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绮儿点头,有些无奈道:“还是当姑娘自在,你看看你,如今多不自在。”
阿璇笑了下,说道:“我倒是还好,王妃毕竟只是继母而已。”
“那倒也是,她要是敢折腾你,闲言碎语也让人没脸。不比亲婆婆,就算再怎么折腾,那也是理所当然地,”说着,陈绮儿便有些悻悻地。
阿璇见她话里有话,便问道:“姨母给你定下的是哪户人家?说来我听听,我还能让世子爷帮着打探打探这人的人品。”
到底是自己的亲表姐,又同她这样亲厚,阿璇自然不希望陈绮儿所嫁非人。像陈夫人这样的贵妇人们定婚事,对男方的了解也多是道听途说而已。万一这男方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可只要家里头人死死瞒着,未必就不能瞒不过去。
再来就是万一房里头丫鬟通房一大堆,要是不细细打听,真成了婚只怕哭都来不及呢。
不过陈绮儿到底是姑娘家,说到亲事,又扭扭捏捏起来,半晌都不肯说对方是哪家的少爷。所以阿璇赶紧也不逼她,只等着她自己忍不住再问吧。
卫家本不是爱铺张的人家,若不是这会老太太过整寿,也不会这般大办宴席的。更何况,听说卫淮马上就要入阁了,这个时候卫家办寿宴,其中也未必就没有深意。所以不管是平日同卫家交好的,还是没什么往来的,女眷都是到齐了。就连前头的男客,也来了不少。
这会光是老太太级别的,在厅堂里头坐着的就有七八个。不过肖王妃因身份地位高,所以也没人敢冷落她。待坐到人都来齐了,卫老太太领头,就是带着一干女眷去了花园。
阿璇立即跟在肖王妃身边,亲自扶着她的手臂,一副婆慈媳孝的画面,又是惹得一斑女眷止不住地夸赞卫氏教女有方。当然也有夸赞肖王妃有福气,说这样孝顺懂礼的媳妇,当真是难得。
肖王妃自然是面上笑笑,难不成她还能反驳别人,说这媳妇不好。也不看看这会是在哪里,好歹也是阿璇外祖家里。
等阿璇亲自扶着她坐下后,又是给她递了一杯茶,旁边坐着的忠毅侯夫人立即便笑道:“世子妃可真是孝顺,王妃娘娘能得了这样的儿媳妇,也是福气啊。”
肖王妃正要谦虚两句呢,谁知阿璇却是淡淡开口道:“伯母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是寻常在家里做惯的事情,哪值得这般夸赞。”
其实周围女眷都坐下了,也只有这边阿璇依旧站在肖王妃身边伺候着。再听到阿璇这说辞,众人登时就联想到,世子妃不会在家中也是这般给肖王妃立规矩的吧?
虽说给儿媳妇立规矩那是礼法,可一般宽厚的婆婆,也只要儿媳妇去晨昏定省的,岂会时时都让儿媳妇在身边站着啊。
肖王妃这会一听这话,先是脑袋有些懵,待她注意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时,恨不能跳起来骂道,都是胡说八道,她在家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可人家也没说什么,她忍了又忍,偏偏此时旁边的陈夫人突然望着身边的卫氏,惊呼道:“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方才过来的时候,风沙迷了眼睛,”卫氏垂着头低声说道。
方才大家可是一块过来的,怎么谁都没被风沙迷着眼睛,就偏偏卫氏就被迷了。肯定是她见自己女儿被肖王妃这般磋磨,忍不住哭了。这些女眷虽说各个都端庄贤惠,可也无聊地紧啊,这会一瞧见这么难得看见的一幕,纷纷自行脑补起来。
再加上世子妃的欲言又止,肖王妃的理所当然,以及世子妃母亲这风沙的借口,登时一幕继母婆婆恶意磋磨儿媳妇的家庭伦理大片,就在众人心中纷纷上映。
而小媳妇阿璇,就成了众人纷纷同情地对象。
