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若是安阳侯府的人能上门提亲,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谢树元瞧了一眼对面的谢树钊夫妇,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萧氏听他说了这话,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他还真有脸面。

所以她立即冷冷道:“说来这也是家丑,不过二弟和弟妹都是自家人,我倒也不怕实话实说了。方才媳妇和老爷也去明岚院子里了,她只说今个是上巳节,想趁着这机会出门踏青散散心,因着无心才会遇上这等事情的。”

闵氏眼皮一翻,就是露出个白眼。

萧氏也不瞧她,只又说:“不过先前清骏已经把庄子上的人绑回来了,早就已经问清楚了。明岚过年那会就见着这位安阳侯府的公子了,只那会没个机会下手。后来,她的丫鬟宁静就假托有亲戚关系,就同安阳侯庄子上的人套近乎。所以这位公子要来踏青的事情,宁静一早便告诉了明岚。”

她叙述地虽然平直无波,不过众人听了却都是尴尬不已,特别是老太太,只觉得一张老脸都没处放了。

而谢树元更是失态地朝她看了一眼。

“方才我见老爷一片爱女心切,倒是没好意思说。”

☆、第144章 爹娘话别

第一百四十四章

萧氏的话说完之后,真正是一片寂静,安静就只剩下呼吸地声音了。

谢树元盯着萧氏看,眼中带着不可置信。萧氏也冷冷地回看了他一眼,如今她真是看清楚谢树元了,他就是打算在这里和稀泥是吧。

他大概是觉得谢明岚左右不过是个小庶女罢了,所以什么都是和稀泥的态度。当然了,庶子说不定还能乱家,庶女到了年纪嫁出去就好了,所以谢树元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家后院有什么要收拾的。

至于谢明岚,他也早就想好了,只等到了年纪就将她嫁出去就算了。

如今徒生这种风波,谢树元也觉得脸上无光。先前他一回来就被告知此事,原想着这般被外男抱住,确实是不合规矩,但当时也是情急之下。到时候两家通气,让安阳侯府上门提亲,那这事也算是解决了。

可这会倒是好了,萧氏早就将这事问的清清楚楚了。压根就不是什么意外,根本就是谢明岚自己故意为之。

谢树元只觉得当众被打脸,低声便道:“你怎么方才不跟我说?”

“刚才老爷不是着急来娘这边,哪有时间给我同你说这些事情,”萧氏冷笑一声。

谢树元尴尬地瞧了她一眼,却也不再说话。

倒是对面的闵氏,这会又开始哭道:“我可不就是说嘛,小小年纪也不知跟谁学的鬼祟伎俩,自己不要脸面也就罢了,居然还连累了我的明雪。我可怜的女儿啊。”

谢树钊看着她一边哭一边骂,还是忍不住扯了下她的袖子,低声道:“好了,别哭了,事到如今是你哭就能哭回来的吗?还有到底是一家人。”

“别人都不要脸面做出这等下作事情来了,还不许我哭两声,我的明雪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这会弄出这等事情。还有我们把她当作一家人,她是怎么对咱们女儿的,这种家人……”闵氏没说到底,不过那语气中的鄙视却是表露无遗。

萧氏一辈子没在闵氏跟前低过头,可这会坐在这,听她指桑骂槐地,却是一句话都不能反驳。

“好了,别嚎了,要是哭两声就能管用,你就可劲的哭,”老太太冷眼看着她说道。

老太太到底是积威甚重,这会闵氏也只是捂着帕子,低低地抽泣。

老太太又扫视了这两房家长。叹了一口气说:“事到如今,明雪和安阳侯府这亲事是不能再继续下去的。”

闵氏嗷地一声,放开嗓子哭出来了。

谢树钊这会是真尴尬了,可是光拉袖子已经不管用了。闵氏用帕子捂着脸就开始拼命地哭。

“好在这亲事原本也就咱们两家知道,如今就算中断了,也传不到外头去,”老太太也不管闵氏了,只让她赶紧一边哭去吧。

“啊,”闵氏又拖长调子哭了一声,吓得对面刚要说话的萧氏一激灵。

萧氏瞧了闵氏一眼,是真想不到,平日也算是端庄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该撒泼的时候就一点不掉链子呢。要真让萧氏做这种拉下脸面的事情,说实话她还真的做不了。

“好了,别嚎了,我说过你多少次了,没个准数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说,你看看现在好了是吧?你自个到处炫耀,丢脸的还不是明雪,”老太太实在是被她嚎烦了,便说道。

老太太看了一眼萧氏,只道:“就象老二说的这样,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如今也只能处理。清骏和清懋的婚事正在节骨眼上,特别是清骏他可是皇上赐婚的,咱们这会可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

