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溪见自己居然要当一回狗头军师,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小姑娘实在是可怜,小小年纪亲爹娘都不在,住在舅舅家里头,还要被亲舅母陷害。虽说林妹妹也可以,可是贾宝玉他妈到底没想着要毁了林妹妹的清白啊。
谢清溪转头盯着温锦,只将她盯的发毛。待过了许久,温锦才突然开口:“谢姑娘,我见说话行事颇有些侠气,如今我前途迷茫,还请姑娘助我一臂。日后温锦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姑娘再造之恩。”
“呵呵,”谢清溪干笑了两声,这帽子实在有些大,她这小脑袋有点扣不住啊。可是谢清溪这人确实有些侠义精神,先前她同谢明芳和谢明岚姐妹作对,多半是因为她们同谢明贞之间的纠纷。
她总觉得大姐姐太老实了,需要她的拯救。可是过了许久,经过萧氏点化后,她才明白有些时候,适当的软弱就是坚强。
如今她见秦家这么欺负一个没爹没娘的姑娘,她心里的这股子侠气真是挡都挡不住。反正她就是多个嘴,这具体的实施措施,还得这位温姑娘亲身执行。
“若是你真的不愿同你表哥成婚,只要将计就计便可,”谢清溪只提了一句,便不愿再多说。
说实话,她这样已是犯了大忌讳,若是让萧氏知道,只怕打板子都拯救不了她了。
温锦本就是个聪慧的姑娘,常年在秦家的寄居生活,更是让她养成了善于察言观色的性格。如今她听了谢清溪的话,便沉思了片刻。
“你是说让我照着她们希望的那样落水,那样表哥同我的婚事定然是成的,可我也不愿嫁给那个连姓氏都不知的少年,”温锦倒是明白了谢清溪的深意,可是却又不愿真向那婆子所想那般,真被那少年郎救了。
她此时轻轻看着远方,有些失神地说:“咱们女孩可不同那些男子。若是男人出身不好,还可靠着自己搏出一个功名前程。若咱们嫁错了人,只怕这一世都是要毁了的。”
温锦如今已有十四岁,待明年的及笈礼后,便到了嫁人的年纪。她先前一心当秦恒是自己的未来夫婿,可如今一早发现,所有的期待都成了空。
谢清溪也觉得这对一个十四岁一心待嫁的少女来说,确实有些残忍。于是她又安慰说:“既然今日被你撞破了这事,你倒也不急着在这一日里做出决断来。总归日后小心便是了,若是你哪日真的有了决断,只管同秦老夫人说便是,她定会替你做主的。”
温锦此时看着她的眼神,竟不是惊讶能形容的。她睁大眼睛,吃惊地说:“谢妹妹,你又是如何知道外祖母她老人家会为我做主的?”
“秦夫人之所以用这等见不得光的手段,而不是正大光明退了亲事,那定是秦家有人是愿意这门亲事玉成的,而秦家能左右秦夫人的也不过就是秦大人和秦老太太了。”谢清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化身知心妹妹,竟是替她解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温锦大概在秦家也许久未曾同人这样说话,如今见谢清溪说的头头是道,却是突然叹了一口气。她的身量比谢清溪要高上许多,以至于谢清溪都要仰头看着她。
她突然伸手摸了摸谢清溪的脑袋,夸赞地说:“谢妹妹,你可真是聪明。有许多事情,你虽不了解,可是不过听了这几句话,就能推敲出这里面诸多的细节。若你是我,今日定然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吧。”
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待她递到谢清溪面前时,她才发现竟是一块硬糖。
“这是西洋过来的糖果,含在嘴里可甜了,”温锦有些高兴地说,不过她见谢清溪久久没伸手拿,突然才反应过来:“对啊,你可是谢大人的嫡女,又有多少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瞧上我这点东西呢。”
谢清溪被她突如其来的自怨自怜唬住,想了想还是伸出软乎乎地小手,抓了颗糖在手上,而糖上面包裹着一层油纸。
好吧,这是她人生第一块从小伙伴那里收到礼物,一块水果硬糖。
温锦带着谢清溪到了净房换了身衣裳之后,便回到了先前的百花洲。而此时谢明贞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还不时朝里面看了几眼。
待谢清溪回来的时候,她满脸焦急地迎了上来,问道:“六妹妹,怎么去换个衣裳竟是这样久。先前带你更衣的丫鬟呢?怎么没随你一同回来?”
