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应启则是坐在床榻上,顾应承瞧着他满身泥土,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在自己床上,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说道:“阿启,你是不是该去换身衣裳了。”
顾应启此时还犹不自知,反而轻笑地对他说道:“哥哥,我没事的,我陪你说说话。”
“什么说说话,你哥哥如今身上有伤,最该的是休息才是,你自个赶紧去换一身衣裳去,”卫氏一进来听到他的话,立刻吩咐道。
顾应启还有些不开心地说道:“娘亲,你就让我陪着哥哥吧,他这会肯定害怕坏了。”
谁知一向沉默寡言,又处处忍让弟弟的顾应承却是一身嗤笑,说道:“我看怕坏了的人是你吧。”
顾应启瞧着他的神色,又想起之前自己说的那句话,登时就觉得自己高大的形象受到了污蔑,就是不客气说道:“谁说的,我方才杀那几个匪人时,不知多神勇呢。”
由于卫氏没有在现场,所以不知两个儿子方才的英勇表现,如今一听他说杀人的事情,当即眉头紧锁,只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就这般打打杀杀的,实在是不好,所以又命他赶紧回去洗漱,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等顾应启被支开了,卫氏这才仔细地看了看面色依旧苍白的顾应承,心疼地说道:“我都听你姐姐说了,你和阿启今个实在是太英勇了。”
可是说着,她自个的眼泪就已经下来了,她一边哭一边看着顾应承肩膀上,此时他中衣袖子虽然已经放下,可还是能看见衣袖之下包扎着地白色纱布。
“爹爹和大哥都不在家,保护娘亲和姐姐,是我和阿启的责任,娘,快别哭了,”说着,顾应承便伸手给卫氏擦了擦眼泪。
卫氏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落泪,惹得顾应承只能无奈地去看阿璇。
好在最后顾应衍及时回来,将卫氏扶了出去,又是哄了又哄。
至于阿璇则是坐在顾应承的榻前,此时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小少年,脸颊两侧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眉眼清澈又干净,丝毫想不到之前他杀人之时的凌厉。
杀人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阿璇知道,可不管是顾应承还是顾应启都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就是为了保护自己。
“阿承,”所有人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只有顾应承坚定又温柔地安慰声音说道:“姐姐,保护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
“父王,父王,”宋寒川跪在床沿边上,而此时六王爷毫无意识地躺在床上,一张脸隐隐浮着暗黑色,而周围的太医则是凑在一处,激烈地讨论着。
皇帝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半晌才一拍扶手,怒斥道:“怎么回事,为何他这会还没醒过来?”
“回皇上,六王爷所服用的毒药毒药乃是人间剧毒,之所以能支撑到如今,也幸亏世子爷给他服下的解毒圣药,只是世子爷的药只有一颗而已,所以此时余毒未清,所以王爷一时无法苏醒,”太医院的院正跪下后,仓惶说道。
皇帝看着床榻上的六王爷,以及跪在旁边的宋寒川,又是一声叹息。
此时整个禁卫军已经重新掌握了皇宫,西郊大营的将士也在京城四处搜索叛党余孽。可如今这满目疮痍,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儿子在自己的面前被人喂下毒药毒药,而成王则是死在乱军之中。
皇帝本就上了年纪,如今才遭遇这一出伦理惨剧,当真是心痛难忍。
而后宫的诸位妃子以及女眷,也及时被人救下了。只是成王妃在看见平乱大军到的时候,便是一头撞墙身亡,而德妃则是束手就擒了。
好在德妃除了杀了淑妃和康王妃这对婆媳之外,并没有对别人下手,所以这些被困女眷,也只是受了惊吓而已,身上连外伤都没有。
不少女眷当即就被护着回了家中,不过宁康长公主和宁寿长公主两人却是想求见皇上,想要亲眼见见皇上是否安全。
“六王爷如今身中剧毒,皇上正召集太医为六王爷诊治,只怕此时无暇见两位公主,”为首之人立即说道。
