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科若是别人是会元吧,只怕有些人私底下还是不服气,不过这会元是谢清骏的话……
曾有人将谢清骏在应天书院读书时,所做的文章拿了出来,但凡看过的都不交口陈赞,即便是最心高气傲之人都不得把说出,做此文章者实在是人杰也。
众人不无嫉妒地看着这三人,若是没猜错的话,只怕这三人便是今科的三甲了。
可是没过一会,皇上身边的太监又过来,宣了七人觐见。当时红圈最多的十人卷子被呈递到皇上的面前,而这七人便是余下的人。
皇上见了,只不过问了几人问题之后,便让人又退下了。
“各位爱卿,朕观那三甲中有一人言行实在是萎顿,实难堪任三甲之列。所以众卿觉得这些人当中,谁更适合补入三甲。”
三甲易人古来便是有的,前朝就有状元曾经因形容丑陋,丢了状元之位。而众人一见皇上不提换状元的事情,却也面面相觑。毕竟在座都是饱读诗书,也都是从科举中闯过来的,谁不知道这科举之事乃是牵系着一生之命运。
可谁都不好说这话。
但皇帝可不觉得,他环视了众人一眼,突然问坐在左手边的陆庭舟:“六弟,你觉得谁更适合?”
陆庭舟今日并未着王爷朝服,一身浅青色锦袍,脸颊越发如那玉般剔透,此时众人望向他,只见他微偏着头看向皇上,露出侧脸的曲线轮廓,流畅的犹如画出的水墨线条般优雅秀致。
就连在座诸人皆是男人,都忍不住感慨,果真是上京城中,人人交口称赞的玉面王爷。
“臣弟并未看过这些考生所答试卷,故不敢在如此多的当朝大儒面前随意点评,”陆庭舟清冷地声音缓缓说道。
“朕倒是觉得,这科除了谢清骏之外,倒是谁都担不了这探花郎的名号,”皇上悠然地说道。
可座下的大臣就有些忍不住了,这些都是在翰林院当官的,虽说官职不高,但各个都堪称是当朝大儒的饱学之士。若不然评卷官一职也不会由他们担任,如今他们幸幸苦苦地看卷子,可皇上却不以学识选定三甲之人,还偏偏在意相貌。
若说那行为萎顿的杨鹤剔除三甲,那在座之人倒也可以接受,毕竟他只是第三名,顶多让第四名补上便是了。
可偏偏皇上却因为谢清骏貌美,而要让他当探花,真真是让人想忍不住地问一句,貌美也是一种错误吗?
不过谢清骏却隐隐猜测到皇帝的意思,毕竟谢清骏家世显贵,有个在入了内阁当个宰官的祖父。皇上只怕是选定了谢清骏之后,会引得天下寒门学子不满,误以为朝廷是偏袒官宦子弟。
但此时翰林院的侍读学士陈复唐却突然出言说道:“皇上,臣以为科举考试应以学子考卷上的真才学识而录取的准则。至于这相貌倒是在其次,若是因为相貌让原本有状元之才的人屈居与探花之位,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这个陈复唐在翰林院待了十几年,如今还是个从五品的侍读学士,也与他这敢于直言的性格不无关系。若是他在唐宗宋祖的年代,说不定还能被委以重用。可是今上这性子,可不是那种能采纳谏言的。
所以陈复唐此话一出,皇上的面色便阴沉了下来,原本挂在嘴角的笑也消失不见。
旁边礼部尚书是个机敏之人,一见皇上这般,便立即开口说道:“老臣倒是觉得这状元和探花都位列三甲,倒也并无不妥,况且谢清骏的父亲,也就是右都御史谢树元大人,当年不也是被点为探花的。如今谢大人乃是国之栋梁,而当年的状元却是远远不如他的。”
他这话一说,旁边几位学士,立即有人在心中鄙视了他一番。
居然还好像意思提人家爹当年的事情,先皇当年就用这原因,把谢树元的状元弄没了,让居于他之后的榜眼当了状元,又让第四名的当了榜眼,谢树元最后成了探花。
先皇当年坑害了人家的爹,得了,皇上现在又要坑害人家儿子了。
好咧,这还是真是一代人坑害一代人。
陆庭舟听了礼部尚书的话,立即抬头,一双眸子盯着皇上看,只见他面无表情,嘴巴紧逼,似乎只是在为方才陈复唐顶撞他一事生气。
“皇兄,谢清骏在京中素有早慧之美名,当年他以十六岁之龄考取解元,如今又直取解元之位,如今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第一名。倒不如依旧将他钦定为状元,至于探花郎便从后面的七人之中再选也可,”陆庭舟淡淡地说。
坐在他对面之人,显然是没想到这位王爷方才还推脱,如今竟会突然出声。
而皇帝在听完他的话,却也是点了点头说道:“小六说的确实对,就在后面七人之中再挑选一个探花吧。你们看着谁比较合适?”
