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竹登时说不出话了。
此时碧鸢正巧回来,进了房内,就问,“什么赚了,姑娘和碧竹说什么呢。”
先前她不在房中,一直到夏九歌走了才回来。这会碧竹看着她,就是拉着她的手,将夏九歌跟姑娘要了五百两银子做生意的事情说一遍。等说完了,碧竹也吓了一跳。
“姑娘真打算借吗?”碧鸢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她知道阿璇手里头有银子,可也没想到姑娘手上这么散漫,这五百两随随便便就给出去了。好在她比碧竹要懂事些,没多说,毕竟这是姑娘自个的私房银子。
结果还没等阿璇出门给夏九歌送银子呢,顾应衍就让人套了车,带上顾阶的帖子,去崔家了。
他和卫氏在家等了三天,谁知崔家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也不愿再耽误下去,干脆自个找上门去了。
所以崔沅在蒋氏的房中,就听到门房来传,说是顾家大少爷来了。她们住的是信阳府的官衙,所以离信阳府府衙离地不远。
崔沅一听顾应衍来了,便是冷哼一声,怒道:“他最好是替他妹妹来求情的,要不然她那个妹妹,我才不同意让她进门呢。”
蒋氏立即斥道:“这也是你一个小姑娘能说的?”
“娘,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您也不是没瞧见她把我腿给踢成什么样子的,那青紫淤痕今天还没消除呢,”崔沅可怜巴巴地说道。
阿璇那一脚踢的确实是狠,所以蒋氏回来看见女儿腿上的伤势后,就彻底明白她们都被顾家那个小丫头片子给耍了。蒋氏心里头不知多生气,可偏偏崔沅的伤势在腿上,她总不能把崔沅的腿掀给别人看吧。
所以就算她和崔沅亲爹说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家闺女又去惹人家顾姑娘了,而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顾姑娘会出手伤人。
这几日崔谨一直在催促蒋氏准备礼物,到顾家去赔礼道歉,说什么是妹妹出手打人了,被就不对,应该和人家道歉的。
而蒋氏这才发现,自家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就被顾家那小妖精迷住了。如今这还没进门呢,就一心偏向着她,要是日后进门了,儿子眼里头还有她这个娘亲,还有崔沅这个妹妹吗?
一想到这,蒋氏就恨不能立即和顾家退亲。
“什么,你要退婚?”崔文龙今日在府上,这也是顾应衍特别挑选了今日前来的原因。
☆、第六十六章 秘密小金库
崔文龙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对面的顾应衍,不过他到底是混迹官场良久之人,片刻震惊之后,便是淡淡笑道:“玉堂,这两家婚事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取消的,想来你父亲还不知道吧?”
他对顾阶很有信心,不相信顾阶会这般冲动地就取消他们之间的婚约。所以这要是顾应衍的自作主张,他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顾应衍也淡然道:“如果我父亲在得到崔姑娘对我妹妹做的事情之后,只怕退婚的态度比我还坚决。”
崔文龙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实在是自家闺女太过分了,这一次又一次的,他都不好意思说她不是故意的。更别提回来之后,蒋氏居然还包庇崔沅,说顾家姑娘先打了崔沅,而崔沅根本没动手。
