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今他一回来,就巴巴地招进宫里头,还到这会才回来。

“王爷在哪儿呢?”淳王妃问道。

“还在书房里头呢,”岳嬷嬷说道。

淳王妃让人准备了解暑的吃食,正准备让人送到书房去给淳王,就听人又来说,王爷把三爷招到书房去了。

登时,房中一片寂静。

☆、第六十三章 报应来了

六王爷看着面前儿子,说了声:“坐吧。”

宋寒川也没和他父王客气,撩起袍子,就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了。六王爷瞧他这模样,心里头还真是说不出的感觉,这府里头吧,不管是老大还是老二,哪个见着他不是毕恭毕敬,偏偏就是这个老三,面冷心更冷。

他清了清嗓子,便是问道:“进宫见着你皇上和定妃娘娘了?”

宋寒川瞥了他一眼,还是强忍着,这才没送他一个您这不是废话嘛的眼神。他也是不紧不慢地咳了下,这才淡淡回道:“回父王,儿子进宫先是到勤政殿见了皇上,又去长春宫给定妃娘娘请安。”

他寥寥两句说完之后,房中便是一片沉寂,六王爷瞧了他半晌,都想不出下面要继续说什么。要是关心他在江南的差事办的怎么样吧,他刚回来的时候,自个已经去问过一回了,结果人家淡淡回了一句,父王儿子此次前去江南,乃是秘密任务。

哦,秘密任务啊,那就是连亲爹都不能告诉的。

六王爷表示理解啊,虽然他就是顶个闲差,整天就是养养鸟逗逗狗听听曲,可说真的,他好歹也是个王爷,自然知道秘密任务那就得保密。

可这么想完了,六王爷就更加意兴阑珊了。说实话,对于这个儿子吧,他是有歉疚的。他统共就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侧妃生的,就只有三儿子和四儿子是嫡子,至于三个女儿吧,大女儿和二女儿也是庶出,只有顶小的三闺女是嫡出女。

可这么多孩子,还偏偏就宋寒川没了亲娘。六王爷那会刚没了老婆吧,也是一腔热血地想好好养这个嫡子,毕竟这嫡子,特别是王府嫡子,身份上就和旁人不同了。

偏偏他在皇宫里的娘,对他是极不信任,生怕亲孙子被他养死了。老婆刚走了没多久,儿子就被抱进宫里头养着,接着就是跟着其他堂兄弟一块在上书房里头读书。

六王爷也经常进宫看儿子,可每回他不是在上书房,就是去练骑射去了,说真的他还真没瞧见过几回。而有些时候,父子两人见面了,宋寒川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父王,生生把六王爷伸出想把他揽到怀里的手缩回去了。

儿子是真聪明啊,也是真懂事啊,可是懂事地太快,让他还没和儿子亲近,他就一下子长大了。

如今宋寒川从江南回来,还带着一身伤,听说当时那箭头可是当胸扎进去的,他听着消息也是真害怕啊。

于是他开口问道:“东廷,你如今也十七岁,来年也该十八了,当初父王就像是你这么大的时候大婚的。”

六王爷大概也觉得,和这个儿子实在是不够亲近,如今插手他的婚事,自个都觉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宋寒川没想到,他爹一开口就会说这事,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虚心地说道:“儿子如今年纪还小。”

“小什么小,我十九岁就生了你大哥了,你要是明年娶媳妇,后年正好就给我抱孙子,”六王爷一拍旁边的桌子,就是大声说道。

宋寒川看着对面挂在墙壁上的画,那是唐朝的仕女图,六王爷虽然办差的能力一般般,可是无论是那一手字还是一笔画,都是极出众的。

他先前走的时候,他爹墙上还不是挂着这幅画,回来倒是又换了一幅。所以等他欣赏完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父王,儿子觉得你这话应该和大哥说说,毕竟他如今婚事已经定下了,马上就要大婚了。”

六王爷一听他意有所指的话,当即便有些恼火,登时便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爹已经老糊涂到这种程度了,你大哥的这门亲事,那是他自个愿意的,你以为是我强逼着他的吗?”