一听皇上不动谢清骏状元之位了,一时间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过那个叫杨鹤的确实是有些拿不出台面,所以立即便有人说道:“臣观其中有一个郑明的倒是不错,回答皇上问题时进退有度,倒是难得。”
皇上想了一下,便点了下头:“他也确实是这十人之中除了谢清骏之外,长相最英俊,年纪倒也不大。”
有人一听皇上还没忘记惦记着谢清骏呢,一颗心又提了上来,生怕皇上再反悔。毕竟你说说这都叫个什么事,明明是科举考试,可最后却靠样貌取胜了。说出去,别人还以为他们这些评卷官都是看脸的人呢。
陆庭舟再不说话。
只是皇上又说:“我看这个杨鹤的位置再往后排一排,二甲第一之人也再重选吧。”
当即有人便要苦笑,这个叫杨鹤的学子可真真是天降横祸,就因面圣之时,表现的太过拘谨被皇上不喜,生生从探花之位落到还不知第几名的位置呢。
陆庭舟此时一只手搭在座椅上的金雕扶手,不经意地敲打了几下。
只是无心之人都没注意到,他敲打的是六下。
而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一直没说话的翰林院学士杨英开口:“皇上,臣观那名叫蒋苏杭的学子回答问题时,引据论点颇有章节。如今短时间内,能答出这等答应,可见此人真真才是学富五车。”
“蒋苏杭,”皇上随意看了一下桌案上的卷子,竟是一眼看见他的名字:“苏杭两地可谓是人杰地灵,这名字倒是不错。”
于是最终这三甲之位定下,而余下除了皇帝钦定的几个之外,其余之人则是按照当日殿试考试的排名圈定。
这会皇帝身边的怀济便出去宣布,让众学子出外等候,再明日将于太和殿中,举行传胪大典。
传胪大典乃是宣布登第进士名次的隆重典礼,不仅皇上会亲自出现,勋贵王公、文武大臣都位列其中。
因此一早,谢家便忙碌不已。萧氏早早地带着人去往谢清骏的院子,结果一进正房就看见他已着贡士公服,头上带着三枝九叶的顶冠,如玉的脸庞越发地皎洁。
萧氏突然眼中一热,竟是欲落下来泪来。
她上前两步,走到谢清骏面前,如今谢清骏已比她高出许多。她甚至要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少年,她的儿子,在他出生时便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期望。
从他还是个小婴儿是就乖巧地很,从不象别的孩子那般哇哇大哭。当他一天天长大时,慢慢变成一个沉稳聪慧的小小少年。
萧氏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她在前往江南之时,清骏突然从书院之中回来,抱着她便大哭着问道,他们是不是要去江南的,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他们是不是不要带他去,是不是不要他了。
这是萧氏第一次看到清骏这样失态的大哭,她的儿子第一次这样哀求她,不要留下自己。
可是清骏并不是她的儿子,还是谢家的长子嫡孙,不仅仅是老太太不会让她带走他,就连老太爷都坚决不同意他们将清骏带到江南。
她的儿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求她,可她居然还将他留了下来。
萧氏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让谢清骏都一下怔住。他过了好久,才轻声问:“娘,你怎么了?”
