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等带着谢清溪回了家之后,她去换衣裳。谢清懋则陪着萧氏在屋里坐着,他屏退左右的丫鬟,将方才马车上的事情告诉了萧氏。
萧氏一听便立即眉头微皱,叱道:“如今永安侯府的丫鬟真是越发地没规矩了,小姐的婚事也是能议论的,没得坏了姑娘的名声。”
谢清懋轻笑:“你还真觉得这话是丫鬟们说的吗?”
萧氏一惊,随后想了一下,便是摇头,嘴里还不忘轻骂道:“这丫头如今是越发地没规矩了。”
“我想着原也不过是姑娘间说些私房话,不过清溪素来有什么事便同我说,”谢清懋虽然说的不在意,不过眉宇间却有一种,我妹妹真的很乖很听话,她真的什么事情都要和我说的。
萧氏自然也看出儿子心里的得意,这会轻轻摇着头。
不过她还是不同意道:“哪有姑娘家过问自己婚事的,熙姐儿的性子素来就跳脱。偏偏还投了你妹妹的性子,你瞧瞧她如今要是三五日不去一趟永安侯府,非得闹翻天不可。”
“我倒是觉得表妹这性子不错,”谢清懋接了一句。
结果萧氏朝他看了一眼,那意味深长的,当然这其中还是讶异。萧氏对自己几个孩子的性格自然是了如指掌,而如今她四处为清骏和清懋议亲,可是看来看去都没找着合适的。
清骏是谢家的长子嫡孙,又是这样灵慧的一个人,他找的媳妇必须得秀外慧中,要不然两人差距太大,就算是话都说不到一块去。
至于清懋,萧氏原以为他这样的性子,找个娴静聪慧的便好。可是如今想来,她这个二儿子已经是个木头性子了,要是再找个娴静的媳妇,岂不是两人相顾无言了。
所以萧氏这会反而觉得,找个活泼疏朗的,反倒会更好一些。
外头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前日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等到了白日就停了。谁知这两日却是断断续续地下着,这会外头又飘起鹅毛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也不知这样的大雪,来年能不能给老百姓的日子带来些盼头。
“那王家那孩子呢,我瞧着你的意思,好似不太如意,”萧氏有意试探他。
其实她也不知清懋的想法,这孩子平日在书院里读书,闲暇在家也还是看书。就算是偶有同窗请他去诗会,也是三回只应一回而已。
屋子里头正烧着地龙,萧氏也只穿了一件墨绿色缂丝夹袄,她皮子白细,这样深的颜色不仅丝毫不显老气,反而越发衬得她越发皮肤细腻白皙。
此时暖阁的角落里头摆着一个鎏金香炉,里头点的香据说是从西域而来的,那么一点点便价值千金。谢清溪喜欢在萧氏院子,也是因为她院子又典雅又精致,就算是用的香都是顶顶上等的。
谢清懋点头,道:“王渝煊为人倒是不错,只是颇为风流。先前我去过他府中拜访,里面有个丫鬟不仅会读书写字,一手功夫茶让同窗们都颇为惊叹。”
萧氏一听,便立即有些不悦。杜家的前车之鉴还在呢,怎么又来了一个王家的。
其实萧氏这样想,也全是因为自家儿子,别说房里没有一个人,就连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自己儿子这样洁身自好,她自然也以同等期望要求别人,却不知如今在京城,未成亲的少爷公子哥房里有个通房也是人之常情。
“这如何了得?也不知大嫂知不知道此事,”萧氏听了心里瞬间对这门婚事不看好。
倒是谢清懋颇为悠闲地补充道:“这事就算舅母不知也有可能,毕竟那丫鬟如今也只是个丫鬟而已。”
如今只是丫鬟,那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那可不行,熙姐儿可是你舅舅唯一的嫡女,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没什么心机。我听你说这丫鬟只觉得她是个七巧玲珑心,熙姐儿可不是她的对手,”萧氏连忙摇头。
谢清懋脸上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整个人越发地温和清俊。他温和地说道:“不过这到底是舅母相中的。”
“我同你外祖母说一声,到时候你外祖母定是不愿意的,”萧氏摆手说道。
谢清懋轻笑不语。
“是你救我的?”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男子看着床边的丫鬟,轻声问道。
丫鬟本是捧着药碗站在床边,这会见原本闭目的男子,突然睁开眼睛。虽他此时依旧虚弱,可是睁开眼睛后,一双犹如黑曜石的眸子,闪烁着凌厉地光芒。
丫鬟瞧着这样英俊的男子,脸颊微微泛红,握着瓷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半晌才道:“不是,我只是个奴婢,是我家小姐救了公子你。”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用手撑住床铺,想要起身,结果他刚动一下,就觉得胸口疼得厉害。
丫鬟见状,立即劝阻:“公子,你的伤势在胸口处,这会只能平躺着,万不可随意乱动。”
“我只是想起身谢谢你,谁曾想这身子竟是这般不管用,”男子轻声说道。
丫鬟见这位公子如今英俊,说话却如此温和,两侧脸颊上的红晕,久久不能退散。
就在此时,门处的帘子被掀开,一阵冷风从侧边灌了进来。随之进来的是一个披着大红绣文竹嵌银边披风的女子,而她身后跟着一个与床边女子穿着同色衣裳的姑娘。
“她的名字叫半夏,是我救了你,”女子莲步轻移,不紧不慢地走在床榻边。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男子,精致的面容上挂着暖如春风的微笑,她笑道:“如今我是该称呼公子你为宋仲麟,还是纪仲麟?”
