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书房里头坐着,对面就是坐着宋寒川兄弟三人。这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连成天在军营里头的扎根的宋绅尧都回来。
“父王,你也别太担心,若是太医院的太医看不好,那咱们就张榜,寻遍天下名医就是,”宋寒川见他这幅唉声叹气的模样,便淡淡说道。
旁边的宋泰詹立即点头,附和道:“这天下名医之多,未必太医院那些不知道的,旁人就不知道。咱们只管请了名医过来,总会有人见多识广的。”
六王爷被他们这么一安慰,到底心里好多了,抬头瞧着对面的儿子们,可见这儿子多,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遇着事儿能一块商量着。
倒是旁边的宋绅尧一直没说话,不过他素来比宋寒川还要沉默寡言,旁人也没在意。
等六王爷觉得倦了,就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三人起身陆陆续续走了出去,待宋寒川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六王爷。六王爷是个富贵闲散人,如今皇上就剩三个儿子,其他两个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的。可他就是悠闲地过自个的日子,也有说他这是做样子而已。
可宋寒川知道,他爹是真没野心。
当晚徐炎就回来了,宋寒川正在罗汉榻上看书,他一脸兴奋道:“三爷,季神医进京了。”
“带我去见他,”宋寒川立即便是说道。
徐炎大惊,问道:“可马上就要宵禁了。”
“带上我的腰牌,”说着,他自个就起身了,立即从罗汉榻上下来。明宝赶紧跟上,谁知宋寒川却回头瞥了他一眼,吩咐道:“你在院子里头看紧了。”
明宝知道自个又被留下看院子,虽心中有些哀怨,可也不敢违抗三爷的命令。
如今淳王府就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千层浪,更何况宋寒川这还是深夜出门。六王爷自然是最先知道的,不过也只是挥挥手让管事的下去。
至于韩侧妃也知道了,不过她却是冷笑一声,跟身边的丫鬟说道:“别看咱们家这位三爷平时不显山漏水的,可这关键时候,可不是个心软的。”
旁边的丫鬟听了这话一惊,低声道:“可王爷还在呢,三少爷也不敢怎么样吧。”
韩侧妃没说话,不过她却是哼了一声,她虽也不喜欢宋寒川,可相较于王妃生的这个,她倒是宁愿三少爷掌了这王府。
想到这,她就觉得心口疼,她生的那个到底还站着长呢,可人家倒是好,行为做事处处向圣人看齐。左右她是没有这个觉悟的,倒不如气死她算了。
因着温侧妃这两日身子也不舒服,所以宋绅尧便是寸步不离左右地陪在她身边。只是等丫鬟们都下去了,温侧妃捂着胸口,眉心露出微蹙,显是胸口还是觉得闷呢。
“娘,要不我帮你请了太医过来吧,”宋绅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说道。
温侧妃立即阻止道:“如今府里头王妃娘娘病重,已是弄得人心惶惶的,我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什么叫跟着添乱,你既是身子不适,就改叫太医来,我看谁还敢说什么不成,”宋绅尧立即皱着眉说道。
温侧妃见他动了怒,赶紧伸手按住他的手背,温言安慰道:“谨小慎微,总是没错的。如今这家里头,不太平啊。”
宋绅尧瞧着母亲这样,却是终究忍不住,微微咬着牙,面色有些狰狞道:“总有一日,儿子总是会让母亲风风光光的。”
“娘都这个年纪了,还在乎什么风风光光,”温侧妃笑了下,可随后却又说了句,“她如今躺着,我反倒是安心了。娘只盼着她日后别碍到你的婚事。”
母子两人相对一眼,却是没再说话。
此时街道上早没了白日的喧嚣,宋寒川坐在马车之中,入目之声都是车辙滚动以及马蹄的哒哒声音。
徐炎亲自保护他出来,季铭被安排在了宋寒川的别院。等到了别院门口,徐炎按着约定的敲门方向,敲了三下停顿了一息之后,就又拍了一下门。
季铭这会正在屋子里头坐着,院子外头全是带着刀的侍卫,顾十三正坐在他旁边嗑瓜子,一边嗑一边和他聊天。
当然主要是他说,季铭听着,等季铭听到肖王妃下午还好好的,晚上就不行的时候,却是隐隐猜出宋寒川这会找自己的原因了。
也幸亏他最近在河北找一味药,离京城不愿,坐马车一日就能到,而骑马快的话,估计时间还能缩了一半。
所以宋寒川进来的时候,顾十三正说到宋寒川如何冲冠一怒为红颜,活生生地卸了肖坤两只手臂。季铭在宋寒川推门进来时,忍不住瞧了眼他的手臂,他是大夫,可是知道活生生被卸了手臂,是怎么个钻心蚀骨的疼。
“十三都把事情和你说了吧,”宋寒川直奔主题地问道。
旁边的顾十三有些手足无措,显然是怕宋寒川觉得自个嘴太快,守不住秘密。不过季铭既是他请来给肖王妃治病的人,那说给他也是应该的吧。
季铭点头,迅速说道:“我怀疑王妃是中毒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看那帮太医也有人瞧出来了,只是谁都不知道这是哪种毒,所以谁都不敢说,”宋寒川哼了一声,显然是打心底觉得太医院在推诿。
季铭又奇怪道:“可按着肖王妃那样的情况,可见这药毒性极强,但我听说王妃如今已经稳定了?”