“娘亲对不起,”萧氏捂着嘴,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谢清骏只安静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眉眼舒展,他扶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好了,不要哭了,要不然这传胪大典我都不要去参加,只留在家中哄你开心了。”
萧氏原本就是心中酸涩,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就止住了。
她急急用帕子擦了眼泪,这才说道:“娘不能耽误你进宫的时辰。”
她又替谢清骏整理了贡士的公服,这才同他一道出门。两人走出院子后不久,就看见穿着一身朝服的谢树元。
谢树元是同萧氏一块起身的,原以为夫人是要替自己穿衣裳,谁知她自己梳妆打扮好了之后,就匆匆出门,只让丫鬟替他穿了朝服。
他一过来,就猜到她定是过来看儿子了。
谢树元看着穿着公服的谢清骏,此时也神色有些恍惚。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贡士公服,他一眼看过去,竟放佛看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同样穿着这身衣裳,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好,”谢树元看着儿子,再不说出教训的话,只领着人出了府门。
谢舫和谢树元也都要参加此次传胪大典,但是为了不让旁人诟病,谢清骏并未同谢树元同坐一车,反而是独子坐了马车前往。
此次大殿乃是在太和殿举行,太和门两旁早早就设置了丹陛大乐,亲王以下及入八分公以上是在丹陛上,而文武百官则在丹犀内,按着品级排位。而此次二百九十二名贡士则是按着名次排列在文武百官之后。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便有到乾清宫中去请皇上到太和殿升座。
这些学子当中不少是寒门出身,何曾见过这般壮阔严肃的场景,此时连抬头都是不敢的。前面乌泱泱站着的都是朝中的文武百官,而站在最前面的王爷们更是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蒋苏杭就站在谢清骏右后方几位,他也一样不敢抬头,生怕被旁边的皇宫太监瞧见。
三跪九叩行礼之后,鸿胪寺官开始宣制。而人人都知,这宣制结束之后,鸿胪寺官就会唱读此次金榜名次。
此时鸿胪寺官已经宣制完毕,几乎所有贡士都已经大气不出一口,生怕会错过自己的名字。因为只有三甲的名字是唱三遍的,而二甲及三甲都只宣读一遍而已。
鸿胪寺官已将金榜拿在手中,站在百官之列的谢树元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可是阳光有些刺眼,照在金榜上,将榜文背后绣制的金龙照的金光闪烁,竟是不能直视。
“第一甲第一名,谢清骏。”
“第一甲第一名,谢清骏。”
“第一甲第一名,谢清骏。”
☆、第99章 蜻蜓点水
第九十九章
谢清溪觉得,如果这要是搁现代,她是不是可以出一本书,就叫做《作为状元妹妹的幸福生活》。
“谢妹妹,你来吃这水果,这可是江南那边运过来的,要用冰块储存才能至其不坏,”主人家的姑娘热情地拿出据说只有江南才有的瓜果。
旁边一个姑娘立即冷笑一声,挽着谢清溪的手臂就咯咯一阵‘娇笑’:“咱们谢妹妹自幼生活在江南,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妹妹,不如你便给咱们讲讲状元郎在苏州大灭苏州解元威风的事情给咱们听听吧。”
“呵呵,”谢清溪笑。
“我倒是也想听听呢,只不过听说当年只比试了几个对联,倒是没写上一首诗,要不然也好让咱们一睹恒雅公子的风采,”说话的据说是号称京城第一才女的姚明珠。
“呵呵呵,”谢清溪再笑。