可崔谨当时也是在现场的,顾家姑娘衣袖都被崔沅扯坏了,所以崔文龙自然是相信儿子说的话了。他这几日正准备让蒋氏带着礼物,去顾家赔礼呢,结果人家就追上门来了。
他心里头这会不仅是恼火,自然还有丢人。
上回崔沅闯进人家顾家姑娘的院子,险些就闹起来,这会又当众打了人家。
所以他态度缓和道:“小女年幼,有些不懂事,还请玉堂和尊母见谅。你只管放心,日后我定会让夫人,好生管教小女的。”
崔文龙自觉姿态已是放得极低,毕竟对方不过是个小辈而已。
可顾应衍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只怕伯父这话说错了,崔姑娘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
虽然顾应衍没继续往下说,但是崔文龙却是已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崔沅都十三岁了,可不算小了,这会说什么好生管教的话,不是徒让人笑话嘛。
崔文龙方才还觉得自己已是放低了姿态,这会又被顾应衍这么一嘲讽,登时也有几分真火上来,他面色一冷,说话间已是带着斥责的意思:“玉堂,这婚事乃是你父亲和我亲自定下的,若是退婚也该由你父亲亲自来提,还不是你一个小辈在此处指手画脚。”
顾应衍淡淡一笑:“我早就同伯父说过了,若是我父亲知道此时的话,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罢休的。上回崔姑娘闯进我妹妹的院子,惊吓地她大病一场,我父亲已是极生气的。”
一直等到顾应衍离开许久,坐在椅子上的崔文龙突然一扫桌子上的茶盏,瓷器落在地上巨大的声音,立即惊得外头守着地人大吃一惊。小厮相互瞧了一眼,却是谁都不敢上前。
惊吓地大病一场?崔文龙此时眉头紧锁,先前他也觉得崔沅行事太过骄纵,可是今日顾应衍的一番话,反倒是让他开始考虑这个顾家五姑娘了。
要说先前崔沅闯进她的院子,虽是有些无理,可也不至于大病一场吧。
待他到了后院的时候,崔沅正在蒋氏的院子里头,见他进来了,便立即起身给他请安。蒋氏也是起身,将他迎到榻上坐着。待丫鬟上茶的时候,她才试探地问道:“听说顾家大少爷过来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崔文龙眉头就皱地更深了,脑门上纹路都深陷,面容看起来格外严肃认真。
“沅姐儿先回自己院子去,”崔文龙开口说道。
崔沅虽有心想打探地多些,可是父亲开口让她离开,她自然不敢说旁的,只得带着丫鬟离开了。
而等她离开之后,崔文龙又让蒋氏身边的丫鬟退下,这才说道:“那个顾应衍当真是无礼地很,一个小小晚辈,居然敢和我说退婚。”
退婚?蒋氏心中大喜,但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得小心问道:“顾家为何要突然提出退婚?我们谨哥儿这样的人才,难不成他们还嫌弃不成。”
其实蒋氏心里头知道顾家为何提退婚,这会倒是对卫氏高看了两眼,可见是个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顾令璇配不上她的儿子。
崔文龙也一向以崔谨为骄傲,他当初未能中进士,已是生平憾事,如今一心想让儿子中进士。当初若不是看在顾阶乃是出身耕读世家,家中连着三代都有进士出身,他又怎么会轻易答应这么婚事。
如今顾家竟是这般不知好歹,还嫌弃他的儿子。崔文龙冷哼了一声,怒道:“当真是不知所谓。”
“老爷,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啊?”蒋氏仔细地看着他说道。