宋寒川:“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哥的婚事只要父王瞧着就好了。”

六王爷这会是真的被这个儿子给气着,怎么都觉得他是孺子不可教也,当即冷哼,“放心,只要你不愿意娶的王妃,我一定不会逼着你娶,也好让你知道,你大哥究竟是不是自个愿意的。”

其实六王爷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爹来着,谁家爹有他这般开明,老大那个媳妇身份那般低,就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若不是老大自个瞧上了,他都不知道上哪个犄角旮旯给他这么个媳妇呢。

他还生怕老大被人耻笑媳妇身份太低,腆着脸进宫,让他自个的亲爹给下了一道圣旨,这赐婚听起来也气派不是。当然难免被他皇帝亲爹骂一通,说什么怎么就能给长子娶这么个媳妇。

其实他去见母妃的时候,就听出母妃话里话外的意思了,无非就是觉得王妃没安好心,专给她孙子挑了个家世不显的姑娘,而自己也任由王妃胡作非为。

可这还不是老大自个瞧上了,最后拍板愿意的。

不过王妃挑了这些家世不显的姑娘,也让六王爷有些生气,不管老大愿意还是不愿意,左右她就是心术不正的那个。

宋寒川见他爹脸色变幻了好几轮,这才淡淡说道:“那儿子在此就谢过父王恩典了。”

等六王爷回过神,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儿子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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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老太太欢欢喜喜的六十大寿,就在这么腥风血雨中度过。顾家早就说过要摆上三日流水席的,所以余下的两天,不管大太太心里头如何扎着血,都得一脸微笑地招呼前来的亲戚和朋友。

大姑爷也不太出来了,还时刻派人看着习秋,显然是生怕大姑娘真的一冲动,就让人强行灌了打胎药。毕竟这可是顾家,大姑娘的娘家,说不定随便一个意外,那样脆弱的肚子就能立即没了。

大姑娘在院子里头,而顾蕙和顾菀自然是陪着姐姐,好生劝阻她,让她不至于太过伤心难过。可是这夫妻之间的事情,岂是旁人三两句话就能劝住的。

顾怡在房中,哭天抹泪的诅咒黄立暄和习秋,恨不能手刃了这一对贱人。这姐姐如此凄凉的模样,看得两个姑娘心里头也怪难受的。

顾蕙的感觉就更大了,毕竟她都13岁了,待过了年就该相看婚事了。从前她还觉得大姐姐和大姐夫鹣鲽情深,可谁知这内里居然是这样的不堪。

所以两位姑娘回去时,她有些悻悻地问:“六妹,大姐可真是可怜,好生生地居然被一个贱婢骑在了头上,现在还什么都不能做。”

这会外面还是热闹地很,今天是最后一天的流水席了,云喜班在顾家连唱了三天,锣鼓喧啸的喜庆,还真是讽刺至极。

“若不是赵妈妈和宝芝从中捣乱,娘亲和姐姐又如何会这般被动,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奴才心大,”顾菀淡淡说道。

顾蕙难得同意她的观点,狠狠地点头,就是气道:“那个赵妈妈打着什么心思,晾着没人知道是吧,连我院子里的小丫鬟都知道,宝芝仗着给大姐夫送东西的机会,在他跟前搔首弄姿来着。”

之前黄立暄得知是大太太身边的丫鬟推习秋下河,就咬定肯定是大太太母女两人指使,要害了他的子嗣。这丫鬟换了避子汤怀孕,本该是黄立暄心虚,可谁知这会因为这事,反倒是弄得顾家有些措手不及。

大太太自然是咬死不认,可黄立暄也咬定顾家有人要害习秋。

大老爷最后只得拿了赵妈妈和宝芝母女两人审问,结果就把宝芝趁机勾引黄立暄的事情给引了出来。当时大太太那脸色,跟吃了狗屎差不多,简直就没法看了。

所以赵妈妈和宝芝母女,当场就被打了一顿,接着去抄家的时候,居然在她家发现了好些金银首饰,这可不是一个妈妈能有的。当时连大夫人都震惊了。

老太太立即就是震怒,要查查这些刁奴是不是贪了顾家的银钱。可大夫人自个是知道顾家的底子,若是真能贪这么些钱,她又何必顶着风险去放贷呢。

但她又生怕赵妈妈真被别人问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毕竟她做的好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赵妈妈可都是知道的。所以她立即要求,亲自审问赵妈妈。好在这几天要忙着老太太的生辰,所以大太太借口先将赵妈妈母女关在柴房里面,等老太太寿宴过后再审问。