肖王妃也察觉到不对劲,轻咳了一声,淡淡吩咐道:“你也别站着了,过去坐吧。”
谁知阿璇却是略带小心地回了一句:“儿媳妇不敢。”
唉唉,你瞧瞧你瞧瞧,果真是个小媳妇啊。就算在场多是婆婆,也忍不住可怜起阿璇来,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子骄傲,她们就算给儿媳妇立规矩,那也是依着礼法来的,可没想这位肖王妃一样,故意磋磨人家啊。
肖王妃立即脸色一沉:“既是让你坐下,那你便坐下就是。”
“是,王妃吩咐,儿媳妇不敢不从,”阿璇声音细软微弱,似乎生怕大声就又引来肖王妃的一顿呵斥。
这里可是卫家的地盘,来往的都是卫家的亲眷,结果看着自家亲戚受气,不少太太夫人就是低声交谈起来,显然也是气不过。
至于上首的老太太,似乎也有些不悦,瞧着外孙女半晌,才说道:“还是咱们王妃娘娘和善,寻常媳妇在婆婆跟前哪有一席半座的。”
席间不少婆婆登时就抬头挺胸,很是傲娇地表示,那她们就不是一般和善的婆婆了。至于那些儿媳妇也是格外感激地看着婆婆,幸亏没遇见像肖王妃这样厉害的婆婆呢。
肖王妃尴尬一笑,便道:“是世子妃太懂事了,寻常事事依着规矩了。”
随后她转头对阿璇温柔一笑,说道:“好了,你先到旁边歇会吧,我这里有丫鬟伺候着呢。”
待阿璇到后面要坐下时,就被陈绮儿拉着去了净房。一路上,她就忿忿道:“阿璇,那老妖婆当真欺负你了?”
“没有,王妃自是待我极好的,”阿璇淡淡解释道。
陈绮儿听罢,却是越发相信,肯定是肖王妃欺负阿璇了。只是她不敢说罢了,所以她心疼地拉着阿璇的手臂,就是说道:“有什么委屈,你只管同我说。”
“你还能给我出气不成?”阿璇睨了她一眼,笑着问道。
陈绮儿被她这么一问,登时憋了气。还是阿璇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你放心吧,世子爷待我好着呢,不会让我受了委屈的。”
“这有什么用,她是你婆婆,若是想折腾你,有得是法子。当初我祖母也是给我娘立规矩,弄得我娘到现在瞧见她老人家,都双腿打颤,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呢,”陈绮儿举出实例,给了阿璇会心一击。
阿璇登时笑了,解释道:“那可不一样,你祖母到底是姨母的亲婆婆,我这个不过是继婆婆。”
果不其然,待她们离去后,坐在卫氏旁边的陈夫人,就低声安慰她道:“好了,阿璇那般聪慧,肯定是不会受了欺负的。”
卫氏一直担心女儿被婆婆磋磨,更何况这个还是继婆婆,只怕是恨不得处处刁难她呢。如今这可是在卫家,肖王妃就不给丝毫脸面,要是在淳王府,只怕她的璇儿要受更大的委屈呢。
“大姐,你也别多想了,等阿璇回来了,你找个机会仔细问问,”陈夫人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得这般安慰。
卫氏点头。
待阿璇回来之后,就是被卫氏拉到一旁说话。卫氏一脸严肃地低声问道:“阿璇,你同娘说,肖王妃可有故意磋磨你?”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阿璇看着她红着的眼眶,登时心疼道:“好了,好了,你看看你生气地连眼眶都红了呢,这样可不美了。”
卫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样可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啊。
“娘,你看你女儿这般机灵,我是那种受了委屈又不吱声的人吗?”阿璇笑着宽慰她。
卫氏也不知怎么的,听了她的话,就是放心了大半。不过还是又大声问道:“那你方才是怎么回事?”