“我不知道,那个丫鬟领着我绕了好远的路,我问她是不是故意带我绕圈,谁曾她竟是丢下我就自个跑了,”说着,谢清溪都有些奇怪地笑了,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在场的姑娘们都听见,她说:“这样气性大的姑娘,我倒是从来没见过呢。”
“什么,那丫鬟竟扔了你独自走了?”谢明贞也觉得这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可谢清溪又不是那等编瞎话骗人的人。
谢明贞不由转身看了眼秦珊,那眼神中的责怪之意,却是在场诸位姑娘都能看清楚的。
谢清溪又说:“好在我遇到温姐姐,她领着我回来,我这才找着路呢。”
而温锦也不推脱,只落落大方地说:“我不过是凑巧遇到了谢妹妹罢了,便同她一起回来。”
温锦作为秦家的亲戚都没替秦家隐瞒,可见谢清溪说的都是真的。此时各位姑娘那疑惑地眼神,简直能将秦珊烧通。
她不过是听了骆止晴的话,想略捉弄谢清溪,将她领到净房去。再让小丫鬟借着去找衣裳的借口,将她晾在那里。若是她自己闲不住,走了出来,便是迷了路那也是她贪玩,决计怪不到自己头上。
可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竟是让谢清溪抓住了把柄。
谢明贞此时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些姑娘倒是不清楚。可谢清溪小时候因着丢失过一回,如今在家里头,萧氏都不会让她身边离了人。先前萧氏还特意嘱咐她,好生照顾六妹,如今还是出了这等事情。
幸亏没出意外,要不然只怕她都不好交代。
此时谢明贞颇感激地看着温锦说道:“温姐姐,谢谢你将我六妹带回来。”
“谢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温锦此时已经重新敷过面,虽眼睛还有些好,不过却是没让人表现出不妥。
谢清溪坐在位置上后,就听旁边的谢明芳娇声说道:“六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这诗都品评完了,你倒是没瞧着呢。”
“那倒真是不凑巧,只是不知这结果如何呢?”谢清溪看着谢明芳得意的表情,可旁边谢明岚想要低调,可是嘴角却掩不住的笑。
谢明芳就等她问这话呢,立即用帕子捂着嘴娇笑:“咱们四妹妹年纪虽小,可却是多了魁首呢。”
此时,对面的骆止蓝和秦珊的脸色都有些精彩。她二人本就是事先知晓的题目,可如今却还是让一个只有九岁的毛丫头从她们手上硬生生地抢走了这头名,着实是可气。
可是不管是夫人那边,还是前面男客那里,都是点了谢明岚的诗作头名。
“那真是恭喜四姐姐了,”谢清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而谢明芳见谢清溪一点都不嫉妒,那点小兴奋倒是没了。
此时诗社的入围人选倒也定了下来,不过骆止蓝后面却又提议,若是有想要入诗社的姑娘,在诗社举办小聚会的时候,倒也可以一同来参加,只要有人邀请便行。
于是这入学的十二名女孩,倒是成了这厅里的香饽饽。那些未入选却又想要入社的,这会正想着如何交好诗社的女孩呢。
谢清溪倒是有些佩服骆止蓝的心思,原本就是小姑娘之间的小聚会,倒是被她这一个又一个的提议,弄的有声有色。
就连谢明岚此时身边都围了好些小姑娘,她矜持又热络地同众少女说话,言语间的落落大方,倒是让不少人都对她庶女的身份改观。
好在没多久,这寿宴总算是开席了。
都是姑娘在一处,自然是热闹些的,再加上秦家今日的菜肴确实精心烹制的,不少姑娘都交头接耳的讨论。
谢明贞惯与照顾谢清溪,又怕她人小胳膊短不好夹菜,此时更是处处照顾着她。
待姑娘们吃的差不多了,便有人提议,外头天气这般好,不如出去转转也有消消食。
秦珊作为主子,自然是带着一帮姑娘出去,这浩浩荡荡的一群,此时倒是分出了三三两两的小群体。
沈宝珠一直不得空同谢清溪说话,这会见她身边只有谢明贞,便挤了过来。
她一开口便问:“先头在花厅里,你为何瞪我?”