崔文龙好久没说话,蒋氏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他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不愿同意退婚。要她说,自己的儿子是景阳侯府的嫡孙,又这样会读书,待日后高中进士了,什么名门贵女娶不到,何必非要娶这个顾家姑娘。
她又说:“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如今不是咱们要提退婚,而是对方不愿再继续这门婚事。不如就此算了,要不然这日后真娶进门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究竟是娶亲呢,还是娶仇呢。”
崔文龙和蒋氏也算是夫妻和睦,但凡家中有什么事情,也都是两人有商有量地来。如今蒋氏这一番话,也让他忍不住思考。又联想起方才顾应衍说的话,他也渐渐觉得顾家五姑娘并非是佳媳人选。
不过这门婚事到底是他和顾阶定下的,若是真退婚了,他也得和顾阶通信之后再商定。毕竟他可不是蒋氏那样的内宅妇人,崔顾两家的婚事,并不是单单的婚事,更多的是要承载着联姻的作用。
如今顾阶在京城身受皇上信任,外加他有个得力的岳家帮扶着,他从自己的消息渠道已是听说,他将不日出人吏部侍郎。这个位置可不单单是正三品那么简单,因为吏部有六部之首之称,掌管着天下百官的监察和考选,他们这些地方官的升迁和调任,可都掌管在这些人手中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崔文龙不愿意和顾阶生分,甚至是闹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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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璇不知道顾应衍去了崔家的事情,反而因为夏九歌的到来,将自个压箱底的银子都拿了出来。
其中有半箱子的银锞子,听说都是过年的时候,顾阶和卫氏给她玩的,也是让她赏人用的。不过显然她赏人的速度,可赶不上他们给银子的速度,所以这么些年来居然存了小半箱子。
她带着两个丫鬟在屋子里头数银子,结果三人数了一刻钟才数完,因为有些是四钱的银锞子,有些是八钱的,还有一两的。阿璇先让三人把银锞子按着重量分了个大概,再数数一共有多少银子。
待数完之后,阿璇又拿了金簪在桌子上验算,看着旁边的丫鬟一愣一愣地。等她算完之后,才吃惊地说道:“这里头居然有六十二两银子。”
两个丫鬟也是吃了一惊,随后两人把银子装进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里头,四钱的银锞子用粉色荷包装着,八钱的银锞子用蓝色荷包装着,至于一两的银锞子就用红色荷包装着。
等收拾完这些银锞子,她又让碧竹她们把自己最贵重的箱子拿过来。这里头就是装着她的银票和银元宝,这箱子还挺重的,两个丫鬟得抬着箱子过来。
阿璇这才发现她用来装银子的箱子,居然很繁复的锁,听说这箱子是顾阶给她的,她就用来装银子了。此时她看着最古老的密码箱,只有将大写的数字捺对了,才能打开箱子。
她沉思了一会,这才很是慎重地开始按密码,好在第一回就对了。
等她数着银票的时候,这才发现居然有十六张一百两的银。而箱子里头不仅有十二锭十两纹银,还有五锭金元宝,如今一两金子换十两银子。所以这五锭十两的金元宝,那就能换五百两的银子呢。
至于那些平日赏人用的铜钱,她就没再管了。因为那个铜钱足足有满满一箱子,平日里头阿璇让碧鸢和碧竹打赏人的话,她们都是随便抓一把,就赏给小丫鬟了。
“姑娘,您再仔细想想?”碧竹见她抽出六张银票之后,就是又忍不住劝道。
阿璇抬头瞧了她们一眼,就是凑个箱子里头,随后拿了两锭银子,给她们一人分了一锭,就是吩咐道:“好了,你们现在拿了我的封口费,这事可不许跟别人说。”