纪仲麟心中一惊,他本以为此次自己是再也逃出升天,没想到居然会这个女子所救。看着这室内的装饰,想必这女子必是贵族出身,可是她又能随意出入自己这个外男的房间里。
他有些困惑又防备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倒也不在意,轻声笑道:“我是许绎心,是我家的护院见你昏迷在路上。所以我就顺手救了你,也许是老天爷都觉得你命不该绝吧。你胸口的箭伤若是再偏一分,就会戳中心脏。”
纪仲麟看着面前这个大方疏朗的女子,苦笑了一声,看来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今他这样的身份,除了那家还有谁想置自己于死地呢。
“你知道是谁追杀你的吗?需要我帮你报官吗?”许绎心看着温和地问道。
纪仲麟微微摇头,依旧感激道:“那日雪夜我遇袭,想来那些人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吧。”
“那也未见得,”许绎心狡黠一笑。
纪仲麟有些震惊,他试探地问道:“难不成你们抓住了刺伤我的人?”
“不过是抓住了两个小喽啰而已,”许绎心说的不紧不慢,她双手上带着一个暖手罩子,娴静地垂眸看着面前的人。
纪仲麟自然知晓这会刺杀自己的人是谁,只是他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自己试图忘记一切,试图逃避一切,可别人依旧还不放过他。
许绎心见他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冷静地说道:“看来你一开始便知道追杀自己的人是谁。”
纪仲麟转头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她年纪并不算小,看着应该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面容却格外的精致,额头圆润饱满地好看,一头乌发顺顺地梳在脑袋后头,一枝玉簪头上雕成梅花瓣,本是普通的玉簪,可微妙之处就在,那上头雕着的梅花,竟是连花蕊都清晰可见,实在是不得不赞一声这做工实在上等,只怕是哪一朝的大家之作。
除了那人之外,这张脸几乎是纪仲麟见过最无懈可击的脸,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上挑的眉眼,明明是一张迤逦地脸蛋,偏偏因她一身温雅的气质,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温和淡雅。
这是个能洞察人心的姑娘。
纪仲麟又是苦笑一声,“看来是瞒不过姑娘的,只是旧年的仇家而已。”
“仇家,”许绎心将这两个字轻念了一遍,并不追究,只说到:“既然纪公子不愿说,那我不问便是。”
“如今我们已经在京城,不知纪公子在京城可有亲……,”许绎心突然顿了一下,接着才又说道:“可有朋友在?我派人向他们报个平安,也免得担心了。”
纪仲麟轻轻摇头,“并不需要。”
“那清溪呢,”过了许久,许绎心淡淡问道。
这会纪仲麟霍地盯着他,那眼神似是不敢置信,却又燃起一团在小火苗般,可渐渐地,他眼中的火苗却渐渐熄灭。
他轻问道:“你怎么知道清溪的?”