肖王妃本就想问六王爷如何的,此时一听他身中剧毒,再加上连日以来的惊吓,当即就是吓昏了过去。
好在定妃此时还算冷静,让人将她抬到后殿歇息,又让柳氏跟着去照顾。便是带人去了勤政殿,宁康两位公主已经知道康王和成王都没了,如今能继承皇位的就剩下平日里头最不显眼的六弟了。所以两人也顾不得回家,纷纷往勤政殿赶去。
宋寒川一路厮杀,原以为成王不会这般丧心病狂,可没想到他居然最后还垂死挣扎,竟是让人喂了皇上和六王爷毒药毒药。只是六王爷为了保护皇上,自个先吃了毒药毒药。
待宋寒川赶到时,只能救下皇上。
如今这些太医也都知道,这位王爷只怕就是日后的储君了,所以谁都不敢大意,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救出这位。
等定妃等人到的时候,就瞧见太医还在商议。定妃给皇上行礼之后,便是趔趄地到床榻边上看着儿子,此时六王爷脸色还是青黑,紧闭着双眼。
“皇祖母,”宋寒川在看见定妃时,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
定妃娘娘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可心中却是止不住地庆幸。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呢,活着就有生的希望,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等顾阶到家的时候,卫氏和阿璇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地放了下来。他一进门,卫氏便扑了上去,也不顾儿女在场,抱着他便是又哭又笑的。
倒是顾阶神色极是萎顿,又满面胡渣,瞧着完全没了平日的风度翩翩。而他瞧着一旁的阿璇以及顾应衍等人,又是满意点头。
卫氏一个劲地问这个问那个,就连阿璇都在旁边问个不停,似乎要将他这几日的遭遇都问个清楚。再加上旁边的顾应启也时不时地插嘴,反正最后是谁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最后还是卫氏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实在是不太好闻,吩咐人赶紧烧热水,让老爷洗洗澡,顺便去去身上的晦气。
而顾应衍也被卫氏催着去洗澡,刚换了衣裳的顾应启都没逃过去,只说让他们都去去身上的晦气。
等一家人终于坐下来的时候,顾阶这才叹了一口气,将这几日他的遭遇说了一遍。说来也是瞧了,他因为有急事前往大理寺,所以人没有在都察院。谁知刚到了大理寺就被困了起来,好在大理寺平时就不是什么热门地方,这回叛逆也只是派人将他们围困起来,并没有动手。
至于这会内阁、都察院以及其他六部,可就是损失惨重了。
卫氏一听六部损失惨重,便是立即着急问道:“那我爹呢,他怎么样了?”
顾阶立即安慰道:“夫人,只管放心,岳丈有皇上圣恩保佑,所以如今没什么大碍。”
这事其实他回来路上问的,之前有一队人马专门护送他回来,听说是世子爷特地派人来的。听说连卫淮那边也是的,所以他这个女婿该做的事情,被宋寒川这个外孙女婿一并都做了。
因着顾阶一直在大理寺待着,所以外头的事情,他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反正就是成王在得知康王爷即将被册立为储君,深知自己这个兄弟上位,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反了。
再加上先前宋菩之死,疑点甚多,成王也一并都怪罪到了康王身上。
“只怕这次又是要一轮清洗了,”顾应衍忍不住说道。
顾阶点头,天家兄弟之间的争斗,那背后岂会没有这些勋贵人家的参与。若是真的压中了宝,日后可就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而如今押错宝的,也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阿璇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可就在顾阶说话的时候,她只觉得眼皮重地厉害,结果头往旁边一歪,便是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浑身都舒服极了,那种休息过来的满足感,充裕着周身。她懒洋洋地伸手,待抬起眼皮时,只觉得一片漆黑。
可她正准备翻身,就碰见旁边一个温热又坚固的东西,她伸手去摸,就摸到一片衣裳边料,等她再往前摸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问道:“醒了吗?”