大太太特地派了好几个粗使婆子看门,这些婆子听着前头的热闹,一想到自个要在这里看着赵妈妈母女,登时便觉得晦气极了。

“听说在前头伺候的孙富家的,昨天有位夫人随手就赏了她一两银角子呢,”婆子们这会也在闲唠嗑,瓜子吐得满地都是。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羡慕不已,其中一个婆子看着柴房里头,就是骂道:“要不是这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咱们也可以到前头伺候着呢。”

结果没一会就有个丫鬟提着食盒过来,还带了两壶酒,说是老太太生辰宴会上掉下来的菜,是前头管事瞧她们在这看管太幸苦了,就让拿过来给她们吃酒。

几个婆子一听自然是极乐意的,拎着食盒到了里头,就是关了院门,在旁边的杂物间里头吃起酒来了。

等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就见外头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而赵妈妈母女因为已经被饿了一整天,所以看着从窗口扔进来的馒头时,连滚带爬的摸了过去。

外头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赵妈妈想了又想,便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好不容易老太太的寿宴过去了,大太太日日催着大老爷给亲家写信,让黄立暄的父亲出来主持公道,毕竟这可是大老爷的同窗。

大老爷不愿因为这小事和黄老爷闹起来,便是拉着黄立暄同他谈心。

可谁知这边还没解决呢,一直被关在柴房里的赵妈妈也不知怎么的,竟是从柴房逃了出来,居然还跑到老太太的院子门口。

“老太太,你要给奴婢做主啊,那些金银并不是奴婢的,是大太太暂时藏在奴婢家中的,”赵妈妈在外头呼号,这一叫唤可是让不少丫鬟都听到了。

等老太太让人将她捂了嘴拖进来时,好些人都听见了她喊的话。

此时老太太的正房里头,坐着面色铁青的大老爷,和有些神情略有些慌张的大太太,而卫氏则是和顾应衍坐在他们夫妻对面。

所以赵妈妈一被带上来时,杨氏见她视死如归的表情,心中不知多忐忑。她还特意吩咐看管的婆子,不许给她们母女吃食和水喝的,结果还是出了事,早知道她就不该心软,该早些动手弄死这对母女的。

“老太太,那些金银首饰真不是奴婢的,那都是太太让奴婢收着的,”赵妈妈口齿清楚地说道。

杨氏登时就怒道:“好你个刁妇,如今居然敢攀咬主子了,看来是我太心慈手软了。来人,立刻把她给我拖出去打死。”

“大嫂,何必这么着急,你若是冤枉的,母亲和大伯定会还你清白的,”卫氏不咸不淡地说道。

赵妈妈知道自己一家子的生死,可就在今天了,就是一股脑地说道:“都是太太的主意,她拿了公中的银子出去放利子钱,有些人家还不了钱,就会拿这些珠宝首饰抵债,她怕被人发现,就让我带回去藏着,等日后再卖出去换成银票。”

“这些日子我忙着老太太寿辰的事情,就没来得及换成银票,所以就被搜了出来,奴婢真的没有贪顾家的银钱,奴婢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动得了账面上的银子啊,”赵妈妈又是磕头,又是发誓。

“胡说八道,”大太太咬着牙怒道。

结果赵妈妈又把她在外放利子钱的帮手赵有贵供了出来,连那帮放利子钱的人姓名都有。

“娘,她都是在污蔑我,我一心为了这个家操劳,你可是看在眼里的啊,”大太太慌张地说道。

此时卫氏只冷冷地看着她,却是没说一句话。

赵妈妈见大太太还狡辩,便干脆一咬牙全都招供了出来,“赵有贵去茶楼跟放利子钱的人见面,被五姑娘身边的丫鬟碧竹瞧见了。大太太怕碧竹走漏了风声,就上演了一处闹鬼的事情,想污蔑五姑娘是被鬼上身,这样就算她说出大太太在外头放利子钱,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杨氏,你好恶毒的心,竟是这样害自己的亲侄女,”卫氏虽然早就知道了,可是这会再听一次,还是忍不住怒气上头。

大太太见大势已去,早已是面无人色。

可偏偏赵妈妈,此时就算没人逼迫她,她都全都招供了,:“原本在大太太院中埋着的帕子,太太吩咐我找人埋在五姑娘院子中,我不敢不从,就让人埋了,可最后却是在大太太院子里头找到。”

“肯定是二姑娘的姨娘显灵了,显灵了。”

☆、第六十四章 提出分家

分家?

