下来,之前熏地半干,这会正靠在榻上看书。外面极安静,连船都行驶地极平稳,今晚河上没有风浪。

就在他房中的烛火跳了跳,终于燃尽了最后的灯油,彻底黑了下来。

他正起身,就听到外面一阵凌厉的声音,旁边的船板上好像被插上东西。宋寒川从六岁在上书房读书开始,就跟着大内侍卫开始习武。

再加上皇上每年围猎,他都有份参加。所以对于这样的声音,极是熟悉,那是箭声,数不清的利箭射过来的声音。

没等他多想,甲板上已是响起脚步声,“找掩护,找掩护。”

“不行,对面的箭太多了。”

跟着而来的,便是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显然是刚出了船舱,没有防备就被对面利箭射中的人发出的。

宋寒川寒眸凌然,他凭着记忆力,找到自己放夜明珠的地方。他此时只穿着中衣,他赶紧船上袍子,系上腰带时,门口就传来顾十三的声音,“三爷,你没事吧。”

“外面情况怎么样,”宋寒川声音冷静。

“伤亡严重,”顾十三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低声说道。

片刻后,房门便被打开,顾十三就接着朦胧的明珠光芒,看见了满脸冷厉地宋寒川。

“三爷,你别出去,”顾十三忍不住说道。

“立即找人去船舱,让掌船的人加快速度,他们攻势虽然凌厉,但是估计支撑不了多久,”宋寒川冷静地分析形势,这会又道:“千万不要让他们上船。”

当宋寒川走出船舱,天上连一片星光都没有,乌云早就遮盖住了月亮,不过此时船上已竖起火把。

他一见火把,便是怒道:“谁让你们点火的,把火把扔掉,扔掉。”

侍卫一听,不敢犹豫,立即将火把扔到了水里。

他冷笑一声,便喊道徐炎。

此时徐炎正在指挥人进行抵抗,此时听他唤自己,急急从船头跑了过来,“三爷有什么吩咐?”

“我不是让你准备了松油在船上的?”宋寒川问他。

徐炎有些着急地点头,此时对面的利箭的攻势,还是不见丝毫减缓。所以他有些不解,三爷这会关心那么几桶油干什么。

“让人把油都抬出来,倒进水里,”宋寒川冷静吩咐。

原本徐炎还在不解三爷为何吩咐,要买油在船上,可如今听到他这样吩咐,岂会还不懂他的意思。

“三爷,你是想……”

宋寒川看着此时一点也不平静的湖面,“今晚正好吹的是东风。”

不过为了防止对付的察觉,他们倒油在江面上的时候,也是悄悄的,甚至连船速都刻意放缓了下来,让对面无数的小舟可以靠近。

当对面的小船已经靠到他们的大船,而有人已经开始登船时,宋寒川便下令全速开船。

待大船开出十几米后,他拉起弓箭,此时箭头上带着火,只见松手之后,利箭径直往前飞,直到飞出去很远之后,才落在江面上。

可在箭落在江面的一瞬间,整个江面便是火光冲天,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之后,站在大船上的人,就看见对面最起码几十艘小舟,在火光中打着转儿。

“三爷,英明,居然能想到他们用小船攻击咱们,还提前让属下准备了松油,”徐炎看着对面小舟纷纷着火后,兴奋地说道。

而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宋寒川,却身形晃了晃,徐炎转头发现他的异样时,及时扶住了他。

可此时,血腥味扑面而来。

☆、第五十七章 顾家大姑娘

“这彩绸再往左挂一挂,”管事着急地对小厮喊道,而站在梯子上的小厮,便往左拿了拿。

谁知管事瞧了,又是不满道:“太左了,再右拿一点。”

这样的情形在整个顾家都是寻常的,厨房里头一早就运了五头刚宰杀的猪过来,“赶紧把这些猪都放到运到冰窖里头去,可不能让它们都坏了。还有送猪的人走了没?赶紧把他叫过来,我还要十只羊呢。”