“是你告诉我的,”许绎心的声线带着几分冷,但是她为人温和,语气间却又是带着温和气息。
“不可能,”纪仲麟断然否决。
“怎么不可能,你告诉我你和她自幼相识,不过中间因故分开数年,如今你回来是来找她的,只可惜有情人终不能眷属”许绎心言之凿凿。
纪仲麟刚开始还震惊,不过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却突然从紧绷变成放松,他轻轻抬眼朝许绎心看到,最后不清不淡地笑了一下才说:“别的你都猜对,只有一点。”
“什么?”许绎心问。
纪仲麟垂眸,长长的眼睫将眼睛覆盖住,让人看不见他眼底的哀伤,他说:“清溪并不喜欢我,只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许绎心突然觉得这么欺负病人,好像并不太适合,毕竟她可是一个仁心医者。她轻声一笑,方才的肃然冷静犹如冰消雪融般,只剩下脸上的一派天真,“果真是唬不了你。你好生休息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只需吩咐我的丫鬟半夏便是。”
说着,她便一刻不停留地转身离开。
待她刚回了院子,就见外头匆匆脚步声,人似乎没敢进屋子里,只是在院子朗声喊道:“小姐,宫里头来旨意了。”
许绎心手上一紧,四只手指扣住手心,幸亏她素来没有留指甲的习惯,要不然连手心都要扣破了。
大内宫闱,煌煌天威,只让人连头都不敢抬,生怕碰了忌讳。可是眼前这个初入宫闱的少女,却挺直脊背,目光平和而冷静地直视着前方,让身边领着她往前的宫人都不敢抬头看她。
就在此时,对面也有两人迎面而来。
只见其中一人穿着官员补服,一身宽大的衣袍穿在身上却越发显得他如芝兰玉树般,玉一般的面容此时只嘴角含笑。
就在要遇到的时候,身边的宫人却领着许绎心往转角的宫道走,太监立即解释:“皇上此时正同内阁老臣们议事呢,请姑娘先去太后娘娘宫中请安。”
许绎心却微微一转头,那个身影在眼前飘然而过。
谢清骏也是没想到,会在这处遇见人。他没开口问,可是小太监显然是个伶俐地,一张口便道:“听说晋阳许家的女眷,前两日到了京里了呢。这会晋阳许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位嫡姑娘。”
宫中说话讲究艺术,素来是说一半含一半的。
谢清骏倒是没别的想法,只是在晋阳许家这四个字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她也姓许。
☆、第124章 虐狗行为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萧熙及笄礼在即,就连游氏都允许她出门,不过这会是去城中珍宝阁中取回她及笄礼时所需要的发簪。这枝发簪是游氏去年就让珍宝阁制作的,听说所用的珠宝材料,便是价值不菲,更别提珍宝阁最顶级师傅花了这么长时间的心力和精神。
女子及笄礼,需要发笄、发簪、钗冠,而萧熙的发笄乃是游氏及笄时所用的,如今重新清洗和再制作。而钗冠则是萧老太太亲自拿出的宝石和珍珠,舅父亲自设计的样子打造的。
都说君子有六艺,其实古代贵族男子真正要学的并不止六艺,有些人爱好制墨,有些人喜好雕刻,有些则对刻章感兴趣。而萧家舅舅会设计首饰花样子也算是个人技能。
游氏本意是想亲自带萧熙过来的,不过萧熙又撒娇又哀求的,说是马上就是大姑娘了,再不好出门,想和表妹一块去珍宝阁取了首饰回来。左右也只是在珍宝阁里头,万不会让旁人看见的。
游氏一方面确实是苦于女儿的哀求,可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心中有所愧疚。
前日大姑奶奶回来,同婆婆屏退了丫鬟,在室内谈了一回。待大姑奶奶走后,婆婆便立即叫了自己过去,这才知道那个梁国公府的王渝煊,房中竟有一个貌美又得宠的丫鬟。一个小小的丫鬟,连写字都是少爷手把手教的。
游氏一听,原本一颗和梁国公府结亲火热的心突然就凉了。
她之前也托人打探过王渝煊,不过都说他不是那等不懂规矩的纨绔子弟,房中连一个通房都没有。如今想来,人家也没说错,确实是没有通房,只有没过了明路的丫鬟。
萧老太太当即便道,和王家的这门亲事立即就作罢。好在如今两家也只是有意向而已,都没过了明路,如今反悔也不算迟。
这女儿是亲生的,游氏自然是百般点头。她自己也出身大家族,她家中有个堂兄可不就是这般,身边有个自小就伺候着的丫鬟,后来娶亲之后,就把丫鬟过了明路成了姨娘,后头只一心宠着这个姨娘,反倒是冷落了正头夫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来迟一步可不是什么规矩和法理能控制的。
不过游氏也着急啊,女儿毕竟也大了。