阿璇朝着四周看了两眼,赶紧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谁知大家就往这处联想,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卫氏见她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还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登时又气又笑道:“你这个孩子,没事儿就吓唬人。”
这会卫氏算是反应过来了,原来阿璇是故意在人前摆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这也不怪众人一下就相信了,实在是淳王府的这些事情,在外头算不上什么新文。当初宋寒川被封为世子爷,淳王府本该设宴款待众人。可这宴会是一拖再拖,众人瞧着就是奇怪。好在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据可靠消息来源,是这个肖王妃大闹了一场,又是装病又是故意下绊子,这才让宴会没办成。
好在人家世子爷也想得开,我连世子都封了,还在意这一场宴席,干脆就不办了。所以这会阿璇进门了,众人都扯着脖子等着呢,果不其然,这位肖王妃又开始折腾儿媳妇了。
“要怪也只能怪她做人做事都太绝,处处不给人留一点情分,”阿璇冷哼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红韶和绿枝如今敢这般行事,要说背后没人指使,她还真是不信了。
不过好在就是两个丫鬟而已,她也不必放在心上。所以她很是不介意为肖王妃不光彩的名声上,再添加那么一笔。
等宴席回去之后,没过几日,京城贵族圈子里头可就是传遍了,说什么肖王妃不体恤儿媳妇的,想法设法地折腾儿媳妇。
更何况这会被折腾的可是世子妃,所以淳王府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身上连个诰命都没有,又是庶子媳妇,只怕日子更不好过了。
当然也有多嘴的人,去问了景阳侯府夫人,不过景阳侯府夫人却是一口咬定,王妃娘娘性子宽厚,待人和善,尤其是待儿媳妇,那更是宽厚和善地没边了。
显然过分的夸赞,那就体现着一个字,假。
于是肖王妃在京城本就不算十分贤良的名声,又加上一笔,苛责儿媳妇。
最后连六王爷这样的闲人都听到风声,气得进了肖王妃的院子,指着她的鼻尖就是不客气地骂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了,世子妃不同与一般儿媳妇,日后这淳王府是要交给他们夫妻两人掌管的,你这么对她,就是再打我的脸。”
“王爷连问都没问呢,就对我一通责骂,我实在是冤枉地很。我何曾亏待过世子妃一分,我不过是个继母婆婆而已,稍稍立了个规矩,就让人这般说三道四的。只恨世子爷不是我生的,要不然何至于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左右我日后也是管不住的,王爷这会就叫世子妃过来,把王府的对牌领过去,把这家交给她便是了。”
六王爷没想到她不仅没有悔改之心,居然还威胁自己来了。
就是怒道:“好,既然你不想管,明个我就让世子妃来接手。”
说着,他就离开了肖王妃的院子。等肖王妃派人去瞧他去哪时,一听是去了陈侧妃的院子,当即气得就哭了出来。
谁知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六王爷说的气话呢,第二日,六王爷就把肖王妃,还有宋寒川夫妇两人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会议。
当然会议的主题就是,论如何建设和谐淳王府,改善大家之间相互不信任的常态,争取做到和平共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宋寒川一脸冷漠,六王爷瞧着他的模样,还以为自己生的不是儿子,而是前世的讨债鬼呢。倒是旁边的儿媳妇,长相娇美,笑容也甜,唇角弯起,脸颊上还带起一个小小的梨涡,只听她柔柔地请安:“儿媳见过父王。”
“见过父王,”在阿璇的拉扯下,宋寒川这才稍稍弯了弯腰身,一副不是很情愿的模样给六王爷请安。
至于旁边的肖王妃,阿璇也接着给她躬身行礼,而且脸上不带一丝不耐烦,看得旁边的六王爷直点头。
而宋寒川则是敷衍多了,说了句见过王妃,连腰都没怎么弯下。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刻丝暗金长袍,衬得人修长英俊,自带一股子骄矜之气,站在肖王妃跟前,格外有压迫感。
“今个叫你们过来呢,是因为世子妃自打进门之后,咱们也没怎么长谈过,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咱们坐下来聊一聊,”六王爷颇有些诚恳地说道。
兄弟三个当中,就他一个人是娶了三个老婆,其他人家都是原配搭子。所以就算其他王府里头有些龌蹉,那也只是妻妾之间的争斗,无伤大雅之堂。可他府里的却不同,宋寒川是前头王妃留下来的嫡子,而且是淳王府的嫡长子。
而肖王妃则是如今的王妃,自个膝下又有一女一子,所以一心要为儿子争。所以弄得六王爷左右也为难,毕竟他连没了两个老婆,也不由怀疑自个是不是克妻。所以肖王妃嫁给他至今都安然无恙,他待她自然是极好的。不仅给了她正室该有的脸面,就算在宋寒川和她真的有冲突之时,也多会向着肖王妃的。
毕竟日后王府就是宋寒川的了,他如今受一点委屈,也算是敬了孝道。
可这事在府里头怎么闹,他都可以拉拉偏架,但一旦闹到外头去了,他可就不能忍受了。这几日谣言传得是满天飞,昨个若不是康王爷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提点他一番,只怕他至今都还不知道呢。
一想到康王爷和他说的话,什么家和万事兴才是最紧要的,虽然后宅是王妃在管教,可她要是一味地磋磨儿媳妇,难免会牵连到天家规矩上来。
可他这是剃头担子一边热,他说完之后,其他三人都没回话。最后还是阿璇实在看不下去,不忍六王爷热脸贴着冷屁股,柔和一笑道:“父王说的是,只是咱们是小辈,父王若是有什么吩咐的,只管说便是了。”
六王爷有了人回应,登时觉得满意非常,又觉得皇上这门婚事指得是真没错啊。这儿媳妇不说多能干,但最起码不惹事,这外头风言风语都传成这样了,她依旧在王府待着。
大气,懂忍让。
所以阿璇压根都不知道自个不过随口一句话,居然让六王爷这般赞赏了。
“既然世子妃已经嫁进来了,日后就跟着王妃一块理家吧,如今先学着,也免得日后接手的时候,再手忙脚乱的,”六王爷见他们兴致都不高,就直奔主题。
原本肖王妃不想说话的,可此时一听这话,立即就惊讶道:“王爷,这,这怎么能行?”