“东廷?”阿璇带着一点不敢确信地问道。
谁知身边的人已经翻身起来,身后便是将她捞了过来,紧紧地搂在怀中。在大难之后,两人躺在这瑞安静地待着,阿璇突然有一种不真切地平静和安稳。
这样的温馨,暖地让她心尖颤抖,她紧紧地抓着宋寒川的衣裳,带着柔软以及浓浓的鼻音也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吗?”
“好,你呢,”宋寒川问她,原以为她会安全至极,可谁知她居然也遇到了歹人,若不是顾应衍及时赶到,他连后果都不敢想象。
此时他只庆幸,老天爷真的没有薄待自己。
此时谁都没有说话,可就在这静谧之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阿璇脸色腾地一下红了,可是自己的肚子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接二连三地开始响,一直地响。
在暗无边际地黑夜之中,宋寒川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
幸亏此时没有光亮,要不然阿璇还真的藏不住她脸上的羞涩呢。
宋寒川顺势拍了拍她的屁股,轻声笑问道:“饿了?”
闷在她怀中的阿璇忍不住点头,她虽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可是肚子里头传来的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却是骗不了人的。她是真的饿了。
宋寒川睡在外头,此时便是坐了起来,亲自起身去点起了房中的油灯。待屋子里头亮了起来,外头也立刻有了动静,金珠在外头轻声问道:“世子爷,世子妃,可是要起身?”
“你们世子妃饿了,让人准备些吃食,”宋寒川笑着对外吩咐道。
金珠立即应声称是,阿璇此时也扶着床榻起身,听见他这般调侃自己,当即有些恼火说道:“就单单我一人饿了?真是讨厌。”
“是,是,是,其实是我饿了,是我打着世子妃的幌子让人准备吃食,”宋寒川转身又走了回来,待他坐下后,门口便传来轻轻叩门的声音,接着丫鬟便推门而出。
待阿璇被人伺候着穿好了衣裳,这才到了外头炕上坐下。而宋寒川也只是穿了件家常衣裳而已,阿璇看着屋子里头摆着的漏斗,立即惊讶说道:“这会都已经子时了?”
“先前太太就怕世子妃睡到半夜,醒来会饿,所以已经命厨房的人候着呢,所以世子妃别担心,待会厨房的人就会上菜的,”碧鸢怕她以为厨房没人做饭了,立即说道。
阿璇被她这么一说,原本已经消褪下去的红潮,又是涌了上来。
不要把她当成吃货好不好。
虽然她这会怀孕,是比从前爱吃了些。好吧,是爱吃了很多,而且她口味变得极其极端,把别人酸地倒牙的橘子,她一个人可以吃上一盘子。
等膳食上来之后,两人也没顾得上说话,就是埋头吃了起来。好在两人都是斯文人,就算这会饿地很了,不过吃起饭来,还是优雅又斯文。
“父王和王妃娘娘都还好吗?”阿璇知道皇上没事,只是却不知六王爷和肖王妃怎么样。
此时宋寒川脸色稍微有些沉重,说道:“成王临死之前,让人给父王还有皇上喝毒药毒药。父王为了保护皇上,自己先喝了,如今还是昏迷不醒。”
阿璇登时不知所措,半晌都没回过神。
虽说六王爷不是个好爹吧,可是对于阿璇来说,他却是个好公公。最起码在肖王妃打算欺负她的时候,六王爷还会护着自己。
“那太医怎么说,全天下最厉害的大夫都在宫里头呢,肯定会有法子救父王的,你也别担心,”可是这话说出口,连阿璇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宋寒川见她此时也没了胃口,亲自给她盛了碗汤,说道:“多吃些,咱们只有吃好了,才有精力去照顾父王不是?”