萧熙可不管她娘着急,带着小表妹就直往珍宝阁去了。她一上车就朝谢清溪眨了下眼睛,派了派身上,眨眼道:“清溪儿,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当然有了,大哥哥,二哥哥,六哥哥,我娘……”其实谢清溪没好意思把陆庭舟数出来,她掰着手指头的时候,突然想到,要是她把小船哥哥数出来的话,他是应该排在大哥哥前面呢,还是排在大哥哥后面啊。
哎哟,突然觉得好难,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萧熙立即打断她:“我说的是,能用银子买的东西。”
“表姐,你要给我买东西吗?”谢清溪这会才后知后觉,不过她这会想到自己和萧熙要去的可是珍宝阁啊。
她立即问道:“表姐,你是要在珍宝阁给我买东西吗?那里的首饰好像都挺贵的,还是别让你破费。我上回看见她家一枝累丝红宝石簪子真是好看。”
“买,”萧熙豪气地说道。
其实象她们这样的姑娘,真正要花钱的地方基本就没有。她们两人都是原配嫡女,后院顶顶尊贵的,平日要是愿意打赏奴才,那是他们的恩典,可是不愿意,谁也不敢抱怨。再说谢萧两家的当家主母都极厉害,基本不会出现,什么苛刻姨娘庶女份例的事情。
谢清溪上下打量了萧熙一眼,她知道萧家嫡女的例银是每月八两,谢清溪每月也就六两银子而已。不过再加上逢年过节长辈给的赏赐,应该也不少。但是谢清溪也了解,长辈们一般给的都是金锞子、银锞子,这东西直接拿出去也不能用吧。
“表姐,你有多少私房啊?”谢清溪本身就是个小土豪,如今萧熙说给她买东西,她也就是图个高兴而已。
萧熙早就注意到她那怀疑的表情了,发生一声冷哼,就拿出一个兜兜,结果一打开,里头是一卷捆好的纸张模样的东西,谢清溪眼睛都有些直了,这是银票吧。
萧熙在谢清溪震惊的眼神下,很是得意地将银票拿了出来,抖开了铺成原本的模样,只见最上头那张是一百两的。
“表姐,这得有几十张吧?”谢清溪自己也是个土豪,不过她能动用的银子还真不多,她最土豪的一会,就是在重元寺上香的时候,捐的香油钱有好几把银锞子和金锞子。
萧熙很得瑟地在手上拍了拍,就要开始数钱,亏得她的丫鬟忍不住说道:“小姐,这银票最是不干净了,您可不能沾了口水数。”
她被自己的丫鬟拆台,只觉得丢脸,怒目瞪过去便道:“你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的。”
谢清溪也好奇啊,“表姐,你哪来这么多的银票啊?”
“我爹给的,”萧熙格外自豪地说道,她一直觉得她爹这人严肃又古板,不象姑丈那样温和儒雅,清溪儿时时可以和姑丈撒娇呢。
谁知这会她也随口说一声,自己想去珍宝阁看看,又有表妹陪同,不过身上没什么银子。她爹居然从书房的柜子里头,就拿了这么一叠银票出来,让她给自己和表妹买些首饰。
萧熙瞬间热泪盈眶,只觉得果真是亲爹。
谢清溪差点也给跪了,没想到舅舅居然这么土豪。亏得她觉得舅舅很严肃,不太敢靠近,早知道就抱舅舅大腿去了。此时,她已经全然忘记,当年谢树元给她珠宝都是整匣子整匣子的给了。
然后,一路上萧熙就开始讲述,她爹是如何的严肃古板,可是在关键时刻却有一颗拳拳爱女之心。
谢清溪简直被她这个表姐逗的不行,看着她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真该让她舅母看看,自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姑娘,其实是个钱篓子。
待两人到了珍宝阁,掌柜的亲自过来接待。原先是要请她们上楼坐的,不过萧熙头一回没长辈带着过来,自然想在下面看一看,楼下也摆着不少首饰,因摆在一处,相互照应生辉,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觉得这个好吗?”萧熙指着一枝累丝镶蜜蜡的银簪问道。
谢清溪反而是指着旁边的一枝金簪步摇说:“我觉得这个好看,而且上头的样子也挺新奇的,瞧着不是京城这边的风格。”
“姑娘,果真是好眼光,这是打南边来的师傅做的,手艺同咱们京城的老师傅,还是有些区别的,”掌柜立即接口说道。
萧熙和谢清溪两人都是小姑娘,自然喜欢这些精致的首饰,简直是看了这个也觉得,看了那个好像也还不错。
不过最后两人总算是没忘了正事,旁边的丫鬟拿出文书来,说是在这订的簪子。掌柜拿出来一瞧,当即脸色就变了变,立即恭敬地说道:“竟不知两位是永安侯府的千金,实在是怠慢,怠慢,还请两位楼上坐着。稍等片刻,我这边让人去取了簪子过来。”
“无妨,掌柜你只管去拿吧,我们在这里再看看便是了,”萧熙可不愿让人打扰自己的雅兴,拉着谢清溪又转到另一边去看了。