“父王果然英明,”宋寒川装作很惊讶很感动很振奋地模样,弄得阿璇都要以为,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跟着王妃一块管家了。
而作为当事人,阿璇则是很聪明地闭嘴不说话。
“这怎么就不行了?”六王爷转头看着肖王妃沉声问道。
肖王妃自知方才说错了话,便是立即讨好笑道:“妾身只是觉得世子妃太年轻了些,又没有什么管家经验,若是贸贸然地让世子妃管家,只怕会生出乱子。”
“所以我才让她从现在开始,跟着你一块学管家的,她既是年轻没有经验,那你便一点点地教她。我看世子妃也是个会识文断字的,聪慧地很,肯定是一学就会的,”六王爷理所当然地说道。
肖王妃简直是苦不堪言,六王爷说的有理有据的,要是她再一味地拒绝,只怕就要让人生疑了。
这些年来,淳王府一向就是由她掌管的,她出嫁的时候,肖家几乎是倾尽全部给她置办出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来。可撑死也不过七八千两银子,如今再看看肖家那些老爷少爷,太太小姐,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上等的。
虽说肖家人也有做买卖,可是这买卖有赚也有赔的,肖家怎么就能在短短的十来年里头,鸟枪换了炮,跟换了一家人一样。还不就是靠着肖王妃从淳王府的这些产业里头漏出了点银子。
就是前几日,她还刚提了五千两银子,给肖家二房用作娶媳妇用的呢。六王爷不是小气的人,对她这个王妃也是大方。可就算再大方,多是赏赐些衣裳首饰,总不至于一年给你个七八千两银子吧。所以肖王妃趁着管家之便,在账目做文章。
温侧妃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不说而已。
可如今阿璇要掺和管家的事情,务必就会看账本。方才六王爷一句话提醒了肖王妃,那就是阿璇可是会识文断字的,只怕看账本的本事也是不在话下。所以她就更加不能由着阿璇夺了自己手中的权利了。
“父王,王妃娘娘一向理家有序,把这么大的淳王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儿媳妇就不跟着添乱了吧。”阿璇笑着说道。
可偏偏旁边的宋寒川,却是立即说道:“胡闹,不懂事,父王的意思是想让你同王妃多学习学习,以便日后帮着王妃管家,也好让王妃没这般劳累。这是咱们该敬到的孝道,你不许推拒。”
一说起孝道来,肖王妃这胸口就堵地不上不下地,就是这孝道吧,世子妃进门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折腾她呢,就满京城骂她是毒妇,说她折腾儿媳妇。如今倒是好了,这两口子又借着孝道的明义,要抢她手中权利,她就算是拼死了,也不会让这两人得逞的。
于是肖王妃起身谢恩,正颤颤巍巍的蹲下时,整个人就往旁边歪,刚好阿璇站在她旁边。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让,肖王妃整个人倒在地上,那闷闷地声音,听的阿璇都心惊肉跳的。
六王爷跟屁股上安装了弹簧一般,霍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是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您没事吧,”阿璇也是立即在一旁察看,倒是宋寒川快步出去,叫了两个婆子进来,两人一左一右将王妃抬着往旁边椅子上扶,不过肖王妃也不知是真的昏了,还是装的,身子一直往下滑。
待仆妇抬了滑轿过来,将肖王妃抬回院子里头后,阿璇在里头伺候着。宋寒川则是坐在外头,没一会宋泰詹夫妇和宋绅尧夫妇也来了,就连因为在孕中一直在院子里头休养的陈侧妃都过来了。
府里的良医先被招了过来,可是给王妃娘娘把脉,不管是左摸还是右摸,这脉象都十分康健有力啊,可偏偏六王爷在一旁着急等着。良医自然不敢说什么事儿都没有,只得淡淡忧伤地说道:“想来王妃娘娘应是疲劳过度。”
此时宋寒川就在外头的次间,一听这话,立即怒道:“什么叫想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一个良医都敢这么模棱两口说话,莫非是想草菅人命不成?”