阿璇点头,可是看着他紧锁地眉头,却又担忧不已。
等到了第二日,阿璇也没敢多睡,天没亮就让碧鸢她们服侍自己起床。六王爷还在宫中,而且据皇上的意思,就是先让他在宫里头救治,若是这帮太医实在救不了,就张贴告示,广招天下名医进宫。
待阿璇给卫氏请安的时候,她也知道了六王爷的事情,也没多说,只道:“进宫之后,好生安慰安慰定妃娘娘还有肖王妃,即便肖王妃真有什么为难你的,你如今也多忍让忍让。”
阿璇点头。
不过估计这会肖王妃只怕也没那个心情和自己计较了。
宋寒川陪着她一起进宫的,两人坐上顾家的马车就是直奔着皇宫而去。因为成王余孽还没有彻底的抓到,所以他们离开时,身后便有一队士兵在保护他们。
一直到宫门口,宋寒川让人拿了自己的腰牌给门口的禁军察看,没想到禁军队长也只是看了看,便是放行。
如今成王爷被安排在勤政殿旁边的养心殿休养,所以宋寒川一路领着阿璇过去,此时天才蒙蒙亮,风吹的呼呼作响,犹如刀子一般割在人的脸上。阿璇虽然冷地浑身发颤,却也没有一句怨言,随着宋寒川就是往前走。
等两人到养心殿门口,就有内侍进去通报,没过多久,内侍便出来请他们进去。
肖王妃此时已经起身,皇上恩准她也住在宫中,伺候六王爷。待两人进去时,肖王妃正在给六王爷喂药,只是他此时没有丝毫意识,药汁根本就喂不进去。
肖王妃着急地险些都要哭了。
就在众人也不知所措时候,定妃娘娘也来了。她瞧见束手无策的肖王妃,转头就对宋寒川说道:“东廷,你去将你父王扶起来,我给他把药汁灌进去。”
最后还是宋寒川上前,将六王爷扶了起来,双手扼住他的脸颊,定妃娘娘硬生生地将药汁给灌了进去。待定妃灌了药之后,一把拽过肖王妃手中的帕子,给六王爷擦了擦嘴角,就让宋寒川又扶着他睡下。
“东廷,你怎么把世子妃也领过来了,如今她怀有身孕,这里有我还有王妃照看,都不会有碍的,你早些将世子妃带回去,如今淳王府没个管事的人,只怕也是人心惶惶的,”定妃说道。
宋寒川垂眸道:“世子妃听说父王身中剧毒,便已是寝食难安,所以孙儿便带她来了。”
“你父王乃是皇上的儿子,自有圣恩保佑,必是会好起来的。如今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极重要的,遇上这等遭难,只怕世子妃也吓坏了吧,”定妃说着便是怜爱地看了阿璇一眼。
阿璇立即摇头道:“孙媳妇不怕,况且孙媳妇在宫外,哪有娘娘还有王妃所受地磨难厉害。”
“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定妃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儿子,如今九九八十一难,已经闯过了八十难了,就剩下这最后一关。
老六啊,你可千万别让母妃失望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此时在凤翔宫之中,不少身穿朝服的女眷正安静坐着,直到外头传来不小的动静,不过谁都不敢转头朝外面看,直到身穿鸾凤朝服的女子缓缓踏出大殿之中。
在座诸人才纷纷站起来,而坐在肖王妃身旁的阿璇也跟着站了起来,因着她怀有身孕,所以身上的朝服难免有些紧,此时站起来也不由有些费力。