碧鸢和碧竹苦着脸看着手中的纹银,她们本来不敢要的,姑娘非要塞进她们手里,这会又说是什么封口费,哪有这样强迫旁人的。
“姑娘还是赶紧把银子收好了,我们是姑娘的丫鬟,就算没拿银子,也不敢把姑娘的事情随便出去乱说的,”碧鸢把手里的银子还回去,就是说道。
“就是,姑娘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碧竹也是将银子放回去。
阿璇瞧着她们两人富贵不能淫的模样,立即就笑了,“逗你们玩的,姑娘我平时也没给你们什么好东西,所以这会难得大方一回。再说了,给什么都没有给银子实在。”
“姑娘待咱们的好,又岂是能用银子衡量的,”碧鸢立即甜嘴地说道。
阿璇立即便说:“那好,你们就把银子拿好了。”
最后,两个丫鬟还是将银子拿着了,就没见过阿璇这样非要赏人的,你不拿她还不让。
好吧,阿璇这会把银票整理出来了,还让碧鸢给她准备了账册子,这可是她的秘密小金库。所以得单独弄一本账册,而且她日后她要是私底下得了什么好东西,就登记在这个册子上头。
碧鸢和碧竹两个丫鬟都是识文断字的,虽说写诗还差得远了,但是登记个账册却是没问题的。
“你们放心,等姑娘我日后发达了,必是忘不了你们的,”阿璇一副咱们富贵不相忘的姿态,直让两个丫鬟笑得花枝乱颤的。
大姑娘顾怡的公婆终于赶到了信阳,她公公本来是在四川做官,可因为身子不好,去年卸了职务就回了江南休养。如今儿子在岳家闹出这等事情,他自然也亲自赶过来了。
他和大老爷是同窗,如今小辈弄出这样的事情,也颇有些相顾无言。
后来也不知怎么商量的,顾怡就跟着黄家人一块离开了。
而在顾蕙一次得意的炫耀中,阿璇这才知道,当初解决的办法就是,待生了孩子之后,留子去母。
简单四个字,却是用血写成的。
☆、第六十七章 又分家又退亲
阿璇原本是想亲自把银票给夏九歌送去,再瞧瞧她想做什么生意,她也好出个主意什么的。可谁知还是没能出门,最后只得让碧竹借着回家的借口,将银票送了出去。
崔家同意退婚了。
因为崔家的人上门了,老太太这才知道这事。她当即没气昏过去,这又是叫大夫,又是把顾应衍和卫氏两人叫过去。
卫氏穿得极素淡地就过去了,可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头捶胸顿足地喊道:“这可都是什么冤孽啊,大姑娘的事情刚过去,璇姐儿又闹这么一出,这不是存心不给我这老太婆活路。”
在外头的卫氏一听,眉心就拧在一块了,老太太这话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什么不给她活路,她这个当亲娘的还没哭天抢地呢,她在这操什么劳什子心。
虽说她明面上不会反驳婆婆,可是心里头该吐槽的时候,是一丁点都不会嘴软的。所以就算只是在心里头过过干瘾而已,她也乐得轻快。她在门口顿了一会,就是抬脚进了内室。
此时大夫已经开始写方子了,杨氏在旁边守着,而老太太则是躺在床上,脑袋上帮着个松香色抹额,她方才听她骂人骂的中气十足的。这会看这气色,并不像是重病之人。
不过就算心里明白,她还过去,就是给老太太请罪道:“都是儿媳妇不好,这事儿本该和娘亲您商量着来的。”
其实卫氏这话也没说错,可是听在老太太耳中,那可就是不一样了。这意思就是,还得退婚不是?
你,你,老太太指着她,气得半天都没说话。
此时杨氏便开口劝道:“弟妹,要我说这退婚可不是小事,如今这一家子的堂姐妹都还没出嫁呢。要是璇姐儿贸贸然地退婚了,那日后蕙姐儿和菀姐儿的婚事要怎么办哦。”
卫氏如今连面子情都不愿给她,只讽刺道:“这马上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了。我们阿璇就算退婚了,应该也碍不到蕙姐儿和菀姐儿的事吧?”