一听到这样的话,小厮赶紧又往厨房专用的角门跑,想把那杀猪的屠夫给叫住。

“这外头怎么这般吵嚷?”顾蕙有些不悦地往外面瞧了一眼。

七姑娘顾筱反倒瞧着热闹,朝外头看的时候,脸上止不住地开心。阿璇支着手臂,也顺着视线往外瞧,不过这会窗子上都蒙上了细竹帘子,连带着门口都挂上了竹帘,这会光听着外头的热闹,却是瞧不见的。

因为这几日丫鬟小厮要布置园子,而姑娘们又在储秀阁里头读书,所以杨氏不放心,生怕有人冲撞了进来,就让两个婆子这会在门口守着。

老太太的正经好日子是八月初五,如今不过才七月底而已,就这样张罗起来。无非就是大太太想要借着老太太六十整寿的日子,好生地表现表现,也好让人知道她这个当家太太是如何地能干了得。

先前大太太还会请卫氏和三太太唐氏一块商量着,如今却是什么都自个拿主意。阿璇她娘自然是不愿出这样的风头,既然她不请自己,那就得来轻松。至于唐氏在家里头,从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

“五姐姐,你说老太太过寿辰会请云喜班来吗?”顾筱坐在后头问道。

阿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应该问三姐姐和六妹妹吧,毕竟祖母寿辰的事情,都是大伯母在准备。”

顾筱有些怵顾蕙,所以只管问坐在自己斜后面的顾菀,“六姐,今次祖母过寿会请云喜班吗?”

顾菀有些为难地说道:“七妹,这个娘还真没和我说过,不过到时候肯定是极热闹的。”

前头的顾蕙嗤笑了一声,“这可是咱们祖母的六十大寿,不说祖父旧时同僚会来送寿礼,就连我爹的那些旧同僚旧同窗都派人来送礼。到时候整个信阳府的贵人都会到咱们家来做客,一个戏班子而已,也值当说。”

她这话一说,登时有些安静。

阿璇忍住低头一笑,说实在的,她还真是有些顾蕙的本事,一张嘴就能噎地所有人说不出话来。不过也不奇怪,有人天生就是圆滑会说话的,自然就有人天生就是来噎人的,一张嘴跟刀子似得,嗖嗖嗖地往人心窝子里头插。

此时顾菀立即出来打圆场,她笑道:“听说要摆三日的流水席呢,到时候应该是要请戏班子来的,七妹,你可是爱听戏?”

顾筱点头,“先时在外祖家中听过一回云喜戏班,里头的花旦唱的是好极了。”

顾筱的娘亲唐氏只是个出身商贾之家的,虽说是家中嫡女,可是娘早早没了。自打后娘进门之后,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了后爹就有后娘。所以就算出嫁,也不过是一千两打发了,陪嫁竟是连个铺子都没有,只有信阳府城外的一百亩旱地。

所以杨氏很是瞧不上唐氏,杨氏的陪嫁虽然不丰厚,可她爹是翰林院里的,在读书人心里头那可是清贵极了。

而顾蕙真是学足了杨氏的做派,平日里头在学堂,对顾筱动辄便是轻蔑羞辱,有几回连阿璇都瞧不下去了。

不过顾筱这姑娘,也不知是心大,还是真的能忍,顾蕙那样阴阳怪气的模样,她居然回回都能忍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陈先生就来了,几个姑娘也不说话了。

谁知等到了下课的时候,就瞧见大夫人身边的赵妈妈过来,“几位姑娘,大姑娘和大姑爷回来了,老太太请几位姑娘到上房去呢。”

顾蕙一听,便是惊讶道:“不是说大姐姐后天才回来?怎么这么快。”

“可不就是,先前大姑娘的车到门口的时候,门房上的来回禀,咱们太太也是吓了一跳呢,”赵妈妈笑着说道。

阿璇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自从知道就是这个赵妈妈让琥珀,将那帕子埋在自己院子的时候,她就对赵妈妈厌恶至极。如今瞧见她,更是都不带多看一眼。

她最后别再落到我手里,要不然阿璇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既然大姑娘回来了,她们自然都得去上房了。

待几个姑娘到了门口,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的。大姑娘嫁到杭州府下头的余姚去了,顾家的大姑爷乃是大老爷同窗的儿子,当初大太太是不愿女儿嫁那么远的,谁知大老爷已经和人换了信物。