“参见皇后娘娘,”待身穿凤袍之人走到上首时,就见所有女眷都对着上首之人行礼。
昔日的定妃娘娘,如今身着凤袍,已然凤临天下。皇上于半月之前,正式向天下宣告,册封定妃为皇后。
在经历了成王之乱后,老皇帝终于痛下决心,快刀斩乱麻地决定了下一任皇帝人选。不过如今皇帝膝下也只余六王爷一人,所以册封定妃乃是人心所向。
如今皇后在前朝接受了皇上的册封,回到凤翔宫之后,便接受了内外命妇的朝贺。此时皇后环视了周围,脸上噙着淡淡笑意,便是抬手道:“都平身吧。”
册后大典素来隆重热闹,更何况宫里头已经有几十年没皇后了。如今定妃成了皇后,若是没意外的话,那以后就是太后。这么一个热灶,没有人不想烧的。就连两位长公主,如今都忍不住开始恭维这位新嫡母了。
今日来宫中朝贺的女眷,不仅要恭贺皇后,还要在宫中领宴,这么一连串地活动下来。而此时不过才近午时,阿璇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好在皇后娘娘也一心挂念着她,待下午时候,便让宫女扶着她到后殿去歇息了。
后头也不知是哪家女眷,见阿璇不在,还奇怪地问了句,世子妃怎么不见了。如今皇上也只是册封了皇后娘娘而已,所以六王爷依旧是王爷,而宋寒川也依旧是淳王世子,阿璇则依旧是淳王世子妃。
“先前皇后娘娘派人领着世子妃到后殿去歇息了,如今世子妃也身怀六甲,今个这么隆重的大典,只怕她撑不住啊,”说话的是一位侯夫人。
她一说完,便有人在旁边附和道:“如今皇后娘娘对世子妃可真是看重。”
正有人要说一句可不就是的时候,就见一直没说话的肖王妃缓缓地朝着这边看着,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地笑意,轻声说道:“几位夫人倒是闲暇。”
被她这么一刺,众人再不敢开口说话。
谁知一直没说话的魏国公夫人,却是淡淡说道:“皇后娘娘一向宽厚仁和,如今世子妃身怀有孕,娘娘自是怜惜她。若是在座还有女眷怀孕,我想娘娘也必会如此待她的。”
魏国公夫人平素便是长袖善舞的性子,要不然她家的赏梅宴也不会在京城有那么响亮的名头了。可偏偏今日肖王妃说话,旁人都默不作声,她却开口反驳。
要知道如今世人都知道,六王爷即将就要成为皇位继承人,那么肖王妃日后可就是皇后。如今谁敢不捧着她,谁还敢反驳她一句。
所以此时肖王妃朝魏国公夫人看了一眼,可魏国公夫人却是毫不在意地回瞧了一眼,不过脸上依旧挂着恭敬地笑意。
待宫中典礼结束之后,众多女眷得了恩准回去,不少人身上穿着繁重的朝服,头上更是带着沉重的头饰,如今得了懿旨回去,莫不是感恩戴德。
因着阿璇怀有身孕了,所以她离开的时候,皇后还特地派人准备了轿子送她们到宫门口。所以肖王妃就算是坐上了轿子,脸上都不太高兴。
而等到了宫门口,淳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口。阿璇和柳氏还有崔氏,看着肖王妃同宋妍上了马车之后,才各自往后走,上了自己的马车。
阿璇上车时,一掀开帘子,就瞧见里面穿着一身朝服,不过却躺靠在马车榻上的人,他身高腿长,所以这会两条长腿横隔在马车里,竟是将马车挡去了大半。
阿璇被碧鸢服侍着坐好后,见坐在车上的人还闭着眼睛假寐,便是伸手推了推他,笑道:“宋东廷,还不睁开眼睛吗?”