宋寒川点头,神色冷漠道:“太医院也不尽是庸医,院正孙方奇开了药,暂止稳定了王妃的病情,不过到底治标不治本。所以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救王妃的。”
“三爷,你救我一命,我也答应你,可以无偿为你救三个人,如今你确定要救肖王妃吗?”季铭从顾十三的言语中,就能知道宋寒川同这位继母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宋寒川轻笑一声,显然是对他这个问题表示轻视。他道:“我既是找你来,自然就是为了救人。”
“那好,我明日就进王府,不过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并不敢有十分的把握,”季铭矜持说道。
宋寒川知道他们这些大夫看病之前,都不会把话说满。即便瞧了病人,就算有十足的把握,也只会说五分。
不过他还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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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璇在家等了好些日子,还是没听到肖王妃好转的消息。她倒不关心肖王妃,只是宋寒川也一直没有消息,所以她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说到底那天,要是肖坤没有拿扇子挑了自己的面具,估计宋寒川也不会对他下那样的狠手。如今肖王妃出了事,她生怕有心人将这件事都推到他的身上,所以如今这心里头忐忑不安,生怕再生出些意外来。
她左想右想,最先想到的就是顾岚,她是顾十三的妹妹,应该对淳王府的事情,知道的比她多吧。
所以从卫氏院子里头回去,她就写了帖子给顾岚,想邀她到自己家中做客。
顾岚因为之前的事情,被忠毅侯夫人给训斥了一顿,不许她再出府。所以这一收到阿璇的帖子是又高兴又惊喜,见她邀自己去她家中做客,更是当即就去求了母亲钱氏。
“顾家姑娘,可是吏部侍郎顾阶顾大人的千金,”钱氏略想了想问道。
顾岚点头,便是揽着她的手臂道:“母亲,你不是一向希望我同大家闺秀结交的。你先前不是还夸赞阿璇行为举止都是端庄大方,说她教养极好。”
钱氏确实是当着女儿的面,这般夸奖过阿璇。不过她却是还有话没说,那就是这位顾家姑娘,样貌未免太好了些。这寻常姑娘样貌姣好,与亲事上有益,可这位顾姑娘却生的太好,若是顾家护得住那还好,若是护不住的话,只怕红颜易损啊。
旁边的大少奶奶纪氏正坐在,听小姑子要去顾家玩,她便帮着说道:“这位璇姑娘的母亲卫姐姐,乃是我娘家亲姐姐闺中密友,性子也是顶好的。想来如今教养出来的姑娘,定然也是不差的。”
“就是,娘,你瞧连大嫂都这般说呢,”顾岚撒娇地玩着侯夫人的手臂,瞧着是怎么样都想去的。
钱氏最后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得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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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王爷没想到宋寒川说在外头找大夫,却是这么快就有了动作。原本太医院对季铭这般年轻的后生,很是怀疑,还明里暗里让六王爷可千万不要轻信这些江湖郎中。
不过在他们得知季铭是季家传人之后,脸上多少露出了些了然。
就在季铭要进入王妃内室的时候,就见一直在里面的宋妍却是突然走了出来,便是挡在门口,脸上满是倔强的说道:“不许进,我不准他进去。”
六王爷见宋妍这般无礼,当即便训斥道:“妍儿,不得无礼,这是你三哥特意请来的名医,你让季先生进去替你母妃瞧瞧病症。”
“这么多太医都看不好,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有什么资格,”宋妍哼了一声,便是不屑说道。