“喜欢,”谢清溪说。
“你先头为何不同我打招呼?”沈宝珠勉强忍住性子,又问道。
“不喜欢,”谢清溪又说。
就连旁边听着的谢明贞都险些噎住,她知晓这位沈姑娘的父亲乃是沈秀明,而沈秀明同自家爹爹私底下也是有些往来的。毕竟沈宝珠可是去过谢府几回的。
“六妹妹,好生同沈姑娘说话,”谢明贞轻拉了下谢清溪的袖子。
而谢清溪又瞧了沈宝珠一眼,说实话,她对沈宝珠的感情还真是奇怪。就像是有一个人,她和你一同被抓了,又一同被人救了,虽然她在中途害过你。可是那种情况下,倒也是人之常情。
可谁都不知道,谢清溪之所以愿意同沈宝珠来往,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只觉得只有看见沈宝珠,她才不会忘记那天,不会忘记那个人。
一别经年,自此再无消息。
或许他已经大婚了,或许待她回了京城,他已经贤妻佳儿在怀。
谢清溪人小走的又慢,便被前面的姑娘落在了后头。而沈宝珠和谢明贞为着陪她,倒也一同与她慢慢走。
前面那些姑娘瞧着花园这派花团锦簇,各个欢声笑语,好不天真。
而此时沈宝珠突然指着那边说:“那个是不是先前带你回来的温姑娘?”
谢清溪看着沈宝珠指着的地方,就见温锦旁边跟着个小丫鬟,而身前却站在一个婆子。因着这沿湖都有茂密的灌木,因此前头的姑娘都未看见她三人。倒是沈宝珠眼尖,这会瞧见了。
就在她们三人都看过去时,就见温锦身子晃了晃,竟是一头栽到了旁边的河里。偏偏从她们这角度看过去,竟象是那婆子将她推下去似得。
沈宝珠性子也急躁,这会提着裙子便急急地要过去,边走还边说道:“胆子倒是肥了,竟是敢将主子推下水,我倒要看看这是谁家的刁奴。”
而温锦旁边的小丫鬟,此时已经着急地大喊过来。
这边的姑娘自然注意到了动静,都急急地回头要往那边赶。而谢清溪则是左右四顾,她一把拉住沈宝珠。沈宝珠着急地看她说:“你拉着我干什么?让我去教训那个狗奴才?”
“这可是在布政使家里头,打狗还看主人呢,”谢清溪一边抓着沈宝珠,一边朝四处张望,还真被她看见一个宝蓝的身影才往这边来,显然也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
她指着那身影便对沈宝珠说:“若是这人要过来,便将他打回去。”
“我怎么打啊?”沈宝珠有些莫名其妙。
谢清溪便从地上随意捡了两颗石子,说道:“就用这个打,他要是过去,你就用这个丢他。”
沈宝珠大概是被谢清溪奴役惯了,嘴上虽念念叨叨地救人,不过却当真乖乖站在那路口处等着。
谢清溪此时急急跑了过去,这么多女孩在场,可谁都不敢过去救人。此时温锦还在水里头扑腾呢,只是人渐渐往下头沉了。
她见众人光顾着惊呼,却一点有用地事情都不做,立即冲着她的丫鬟吼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叫些婆子过来救人。”
就在她想蹲下来,试着伸手够温锦的时候,却是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拖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一回头发现竟是谢明贞,她低声说:“大姐姐,救人要紧啊。”
“那丫鬟不是已经去叫婆子了,”谢明贞面无表情地说道。
“哎哟,她要沉下去了,这可怎么办啊?”旁边一个姑娘害怕地说道。
另一个姑娘挽着她的手,有点不敢看,说道:“怎么还没人来啊,可真是的。”
“我好害怕啊,江姐姐。”
这些闺阁小姐娇滴滴地声音在周围想起,可湖里那个人却是越挣扎越无力。谢清溪猛地要挣脱谢明贞的手臂,可谢明贞却早有预防,她死死掐住谢清溪的手腕。两人年岁相差太大,谢清溪又不好太过挣扎,毕竟这也关系着谢明贞的名声。