老太太看着在左边坐着的顾应衍,掷地有声地说出分家两个字时,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怒上心头,高声呵斥道:“我这还没死呢,你们,你们分什么家啊?”

“祖母,这话本不该由我这个做小辈儿的来说,可是您老人家也听到了。不过就是我妹妹身边一个丫鬟撞破了她的好事,就下了狠手这样害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呢,”顾应衍说的不客气。

如今顾阶不在家,那他就是二房顶门立户的男人,要是这会他不站出来保护家中母亲和妹妹,难不成还真的任人宰割不成?

老太太没想到一向温和的顾应衍态度这般坚决,当即也有被扫了脸面的不悦。可是这又能怪得了谁,还不是杨氏自个作妖,一家人非把自己事情做绝了。

如今让她替杨氏说话,老太太都拉不下这个脸面来。可要是不说话,还真的能眼看着分家不成,这不就成了笑话。

反正老太太是死活不愿分家的,要是顾应衍再说,她就捂着心口,她就不信顾应衍还真的能做绝了不成。

此时大老爷也知道,到了自己该说话的时候,可他能说什么。难不成和顾应衍一个小辈赔礼道歉不成?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杨氏,怒道:“你看看你身边的这些好奴才。”

这句话简直就是给了杨氏提醒一般,她哗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是噗通一下地跪在地上,那膝盖骨砸在地上的声音,听的卫氏身子都缩了一下。

“老太太、老爷,这刁奴在外头干了诛心的事情,居然这会推到我身上来,我实在是冤枉啊,”杨氏此时一边为自己喊冤,一边掏出帕子开始给自己抹眼泪。

这会老太太被他们这吵吵嚷嚷地,弄得头都疼,她忍不住问道:“大媳妇,你说这奴才是诬陷你的?”

“娘,可不就是,我实在没想到我待她这样好,她居然会这么回报我,肯定是她自个在外头放了利子钱,被抄家发现了这么多不义之财,这才会诬陷我的。”

说着,杨氏竟是扑到赵妈妈身上就是又拉又扯,赵妈妈虽说被人说服了,在此时说出实话,可面对杨氏的打骂却是不敢还手。她只往后面躲,而杨氏此时逼红了眼睛,显然已是急极了。

这要真是坐实,她都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惩罚,所以她这会不能认,也不敢认。

“你这刁奴,我今个就亲自打死你,让你污蔑我,让你血口喷口。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说这些话的,”杨氏一边拉扯她的头发,一边怒问。

此时赵妈妈只能躲闪,这会终于是还口道:“太太说的事情又何必不承认,哪有什么人指使我。我不过是想求老太太饶命罢了。”

卫氏看大太太一个贵妇人,这会和个下人撕扯在一块,实在是难看地很。所以她便冲着对面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大老爷说道:“大伯,我看你还是让人赶紧扯开大嫂吧,这样和下人厮打,成何体统。”

杨氏若不是被逼上了绝路,又怎么回做出这等不体面的举动。可见这些贵妇人,平时里头一个个都是端庄贤淑,真等到绝望的关口,谁还会在意仪态和体面这回事。

大老爷成日以斯文人自居,如今见到老妻跟个泼妇一样,和下人撕扯在一起,也不知是受地惊吓过度,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直到现在都没说话呢。

等卫氏这么提醒一声,他好像才如梦方醒一般,屁股都从椅子弹了起来,指着大太太和赵妈妈就冲着旁边站着的丫鬟喊:“快,快,分开她们,赶紧分开她们。”

丫鬟将两人分开的时候,连大太太头上的发髻都乱了,原本带在头上的赤金如意嵌绿松石金簪,这会都松松垮垮地挂在头发上,一丝长发从额角落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被谁扯下来的。

这实在是太斯文扫地了,大老爷坐在对面,大口喘气,似乎还在平复心情。至于老太太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大媳妇,你,你好好说话。”

“娘,不是儿媳妇不愿好好说话,方才你也听见,这刁奴那可是受了旁人的唆使,这才会如此污蔑我的。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自从我嫁进顾家之后,为顾家开枝散叶不说,还要管着一家老小的吃吃喝喝,这么一大家子人,我劳心劳力地时候,也没瞧一个人夸我一句。如今倒好了,瞧着好来了,就各个要踩在我身上,”大太太连喘带嘘的说道。