当阿璇初次听到这个事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到自己了。她爹去京城的时候,因为老太太生病了,便让卫氏在家帮他孝顺老太太。谁知她爹到了京城,同当年的同窗重逢,就给她定下了同崔谨的婚事。

所以如今阿璇是越发肯定,千万别让男人插手婚事,说真的,都是添倒忙。

当她们进了屋里头,就听见一个惊喜地声音道:“你们可算是来了,都过来让大姐姐瞧瞧。”

这声音爽朗明快,让人一听上去,便觉得她是个性子也明朗的人。待抬头看过去时,就瞧见老太太身边,坐着一个穿着大红织锦如意纹妆花长褙子,细眉高鼻,一双朱唇小巧玲珑,当真是个美人儿。

待阿璇瞧见这位大姐姐的长相时,这才有些诧异。说实话大老爷的长相还算不错,不过如今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大腹便便。至于杨氏,就更不用说了,容貌只能称得上中等,离美人儿还有一段距离呢。

平日再和卫氏那样的绝色女子坐在一处,那就更加不起眼了。

谁承想长房的大姑娘竟是这样好看的女子,只怕她是长房姐妹三人当中,长相最出众的了,明艳如火一般的感觉。

“大姐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是天天盼着你呢,”顾蕙上前一步,就是撒娇说道。

如今在学堂里头读书的几个姑娘里头,顾蕙是年纪最大的,所以时常在她们跟前摆起长姐的架子来。谁知这会见着真正的长姐了,她反倒是头一个撒娇的。

大姑娘拉了她过去,仔细地打量了之后,便是点了点她的额头,“咱们蕙姐儿如今说话真是越发地讨人喜欢了。”

阿璇登时无语,不过她也佩服顾蕙佩服地厉害,当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她怎么就不怕串戏了啊。

顾菀也上前给大姑娘见礼,不过她说话一直温和有礼,就算这会表达对大姐姐的思念之情,也是温柔婉转的。

不过相较于顾蕙那种千面人,顾菀这样小小年纪就心思这么深沉的,阿璇也觉得实在是奇怪。可说这人的性子,当真是奇怪,即便吃着同一锅里头的饭,性格都能千奇百怪的。

等大姑娘看向阿璇时,这心里头简直叫一个惊涛骇浪,她看着阿璇的眼神,都有些发直。虽之前也知,这个五妹自小就长得冰雪可爱,可是没想到如今不过才十一岁,就有这样的美貌。

她还真是不敢想,待她长成之后,会是怎样的倾世绝丽。

此时坐在一旁的顾家大姑爷黄立暄,在看见阿璇的时候,也是微微怔愣,没想到顾家居然还有这等好看的姑娘。他也不过是先前迎亲的时候来过一回,顾蕙和顾菀,他自然是有印象的,只是没想到头一回见到这位五姑娘。

不过随后想想,那也是,若是他有这样美貌的女儿,也定是要好生藏住,不让她轻易示人。

大姑娘止不住地打量着阿璇,说道:“五妹妹如今真是了不得,竟是生的这样好。只怕咱们信阳府的美人,见了我家五妹妹都得自惭形秽。”

“大姐姐,”阿璇故作娇羞地说道,而垂头的瞬间,嘴角微微掀起。

待到了顾筱的时候,大姑娘不过是略说了两句,七妹妹长大了,还真是亲疏有别呢。

老太太让人做了好些大姑娘爱吃的饭,所以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都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说道:“还是祖母最疼我了,知道我就爱吃肉。”

“可不就是,你小时候到了我这,红烧肉能吃一小碗,每回都是吃得肚子滚圆地回去,”老太太笑道。

听老太太这么打趣,大姑娘登时便娇羞道:“祖母快别这么说了。”

此时众人都看着大姑爷,因着都是一家骨肉。所以男桌和女桌中间,就没让人摆上屏风。这会对面的大姑爷,也是一脸笑意。

待用完了午膳,大老爷自是把大姑爷叫到书房去了,顾应衍作为陪客也一块去了。而杨氏则是急不可耐地,拉着女儿的手回了自个的院子。

顾蕙倒是还想和姐姐说话呢,可是却被杨氏哄的离开了。

“让娘好生瞧瞧,”大夫人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就见她面容姣好,气色也不错的模样,登时便有些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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