“我听闻前日三甲游街的时候,几乎所有姑娘手里头的花都是扔给状元郎了,我家规矩大,我娘亲寻常不让我出门,要不然我也瞧瞧三甲的风采,”另一个姑娘娇滴滴地说道,不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冷不丁地看着旁边的几人。
“呵呵呵呵,”谢清溪还是笑。
待萧熙拉着她的手上马车的时候,谢清溪只是双眸放空盯马车上的帘子看。旁边的萧熙长叹了一口气,絮絮叨叨地说道:“这帮人一个个平日装的多清高,如今还不都是都露馅了。六妹妹,我可跟你说啊,不过她们怎么哄你,你可都不要请她们到府里去做客啊。”
结果她说了一大通,旁边人愣是没给个话。
后来还是她身边的丫鬟说:“小姐,六小姐这会正累着呢,你就让她歇息会吧。”
朱砂用力点头,她身为小姐的丫鬟,刚才都没能在小姐的身边伺候着。这些姑娘将自己挤到了一边,自己拼命跟小姐说个不停。
“清溪儿,”萧熙又叫她一遍。
谢清溪转头看着她,眼神里头全是迷瞪,气的萧熙在她胳膊上就是掐了一把。
“表姐,”谢清溪被她捏了一把,激灵了一下,立即喊道。
“我看你真是傻了,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没有?”萧熙问道。
谢清溪眨了眨,浓密的睫毛又卷又翘,恍如蝶翼挥动般,萧熙被她看得险些都失了魂魄。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个表妹如今越长越大,原本就动人的容貌,如今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表姐你说什么了啊?”谢清溪无辜地问道。
萧熙险些被她气昏,不过一想到方才那些人围着她又是问话又是套话的,她也少不得教导说:“我是说,若是这些姑娘要让你请她们到你家中做客,你千万别答应。”
“你以为我傻啊,”谢清溪过了半晌才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如今的谢家就跟烤炉里头即将出炉的鸭子一样,上京城内但凡有适婚少女的人家谁家不盯着。谢清骏一趟游街走完,脸上被鲜花砸的都快破皮了。
老百姓最是好看热闹,这可是大齐朝出的第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所以这游街一开始,整个京城几乎是万人空巷了。京兆尹的捕快衙役全派上都不够,后来还是从五城兵马司调了人。
可就这样,一趟游街下来,状元郎的脸都险些破相了。
谢清湛少有慧名,那时候还只是在京城的贵族圈里头流传。后来得了解元,就变成在京城里头小有名气。如今状元的头衔戴实了,这恒雅公子的名讳简直就是传遍了天下。
所以象谢清溪这样,谢家还真不止她一人。听说她爹就更夸张了,自从儿子成了状元,上班连个玉佩都不敢挂了,生怕哪天去喝酒上头了,就被人哄的把儿子的终身大事定下了。
至于今日的宴会,要不是她早就答应了的,也是不会来的。
待谢清溪回去时,萧氏正在看册子,旁边站了好几个管事仆妇。而平时萧氏管家时一直都在谢明贞,今日却是不在的。
“这五十头猪一定要趁早杀好,还有如今天气也渐热了,可不能让猪肉坏了,”萧氏看着一个庄子上的仆妇说道,那人立即应了下来。
“大小姐的嫁妆是九十八抬,东西我早已经备好了,张全家的和田福家的一定要对着胆单子好生核实了。到时候蒋家的人来清点嫁妆,要是有一样东西对不上,我就拿你们是问,到时候也别给我找理由,只等丢了这管事的位置,”萧氏有些急躁,连说话的口吻都是平日的和风细雨。
不过谢清溪也知道,她娘这阵确实是忙疯了。
大哥哥中了状元,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所以祖父要开祠堂祭祖,要把这事跟祖宗汇报一下。可是开祠堂可不是随便就开的,祭祖所用的器具要清点出来,而祭祖的祭品也要精心准备的。
况且最重要的是,儿子中了状元,还得请亲朋好友到家中吃饭。可是谢舫和谢树元都是身居高位的,要是真请客的话,只怕大半个朝廷的人都能请来。可是不请吧,又怕会得罪人。
还有萧氏是出现永安侯府,这头是连着勋贵的,沾亲带故的亲戚在京城真是不要太多。