就在她叫出宋东廷三个字时,就见宋寒川霍地睁开眼睛,眸光如炬地盯着她,唇嘴一扬,笑道:“我看你倒是厉害了,居然敢这般直呼相公的名字。”
“我看你最近还是颇有些自傲呢,宋世子,”阿璇可不怕他,伸手就去捏他的鼻尖,笑着说道。
此时她身上穿着一身朝服,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可偏偏脸还是那么一点点,看着有些好笑。宋寒川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问道:“今个累吗?我先前不就和你说了,皇祖母已经免了你的礼仪,你便是在家也无妨的。”
“皇祖母疼惜我,才会免了我参加册后大典,只是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典,内外命妇都来了。我身为皇祖母的亲孙媳妇,若是不来,岂不是让人非议,”阿璇伸了伸腰,谁知刚一动,便觉得有些扭了。
宋寒川一边笑她,又一边给她揉了揉腰身。嘴中还无奈地说道:“让你逞强,如今倒是扭着了吧。”
阿璇苦着脸,显然她不该说大话,这会是真的难受了。
等到了王府,肖王妃从马车里头下来,就瞧见宋寒川已经站在马车下等着阿璇。宋寒川见她便是行礼,恭敬道:“给王妃请安。”
肖王妃缓缓点头,就瞧见阿璇正掀开车帘,扶着宋寒川的手掌,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而她身后的宋妍也从马车上下来,瞧着宋寒川脸上的柔情,以及这般顾念阿璇的动作,脸上便是闪过一丝嫉妒之意。
至于柳氏和崔氏各自从马车上下来,瞧见宋寒川也在,纷纷给他行礼。
虽说长幼有序,可到底也尊卑有别,世子爷在王府之中,本就是头一份的尊贵。如今在平定成王之乱中,若不是宋寒川带着西郊大营及时反扑,只怕成王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所以如今王府之中,对宋寒川的尊敬,可不比王爷少。若是六王爷是皇帝的继承人,那么已有世子身份的宋寒川,那已经是六王爷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了。
宋寒川倒也没领着阿璇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前院一趟。
六王爷身中剧、毒,若不是宋寒川及时给他服下一颗解毒、药,只怕他就等不到那些太医妙手回春了。至于之后,也是宋寒川派人将季铭及时寻回,这才将六王爷的一条命保住。
不过也只是保住一条命而已。
阿璇跟着宋寒川进去,如今六王爷已经平安渡过了最难的那一关。之所以今日没有出现,也只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罢了。
待宋寒川领着阿璇进来给他请安时候,六王爷看着面前的儿子和儿媳妇,不由说道:“既然回来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这里一切都安好。”
“今日皇上还问了父王的身体,”宋寒川垂眸恭敬说道。
六王爷点头,无奈说道:“倒是让皇上担忧了,今个是您皇祖母封后大典,我作为儿子都未能现身亲自道贺,实在是有违人子之孝。”
“父王千万不要这么说,定妃娘娘知道您身子骨不好,所以还特地吩咐儿媳要好生侍奉您,”阿璇赶紧说道。
而一旁伺候着的陈侧妃,则是低声笑道:“王爷方才不是还说让他们早些回去歇息的,这会说起话来,倒是又问个不停了。”
六王爷听罢,也是哈哈一笑,便是挥手道:“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世子妃如今身怀六甲,还进宫给母后请安,可见是一片孝心,都回去歇息吧。”
宋寒川点头称是,便领着阿璇离开了。
至于肖王妃则是随后也领着宋妍过来给六王爷请安,原本六王爷从宫中回王府休养,她本想将六王爷安排在自己院子之中的。可谁知六王爷却要在前院休养,如今又安排陈侧妃伺候在身边,实在是让肖王妃心中不快。
好在宋妍及时在她旁边安慰,如今六王爷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所以宋妍也劝着肖王妃,日后可万不能再和父王对着来,毕竟日后六王爷可不单单只是位王爷了。
肖王妃自然也明白,可是一想到陈侧妃如今这般得宠,便打心里面不痛快。
等阿璇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榻上,才觉得放松下来。碧鸢见她脸上露出疲倦之色,便赶紧上前给她按了按肩膀,又是给她锤了锤腰身,这才稍微缓解了她的疲乏。
倒是旁边的宋寒川,这么一日下来,不但不见丝毫疲倦,反倒是依旧神采奕奕。他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又让准备了些吃食端上来。
“你在宫中可是没吃饱?”阿璇奇怪地问道。
宋寒川才是奇怪地看着她呢,笑着问道:“你在宫中可吃饱了?”