这良医被平白一骂,当即腿都软了。六王爷也是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王府的良医到底是比不上宫里头的太医啊。
“回王爷,王妃娘娘确实是疲劳过度,一时昏倒了,”良医说道。
此时阿璇霍地一下跪在地上,低声抹了抹眼泪,道:“父王,都是儿媳妇不孝,进门以来也没帮手王妃,累的她身子都快要拖垮了。”
六王爷也是仰天无奈,倒是没责怪她,因为他也知道阿璇进门以来,一直没学着理家,是因为王妃没让。至于王妃的心思,他也是知道的,结果现在倒好,她自个的身子就先被拖垮了。
六王爷叹道:“好了,这不关你的事情。也是我的错,当初就该让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跟着她学着管家,有两个儿媳妇帮衬着,只怕她也不会这样劳累了。”
六王爷也是一副心疼至极的模样,连阿璇瞧了都觉得她这公爹,当真是古代好男人。当然如果忽视了此时正在坐在外面的,怀着身孕的陈侧妃,那么六王爷这个好男人的形象只怕是更加深入人心的。
“从今天开始,你就先学着管家,好在王妃身边也有些得力的管事嬷嬷,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她们便是了。温侧妃从前也理过家务,我让她从旁协助你,”六王爷在肖王妃的病床前,就这么拍板定下了。
而此时躺在床上装病的肖王妃,将这些话都听在耳中,犹如一拳打在胸口,险些一口血就要吐出来了。
肖王妃这边是着急上火,可阿璇这边却是有些为难。其实她自个是不太想要理家的,这家中都是肖王妃的人手,要是靠这些人,不给她添乱就好了,谁还会真的帮她。先前她只需要扎好世子院子里的栅栏就好了,现在却要管理这么大个王府,她还真是有些忐忑。
这就好像你原本就想当个乡镇企业的厂长,结果一下跳跃成了国企CEO,从原本只需要管着几十个,登时一下子管着几百号人,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啊。
宋寒川看着旁边嘴角明显上扬的人,笑着问道:“能理家?就这么高兴啊?”
“那是自然,你是没瞧见,父王和我说让我日后理家,让温侧妃协助我的时候,我可是瞧见王妃眉毛抖了抖,我觉得她肯定心里头堵地很。原本还想装昏倒混过这茬,谁知父王倒是果决,直接让我接管王府了。”
肖王妃确实是呕地很,所以她很快就幽幽地醒来,先是自责自个身子不好,让王爷担心云云。待六王爷走后,她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旁边的福嬷嬷实在她为何生气。
便轻声劝道:“娘娘如今身子不好,休养身子才是当务之急。”
肖王妃哪里好意思和她说,她原本是想装昏,骗过六王爷后,就把世子妃跟着她学管家的事情掀过去。谁知这倒好了,她这还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如今她丢了管家之权,短时间是肯定要不回来。
倒是旁边的福嬷嬷及时说道:“王妃娘娘,这王府管家岂是好管的。没个三五个月根本就不能上手,况且她要是办错了事情,您只需要捡那么几样跟王爷说道说道。到时候王爷自然就知道她不堪大用。”
肖王妃登时觉得这话有理,胸口堵着的那口闷气,倒是消散了不少呢。
随后她自个又是仔细一想,得意笑道:“原本觉得他们正是新婚,肯定是情浓的时候。不好让他们夫妻生了嫌隙,如今她既然接了管家的事情,少不得要忙起来。让红韶和绿枝都机灵点,谁要是真的能爬上世子爷的床,我就能让她们当姨娘。”
福嬷嬷一惊,这些丫鬟能当个通房就已是祖上冒青烟了,要是能当上姨娘,那可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语中的
宋寒川起来的时候,阿璇也翻了个身,他立即低声道:“醒了?”