杨氏没想到她这时候,还记得分家的事情呢,当即就噎住了。
此时老太太也是恼了,自个生病呢,这个儿媳妇还提什么分家,这不是明摆着没把她放在眼里头,“璇姐儿订婚也是你们做主的,如今退亲也是你说的算,你们眼里头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这话说的虽然膈应人,但你还真的挑不出错来。毕竟自家祖母过问孙女的婚事,谁都不能拦着不让她管不是。
可是要问她们眼里头有没有老太太,卫氏自然不敢说没有的。
“母亲,崔家的那个姑娘当众打了我们阿璇,大嫂也是亲眼瞧见的,这可是做不得假的。如今阿璇还在家当姑娘呢,她就敢下狠手打她,这要是真嫁到她家,还有好日子过吗?”卫氏一边说,便开始抹眼泪。
她这会哭的是真伤心,所以老太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退婚也是大事啊,既是崔家那小丫头的事情,你们就崔家人领着她过来赔罪,”老太太理所当然地说道。
卫氏边抹眼泪边解释道:“我先前也是这样想的,还让玉堂去崔家找了崔大人,想好生说说这位崔家姑娘的事情。可谁曾想,今天就等来这个消息。”
反正老太太又不可能真的和崔文龙对峙去,所以她就算把白的说成黑的,别人又怎么知道。
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听就更加生气,只不过这会她开始骂崔家,“我以为出身京城侯府的,会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呢,居然是这样不晓得好歹的。”
“老太太只管安心就是,儿媳妇一定好生处理着,”卫氏趁机说道。
好在这会老太太一阵闹过之后,总算是往正题上扯了,“你和你大嫂到底是一家子,这打着骨头还连着筋呢。况且我也仔细问过了,原来那个放利子钱的勾当,是赵妈妈和陈有贵背着你大嫂干的。你大嫂也是个糊涂的,日日忙着打理府上的事情,这才让两个刁奴得逞了。”
要是先前崔家的事情,卫氏还有心情和老太太演戏,如今一听说杨氏的事情,她脸上就是止不住地恨意,赵妈妈都招成那样了,老太太这会居然还有心情帮着杨氏说话,可见在她心里头,就只有大老爷是她亲儿子,她家二爷就是抱来的吧。
卫氏心里头存着气,说话也硬梆梆的,“玉堂已经写信给二爷,这分家不分家的事情,如今也不是我说了算,只等着我家二爷回信就是。”
老太太脸色一冷。
而卫氏反正是不怕的,这会都撕破脸皮了。况且出了杨氏的时候,老太太还指望她们一家和杨氏相亲相爱,这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等了半个月,顾阶的信从京城回来了,不仅卫氏有,阿璇有,连老太太都有。
阿璇虽然没看过老太太的信,不过估计也就是一个主题,那就是分家,立即分家,马上分家。
老太太听说在院子里头又发了好几回的火,但卫氏去了,只管好生伺候着,一点都不关心她为什么又发火了。
至于学堂里头,几个姑娘之间的气氛也是格外的怪异。顾蕙倒是想刺阿璇几句,可是阿璇一提起杨氏来,顾菀就先把她拉回去了。
说到底,还不是她们的娘做的太绝了,如今走到这一步,也只怪杨氏眼皮子太浅。
大老爷又劝了老太太好几回,反正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话,这分家的人家多着呢,也不是只有咱们这一家。有些人家连老太爷在世的时候,都敢分家呢。
可老太太好面子,在顾家宗族里头那也是响当当能说的上话的人。先前顾家旁系的亲戚里头,也有兄弟闹起来要分家的,那会她好生教训了一顿,活生生把一对闹翻了的兄弟,给劝回来了。
所以这会轮到自个家里头要分家了,她怎么都想不通啊。
况且卫氏打着什么主意,以为她看不出来嘛,等一分家之后,只怕她就带着孩子上京了吧。
老太太一想到自个都这把岁数了,居然还管不住媳妇,登时就火从心里头窜。