直到她看见一枝凤钗,凤嘴上衔了一串翡翠珠子,那通透的珠子每一颗都被打磨的浑圆莹润,看着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要说先前那些首饰其实也就是普通,只是两姑娘一时图个新鲜看看。不过这凤钗可着实做工精巧,就是这上头翡翠珠子,只怕都是顶级的老坑玻璃种。
“喜欢吗?”萧熙只听见旁边有人问她。
她点了点头,眼睛还盯着上头望呢。
“喜欢便买了,”这会这声音又响起来了,萧熙这才发觉,这竟是个男子的声音。
她一转头就看见近在尺咫间的一张俊脸,大约是靠的有些近,她被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
不过这张脸可真是好看,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姑姑生的几个孩子各个都能好看成这样,也不知姑姑当初是吃了什么仙药。
“二表哥,你怎么来了,”萧熙这会是真被这个二表哥帅着,都不太好意思直视他了。
这会谢清溪这个迷糊地,还盯着旁边的首饰看了,等萧熙这话问出声来,她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结果一转脸就看见她二哥站在表姐旁边呢。
她也是惊讶:“二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旁边不远的书局里买书,见永安侯府的马车停在这处,便过来瞧瞧,果真是你们两人,”谢清懋一脸浅笑,说不出的温和俊雅。
谢清溪立即答:“过几日便是表姐的及笄礼了,我陪表姐过来取及笄上要用的发簪。”
“你们在看什么呢,”谢清懋本身就是个和煦的人物,这会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直看得萧熙面红心跳的。
她早就说过,二表哥这长相实在是好,不过她大约是不太配得上二表哥的,要不然以后两人一处谈诗论道的,她若还去翻书,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会萧熙又开始悔不当初了,早知道那会先生教课的时候,她就好生学着的,如今再想起真真是后悔啊。
谢清懋和谢清溪可不知道她心里头这样多的弯弯道道,这会谢清溪指着萧熙方才看着凤钗便问道:“表姐方才盯着这个看了好久,二哥哥,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掌柜的,麻烦你将这枝凤钗一并包好,”谢清懋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头对站在跟前的掌柜的吩咐。
掌柜一见这位公子连价钱都不问,开口就让将东西包好,立即眉开眼笑的,赶紧让店里伙计过来将这凤钗好生地装在锦盒之中。
萧熙一听,也是惊了一下,不过这会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二表哥,不用了,这太贵重了。”
“你也快及笄了,到底是人生大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谢清懋依旧是一脸浅笑,只是这会在萧熙眼里,他简直是浑身都散发着光芒了。
谢清溪在旁边看得是目瞪口呆,所以她二哥哥现在是什么意思?
亏得她以前还觉得自己二哥哥是个木讷的人呢,所以他是天生点了恋爱技能了吗?怎么就能做的这么理所当然,这么浑然天成。
回家之后,谢清溪就开始给陆庭舟写信,现在她每天都要写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写。什么明岚又出幺蛾子了,大哥哥最近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六哥哥的蹴鞠队越发地厉害,听说马上快要打遍四大书院无敌手了,大姐姐怀孕了,我马上就要当姨母了,不过我觉得自己年纪还小。
当然今天的事情,她自然也写了上去,不过她在描绘了她二哥哥是如何风轻云淡地让她表姐一脸娇羞之后,无限感慨道,二哥哥居然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她也照例问了一遍,小船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但是这回她问的话,却格外的哀怨,因为她真的被虐到了。
陆庭舟是在第四天接到这封信的,他看着纸上满满的簪花小字,不由地笑了。清溪这一手字倒是不错,不过他在看见谢清溪感慨,二哥哥这样霸道的一面,让她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二哥哥,从此二哥哥在她心中变得不一样了。
陆庭舟摇头,片刻之后,却认真地问旁边的齐心:“你说女子都喜欢霸道的男子吗?”