阿璇点头,可不就是醒了。如今还真的是不抵在家中那会了,那时候卫氏宠着她,卯时末过去请安也是有过的。可如今在淳亲王府,要给肖王妃请安,她是一刻都不得迟到,况且今个还要开始学着理家。
肖王妃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阿璇也得跟着去侍疾不是。好在六王爷生的儿子不少,三个儿媳妇在旁边伺候着呢,总不至于连个‘病人’都看顾不好吧。
所以她点了点,谁知宋寒川却从后头揽住她的腰,低声道:“辛苦你了。”
“做媳妇都是这样,”阿璇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睡意,有些含糊不清,她末了无奈道:“只恨当初投胎没投成男儿身啊。”
谁知身后的人却哧哧地笑,此时丫鬟已经进来,在帘帐外头将三只羊皮宫灯都点上了,整个房屋上头登时亮堂了不少。
阿璇躺在床上,侧耳听了下,外头雨声骤起,暴烈地敲打在窗子上,一下下地听得人心颤。她摸到宋寒川搁在自己腰身上的手掌,忍不住用力握紧,关切道:“外面是下雨了吗?你待会去上朝可千万别骑马了,危险。让人备上轿子。”
宋寒川嗯了一声,若是阿璇回头看,就能瞧见他原本漆黑深邃的眸子,此时犹如冰雪小荣般,变得明亮温暖起来。
“咱们起来吧,我都没伺候过你上朝呢,”阿璇这会总算找到一些为毒药毒药的自觉,就是坐了起来。
“这外头下着雨,又冷,我让人过来伺候你,”宋寒川可舍不得让她伺候自己,万一累着了,心疼的还不是他自个。
他心里头的一笔帐正算的清楚呢,所以这会就是让丫鬟过来掀起帘帐,就是让人伺候她起身呢。
此时已进入十一月,算是正式入冬了。阿璇怕冷,所以屋子里头已经开始烧着暖和的碳了。她深知早上起床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所以要求晚上值夜的丫鬟,一定要保证第二天早上屋子里头暖和。
所以这会她穿着亵衣起来,也只是微微冷而已。春花正在伺候宋寒川穿衣,他今个身穿一件双面织就的厚棉袍服,外头正好套着朱红色官袍。待阿璇下床时候,他穿戴已经基本完成了。
自从阿璇成婚之后,就发现宋寒川生活作息极规律,简直是处处修身自省,行事章法极明确,就像现在,阿璇拖到现在下床,他都要出门了。
要知道要是以现在北京为例的话,那么他们上朝的皇宫就是中、南、海,而淳王府绝对是在五环以内,可人家照样早上五点钟起身,绝不耽误一刻,就算昨晚胡闹到半夜,都不影响他分毫。
所以阿璇瞧见他每天都神采奕奕,英俊又精神的模样,只觉得这人太神奇。
“相公,慢走,”阿璇象征性地给他整理整理了领口和袖口之后,就恭敬地说道。
旁边的丫鬟都纷纷垂首,显然是想笑又得憋住。
“夫人,不用送了,”宋寒川也是极配合,很客气地说道。
待宋寒川出门的时候,却是巧遇了六王爷,他有些诧异,问道:“父王也上朝?”
六王爷这人懒散吧,不仅是体现在生活上极尽享受的模样,更主要的是工作上他也是能敷衍就敷衍,像今个这样的大朝会,他才会去,要不然平日里头的小朝会,他都敢告假。
所以宋寒川这么一句,问得他也有些汗颜,立即尴尬笑道:“是啊,这外头雨下得太大,咱们还是别骑马了,让人赶了马车走吧。”
门房上早就准备了两辆马车,宋寒川站在台阶下,等着六王爷上了车之后,才上了后头的那辆马车。
阿璇此时也穿了衣裳,坐在镜子前,碧竹问道:“世子妃,今个想梳个什么样子的发髻?”