可谁知没过几天,顾家宗族就来人了。顾家本家在信阳府下头的小县城里头,当初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嫌老家太偏僻,生怕耽误了孩子。所以就把家安在了信阳府,每年大老爷会回家祭祖一趟,要是顾家本家有个什么事儿,也会让人送信过来。
“七叔,您怎么来了,”大老爷亲自去门口迎的,他口中的七叔是他爹的亲堂弟,也是如今的顾家的族长。
七叔公身体很是硬朗,这会是个两个儿子一块来的。没一会就被接到老太太正房上头请安去了,虽说是嫂子和小叔子,可两人都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了,也就没那么多忌讳。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说了没几句,都不用老太太自个打听,七叔公就说出来意了,人家就是为了这分家的事情来的。
“什么分家,”老太太脸上一僵。
七叔公登时有些诧异地说道:“不是老二写信回来,说是家里头要分家,请我这个族长过来主持主持的。”
老太太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这心里头算是一下子恨毒了顾阶,他这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她这个做娘的留啊。
其实七叔公知道,老太太根本不愿意分家。可他这会装傻也实在是没法子的,顾阶说了,只要他能办成这件事,不仅会举荐他大儿子做官的事情,等他孙子进京赶考,也会不遗余力的指点。
顾家就是靠着科举才发家的,可偏偏这几十年来,出的进士都在这一房里。先是他大堂哥中了进士,接着又是他的两个儿子,别家顶多也就是个举人。
所以七叔公一听顾阶说,愿意提携自个的孙子,就拍板决定管这桩闲事了。
因为七叔公的到来,老太太总算是勉强同意分家了。不过这怎么分,那可是个大问题。因为老太太还在呢,所以这家里头得有单独一分产业给老太太养老。
还有就是大老爷是长房,按理是该多分的,可二房家也是嫡子,况且顾阶还有三个嫡出的儿子呢,可大老爷就只有顾应昌一个嫡子,这要是算起孙子辈的话,分家又不是这么个分法了。
不过这会老太太算是彻底恼了顾阶,一心就帮着大房争产业。反倒是顾应衍和卫氏,两人也不在意顾家这点钱,弄得杨氏心里头别提有多憋火,只觉得二叔这些年在外头做官,肯定是捞了金山银山了。所以分家的时候,压根就不在意。
是以她真是一分钱都不想分给他们。
不过顾应衍后来也发现,自己这不太在乎的态度,似乎让大房越发地得寸进尺。于是他干脆联合三房,又推翻了大房的话。好在三老爷早就听了三太太的话,知道他们要是拿不到什么好铺子的话,只怕他自己日后读书都是难的,这会就是卯足了劲。
而卫氏则是已经开始让丫鬟收拾行李了,只要分家一结束,她们就去庄子上住。
阿璇还有些担心地问:“那两个弟弟上学可怎么办?庄子在城外呢,总不能让他们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吧。”
卫氏笑道:“那就让他们在家里读书,让你哥哥看着请个先生回来。反正等明年乡试一过,你哥哥考上了举人,咱们就可以去京城了。”
阿璇这才明白,她娘打的是什么主意。
顾应衍这些日子是真忙,这边要分家,那边还要和崔家谈退亲的事情。好在之前定亲,也不过就是给了信物而已,双方退还了信物,大概这亲事就能退掉了。
崔谨看着对面的崔文龙,绝望地说道:“父亲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答应呢?”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须你多问,”说着崔文龙就是恼火地将他赶走。
等到了花园的时候,崔沅正领着丫鬟在玩,见崔谨远远过来,就是上去笑着喊道:“哥哥,你这是往哪儿去啊?”
崔谨没回她。
崔沅登时就嘟着嘴,不高兴地说道:“哥哥,你怎么不回我话啊。”
“现在你高兴了吧,”崔谨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崔沅不解地问:“我高兴什么了啊?”