齐心一脸欲哭无泪的看着主子,就算是太监也有尊严的,为何要这样伤害我?
☆、第125章 婚事遇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转眼,就又进了腊月,扫房、请香、祭灶,一样样一桩桩眨眼就要来了。
谢清湛这几日闹着要和同窗去西山上打猎去,他那些同窗都是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也才十四岁,象谢清湛这样十二岁的也有好几个呢。就算是带足了家丁护院,可家里头总是不放心,这些个年纪的,那基本都是家里头的老儿子,谁舍得让他们去打劳什子的猎。
萧氏自然也舍不得,可谢清湛这会就跟上头了一样,好说歹说都不行,非要去打猎。还说什么,旁的人父母都应承,如今只单留了他一个。他都十二岁了,爹娘还把他当成小孩子哄着,没得让人笑话。
这话说的有些伤人了,萧氏这也不心疼他嘛。所以谢树元就要请家法出来了,谢家长房里的孩子,谢清湛应该是被请家法最多的一人了。
结果这会谢树元家法还没请出来,萧氏就先心软了。
不过这与同窗们一块去是不成的,要是摔了绊了,一群半大的孩子能顶个什么事儿。最后萧氏就算让谢清懋带着他一块去,他若是嫌人少,就再叫上萧家的表兄表弟,若是嫌还不够热闹,把三房的堂兄弟也叫上。
萧氏只明确说过,不许跟同窗去,也不许叫上他们。要不然真在打猎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谢家也没法同人家交代不是。
谢清湛其实对于这个决定,还不是很满意。不过就算是萧氏都眼尾一抬,只说道要是不愿,那就别去了。
谢清溪一听到这事,也挠心挠肺的,恨不能立即也跟着一块去。
不过萧氏却是坚决不允许的了,她看了谢清溪一眼,只道:“你来年便是大姑娘了,先前是你爹爹偏宠你,也不拘着你,只让你四处去玩耍,如今可不能这样了。”
“那也是来年的事情,如今我不还是个小姑娘嘛,”谢清溪也是促狭鬼,专挑了萧氏话里头的意思。
不过萧氏也不搭理她,反正就是不应承。最后谢清溪也一撒手,再不求了。
等谢树元下值回家后,屁股还没挨坑上呢,就见谢清溪一过来,就把他胳膊拽住,拖着长长的腔调叫了一声:“爹爹。”
谢树元平日最喜欢就是同她说话,谢清溪说话逗趣,让他只觉得真是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爹爹,如今外头冷了吧,我听说衙门里头只点了火盆,肯定没咱们家里暖和吧,”谢清溪轻声问道。
谢树元没想到她会问这一茬,不过还是说道:“衙门里头自然是比不得家里头,不过也不会太冷。”
“那就好,我总担心爹爹会冷,一想到要是把爹爹冻着了,这心里头就跟火烧似的,难受的很呢,”谢清溪很是心疼地点头说道。
话都说到这上头了,谢树元也咂出了些味道出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闺女问道:“说吧,又有个什么事情要求着爹爹,你老是这么在外围打着转的,我总是不能领会你的意思。”
“爹爹,”谢清溪一听自己这点小心思被瞧出来了,又是拖着长调叫了一声。
不过这会她倒是说的干脆利索了,只道:“爹爹,六哥哥他们要去西山打猎,我也要去。”
谢树元一听她说的是这茬,便立即微皱眉头,有些不赞同地说道:“如今山里头又冷又潮的,你六哥哥也就是去逗个乐子罢了,你跟去有什么用啊。”
谢清溪一听更不愿意了,她还想求着她爹开恩来着呢,怎么爹娘两人都是一个说法,可真是的。
不过她也算得上是牛皮糖一样的人物,得着空就在她爹娘跟前求着。结果,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跟大哥哥说去了。虽说翰林院是个清贵的部门,可是一点却不清闲,特别是近日谢清骏频频被宣进宫中。
其实象谢清骏这样刚进翰林院的,原本是摊不上给皇子们讲学的差事的。毕竟象他们这样刚进翰林院的,都觉得太浮躁,需要好生沉淀沉淀。
不过实在是谢清骏在京中名声太大,又是大齐朝开国以来,第一个连中三元,直取状元之位的人物。
这次实在是因为给皇子们讲学的师傅,如今年纪太大,正向皇上请辞呢。不过皇帝看了一圈翰林院的人,这些不是太木就是太文酸。皇上平日都要时时受这些文官的酸腐气,自然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学这些臭毛病。