而此时站在岸边的秦珊也害怕地很,她又是跺脚又是四处张望等着婆子过来,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有试着蹲下来去伸手够。即便温锦就离湖边不远的地方。
此时沈宝珠还站在那里,而那穿着宝蓝锦袍的人却已经走到了跟前。那人看着十八九岁的模样,样貌勉强算上精致,只是面色略有些苍白。
“你回去,”沈宝珠在家就是霸王的性子,此时就差没掐着腰了。
这男子朝着那边望了一眼,见这么多小姐在,脸上神色一闪,便是恭敬说道:“小生无意打扰,只是那头似乎出了事情,还请姑娘行个方便,让我过去。”
沈宝珠哼了一声,手上的石子没客气地就朝着他脸上扔了过去。那男子面色一怒,可是又见她穿着精致头上带着的首饰又名贵,却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他待要说话时,就见沈宝珠又是一个石子冲着他面上就丢了过去。
“还不走,我打死你这个登徒浪子,”沈宝珠略念了几年的书,因着先前被谢清溪嘲笑过不学无术,如今说话倒也学会用成语骂人了。
这边秦家的婆子终于赶过来,将温锦从河里救了上来。只是她显然呛了不少的水,此时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连气息都弱不可闻。
“大姐姐,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谢清溪不敢大声说话,只敢压低声音说道。
谢明贞松开了她的手腕,只是小女孩细嫩白皙的腕子上,竟是青了一圈。
谢清溪在大学的时候学过急救,自然会处理这种溺水急救,于是她对旁边一个婆子说道:“你过来,多按着几下她的腹部。”
那婆子不敢耽搁,立即听从她的话跪在旁边,使劲按温锦的小腹。而谢清溪又是给她渡气又是拍她的脸颊,过了一会才将人救活。
这会一直站在旁边的少女们,莫不喜极相泣。只听一人高兴地说:“活了,活了,佛祖保佑,温妹妹可算是没事。”
秦珊这会总算醒过神,恼火地斥责跟在温锦身边的小丫鬟说:“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竟是让表姑娘到这等危险的地方过来。如今她落了水,到时候禀了祖母,定没你好果子吃。”
此时沈宝珠也过来了,而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干贵夫人。原来是有丫鬟到戏台那边禀告,说有小姐落水。因着丫鬟又没说清是哪位小姐落水,今日带了家中姑娘的夫人,都纷纷坐不住,跟着秦老夫人就过来。
秦老夫人一见竟是温锦掉落水中,吓得连手中的拐杖都险些掉落。还是旁边的秦夫人扶住她,这才没至于摔倒。
沈宝珠是跟着秦老夫人一起过来的,所以旁人让开道的时候,她也跟着到了最里头。她一听秦珊这话,便立即出言讽刺:“关这小丫鬟什么事情,这位温小姐可是被人推下去……”
“外祖母,都是我不好,在这石头边上看水,不慎滑了脚,落到水里头去了,”此时温锦脸色苍白,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起了身,只是身上的衣物却是湿透了,好在这周围都是女孩儿,倒也不妨事。
秦老夫人见她全身湿透,连连指着旁边的丫鬟说:“还不赶紧找件披风替姑娘披上,再服侍姑娘到百花洲换身衣裳,叫厨房里头熬些参汤过来。”
“什么嘛,她明明就是……”沈宝珠还要说话,却一眼看见正在人群中瞪着自己的嫡母,她赶紧住嘴。
此时秦老夫人看着谢清溪,又见刚刚是她一直跪在温锦的身边,便温和说道:“谢姑娘,老身在此谢过你救了温锦的性命。”
“老夫人客气了,救温姐姐的是贵府的仆妇还有沈姐姐,我不过是略尽些薄力罢了,”谢清溪说道。
只是她这话说完,秦老太太和秦夫人的脸上不由都出现几分难看之色。她们方才一过来,就看见沈家的小姑娘站在那里,拿着石头丢一个穿着宝蓝锦袍的男子。原先在场的这些夫人,还觉得果真是商贾人家的女儿,上不得台面。