“现在我退婚了,总算是如了你的意了。我这么疼你,”崔谨脸上似绝望又似怨怪,可是看着她的表情,却突然泄气道:“你称心如意就好,反正她也不在意我。”
崔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六十八章 再无瓜葛
崔文龙正打算选个日子,正式把这婚事退了的,可谁知顾家就开始分家了。因为顾阶在京城,所以二房只有顾应衍在全权处置,所以双方的事情也暂时耽搁下来。
崔谨这几天情绪不佳,连身边的同窗都瞧出来了。这些十四五个左右的少年郎,最是胆大妄为的时候,见他不高兴,便是想着法子地给他庆祝庆祝。
谁知这一去,竟是就跑到酒楼去了。而其中有个纨绔子弟叫薛灏的,居然还叫了两个歌女过来,据说是青楼楚馆的清倌人。因为楚灏的面子大,这才能带了她们出来的。
这些少年平日里头多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因此单单这两个歌女在对面唱歌的时候,就有人酒杯端洒了,被旁边的人骂了一声没出息。
崔谨在一旁猛地将一杯清酒都喝尽了,旁边的人见他这样爽快,便是叫了声好,接着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而此时前头抱着琵琶的歌女正在边弹边唱着歌,似乎是一首江南小调,温柔婉转。
崔谨突然想起在广宁寺那天,她那样警惕又冷冷地看着自己,连说出的话都是那样的冷冰冰,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被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又喝了一杯酒,因喝的太急了,似乎一下呛住了,咳嗽了好几声。此时旁边的人见他情绪不对,又赶紧劝他少喝些。
而薛灏则是对正在弹古筝的女子招了招手,笑道:“光是弹曲子有什么意思,你过来。”
虽然这两姑娘都是清倌人,不过到底是青楼出身,即便是弹曲时,也会陪着客人喝两杯。如今这些客人又是普通少年郎,她自然是娇笑一声,便是从琴后缓缓地站了起来。待她坐下后,就见薛灏指着穿着明蓝锦袍的崔谨,道:“今个你就负责陪好这位少爷就好。”
待这歌女坐下时,崔谨就是眉头一皱,他闻到一股劣质的香粉问道,太过甜腻太过刺鼻,是以他立即低声道:“坐的离我远些。”
那歌女露出委屈的神色,看得旁边几个少年又是一笑,忙劝着,结果崔谨就在这时候又喝了好几杯。
等他上了马车的时候,一直到家,整个人身上都是浓烈的酒味,以及夹杂着劣质香味。他身边的小厮,都快被吓死了,生怕被太太或是老爷瞧见了。
这会一进门,就赶紧扶着少爷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谁知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正好碰到来找到他的崔沅,原来是崔沅想在重阳节的时候登山,便过来找崔谨,想让他帮着劝劝她娘。
谁知一打照面,就闻见崔谨身上冲天的酒味,她当即便帕子掩住口鼻,便是嫌弃道:“哥哥,你在哪里喝酒的?爹爹若是知道你出去喝花酒该是要揍你了。”
“你让开,”崔谨本就头疼地很,便是不耐烦地说道。
崔沅见哥哥这些天对自己不是爱搭不理,就是阴阳怪气的,当即就说道:“哥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等她说完呢,崔谨就推开她往前走。可越是这样,崔沅就越是追得紧,还不停地说道:“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才让你们退婚的,我早就跟你说过,是那个顾令璇踢了我。我腿上的伤,娘亲也是看见的。”
旁边的丫鬟小厮都不敢抬头,只能听着大小姐在这口无遮拦地说着。
而此时崔谨,却是突然推开身边的小厮,整个人在原地摇晃了下,却还是转头瞧着面前的崔沅,便是冷笑一声,问道:“所以什么都是别人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
崔沅没瞧出他的不对劲,为自己辩解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上次我真没对她动手,是她自己撕了自己的袖子,我腿上还被她踢地青紫了好些天呢。”
“所以,闯进她的院子也不是你的错,伸手拉下别人的面纱也不是你的错咯,”崔谨嘲讽地说道。
这会崔沅是真听出来了他的意思,当即就是泪眼朦胧,只觉得哥哥如今怎么待自己这么不好,不过就是个女子而已。
她憋着气说道:“就算我真的做了又怎么样,你们没缘分就是没缘分。哥哥你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为什么非要选她。”