阿璇笑着摇头,宋寒川这才说道:“我打小在宫中宴会就吃不饱,那些宫中宴会上的食物,好看是好看,不过吃起来,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阿璇知道他是口味挑剔罢了,其实宫中宴会上的膳食也不是多难吃,只是如今天气严寒,这些食物都是一早就做好了,用食盒包好,等宫宴开始就端上来。
所以宫宴膳食多是炖菜,难免就没有炒菜来的香了。
阿璇此时也有些饿了,所以丫鬟端着膳食进来之后,她便是拿了筷子跟着宋寒川一块吃了起来。因着只有他们两人在,所以吃饭时,难免会说些话。
阿璇小心地瞧了宋寒川一眼,见他神色还算愉快,想来心情不错吧。便是小心地说道:“东廷,昨个我表姐来瞧我了。”
因着她是有求于人,所以这会说起话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此时见宋寒川没有回话,难免心底有些发虚,忍不住顿了一下,连筷子都缩了回来。
倒是宋寒川见她说了一句,半天都没下文,抬头看着她,带着淡淡疑惑说道:“所以呢?”
“你就饶了我表姐夫吧,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你都不知道我表姐跟我哭的有多凄凉了,”其实陈绮儿也没怎么哭,就是心疼自家相公罢了,说最近顾九天天那么晚回来,而且一回家还累的跟狗一样,身上带着那么的伤。
阿璇不提这话倒也罢了,一提起这件事,宋寒川心头便是涌现一阵怒气。他啪地一下将筷子放了下来,筷子搭在青瓷碟架上声音,吓得阿璇浑身一哆嗦,肚子一不小心就撞到炕桌上头。
宋寒川见状也是吓了一跳,立即说道:“我也不是冲着你发火。”
阿璇小心地指着他面前的筷子,小声说道:“那你冲着我摔筷子做什么?”
宋寒川低头看着面前的筷子,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不过随后却还是坚定地说道:“我真不是冲着你发火,只是这个顾玄明自己做事出了纰漏,不仅不反思,还一心让媳妇过来求情,当真是愧对他们顾家的列祖列宗。”
阿璇见他一下子把批判的高度上升到了列祖列宗身上,赶紧替她那可怜的表姐夫辩解道:“我想肯定是我表姐,瞧着我表姐夫实在是可怜,所以这才会求到我跟前来的,所以你就算了,别和他一般见识了吧。”
“不和他一般见识,若不是他擅离职守,你又怎么会遭遇那些匪人,就连应承和应启两人也不会遇到那些事。这次幸亏有应承他们在你跟前以命相搏,要不然这后果,他能承担得起吗?”
也不是宋寒川不体恤下属,实在是这次顾九犯下的错误实在是太大了,险些酿成不可原谅的错误。所以宋寒川不管是为了杀鸡儆猴也好,还是为了顾九也好,也不会轻易饶恕了他。
谁知前一刻还小心翼翼地阿璇,却是笑着说道:“原来表姐夫叫顾玄明啊。那顾十三叫什么?”
“顾玄信,”宋寒川声音有些闷闷地,显然是对于媳妇这个问题跳跃的幅度实在是有些大,连他都都有些应接不暇的。
阿璇点头,表示这当真是个好名字啊。
不过她随后又说道:“我知道表姐夫这会是错了,不过我表姐好歹也求到我跟前了。不如你就小惩大诫一番,不要这般日日夜夜折磨他了。”
宋寒川被她这么一说,也是无奈摇头。
随后阿璇又低声问道:“还有康王府,不知父王如今到底是什么打算啊?”