如今听谢清溪这么一说,竟是明白过来,原来这位沈姑娘是保住了温姑娘的名声和清白。
原本这宴会就要结束了,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各位夫人也知不好再逗留,便带着自家的姑娘纷纷离开。
而萧氏也带着四个姑娘同秦老太太告辞,这会老太太还又特地感激了谢清溪,还说让温锦日后好生谢谢她。
到了门口,萧氏却让叫着谢明贞一起上了头一辆。
待三人在车上坐下后,萧氏只淡淡看了一眼谢清溪的手腕,却没有说话。等马车启程后,萧氏扫了两人一眼,才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谢清溪只觉得此时心脏还七跳八跳个不停,先前是她让沈宝珠将那男子拦住的,若是温锦因此落水身亡,那她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所以温锦被救上来的时候,她的手都是轻颤的,连给她渡气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要跳出来了。
谢明贞见她没说话,思虑了再三却还是将事实说了出来,就连她看见温锦被一个仆妇推下水的事情都没隐瞒。至于谢清溪要去救温锦,却被她拦住,这事她便是想瞒也瞒不住。
毕竟谢清溪手腕上都被她勒出了青淤了。
萧氏听完后,半晌才说:“贞姐儿,我到底是没白疼你一场。”
谢明贞低着头,只觉得眼眶一片潮湿,竟是要落下泪来。
倒是谢清溪霍地抬头盯着萧氏,半晌才抖着嘴唇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不能视人命为无物。
而一直回了府里,萧氏都没同谢清溪说一句话。
待众人回了府中后,萧氏让其他三位姑娘都回了各自的院子。谢明贞看了一直低着头的谢清溪,心底暗叹了一声,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而萧氏依旧带着谢清溪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待进了内室后,她霍地转身看着她,:“我往日只觉得你年纪还小,不愿约束你。”
“你现在就给我跪在这里,待你想清楚了,什么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再起身同我说。”
谁知,谢清溪竟是一言不发,直直地跪了下去。
☆、第31章 风波后续
此时秦府虽还有些宾客未散,不过多是男宾,由着秦老爷在前面陪着饮酒。秦老夫人扶着身边丫鬟的手一路回了自己的静园,脸色却是铁青地难看。
因着怕温锦吹风受凉,她已经先一步回来。不过秦老夫人已经吩咐将温锦带到她的院子里,所以这会留在精园的小丫鬟早已经被吩咐提了热水过来。而一早便有丫鬟前往温锦的院子,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秦老太太回静园的时候,温锦正在净房里头洗澡。
这过寿虽说热闹些,可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会因着没有外人在边上,便由着丫鬟伺候着躺在了炕上歇息着,脸上露出些许疲倦。
待过了一会,厨房里的人将熬好的姜汤端了过来。
一直跟在秦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鸿雁是个机灵的,她瞧了太太一眼,便端着姜汤道:“老太太,奴婢这去瞧瞧姑娘可洗漱好了,这姜汤可得趁热喝,才能去寒气。”
秦老太太此时正眯着眼睛,听了这话也没抬眼皮,只一只手做了个去的动作。鸿雁端着姜汤就往外头去,这温锦洗澡的地方,是在正房的旁边。
此时她敲了下门,便听里面有个丫鬟问道:“是谁?”