“关你什么事,”崔谨借着酒劲,忍不住怒道,“关你什么事。”
崔沅被他连着的两个关你什么事,给吓得有些懵了。她又是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不知后头怎么了,她就是脚崴了一下,最后整个人往旁边歪倒了过去。
当崔谨看见崔沅右半边脸都是血的抬起来时,旁边的丫鬟已是尖锐地喊了一声,便是扑过去,“姑娘,你怎么样,来人啊,来人啊。”
崔沅只觉得右眼前热热的,随后就觉得眼前红通通的,她伸手抹了下,就瞧见白皙的手掌心中全是血迹,“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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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在忙着分家,不仅家得分,就算是奴才也得分。阿璇房中的碧鸢和碧竹,自然是要跟着她走的,可是外头洒扫的丫鬟婆子,可就有些前途未卜的感觉了。
之前琥珀之所以轻易地背叛了自己,还不就是因为对大太太是管家太太,觉得她手中权势唬人。就冲着这点,阿璇对院子里头的人,就有些膈应。
更别提那些粗使婆子了,手脚虽然利索,但是不少嘴巴太碎了,不管姑娘什么好的坏的,都往外头说。
不过等到这会分家的时候,不管是丫鬟还是婆子,倒是都突然擦亮眼睛一般,觉得跟着二房才有肉吃呢。毕竟大房如今大老爷不当官,那声势早就被二老爷比下去了。以前还是一家子的时候瞧不出来,可这会真要分家了,底下丫鬟婆子的心思简直是一个塞一个的。
珊瑚见碧鸢进来,便是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过去就把桌子上的茶盏端上,“碧鸢姐姐,这茶水我倒着凉了一会,这会正是温着的,你喝口润润喉。”
这里是丫鬟们带着的耳房,里头放着吊炉,烧着热水。要是姑娘那边要热水的,就是从这边提过去的。
碧鸢喝了一口就问道:“这是泉水?”
府里的主子喝水都是从西山上运回来的泉水,而下人就是喝井水,所以这泉水和井水可是一喝就能喝出味道来的。
“这不是姑娘先前喝剩了点,新的泉水又送了过来,我就想着用这泉水给两位姐姐煮点茶水,”珊瑚不敢瞒着她,老实说道。
碧鸢点头,又道:“虽说这事是姑娘准了的,不过日后还是不要越矩。”
碧鸢虽然看着和气,可是规矩比碧竹还要板正呢,院子里的小丫鬟犯了错,她不会像碧竹那样去骂,但是会矫正她,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连阿璇都夸过,说她适合去教孩子。
珊瑚忙是点头,又忍不住问道:“碧鸢姐姐,咱们这回分家,姑娘有没有说带哪些人啊?”
在她们这个小院里头,众人已是默认了碧鸢和碧竹肯定会都跟着走的,估计连带着碧鸢一家子和碧竹一家子都会跟着离开的。可这余下带谁离开,那就没个定数了。
珊瑚不是第一个找上碧鸢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最后碧鸢都没个准话。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碧鸢正在给阿璇擦头发,而碧竹则是将抿嘴笑着进来。待她一进来后,阿璇见她笑得这般开心,便问道:“有什么喜事?”
“今个大太太跟前的陆妈妈过来找我,”碧竹脸上露出些许得意的表情。
阿璇想了想陆妈妈,这才有点印象,先前赵妈妈在的时候,她一直是跟着赵妈妈的。她有些奇怪地问:“她找你做什么?”
“那自然是想跟着我们二房走了,”碧竹笑着说道。
阿璇愣了一下,连身后给她擦头发的碧鸢都有些呆住,两人偏头看她,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连大太太跟前的人都来投诚了。
“赵妈妈一家子被发卖了出去,府里头谁没瞧见。想当初赵妈妈在大太太跟前是何等威风,可就是这样都没落个好下场,如今谁敢在大太太跟前敬忠啊,”碧竹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会她凑到阿璇跟前,就是笑着说:“姑娘,您是不知道,那个陆妈妈今个瞧见我多客气,还非给我这个呢。”
说着,她就将袖口一拉,露出半个小指头宽的银镯子,上头还镶嵌绿松石,瞧着做工也不错的模样。她从手腕上撸了下来,便是放在旁边的小炕桌上。
阿璇视线从这银镯子上转到了她脸上,问道:“你没给她承诺什么吧?”
“您瞧奴婢是那样嘴上没把门的人吗?我可是一句话实话都没给她,”碧竹笑着说道。
阿璇将手镯往外推了推,笑道:“既然是她给的,那你们就留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