平日里头,她都要这么一问的,阿璇心情好了,就细细想想,再说一个。若是她无心打扮,便她随便。好在她长得美,就算说随便挽个发髻,都精致非凡。更何况碧竹哪敢真的给她随便梳头啊。
此时春花打了热水又进来了,金珠一进赶紧上前,笑着道:“春花姐姐,辛苦了,还是让奴婢来端着吧。”
“伺候世子妃是份内之事,岂敢说辛苦,”春花长得虽普通,但声音极好听,温温柔柔地,说话又得体,听着也舒服。
之前虽说没有专门分过,可宋寒川的丫鬟是专门伺候他的,阿璇的丫鬟则是专门照顾阿璇的。大家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其实阿璇也知道让丫鬟有意识的分了派别,很是不利于世子院的内部团结。
不过好在春花和秋月都是聪明人,她们知道自己日后的前程是系在了世子爷的身上。而显然世子爷十分喜欢且在意这位新世子妃,这种喜欢程度,超过了她们以往瞧见的那些情绪外露。
就算世子爷和世子妃什么都不说的待在一块,两人嘴角都噙着笑呢。两个丫鬟都看主子脸色长大的,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清,那就干脆别在世子院子里头待着了。
所以她们两人开始有意地讨好阿璇,至于红韶和绿枝,不管谁都知道,这两人迟早得出事。兰草院的那位压根就不会保这两人,也根本就保不住。若是她们及时悬崖勒马,说不定还能得个善终。可要是还是这么死性不改,只怕最后的下场可就不好了。
碧竹正在给阿璇梳头,她的头发自小就护养,又浓又密的,披散下来更是到了腰身处。
“世子妃的头发真好看,奴婢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头发,”春花在后头,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女子爱惜自己的头发,犹如身体,所以不管是尊贵的小姐也好,还是伺候人的奴婢也罢,都以一头浓密的头发为荣。
阿璇立即笑道:“你是世子爷身边伺候的,平素也只能看见他的头发而已。”
春花低头一笑,这些天相处下来,她也知道世子妃是个宽厚和善的性子。
外头下着雨,阿璇出门的时候,早有婆子抬着轿子在外头等着了。因着雨势实在是大,她便吩咐管轿子的人,准备了轿子到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有温侧妃处,好歹也别让大家湿了衣裳鞋袜。
要是真一路走过去,只怕到那坐坐再回来,就该得风寒了。
所以她一进王妃的院子,已经到了的柳氏立即谢道:“还是世子妃想得周到,这寒冬腊月的,若是走过来,只怕衣裳鞋袜都该沾湿了。”
“大嫂和我客气什么,”阿璇也是客气回道。
王妃娘娘今日生病,所以就没有起身。这会紫露出来伺候众人,阿璇便问道:“娘娘的身子骨好点了吗?”
“回世子妃,娘娘说还是觉得头昏昏的,胸口也闷,”紫露一脸担忧地说道,神色不似作假。
阿璇立即忧心道:“那娘娘便该多休息些才是,都是咱们过来,扰了娘娘的清静。”
阿璇极自责地说道。
旁边的柳氏则是一脸兴致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想到这个世子妃,虽然年纪小小,可是应对起肖王妃来却是得心应手,甚是了得呢。原本她也只是观看,毕竟肖王妃和世子妃之间,本就是不可调和的,到时候淳王府的这几房人,只怕都得跟着站队。
“世子妃,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过来给王妃请安,那也是一片孝心,”柳氏开口说道。
阿璇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素来高高坐地大嫂,却瞧见柳氏冲着她温和一笑。没一会温侧妃和崔氏两婆媳也来了,崔氏跟在温侧妃身边,虽说没扶着她,却也时时小心看顾着。
“侧妃和二嫂都来了,”阿璇瞧着她们两人进来,便招呼道。
温侧妃也是立即给阿璇行了半礼,谁知还没等她们问呢,阿璇就是带着淡淡忧虑说道:“母妃为着王府日夜操劳,如今险些累垮了身子。我方才问了,说母妃还觉得心口闷,不舒服。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咱们来的太早,吵着她老人家歇息了。”
温侧妃和崔氏都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世子妃会这样说。
还是温侧妃担心地问道:“那可怎么办啊?”