“是我,鸿雁,来给姑娘送姜汤的,”鸿雁端着写着寿字的描金小碗说道。
没一会里头就有人过来开了门,不过只露了个够人进来的缝儿。待鸿雁进去时,就看见温锦此时已换好了衣裳,端坐在锦凳上,身后有个小丫鬟正在拿着一块白布替她抹干头发。
鸿雁端了药碗过去,说道:“老太太让奴婢将这姜汤过来,让姑娘趁热喝了,好去去身上的寒气。”
温锦道了声谢后,便将那装着姜汤的小碗接了过去。待一口喝下后,嘴里只觉得火辣辣地,不过这身上倒是真暖和了几分。
“倒是我不好,一时贪玩便让祖母担心了,”温锦垂眸瞧着面前的小碗,脸上依旧是温和的模样。
这位温表姑娘在家里已经住了一年,鸿雁自然知道她是个好性子的,别说是待她们这样的大丫鬟客气,便是对院子里头打扫的小丫鬟她都甚是宽厚。
谁说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不过比起霸道个性的三小姐和动不动便哭哭啼啼地五小姐,丫鬟们可是极喜欢伺候这位表姑娘。
况且表姑娘住在家里头已经一年,眼看着就要到了及笄的年纪。可老太太却是连一户人家都没替她相看过,就着老太太宠表姑娘的样子,自然不可能不对她的婚事上心。
所以府里早已经隐隐露出风声,说这位表姑娘日后是要许配给二少爷,当这府上的二少奶奶的。虽说这样的话谁都没说过,可鸿雁身为老太太身边顶用的大丫鬟,多少还是瞧出了些眉目。
只怕这事还真是的。
可是这个出的这个事情,她却是看不清了。
此时,温锦已经将小碗递给了身后的丫鬟。自己也站了起来,对鸿雁道:“我这里倒是好了,还请姐姐带我去给外祖母赔罪,都怪我一时贪玩,倒是饶了外祖母大日子。”
鸿雁没敢说话,只是前头带着又回了东厢。
温锦一过来就要给秦老夫人跪下,不过旁边的管事妈妈曹贵家的早就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不过温锦还是将前头请罪的话又说了这通,秦老夫人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她拉着温锦地手就说:“你这傻孩子,便是同外祖母都不说实话?谁不知你这性子最是稳重大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竟还傻子一样地往自己身上揽。莫非你是觉得外祖母不会替你做主?”
温锦连连摇头,却还是垂头似乎不敢看秦老夫人的脸。
秦老夫人见她这般模样,便越发地心疼,只觉得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又不好同自己说。于是她便开口安慰:“好了,你既是不想说,外祖母也不逼你。这会你也受了惊吓,便到里间去睡会。”
温锦被丫鬟搀着进了里间后,秦老夫人便立即沉了脸。沈家姑娘的话她可是没忘记,况且沈家姑娘要开口的时候,却是被锦儿急急打断,只怕这其中必有蹊跷。
“曹贵家的,你去查查,方才锦儿在那湖边的时候,旁边有几个人,都是些谁,”秦老夫人在家中做主惯了,虽说如今是秦夫人管家。可她到底是家里头的太夫人,这会说了这样的话,定是要彻查到底的。
“什么?当时竟是你站在锦儿身边?”秦夫人听了这话,险些要昏过去。
那沈家姑娘说的话,她可也记得呢。她可是明明白白地说着,锦儿是被人推落水的。若当时刘大福家的也在旁边,莫非沈宝珠说的便是她?
秦夫人一想到这里,重重地拍了下旁边的案桌,上面的茶盏动了几下,里面的茶水都四处乱晃。她指着刘大福家的便骂道:“你实在是大胆,居然敢去招惹她?你不知道她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连我都轻易不敢说她。”
刘大福家的如何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原本她是想着借那小丫鬟的手,结果却将自个折了进去。可是此时她如何敢说出实话,只怕这实话一说,就连夫人都恨不得生吃了她。
“老奴真没推表姑娘下水,只是表姑娘让人唤了老奴过去,老奴过去请了安,连话都没说上呢。表姑娘就自个掉到池子里去了,”刘大福家的跪在地上,这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可秦夫人岂会听她的话,她冷笑一声问道:“你这样的话说出去,有人会信吗?只怕到了老太太跟前,她头一个要了你的命。”
“夫人,您救救老奴吧。老奴好歹在您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刘大福家的跪着爬到秦夫人的面前,连哭带嚎地说道:“夫人,不是也一直觉得锦姑娘配不上二少爷。如今锦姑娘德性有失,如何再配得上咱们二少爷?”