六王爷没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乖巧可人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对旁边的丫鬟怒道:“还不赶紧把姑娘带下去。”
“我看谁敢碰我,这是我母妃的院子,我不愿让他给母妃看病,我也不准,”宋妍怒道。
而站在六王爷身边的宋寒川,在看见这一幕时,并没出现惊讶或者是震怒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宋妍的歇斯底里。
倒是季铭这会淡淡一笑,开口道:“我进去不过是给王妃把脉而已,就算开了药方子,也有几位太医在此。若是我所开方子有一点不妥当之处,诸位太医毕是不会帮我隐瞒半分的,所以姑娘又何必担心呢。”
六王爷岂会不知宋妍的意思,无非就是看季铭是宋寒川找回来的,就觉得宋寒川是没安好心。可他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相较之下,六王爷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儿子。
“好了,妍儿,不要再闹了,”六王爷对旁边站着的嬷嬷使了眼色,嬷嬷们赶紧上前,便是要将她劝回去。
可谁知宋妍却是一把抓住门框,很恨地瞥了宋寒川一眼,怒道:“谁要是敢进来,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此时站在一旁的太医,早就已经垂着头不敢再看了。可就算是这样,不该听的还是一句没少听。
六王爷这会是真怒了,指着她便骂道:“你看看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日后你可是我淳王府的郡主啊,你这般模样如何当得起?”
“当不起便当不起,总之今日我不许他进去,”宋妍这些日子一直在肖王妃可能会死的恐惧之中度过,弟弟还小,外家又是一点依靠不上,如果母妃真的出事,她真的不知日后该怎么办。
所以她没办法让宋寒川带来的人进去,此时她再看向宋寒川的目光,已是充满防备和怨恨。
六王爷见这边实在是闹得不像样子,便让人先带着几位太医和季铭到一旁休息,而宋寒川自是陪着他们过去。
待房中只余下父女两人时,六王爷语重心长地说道:“妍儿,父王知你心中害怕,可如今你母妃迟迟不能苏醒,太医院又这般束手无策。就让这位季神医进去看看,万一就有了转机呢。”
宋妍被他劝了又劝,总算是态度松动了些。
而另一旁的几位太医,即便旁边放着的茶,可是一两一金的顶级大红袍,可这会谁都没心思品茶,全是在小心翼翼地瞧着一边的宋寒川。
如今京城里头,关于淳王府三爷的谣言,那可是满天飞。不过谁都说这会肖王妃的病倒,和他有莫大的关系。可若是单单只是因为他收拾了肖昆,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好在这些太医,知道这些王府的宅子里头,都有些或多或少不能说的秘密。
旁边的季铭瞧了宋寒川一眼,却是笑了,只怕这屋子里如今最坦然平静的便是他了,这会还有品茶的闲情雅致呢。
等六王爷再让人来请他们时,宋妍已经不在了,也不知是被捆走了,还是自个愿意离开的。
季铭进了内室之后,肖王妃的床榻前早已架起了一扇屏风,待侍女将她的手腕轻轻拿出来,放在锦垫上时,季铭便开始给她请脉了。
“如何,季先生,”虽说六王爷对季铭的医术也是半信半疑,可到底是儿子亲自请回来的人,是以他也客气地称呼一声季先生。
季铭原本还神色如常,可渐渐脸上没了方才的平静,眉心微微蹙起,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严肃起来。
宋寒川没往里面看,此时他只瞥了一眼季铭的脸色,不过心中也起了波澜。他是这在场之中,最了解季铭医术之人,不管是当初巡抚张大人的伤势,还是阿璇额头的胎记,都是被季铭医好的。
但如今瞧他的神情并不轻松,可见这次着实是棘手。
其实宋寒川不是没想过中毒的问题,甚至从一开始,他怀疑肖王妃便是中毒。这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情,他上午刚教训了肖昆一顿,这到了晚上肖王妃就中毒了。