卫氏本来就是存着看她笑话的心思,可这会一听她这话里有话,意有所指的样子,当即便是一拍桌子,怒道:“杨氏,我原本不想和你扯破脸面的。既然如今你说有人害你。那好,咱们就把赵有贵和他那口子叫进来,好生询问询问,要是您还是不承认,就去把那帮放利子钱的抓起来问问。”

…………

登时房中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盯着暴怒的卫氏,就连大老爷都有些看直了。

这美人之美,即便是生气,那也让人挪不开眼睛。

“你也不用在这样哭天抢地地喊冤,你做没做,咱们在场的人都是清清楚楚的。方才应衍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今个这家是怎么都要分的,我即可就发信给京城的二爷,我想二爷听到这事,也会同意分家的吧。”

大概是卫氏和顾应衍都态度强硬,且没有一丝转折的余地,最后连老太太都露出疲倦之色。

待顾应衍陪着卫氏离开上房时,走到院子外头时,她突然腿上一软,脑子里头至今还是一片空白呢。

“娘,”顾应衍扶了她一把。

卫氏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太高兴了,连腿都在发软。”

顾应衍:“……”

大概他是真没想到,他娘会这么诚实,还以为他娘要说些什么,实在是太生气了这样的话呢。

“好了,咱们得回去好好商量商量,”卫氏压低声音说道。

顾应衍虽没说话,可心里头却是明白的,他娘这会是真的想分家了。如今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机会,自然就不会放过。

大老爷看着旁边的大太太,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女婿那边还没解决掉,她又给自己整出这一出丢人现眼的戏码来。

“你当真是……”这会大老爷气得都不知道骂她什么好了,居然去陷害一个晚辈,还是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大老爷一想到,自己居然领着那个装神弄鬼的老道士,在府里头乱走,听着他的鬼话连篇,这会看着大太太的眼神,那叫一个精彩啊。

“爹,您别声娘的气,肯定是赵妈妈那个贱奴使坏,”顾怡这会也顾不上自己的事情,就忙着劝慰大老爷。

大老爷只觉得自个胸口像是堵住一块石头,压得沉甸甸的,再瞧面上的疲倦,似乎一下已是老了十岁。

“今日幸亏只是应衍在家,老二不在,要是以老二的性子,只怕活吞了你的心都有。老二把他那个闺女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应衍现在吵闹着分家,要不然真追究起你来,只怕非得把你送到庙里头不可,”大老爷说完叹了一口气。

杨氏和顾怡听了他,俱是一惊。大太太没敢说话,顾怡却立即说道:“爹,我娘为您生儿育女,您可不能不管她啊。”

“我是想管她,可你看看她做的这些事儿,我还脸面在应衍和你二婶面前,替她说好话吗?”大老爷无奈道。

顾怡私心也觉得她娘做的太过分,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她怎么都得站在她这一边不是。所以她出主意道:“二房不是想分家嘛,我看他们早就这么想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就分家呗。”

长房的嫡子顾应昌如今才八岁,这些事儿压根拿不了主意。所以顾怡也不避讳自己出嫁女的身份,替她爹出主意。

“分家岂是容易的事情,你祖母还在呢,这会就分家,人家还以为我趁着老二在京城,迫不及待分家产呢,”大老爷立即否认道。

“分家也是二房提出来,咱们怕什么,”顾怡不屑道。

大老爷瞪了她一眼,又是上火道:“要是你娘没做这事儿,二房会提分家的事儿吗?”

顾怡立即就噎住了,而大老爷看着这个长女,只觉得她如今还真是远不如在家的时候可爱,就连聪慧都比不上从前的一半。这会再想到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女婿,他又是一阵窝心火。

顾应衍说分家的时候,房中可是有好几个丫鬟在的,后来就渐渐漏了出来。连着顾蕙和顾菀两位姑娘都知道了,顾蕙一听这事,登时就喜上眉梢:“分家才好呢。”

她自觉她爹是长子,就算是分家,那也该是她们大房拿大头的。如今所有人都在府里头住着,每年都要从公中拿银子养这些人。

反倒是顾菀担忧地说道“若真的分家的话,那以后爹爹起复的事情,二叔不会不管了吧?”