秦夫人不是个蠢的,她听着刘大福家这颠三倒四的话,刚开始还觉得奇怪。可是又回想起,先前她们赶到那池边时,沈宝珠正拿着石子赶一个陌生男子离开。后来谢家姑娘又说,是自己的婆子和沈宝珠救了锦儿。
就在此时,秦夫人正要仔细询问的时候。就见丫鬟进来通报说,静园的曹妈妈带着几个婆子过来,说是老太太要请刘妈妈过去问话。
刘大福家的一听险些要昏过去,而秦夫人只得让人带她们进来。
曹贵家的进来后便恭恭敬敬地行礼说:“夫人,老太太说因着锦姑娘落水时,只有刘家姐姐和锦姑娘身边的丫鬟在,所以这会要请两位过去问话呢。”
虽然秦夫人心里也满是疑惑,可还是顶着笑脸说道:“锦儿不是说自个是在池子便上看水,才不小心落水的。怎么如今又要带刘妈妈过去问话。”
曹贵家的此时已经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刘大福家的,因着她们一个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管事妈妈,一个是太太身板顶用的,因此总有些互别苗头。不过因着如今太太当家,老太太又不爱管事,所以这刘大福家的在府里倒是比她得脸些。
此时看着老对手要落到自己手上,她心里哪有不得意的。所以这会她说话语气倒是依旧恭敬,不过说的话却不那么中听了。
“回太太的话,老太太说了当时那么多姑娘在场,倒是不好多问。如今得了空便让刘妈妈过去回个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夫人若是再不放人,难免就是有和婆婆做对的意思。所以便让曹贵家的将人带走了,不过刘大福家的如何不知自己若是落到这些人手上,只怕如何都讨不得好了。
她哭嚎着喊道:“太太,救我。”
曹贵家的朝身后一示意,后面便上来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刘大福家的,便将她押了出去。待几人走后,曹贵家的同秦夫人谢罪之后,便施施然离开。
虽说后宅里头不会象官府衙门那样,有什么十大酷刑。可若是有人想敲开你的话,这些积年的老婆子还是有些手段的。原本曹贵家的,不过就是想趁机下了刘大福家的脸子。
可谁知竟是还真的让她撬出了了不得的话,便是她听了都吓得心直跳,觉得这刘大福家实在是拱钱眼里去了,连这样的银子都敢拿。
再说骆家姑娘跟着自己母亲回去时,骆夫人在车上时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这骆家如今也不过就只有一个骆大老爷在衙门里领着一个正七品的小官。可这苏州府里又有谁敢小瞧了骆家,便是右布政使大人母亲的六十大寿,她们都是座上客。
骆止蓝本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这会进自己筹谋已久的诗社总算是成立了,早已经高兴地不得了。而骆夫人的脸色,她自然是看不见的。
至于骆止晴倒是个贴心的,早注意到母亲脸上的担忧,虽有心问可在外头难免人多口杂的。
待回了家后,骆止蓝便欢欢喜喜地同骆夫人告辞。而骆止晴却在回了院子之后,又去了骆夫人的正院。骆夫人正坐在里头发愁,如今见她过来问了几句,竟也不顾她年纪尚幼,便一股脑地说道。
“我的儿,你素来是个有急智的,如今我这心里不上不下的实在是害怕地很,”骆夫人先前还满心笃定,可见了今个的事后,便知只怕这事不得善了了。
“母亲只管同我说便是了,女儿哪有不替母亲解忧的道理,”骆止晴温温柔柔地说道。
这会,骆夫人就将她那丧天良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自打端嫔生了皇子之后,骆家便在这苏州府里有了些脸面。可这苏州府顶级的官员人家却还是不买他家的账。
后来骆夫人总算在某一家宴会上,同右布政使秦夫人搭上了关系。这位秦夫人倒不像旁人瞧不上他家是外戚,言语间还颇有些亲近的意思。骆夫人搭上了这样的贵夫人,岂有不攀上去的道理。
可这一来二往,倒是也熟悉了些。而秦家的几位少爷她也都是见过的,特别是那位二少爷,小小年纪便已经是个秀才,听说如今在白鹭学院读书,那学问也是极好的。
正巧家中长女止蓝年纪也大了,她正想着替她相看一户人家。端嫔娘娘乃是家中的秋老姨娘所出,同她家老爷那是嫡亲的兄妹,所以在这家里头,这庶子一房反倒比嫡子房还来的体面些。