所以这算算起来,还真是太多了。况且依着老太太的意思是,我大孙子给我们谢家争了这么大一口气,咱们要风风光光大办。
还有明芳和明雪两人进宫选妃的事情,虽说是在六月份,可是五月中旬就要开始初选。如今也要准备起来,好在这事有闵氏在,萧氏干脆全权交给她了。
至于明贞的婚期,这会是定的准准的了,就是六月初六,这一天是六月头里最好的日子了。谢树元请了三个风水先生测的,说是这天成亲有助于夫妻生活美满。
于是这件事都积攒到一起来了。
虽说前期也有准备,但是成婚搁哪里都是大事,更别提这还是谢家这辈孩子中,谢明贞是第一个成婚的。
而且蒋家在京城根本没有房子,所以谢树元一早就同萧氏说过,到时候谢明贞的嫁妆里头要陪嫁一个两进的院子。
这院子也是萧氏派人去买的,刚派人整理出来。等蒋家那头来清点过嫁妆之后,象拔步床之类的大型家具就要送到家里去了。
所以这会萧氏简直是恨不能自己生出三头六臂来。
待吩咐好事情之后,她便让这些管事妈妈都下去了。旁边的秋水赶紧端了杯茶水过来,萧氏端起一口喝下去半杯。
“娘,”谢清溪有些心疼地喊了一声,她娘亲可真是够累的。
“你表姐回去了?”萧氏知道她是跟萧熙一块出门的,所以这会才问她。
谢清溪点头,说道:“表姐本来想进来给您请安的,不过我和她说,您这几日忙乱地很,只怕没空同她说话,便让她回去了。”
萧氏点了点头,又说道:“你大姐姐马上就要出门了,所以你也不要再出门,在家多陪陪她说说话。”
谢清溪点头。
方姨娘这些日子感觉自己走路都是踩在云朵里头,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脸上的喜色是藏都藏不住。不过她也不想藏,只觉得这天空怎么这么蓝,这白云这么白,这人生怎么美好。
“你们姑娘在吗?”她刚到谢明贞的院子里头,就看见明贞的丫鬟巧丹提着个篮子正准备出去的模样。
巧丹立即说道:“姑娘正在里头做绣活呢,奴婢去厨房里头给姑娘拿两样糕点过来。正巧姨娘也来,奴婢顺便给姨娘端一碟子莲花糕吧。”
方姨娘立即笑着说:“你只管去忙你自己的,也别管我的。”
巧丹抿嘴笑了下,就告退出门去了。
方姨娘一进来也没要人通报,便自顾自地进了里间,这会谢明贞正坐在榻上做绣活呢。她上前一看,笑道:“我瞧着这颜色倒是成熟了些,是给太太绣的吗?”
明贞赶紧起身,让方姨娘坐了下来。她见方姨娘又拿着荷包看了看,这才垂着头支吾说道:“并不是给太太的,是给他姐姐绣的。”
“谁,”方姨娘没听清楚,反问了一句。
谢明贞还以为是方姨娘有意逗弄自己,便羞臊地叫了一声:“姨娘。”
方姨娘一转头就看见她这模样,心底哪有不明白的。她立即笑着说道:“傻孩子,这有不少说的,如今你这婚期都定下来了,马上就要嫁人的,还有不好意思的。”
谢明贞也不说话,只低头拿着荷包。
方姨娘又突然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姨娘出身低贱,一辈子都只知道伺候人,眼皮子浅,以前姨娘说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头去啊。”
谢明贞听了她的话,便立即抬头,正色道:“姨娘何必这般自轻,我是姨娘生的,虽不能叫你一声娘,可依旧不能否认我是你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姨娘说我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姨娘只怕着你以后能和姑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姨娘这辈子就再没遗憾了,”方姨娘拉着她的手说道。
“我走了以后,姨娘在家里头也要好好的,”谢明贞突然眼睛一涩,轻声念叨。
“你别担心我,你日子过好了,便是比什么都重要,”方姨娘说道。
因着赶上五月初五的端午节,所以谢家连端午都没怎么准备,往年给下人们发的两斤粽子,全折现成了银子。不过这银子自然是粽子讨人喜欢,所以不禁没人说闲话,反而都是感恩的话。
五月初八的时候,谢家的流水宴摆开了。真不是谢家想要铺张,阁老家里头出了个状元孙子,内阁的人都得请吧,毕竟大家平日一个办公室坐着。而谢舫的门生有好些都在京城当官,这个也得请,毕竟清骏日后入朝为官也要这些提携啊。