若是她真的中毒,这幕后之人下的是什么毒,又是如何投毒的,而幕后之人的阴谋又是什么。
如今他还没查出来,不过若是季铭能查出肖王妃究竟是病还是中毒,或许他就能找出这一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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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香膏可真够香的,”顾岚低头闻了闻手中的盒子,笑着说道。
阿璇让碧鸢拿了支白玉簪子过来,用簪尾一端便是轻轻挑起一点,抹在顾岚的手上,她自己用指腹在手背上轻轻涂抹,竟是一点颗粒都没有。
“不仅香,药效也好,”顾岚忍不住说道。
阿璇见她喜欢,便说道:“若是你喜欢,我这里正好还有几盒,便送你两盒好吧。”
顾岚一听这话,哪还好意思,当即就摇头,将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这哪能到你家里头,就伸手朝你要东西呢。”
“上回岚姐姐赢了彩头,还不是痛快给了我,如今这不过是一盒面膏而已,”阿璇不是小气的人,遇见自个也喜欢的姑娘,也是顶顶大方的。
此时顾岚还要推脱,阿璇便不给她机会,连说道:“我这好不容易送你一回东西,你可千万别推脱了,要不然日后我可不好意思再收你的东西了。”
顾岚见她这般说,便也是笑着说声不客气了。
此时顾岚看了她屋子的摆设,整个屋子的家具全都是整块黄杨木雕的,她们这会住着的罗汉床,四周都磕着雕花,贴着螺钿贝儿,榻上摆着的锦垫都是鼓鼓的,一摸又软又滑。她这会瞧见几个动物模样的锦垫,便伸手拿了一只,发现是只黑白相间的猫,只是这猫的模样过于怪异了些。
这会阿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顾岚,她今日请顾岚来,也不过为了什么姐妹之谊,她只是想知道如今宋寒川究竟怎么样了。她自个目的不纯,这会连看顾岚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歉意。
可谁知就在她正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出时,顾岚便是托腮淡淡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十三哥这几天忙里忙外的,我今日让他送我过来,他都没空呢。”
阿璇心底微微一颤,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十三少爷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随后也觉得这话问的未免冷漠了先,这才让碧鸢她们都下去,干脆大大方方地问:“不知现在淳王府如何了,听说淳王府因为那日的事情病了,我这心里头一直觉得歉疚。”
她说完便是微微低头,因今日在头上插了一支步摇,滚圆珍珠顺着发鬓垂了下来,在耳畔晃悠了好久都没停住。
阿璇一直没等到顾岚的回话,待抬头时,就瞧见她似笑非笑的模样。她有些意外,可片刻之后却又似乎明白了一般,顾岚这是在等着自己问呢。
她登时觉得被看穿了,有些上火,可心底却又带着羞赧,干脆撇过头。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我也不过是逗你罢了,”顾岚立即笑着哄她。
那日她便瞧出阿璇和宋寒川之间的不对劲,可怎么看这两人都不该被凑在一块,不说一个人从前在江南,一个人是自小在京城。可怎么看他们都象是旧相识,顾岚虽好奇,却一直没问。
“他去年在江南办差的时候,我救了他一命。后来他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便请神医替我治好了我额头上的胎记,”阿璇也没想着隐瞒顾岚,况且她也是顾十三的妹妹,怎么看都是可靠的人。
顾岚没想到她们之间竟是这般曲折,想了半天,才说道:“那你们不就是牛郎织女?”
救命之恩,分隔两地,再次重逢,这戏文里头唱牛郎织女,可不就是这个套路。
阿璇一愣,等着顾岚久久没说话。
能不能换个有美好结局的故事啊?