她自进家门起,虽明面上不敢过分孝敬姨娘婆婆,可是私底下磕头敬茶却是一项都没落下。而端嫔娘娘在宫里承宠之后,秋老姨娘这派头便越发地大,骆大夫人干脆便联合秋姨娘同嫡出一系斗了起来。
而她也在姨娘面前也露出几分想同秦家结亲的意思,只是秦老爷如今是正三品的布政使大人,自家老爷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吏,虽有端嫔娘娘的脸面在,可这未免也差的太大了些。
谁知秋姨娘却是不同意,只觉得她女儿可是皇上的宠妃。自己的孙女别说是配正三品官员的儿子,便是配公府侯府的嫡子那都是够的。
骆大夫人出身自然也不高,可到底算是官吏人家的小姐,还是有几分见识的。这心里虽有些想法,但想着是嫁女儿所以未免有些矜持,迟迟没在秦夫人面前露出口风。
可谁知还没等她下手,秦家就来了一个表妹。骆大夫人刚开始还不知道,可是过了几回,就隐隐听见秦夫人在自己跟前抱怨。骆夫人这才发现,自己看好的女婿人选居然被人家截胡了。当然秦夫人说的委婉,不过骆大夫人自觉是秦夫人的闺中密友,听出了她话里头的意思。
待她回来后,便想了又想,这位表小姐可是个连父母都不在的孤儿。如今寄居在秦府,居然还能有秦二少爷这样的未来夫婿。想她的蓝儿,可是皇上宠妃嫡亲的侄女,无论是品貌长相都是一等一的,竟被这个小孤女给比了下去。
毕竟要想在苏州府上找女婿,这两位布政使家大人的公子,那可是一等一的。不过谢家倒也有年纪合适的少爷,听说这读书比秦二少爷还要好,在白鹭学院都是顶顶好的。再加上谢家老太爷在京里可是阁老。
骆大夫人倒是想和萧氏攀关系,可是每次在宴会上遇见萧氏,她这脸笑的都快僵了,人家也不过是个不冷不淡的笑容,连话都不同你多讲一句。
后头她自然也明白,这位京城里来的孤女,是瞧不上自家的。于是在谢家这里遇挫的骆大夫人,便将这全部的目光都投入到了秦家二少爷身上。
“母亲,如何能听秋姨娘的话,”骆止晴听到竟是秋姨娘撺掇她母亲想出这等阴损的法子时,不由脸都气的通红。
骆大夫人赶紧掩住她的嘴,小声道:“哎哟,你小声些。你怎可这么叫祖母呢,真是没规矩。”
骆止晴气的险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若是先前她年纪小不懂事,可是自打出入交际圈之后,如何不明白自家这等的事情,早就让人笑掉了大人。嫡不嫡,庶不庶,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那位说的好听是姨娘,可谁不知道她就是祖父从外头买回来的丫鬟。如今仗着姑姑的势,竟是让阖家都搅和个干净。偏偏父母还一心将姨娘当成正房太太服侍的,如今竟是让她闯下这等的大祸。
“秦大人是苏州府的布政使大人,爹爹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小官,姐姐如何和秦二公子配的,”想起那个清秀的少年,骆止晴不由低着头,不过她还是继续说道:“母亲既知自己的念头是妄想,又何必一错再错。如今咱们一家在苏州,姑姑远在宫里,若是秦大人存心寻我们家的不是,便是姑母又如何保得住咱们。”
骆大夫人被女儿这么一吓唬,也险些要哭出来。她一边哭一边说道:“还不就是那个该死的刘大福家的,她儿子在外头欠下了赌债。赌坊里的人要剁了她儿子的手,她便在我跟前哭诉,还说什么秦夫人根本瞧不上那个表姑娘,又说咱们蓝姐儿和二少爷是极相配的。只要表姑娘失了名声,便是秦老夫人那头也不好再强按着二少爷同她成婚。”
骆止晴眼前也是一黑,她虽有些急智,可到底年纪尚小,这等重要的事情,她又如何能善了。
原本是一场欢喜的寿宴,可是这么一场落水折腾下来,竟是搅起了这样多的阴私。
谢清溪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萧氏就坐在外头,而沈嬷嬷都要跪下来替她求情。只是萧氏这会却是谁劝都没用。
后头还是素云叫朱砂在门口等着,待老爷回来后,便将这事告诉老爷。
谢树元带着两个儿子回来的时候,朱砂在门口转圈差点连鞋底都要磨穿了。待谢树元一到门口,她便急急地迎了上去,将谢清溪跪在萧氏正院的事情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