至于谢树元自是不用说了,都察院的人从左都御史开始,他的直系下属官也得请。而萧家这边,是必须得到的。而萧氏自己也是有舅家的,这个也得请。
谢清骏是在应天书院读书的,书院里头出了这么一顶活招牌,就算是应天书院这种清白的学院,都恨不能在大门牌匾上加一句,此乃新科状元母校。
所以谢清骏的恩师得请,谢树元又怕漏请了谁都不好,所以但凡在书院里头教过谢清骏,一律都请了。而谢清骏的同窗以及这科一起参加会试的也要请。
所以饶是萧氏这等长袖善舞的,都生怕出现一星半点错误。
不过萧氏这几天忙着,谢清湛又刚好放假在家,非要拉着谢清溪出门,说是要买礼物给谢明贞。谢清溪倒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对上好的白玉龙凤玉佩。
所以两人就等到琼林宴的时候,连自家马车都不坐,就偷偷溜出去了。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老太爷特别让人将正门开了,让客人从谢家正门进去的。
不过谢清湛岂会让谢清溪走着去街上,早早就有人在外面等着接应他呢。一上车,里头的锦袍少年便笑着问道:“清湛,这是谁啊?”
“我表弟,”谢清湛随意地说道。
谢清溪微微垂着头,倒是惹得那少年又看了好几眼,只觉得清湛这表弟长得未免也好看了些吧。
“南浔,咱们这次去哪儿啊,”谢清湛问道。
向南浔是谢清湛在东川书院的同窗,两人又都喜欢蹴鞠,所以关系最是要好。这会他笑着说道:“幸好我爹也来你家参加宴会,要不然我还真出不来。不过等我爹回去,估计我哥又要倒霉了。”
“你哥又怎么了?”谢清湛好奇地问。
“这你还不知道啊?”向南浔立即说道:“你大哥现在那就是咱们官宦子弟的一面旗帜,我爹现在天天在家念叨,说人家谢清骏怎么就考个状元,你连个举人都考三年。反正我哥快烦死了。”
谢清湛和谢清溪面面相觑,真不知道怎么安慰。
待到了街上,向南浔就带着谢清湛去了城中最好首饰铺子珍宝阁。谢清溪下车的时候,拉了一下他的手臂问道:“这种地方的首饰可是贵的很,你带足银子了吗?”
谢清湛朝她眨了下眼睛:“谁现在还带银子啊。”
谢清溪刚要说话,就听他又说:“我带足银票了,哈哈哈……”
谢清溪正要朝他翻白眼的时候,就见突然一声悦耳地鸣哨之声。谢清湛也听到了,两人都往对面酒楼的二楼看去,结果窗户口什么人都没有。
只是待谢清溪要进珍宝阁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陆庭舟正在二楼上看着她轻笑。
这是自上次听书之后,她又一次见到陆庭舟。
那次之后,谢清溪再也机会出门,只除了萧熙带她去做客。
她正要笑着,就见旁边的谢清湛转头跟她说话,见她回头也要往后看。结果她拉着他便进去。
待挑选首饰的时候,但凡掌柜拿出来的,她都说好。谢清湛还特别忧愁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对于眼光的不认同。
等三人再出门的时候,向南浔非要拉着谢清湛去买蹴鞠古书,听说这可是宋朝流传下来的孤本,很是珍贵,就是价格贵了些。向南浔这会能来接谢清湛,也完全就是想伙同他一块买这本书。
可谢清溪却皱着眉头说道:“我觉得好累啊。”
向南浔先前在珍宝阁一听她的声音,便知她是个姑娘,不过他年纪也还小,都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就算对着漂亮的姑娘,都不觉得比她的古书重要。
“清湛,要不我让我家马车送她先回去,”向南浔说道。
谢清溪立即说不要。
最后谢清湛妥协地给她在珍宝阁对面的酒楼开了个雅间,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乱跑,还让向南浔家的小厮站在门口守着。
不过就算是这样,都没阻挡陆庭舟的登门入室。
“门口的小厮呢,”谢清溪轻笑着问道。
陆庭舟也笑着看她:“好像是去方便了。”
谢清溪有些失望地看着她身后说道:“怎么这次没带汤圆过来,寻常你都不是带着她的吗?”