成王叛乱之后,整个京城就要重新大洗牌,但凡和成王有牵扯的人家,单单是被抄家灭族的就有七八户了,就算是寻常给成王办过事情的,皇上都下令深入调查。
如今六王爷身子还未大好,所以这一切调查都落在了宋寒川的身上。
因此不仅阿璇这边,就连卫氏那边,如今都有好些人求上了门,就是想要从这一场清洗之中,将自己拎出来。
所以连顾阶如今都不烦其乱。
好在卫氏知道涉及乱王一事,乃是兹事体大,所以干脆关上门不见任何人。好在顾家和卫家都没有什么人和成王有交集。
至于康王一脉,皇上自然是心疼康王给毒杀,可是后来经过调查,宋菩之死也确实是和康王有关系,所以皇上心中的那一份心疼,如今也有几分怪罪在里头。若不是康王这样赶尽杀绝,只怕成王也不至于走到最后这一步。
所以即便康王夫妇身死,宫中的淑妃,甚至连康王世子宋文麒都死了,但是皇上至今还没有下旨给康王府任何恩旨。所以康王府剩余的人,也难免有些战战兢兢的。
如今康王府就靠着二少爷宋文翰撑着门户,顾岚因为避讳,没有登门,但还是派人给阿璇送了信。
阿璇自然是心疼顾岚的,如今见她惶惶不可终日,也由不得替她问了一句。
倒是宋寒川面上一滞,轻声说道:“关于康王府的事情,皇上至今还没有下旨,不过想来皇上也不会太过追究。因为大家都知道宋文翰一向不管外事,所以宋菩之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阿璇见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情况,不由有些泄气。
倒是宋寒川安慰她说道:“有忠毅侯府的人在,顾岚必不会有事的。况且皇上连成王的那几个女儿都没有怪罪,更何况是文翰呢。”
说来也是让人心寒,就在成王之乱被平定没几日,皇上让人大肆搜捕成王的余党。结果成王嫡女宋韵的婆家汝阳侯府,居然上书要替自家世子休妻。
结果皇上还没说话呢,两位长公主就坐不住了。虽然成王乃是乱党,死有余辜,可是成王府的几位出嫁女,却是何罪之有。况且这几位还是宗室女呢,如今娘家一遭难了,婆家就把休掉她们。
所以两位长公主纷纷上书,自然是成王府的两位郡主,以及几位县主成情。毕竟成王之事,并非几位出嫁女能控制的,她们本就遭受牵累,如今再让人欺负到头上,那这宗室女当得未免也太窝囊了。
大概是汝阳侯府这做法实在是太招众怒,随后也有好几位郡主上书,最后连定妃娘娘都出面替成王府的几位出嫁女说话。
最后便是皇上派人到了汝阳侯府申斥了汝阳侯及其夫人,而这休妻一事自然是不成的。
可谁知宋韵竟是个硬骨气的,留下一封遗书,感念了皇上圣恩,又谢了两位皇姑的恩德,又是感念了替她说话的几位郡主,随后便说道,深知父王罪孽深重,唯有她一死以谢圣恩,只盼着余下的几位妹妹会能得善待。
宋韵上吊死了之后,皇上极是震怒,连下了三道圣旨申斥汝阳侯府,更是罚俸三年。
至于余下几家,更是没人再敢当这个出头鸟了。各个都把这几位,像祖宗一样供奉起来,生怕她们万一有个什么想不开,自家再落得跟汝阳侯府一样的下场。
这件事也让宋寒川脸色阴沉了好几日,他虽也痛恨成王,可是对于成王家的这几位堂姐妹却是没有丝毫埋怨之意。如今宋韵之所以选择一死,无非就是为了用自己的死去保护余下的几个妹妹。
如今阿璇提及康王府的事情,他也安慰了几句。
阿璇点头,又问道:“那我能去看看岚姐姐吗?”
“你如今身子重,倒不如请顾岚到咱们府里来吧,”宋寒川说道。
阿璇登时露出惊喜的表情,问道:“这样可以吗?王妃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没事,如今皇上也只是一时恼了康王伯而已,待过了几日,皇上想通了,必定会给宋文翰恩典的,”宋寒川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背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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