☆、第九十一章 豁然开朗
窗外的台阶上摆着数十盆香花,因着窗上早糊上了避蚊虫的薄纱,所以丫鬟早就将全部窗户打开了。此时外头清风一吹,便是带着一阵花香进来。
阿璇和顾岚是坐在靠墙的罗汉床上,两人中间摆着的梅花朱漆小几上摆着一个银架子,上头放着好几层盘子,里头都是摆着切好的瓜果。
这银子是照着英式下午茶的点心架子打的,方才碧竹一端上来,顾岚就说这摆样可真漂亮。两人跟着各自放了一个小碟子,里头放了银叉子,若是想吃什么,只管自个戳便是。
只是这会谁都没了吃水果的心思,阿璇正低着头想顾岚的话。说实话她倒是没想到古代姑娘这般性子疏朗,不是说她们羞涩地连提婚事不敢提的。
又或许顾岚的性子本就不同于一般闺阁姑娘,又是这样的年纪的姑娘,已是到了知晓人事的年纪,说起来这些难免会比别人更放肆些。
一想到这,阿璇自个反倒是先笑了。枉她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姑娘呢,如今到了这,反倒成了墨守成规的姑娘。却是连一步都不敢走错,还真是可笑至极。
顾岚也瞧见她脸上的笑意,便是狐疑道:“阿璇,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笑自己罢了,”阿璇摇头,她刚开始是害怕改变,生怕自己变化太大,而引起别人的怀疑,把自己当妖怪处理了。
可后来却是怕自己行事太过出格,影响了自个的声誉,可怕来怕去,反而要失去最重要的人。
她忽然发现,自她和宋寒川认识以来,似乎都是他在努力,他在向着自个靠近。而她则是被动地站在原地,既不看也不听。
若说先前她身上背着婚约,才不得和他有所牵连,那么如今呢,她婚约已除,日后已是自由身。
这古代都是盲婚哑嫁,她若是不嫁人,不仅连她就是连顾阶夫妇只怕都被人笑话。可若是真的让她嫁给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或许真的得到洞房花烛夜才能瞧见自己丈夫,到底是圆还是个扁的。
所以这自然也不是她想要的。
可她喜欢宋寒川吗,她此时偏着头看了眼窗外,花盆被放在廊下,有些花长得极高,此时风一吹,两边摇摆。
顾岚这会还在疑惑她方才的话呢,就问道:“你笑自个什么?”
“如今肖王妃还没苏醒吗?”阿璇转了话题,开口问道。
一说到这个,顾岚也是摇头,不过却是宽慰她道:“我听十三哥说,三爷已派人去请了神医过来,说这神医可是厉害极了。估计到时候就能治好肖王妃吧。”
阿璇听到神医二字,当即愣了下。不过宋寒川认识的神医,应该就是她认识的那位神医吧。
这么一想之后,阿璇登时便来了精神,若是季铭也来了京城,那就好了。她自个就是季铭医治好的,对他的医术自然是百般信任。
阿璇点心,略放心地说、:“若是季神医来的话,那王妃应能被治好吧。”
可顾岚此时却是撇嘴,不屑地说道:“若不是这会有肖昆的事情在里头牵扯着,要我说三爷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地替她找什么神医,只管让太医院那帮人治着便是,若是真治不好了,也怪罪不到旁人身上。”
阿璇明白顾岚的意思,宋寒川教训肖昆并无没什么可非议的,那肖昆欺行霸市,可是有目共睹的。可若是肖王妃这会真的病逝了,那日后谁提起来,估摸着都会说,与宋寒川有关系。
如今是孝义治天下,皇上若是不孝,都有文武百官等着死谏呢。若是宋寒川真沾惹上一点不孝的名声,别说日后淳王府不可能让他继承,只怕在京城他都无立锥之地。
“你是不知道那个肖王妃有多恶毒,三爷自她进门之后,可都是在宫里头跟着定妃娘娘生活,逢年过节才会回淳王府呢,可就这样,她还想着法子地给三爷塞丫鬟,想引地他往歪路上走,”顾岚因为哥哥顾十三是宋寒川的脑残粉,是以自个也是半个宋寒川拥簇。
“塞丫头?”阿璇吃了一惊,是没想到肖王妃做的这般明显。
谁知顾岚以为她吃醋呢,连忙说道:“阿璇,你可别误会,三爷从来没碰过那两个丫鬟的。我哥说那两个丫鬟一进了院子之后,就被拎着做打扫的活计,就连屋子都不能进。”
“我误会什么,又和我没关系,”阿璇虽说心里头想通了,可到底姑娘家脸皮薄,这会听到这话,赶紧撇清了自个。
不过她也不会怀疑宋寒川这一点,毕竟肖王妃送去的丫鬟,就算是天仙儿一样的人物,只怕宋寒川都不屑一顾的。
这姑娘家在一块就是说不完的话,阿璇想了解宋寒川,所以同顾岚聊天时,话题总是有意无意会往那边带。
不过顾岚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可不知,我头一回见三爷是在我们家宴会上,他跟着二王爷家的两位少爷一块来的,他们都是我爹教的,所以我爹过寿,他们自是要来。我头一回见他的时候,就和我堂妹一块蹬直眼睛了。我堂妹至今还说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呢。”