“怕什么,爹爹那样多的同窗和旧时同僚,还怕找不出几个帮爹爹说话的人,”顾蕙不在意地说道。

顾菀看着她这个天真的姐姐,心中止不住地冷笑。都说人走茶凉,之前祖母过寿,之所以来了那么多的人,还不就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如今二叔在京城做着官,听说在皇上跟前都是有名讳的,眼看就要一飞冲天,自然是有烧热灶的人,。

三房自然也听着消息了,三太太唐氏还特地跪了跪菩萨,只求真的能分了家。虽说她家三爷是庶出的儿子,可怎么着也能分个铺子和庄子吧。到时候他们出了府单过,再也不用受老太太的气。

她当天午膳的时候,都多吃了半碗米饭。

至于二房,那就是更加平静了,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个小的,每天只管上学,反正这些也不需要他们操心。

至于阿璇,这分家的导火线就是她烧起来的,她自然就是隔岸观火。反正有哥哥在,她们怎么都不会吃亏就是了。

所以碧竹跟她说,夏九歌在二门上等着见她时,阿璇还有些奇怪呢。

待夏九歌进来时,碧竹站在一旁后,她就恭恭敬敬地给阿璇行了个礼,说道:“见过五姑娘。”

“夏姑娘,你我无主仆关系,你无需这般客气,”阿璇立即说道。

夏九歌不卑不亢地说道:“姑娘是九歌的救命恩人,九歌见了姑娘行礼也不为过。”

阿璇愣了下,还是请她坐下,又让人上了茶水点心。

她不知夏九歌进府见她有何事,就是同先问了她近日怎么,一切可还算顺利。

“其实我进府是想同姑娘商量一件事的,”夏九歌开口说道。

阿璇安静地看着她,一副您请开口的表情。

“其实我是来跟姑娘借银子的,”她开口时,却意外地发现阿璇脸上并无太多惊讶的表情。

而旁边的碧竹倒是盯着她看了好久。

“你继续,”阿璇见她闭口不说,便是请她继续说道。

夏九歌点头:“想来姑娘也知道,我们夏家是经商的,只可惜我爹的商船在外头遇到海盗,这才弄得血本无归家破人亡的结局。我自幼跟在我爹身边,可以说对做生意是极了解的。”

阿璇点头,却还是没说话。而夏九歌则是继续说道:“我同我继母打官司,已将我娘的嫁妆要回来了,只是还了我爹在外头欠的债,只剩下一个在南大街上的一个小门面了。”

“所以呢,”阿璇总算开口。

“我如今连进货的银子都没有了,所以我想请姑娘借五百两给我,”夏九歌说道。

她又补充:“这算作姑娘入股可好?”

☆、第六十五章 散财姑娘

好还是不好呢?

阿璇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说实话她一个姑娘家,在外私自弄产业实在是不像话。可是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而且她瞧着夏九歌,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她是个女强人一样的人物。

毕竟人家亲爹在海上没了,后娘席卷着家产跑路了,她还能带着弟弟活了下来,可见就是个心志极其坚定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成功的几率比别人高多了,所以阿璇对于夏九歌还真抱有一种盲目的信心。而这种盲目的信心,如今就支撑着她开始思考这个出银子参股的计划可不可行。说句中听的,那就是要是今个在她跟前的不是夏九歌,张嘴就敢跟她借五百两银子,她非得让人把她打出去不可。

如今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过才五两银子,这五百两足够养活一家人一百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太太这样的贵夫人不是还为了几千两,愁地上串下跳,还要害她这个侄女。

所以碧竹这会眼睛都瞪圆,就看见这个夏姑娘怎么好意思和自家小姐提这事。她要是张嘴借五十两,碧竹倒是还能理解她,可是这五百两,就是把她姑娘的家底都掏翻了,估计都凑不够啊。

碧鸢和碧竹这样的贴身丫鬟,是管着姑娘衣裳首饰这些贵重东西的。所以姑娘有多少银子,她们还真是门清。如今阿璇每个月的月银就是五两,这还是嫡出姑娘的银子呢,像庶出的姑娘只有四两银子。

不过姑娘在府中生活,这衣裳首饰公中都有定例的。不过公中的衣裳每个季度就那么六套,首饰也就两件而已,而且都是凡品。所以阿璇如今柜子里头,但凡特别名贵的衣裳首饰,那肯定就是卫氏私下补贴给她的。

就像是她如今夏天爱穿的烟笼纱,这等料子一尺就要十两银子,不是一般的人家还真用不起。这就是卫氏的哥哥派人送来的,所以阿璇有得穿,而顾蕙她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而姑娘虽说不用在衣裳首饰上头花银子,但是在这样的大家族生活,打点下人是少不了的。所以阿璇每个月的五两银子,多是用来打点下人去了。

至于她箱底攒下的那些银子,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卫氏还有顾阶给她的压岁钱。其中又以顾阶的手笔最大,她爹基本上一出手就是百两的银票。

阿璇如今箱底还藏着十几张一百两银票呢,还有些十来锭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她没具体算过自己有多少私房,不过看来多多少少也该有两千两左右吧。

所以她仔细想了一下,五百两她是可以拿出来的,不过,“你这么空口无凭地跑来跟我借银子,我可是连你的铺子在哪儿都没瞧见呢?”