“咱们还是先进去问问王妃,待得了娘娘的示下,咱们再依着行事吧,”阿璇说道。
等众人在阿璇的领头之下,进去之后,就见肖王妃已被丫鬟扶着半靠在床上,外头天还没亮呢,所以屋子里头点着灯火,照着整个房间都透亮的。
肖王妃瞧着领头进来的人,穿着浅紫色镶缠枝牡丹斜襟长袄,袖口和衣摆镶着两指宽深紫色缎边,下穿着一条绯紫色湘裙,一身打扮衬得她窈窕玲珑,端的是好身段。
即便是这样轻便简单的打扮,可配上这样的明眸皓齿,倾城佳人,似乎整个屋子都因为她的到来而亮堂起来了,当真是满荜生辉。
“给王妃请安,”阿璇行礼之后,身后众人便是赶紧也跟着行礼。
王妃颇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都来了,听说外头下了好大的雨,倒是难为你们了。”
“不难为,世子妃给咱们都备了轿子,所以连鞋袜都没沾湿呢,”温侧妃立即为阿璇邀功。
肖王妃看着阿璇,面上露出欣慰地表情,苍白地脸上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倒是难为你了,想得这般周到。”
“都是王妃平日教导地好,”阿璇很是不居功,尽量把功劳都送给了肖王妃。
不过肖王妃正待又要说话,只听阿璇开口又说道:“方才我问了紫露,听她说娘娘还觉得胸口闷,身子不舒服是吧?”
“倒也还好,只是略有些不舒服罢了,我这身子倒是让你们挂怀了,”其实肖王妃这会却不完全是装的,也不知是昨晚陡然下了雨的原因,她一早醒来,就觉得头昏脑胀,似乎染了风寒。
阿璇立即道:“所以我方才在外头就说,娘娘既是身子不舒服,就该多休息休息。咱们这会过来请安,只怕是扰了娘娘的休息呢。”
肖王妃顿了下,半晌才回过神。此时众人都盯着她们瞧,若是趁着肖王妃生病之际,能短暂地取消了请安,倒也不失是一个好事啊。
“到底是世子妃,考虑地就是周到,从明个开始,你们就暂时不用过来请安了,”肖王妃淡淡说道。
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不过阿璇还是亲自伺候肖王妃喝了一碗药,又是扶着她躺在床上睡下,替她压了被角,这才退下呢。
至于宋寒川,退了早朝之后,就进宫见了皇上。结果一到勤政殿,这才发现居然还有内阁的两位大臣也在呢。
“你看看汾州又下大雪了,听说压塌上千间房屋,死了这么多人,这才上报上来”皇帝有些气急地说道。
国土面积辽阔,难免就会兼顾不到一处。这次汾州大雪之事,宋寒川也隐隐有耳闻,只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居然到了这等地步了。
“皇上,当务之急,应是让地方官员开仓放粮,如今马上就要到腊月了。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也得安顿好了,如果流窜到各地,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内阁首付曾时镜立即说道。
皇帝叹了一口气,就是命他们早些拟定方案出来。宋寒川以为这事就到这里了,谁知皇帝转头就问道:“那你们说汾州知府张茂才当何罪?”
宋寒川记忆不错,又加上之前在吏部待过,看过不少当朝官员的档案。所以对于汾州知府张茂也有一定的了解,此人乃是辛酉年进士,当时年少就中进士,颇有些才气。所以有些恃才傲物,结果进入官场之后,处处被同僚排挤,险些辞官。
至于宋寒川会对这人有印象,是因为他是三王爷放在西北的一只眼睛。三王爷非嫡非长,在礼法上继承皇位就行不通,所以他结交了不少军中之人。而张茂就是负责帮他联络西北军这一块。
而张茂是三王爷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人知道。
只怕皇上也清楚。那么皇上如今这么问,是想动张茂?还是说他更想动的是张茂背后的人?
帝王心术不可揣摩,宋寒川垂眸不语。
不过他却对皇上迟迟未立太子一事,不敢苟同。如今二王爷和三王爷争斗,两王之间拉帮结派,将朝廷弄得是乌烟瘴气。可皇帝却还是迟迟不定,宋寒川只觉得,若是再这般拖延下去,只怕最后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