“他?”阿璇便是笑着捂嘴,倒不是她觉得宋寒川不好看,而是一提到美男子总是想到宋玉潘安这等温文尔雅的人,他那样冷冰冰的人,冷着一张脸看你时,只怕把人都能看僵了。
顾岚赶紧点头,这会都不用阿璇引着话题,她自个就说得停不下来了:“三爷虽说性子是冷了点,可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咱们京里头还不知多少闺秀,心里头暗暗喜欢着他呢。”
此时顾岚伸手便是轻轻推了阿璇的肩膀,娇嗔道:“所以你适当拿着点,可别太过了。要不然到时候被别的姑娘得了手,我看有你哭的。”
阿璇见她越说越离谱,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过也不能光是她被打趣,她笑着靠在引枕上,笑着问道:“你可别光打趣我,若是论年龄,你比我还大呢。到时候等你说亲,看我不天天笑话你的。”
“好啊你,我刚和你说了三爷的事儿,你这就转脸不认人,还敢笑话我,”顾岚故意狞笑了一下,便是起了身,跨过两人之间的小几,扑到阿璇身上,威胁道:“还敢不敢了?”
她伸手挠了阿璇的脖颈,痒的她只顾着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闹腾够了,两人的发鬓都乱了,娇颜微红。顾岚这般近距离看阿璇的脸时,才发现她的肌肤当真如羊脂白玉般,又细腻又滑嫩,这会两颊酡红,便是最上等的胭脂都点不出这样的粉嫩。
待顾岚走时,她也算和阿璇是心照不宣了。她安慰阿璇道,会经常给她写信来的,要是有什么事儿也会及时通知的。
阿璇点头,又亲自送了她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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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王妃醒了。
在喝了三日季铭开的药方之后,她总算是苏醒了过来。等她再瞧见六王爷时,这才发现一向温文儒雅的丈夫,两鬓间竟是生出了点点华发。
“王爷,”她轻轻喊了一声,想要伸手,只觉得浑身乏累,连睁开眼皮都是极困难的,更别提伸手了。
六王爷赶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好了,你也是刚刚醒来,不要说话了,我让人给你弄些吃食来。”
肖王妃这些日子一直在昏迷之中,只能用人参吊着,六王爷握着她的手腕,只觉得细得惊人。
此时丫鬟早就出去准备了,不过站在屏风外面的季铭却是提醒道:“不要弄太过油腻的,最好清淡些。”
丫鬟点头,赶紧出去了。
而此时宋妍站在后面,也是带着哭腔叫了声母妃。
肖王妃盯着她看了几眼,又转头似乎还想找别人。六王爷问她:“你是不是想见见寒远?”
她因不能点头,只得眨了两下眼睛。六王爷又赶紧让人去把四少爷带过来,此时屋子里头除了宋妍微微的啜泣声,便剩下六王爷的柔声细语。
说实话,这些天来他心中的担忧日渐加深,当初他第二个王妃,也就是东廷的母妃没了的时候,他就开始担心,害怕外人流传的克妻是真的。所以他没有选择名门贵女,而是选了肖氏就是因为她命格和自己最合,也是最不怕自己克的。
这数十年下来,肖氏当真一点事情都没有。六王爷心中也开始暗暗窃喜,觉得旁人说的话都是错的,他根本就不是克妻。
可当肖王妃毫无征兆的病倒之后,他隐藏心底数十年的恐惧又再起升起,没人会希望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克了自己的妻子。
宋妍欢喜的出去时,就看见坐在外面椅子上,表情平静的三哥。自打那日她当着宋寒川的面,坚决不让季铭进屋之后,她就开始害怕看见他。
当宋寒川的视线转过,在她身上落了一下后,便有平静地转向别处。
可宋妍只觉得腿软发颤,自己那么对他,他都毫无反应,他太可怕了,太深沉了。
母妃说的对,这府里最该提防的就是这个三哥。
☆、第九十二章 暗潮汹涌
端午佳节,包粽子、赛龙舟,本该是热闹至极的节日。偏生淳王府却安静地很,就连往常发给下人们的粽子,今年也是直接发了红包。
不过因为王妃娘娘从昏迷中苏醒,六王爷大手一挥,便是给下人发了双倍的红包。这可比每年的二斤粽子实惠多了,如今府里头谁不在说,王爷对王妃娘娘是真的好。
韩侧妃听着外面的动静,便是有些不耐地叫了丫鬟进来,问道:“这人都去哪儿了?”