不过却有人跟他推荐谢清骏,皇帝对他自然是有印象的,毕竟象他这样出身高贵,却又这么有才学,还长得这么英俊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但皇帝也长了个心眼,生怕他也有着那些酸腐文官的臭毛病,就将他宣进宫给自己讲了两回经义。皇帝自小也是打皇子时期学过来的,那时候他们这些做皇子的要学别人学过的,也要学别人没学过的。
治国御下之道,他们都需要学。
皇帝当年为了在先皇跟前刷好感,自然也很是发奋图强。只是如今他成了皇帝,上头没了管制他的人了,这人慢慢就懒散了,最后就沉迷到歪道上去了。
谢清骏讲的经义也不只是照本宣科,他很有一番自己的独特见解,就连皇帝在听了一回之后,又宣他入宫了两回。
如今大皇子这些皇子到了成亲的年纪,而皇上的几个公主也渐渐成人,到了该招驸马的年纪。皇上虽然不太爱管事,可孩子们的婚姻大事,他自然也不好撩开手。
谢清骏今日又被皇上召进宫中了,象他这样新进翰林,居然能被皇上连召了三次,很是有一番圣宠的。就连不少翰林同僚看着自己的眼神,那都是羡慕嫉妒恨的,毕竟一个小小的翰林能接二连三被皇上召见,那就是在皇上跟前有个名姓的。
可是谢家两个主事的这会却是担惊受怕,特别是谢舫,他对这个孙子简直是报以厚望。可如今皇上三番两次召他入宫,反倒是让谢舫不安心。
实在是因为如今宫中有好几位公主都成年了,要是万一皇上一时心血来潮给谢清骏赐婚了,那他的政治生涯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本朝开国之后,对于外戚防范颇深,就连开国皇后的外家,如今都只能安居晋阳一偶。而娶了公主的,到时候只会封一个虚职,什么进六部入内阁这等美梦就再也不想了。
谢家不是勋贵之家,他们是文官家族,是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子孙出仕维持家族的兴旺。而谢清骏就是孙子这一辈中最得意的子弟,谢舫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娶了公主,自毁长城呢。
毕竟娶公主的那点实惠,是真的比不上入了内阁之后,执掌天下的权柄。
谢舫已经跟谢树元说了好几回,让萧氏赶紧给谢清骏定下一门婚事,尽快完婚。
这会谢树元又提起这个话头,萧氏听了也是着急,她说:“我在京城里头也不是没有相看过,可是我瞧来瞧去还真是没有合适的,不是年纪不合适就是性格不合适,或者是家里头有些事情。”
萧氏是真相看的仔细,谢清骏的妻子必是要出身名门,家中嫡女,最好还要是后宅安宁的那种。要是后宅乌烟瘴气的,可见主母就是个不称职的,那教养出来的姑娘,只怕是当不得宗妇的。
“还是早些相看定下来,要不然父亲的担忧成真了,到时候咱们也只能接旨谢恩了,”谢树元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萧氏却有别的话想说,她思虑了半晌才道:“如今清骏和清懋都到了年纪了,清懋也都十九岁了,我这里有个人选,只是不知老爷同不同意。”
“你怎么先给清懋相看了?是哪家的姑娘?”谢树元也觉得奇怪,便问了一声。
萧氏赶紧说道:“就是我娘家四侄女萧熙,熙姐儿前些日子不是刚及笄。她的婚事也一直未定下。我瞧着两个孩子年纪也般配,关键是清懋这样的性子,本就寡言不能再给他找个贞静的媳妇,要不然日后两人一处处着倒是连话都没有。所以我觉得倒不如给他配个活泼疏朗的。”
萧氏这头小心地觑了谢树元一眼,见他眉头微皱,过了半晌才问道:“可是清懋和熙姐儿私底下有情了?”
萧氏一听立马心头一震,私相授受可是有碍名声的,她立即正色道:“先不说永安侯府是有规矩的人家,就是咱们儿子那学究一般的性子,你觉得他会做出私相授受这等事情?”
“况且我哥哥和嫂子都是有规矩的人,他们亲自教养出的女儿,又岂是这等人,”萧氏说着有些生气了。
谢树元一听便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了,赶紧赔罪道:“都是我一时失言,还望夫人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