夏九歌脸上立即露出高兴的神色,显然阿璇这么说,那就是有戏的意思。

于是她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从里头仔细地拿出了一张纸,郑重地摆在阿璇跟前。

阿璇有点傻眼,这是干什么呢?

她低头一瞧,这才勉强看出,这是一份房契。好嘛,她就说自个没看错夏九歌,果然她是有备而来的,阿璇立即被自己内心的话给激动着了。

此时夏九歌轻声道,“若是姑娘还不信,可拿着这张房契到衙门里头去查。这房契写着的是我弟弟夏博的名字,他如今年岁还小,便由我代为打理这间铺子。”

阿璇沉默,可旁边的碧竹明显是着急了。

因为她也看出来阿璇是心动的,毕竟这可是五百两银子啊,再外头都能买下一个铺子了,何必拿出去和这个夏姑娘做什么劳什子的生意呢。

但阿璇却很冷静,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兴奋,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她就活得束手束脚的。因为大家闺秀的身份,所以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明明知道谁是自己的仇人,可却不能明明白白地去撕了她们,反而谋划这个谋划那个。

所以当有个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她竭力克制自己,想别那么激动。

“夏姑娘虽家逢巨变,却从不轻言放弃,就冲着姑娘的这份精神,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阿璇点头。

再说了,她是官夏九歌是商,这古代士族和商户的门第相差,那可是天源地别。所以她不怕夏九歌骗自己,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清楚,“都说在商言商,我虽然敬佩姑娘,但是该说清楚的地方,还是得说清。”

“姑娘,请说,”夏九歌说道。

“这五百两银子是姑娘你的本金,算是我投了姑娘的生意一股。你做什么生意我不干涉,只要合法就行。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我虽说没什么本事,但是一定竭尽全力帮你解决。不过分账,我要八二分,我八你二,”阿璇淡淡说道。

碧竹这下是真的张大嘴巴,自家小姐还真是敢说啊。

这可真是,她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对面的夏九歌,想看看她会有什么答复。可夏九歌看了阿璇一眼,又抬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碧竹,坚定说道:“那自然可以。”

这会轮到阿璇意外了,其实她内心的底线是七三分,她七夏九歌三,毕竟人家以后是在外头东奔西跑的人。

“五姑娘这五百两银子,都可以在信阳府最繁华的大街上买个稍微偏僻的门脸了,如今您能看在我的面子,平白给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去做生意,我自然是不会辜负姑娘的,况且,”夏九歌轻笑了一声,“若是我赚了一万两银子,就算是八二分,我也能拿到两千两。”

碧竹倒吸了一口气,一万两银子啊,这个夏姑娘还真是敢想呢。

阿璇问她几时要银子,阿璇沉思了一会,便道:“三日之后,我给你银子吧。毕竟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我也要稍微筹措一番。”

夏九歌点头,表示理解。

待她告辞离开的时候,阿璇又让碧竹给她装了一盒点心带走,都是稻花香的点心,要二两银子才能买到呢。

“姑娘,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啊,您就这么答应她了啊,”碧竹还是忍不住说道。

碧竹的月银是一吊钱一个月,她要是光靠月银的话,得不吃不喝四十年才能攒到。她知道自家姑娘,相较于别的姑娘来说,小金库还是很充裕的,可是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败的啊。

“那不然怎么办,答应都答应了,”阿璇笑着说道。

碧竹真是替她急了,“要是亏了,那五百两可就没了啊。”

“可要是赚了,我就有八千两银子了啊,”阿璇笑着哄她。

碧竹还真被这八千两唬住了,半晌没说话,等她回过味来的时候,这才觉得不对劲,“你怎么就觉得她能赚一万两银子呢?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岂是她张嘴就能赚来的。”

“那万一要是赚了呢,”阿璇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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