“因为来见你,所以才没带的啊,”陆庭舟专注看着她的眸子,乌黑晶莹犹如夜空之中最明亮的眸子,轻抿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线条。平日平静如玉的容颜,在这一瞬间鲜活了起来,一笑一语间都倾覆着温柔。
谢清溪眨了眨眼睛,被他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怔住。
两人四目相接,她看着深不见底的眸光,觉得这目光犹如劈开她的身体,直直地撞进她心底的最深处,本来平缓跳跃的心脏,此时一分一分地加速。
“听说当时在殿试,是你力保大哥哥的状元不失的,”谢清溪轻声问他。
皇上当日的言论还是传了些许出来,谢树元同萧氏说的话被谢清溪听到。她这才知道,一向事不关己的他,在皇上面前为哥哥直言。
“恒雅本就有状元之才,况且他本就是第一,理该是状元,”陆庭舟靠近她轻声说道,他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眸子,她的睫羽又浓又密,从上方看过去,险些要遮住她的眼睛。
他说:“可是你姐夫的探花之位,却是我帮他争取的。”
谢清溪一下子就呆住了,此事她并不知晓,只知道原本的第三名因面圣时太过紧张,被皇上不喜,后蒋苏杭才被点为探花的。
“是我让人举荐他的,”陆庭舟身子微微倾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让谢清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就在陆庭舟刚想问她,你要怎么谢我时,突然嘴唇被一片柔软触碰到,可这触感却在一瞬间又离开,又轻又软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太过快速的过程,让陆庭舟一下子就呆立在当场。
谢清溪看着他呆立的模样,突然想着,是不是吓着他了。
可就在下一秒钟,她的脖颈突然被轻轻扣住,他垂眸带着无限笑意看着她:“笨蛋,这种事情应该让男人来。”
说着,他的唇落在她的脸颊。
☆、第100章 炫妻狂魔
第一百章
谢清溪耳畔还回荡着他温柔又霸气的那句话,笨蛋,这种事应该让男人来。
所以她是不是太主动了?
谢清溪一下子捂住脸,唉,她真的还觉得自己是有点主动了。她直接亲了他的唇,可人家却是亲的她的脸颊唉。
我可是大家闺秀,我可是大家闺秀,我可是大家闺秀,谢清溪在心里头默念了三遍,可是脸颊却还是火辣辣的,这种热渐渐延伸到耳朵。
从陆庭舟的角度看过去,她本就小巧玲珑的耳朵慢慢染上一层浅红,渐渐地变成殷红。原本白皙柔嫩的小耳朵,此时变成了猫耳朵。
“真可爱,”陆庭舟伸手捻住她的耳垂,可是就在他的指尖刚碰到她柔软的耳垂时,她整个脊背一下子僵住,捂住脸的手更是僵硬。
谢清溪双手依旧捂着脸蛋,可是指缝间却轻轻露出一点,透过指缝间,她看向对面的陆庭舟。白玉般温润的脸颊上笼罩满天阳光,身体周围被染上一圈金色,而身上的暗银绣此时熠熠发光,修长的手臂正伸到自己的身侧,而他嘴角的微笑那样的温柔缱倦。
她突然希望时光能永远的停在这一刻,可是世上最留不住的便是光阴。
“你在想什么,”陆庭舟依旧是用手指捏了下他的耳垂,那样细腻绵软,连耳洞都没有。
谢清溪自小便不愿打耳洞,因为太疼,所以她所有的耳坠都是夹带式的。
“我在想……”谢清溪说到此处时,突然停顿了一下,再不说下去。
反倒引得陆庭舟轻声一笑,又问:“怎么连我都不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