“回侧妃娘娘,前头通知咱们院子里头的人去领赏银呢,”贴身丫鬟回道。
韩侧妃哼了一声,便是立即道:“谁来通知的?我怎么不知道,这家里头还有一点规矩没?”
“娘娘,是温侧妃让人通知的,”丫鬟知道她的脾气,低着头不敢说话。
韩侧妃一巴掌排在桌子上,便是怒道:“王爷可是说让她和我一块掌管家务,她倒是好,自个就给定下来了,竟是说都不跟我说一声,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旁边的丫鬟不敢说话了。
韩侧妃霍地站了起来,就是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
季铭正在宋寒川院子里头喝茶,自打他给王妃治病后,他就在王府的前院住下了。反正他是宋寒川带回来的人,旁人早就把他身上打下了烙印,所以就算平时他也并没有避讳。
“你这茶可真是好,即便是在江南,我都没喝到这样的,”季铭放下茶盏之后,轻笑一声说道。
宋寒川没在意,他自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就算出宫住回家里头。可宫里头的赏赐,还是三天两头地赏赐些东西过来。所以他的用度就是比起六王爷来,也是绝对不差的。
他问道:“若是你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待会让明宝包起来,给你带回去。”
“那怎么能行,这可一两金一两茶的好东西,我喝一会就行了,这喝多了把嘴养刁了不好,”季铭摇头。
宋寒川点头,此时两人正坐在里头,而外面显然有吵嚷声,明宝见他一抬头,就心知这位爷只怕是嫌吵了,赶紧出门去,呵斥外头的人。
“怎么了?”他低头掀了掀茶盖,便是问道。
季铭无奈摇头,显是已知道他要问什么,“这毒不是一般的毒,我这可是拿了我们季家压箱底的东西出来,这才压制了这种毒。”
“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宋寒川皱眉,显然是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应。
他这些天来,早已开始在府里着手调查,可是王妃的吃食用度都没问题,这毒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下的,他至今都没能找到。
原本他还指着季铭查出是哪种毒药,再从毒药着手调查。可如今季铭这边也是毫无进展,宋寒川手掌捏紧,面色露出凝重来。
这府里头出了这样的事情,竟是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之下,将掌管整个王府的王妃给毒倒。要么是下毒之人的心思太过缜密,要么就是这下毒的手法让人想不到。
“我也不知道,”季铭虽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可如今事实就是,他却是不知这是哪种毒药。
他只知道这种毒药,可是使人瞬间衰弱,若不是太医院的院正及时护住了王妃的心脉,只怕肖王妃也等不到他前来了。
“既然找不到毒药,那就难办了,”宋寒川自语了一句,一手扣在桌子上,有频率地敲击起来。
若是不知道毒药是什么,那从谁是嫌疑人下手呢?
整个王府之中,若真是想要害肖王妃又有能力的,只怕这人数并不多。宋寒川自己便是一个,只是他没有动手,所以首先他将自己剔除了。
至于其他人,韩侧妃母子、温侧妃母子都是有可能的。可宋泰詹那样的性格,宋寒川不敢说十足的把握,却也有七层觉得他是没可能。
可韩侧妃的嫌疑却是比谁都大,她是跟在父王身边最久的妾侍,又因为生有长子,所以一向和肖王妃不合。若是说她下毒害肖王妃,动机倒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