萧氏心头一窒,便听老太太开口道:“咱们先等等看安阳侯府究竟要如何吧。”

结果安阳侯府那边就跟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个音信了,可是京中却传出了消息,只说谢家有位姑娘在踏青的时候,被安阳侯府家的少爷抱了个满怀。

结果这传言也没说个清楚,所以如今谢家待嫁的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甚至连十三岁的六姑娘都牵扯到了其中。闵氏听到这事恨不能立即去外头敲锣打鼓地说,被抱的是谢明岚,跟她家的明雪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这事关系到整个谢府姑娘的名声,她也就只敢想想罢了。

可萧氏却等不下去了,她的清溪如今都十三岁了,好不容易千宠万宠养大的姑娘,怎么能忍心让人败坏了她的名声。

于是萧氏自然是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在她面前的就两个选择,要么安阳侯府来提亲,要么谢家将谢明岚远远地嫁了。

谢明岚这些日子一直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头,除了每日送饭之外,谁都不许见。宁静早就被远远地发卖了,不过婆子去搜她住处的时候,就发现她一个小丫鬟竟是有那样多的金银首饰。

谢树元一回来就被叫到了萧氏的院子,此时谢清骏兄弟三人已经在了。萧氏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说道:“去把四姑娘和六姑娘都请了过来吧。”

谢清溪被叫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屋子里头不寻常的气氛。她不敢象往常那般和萧氏撒娇,只乖乖地坐在谢清湛的旁边位置坐下。

谢明岚被带过来的时候,只穿了件草绿色绣缠枝莲花的褙子,头上带的也只是简单的赤金钗环,整个人清瘦却不显潦倒。她被丫鬟领进来后,就直直地站在正中央。

萧氏看了她平静的脸,就好像早已经预知到自己的未来一般。她淡淡一笑,便道:“如今咱们一家也算都来齐了。你大姐姐是出了嫁的女儿,倒不必叫她了。”

谢树元讪讪一笑,问道:“夫人这是作何?”

“做什么?”萧氏嘲讽一笑,看着谢明岚冷冷道:“如今京城之中风言风语传的满城皆是,她一个人犯错,却拉着全府姑娘的名声垫背。事到如今,我便是不管也得管起来了。”

谢树元自然知道这几日在京城的流言,他知道萧氏在京城素来有些脸面,可是他是真不好意思和萧氏提这事。

“那我只问一句,明岚,你做下这等事情的时候,可有想过谢府,想过你的这些姐妹?”萧氏问她。

此时谢明岚只淡淡抬头,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上首的两人,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一个是她的嫡母。人人都说庶女的命运,是掌握在嫡母的手上,可她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可她一次又一次地挣扎,却一次又一次摔得头破血流。

“想过,我自然想过,”明岚看着萧氏,忽然淡淡一笑,她说:“我在想同样是爹爹的女儿,六妹有了危险就全家都担心,我有了危险,不过是慌乱之间抓了大哥的手,就变成了要谋害妹妹。”

“所以呢,这会你自己想尽一切办法,要赖上安阳侯府的少爷,也是你妹妹逼迫你的?”萧氏不欲和她口舌之争,可如今看来她却还是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了我的模样。

谢明岚脸色一白,却想开口分辨。

可萧氏却冷笑道:“你也别再扯些谎言来哄人了。那些奴才都是贪生怕死的,即便你散尽了私房买通他们,几棍子下去还不是什么都招了。”

谢明岚看着面前的萧氏,又看了眼旁边的谢树元,知道她说的话并没有哄自己。

她真的是说到做到。

有时候谢明岚也怨恨,为何萧氏就是这般聪慧能干之人。若是萧氏稍微愚蠢那么点,江姨娘也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自己身为一个大家闺秀也不比为了自己的婚事这般打算。

“如今安阳侯府什么话都没有,看来你的算盘是落空了,如今你要作何打算?”萧氏问她。

谢明岚淡淡抬头,看了谢树元一眼,只轻笑道:“不是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的婚事自然由爹爹替我打算。”

谢树元显然没想到,谢明岚这会还能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话。他立即皱眉呵斥道:“明岚,你如今犯下这等大错,还是不知悔改吗?”

“悔改?我有什么可悔改的?”谢明岚突然扬唇发出一声嘲讽地短笑,她看着谢树元便道:“若是爹爹能公平地对待我和六妹,如今我需要这般为自己谋划吗?”

谢清溪这会也抬头,她没想到谢明岚居然丧心病狂到,连这个家中唯一疼爱她的谢树元都怨恨上了。

只听谢明岚这会几乎是要将心头所有的怨气都散发,她说:“自小我处处比她强,爹爹说女孩子要饱读诗书,要养成清贵之气,我便认真地读书,就算大姐和二姐年纪比我大,我都从来不比她们差。可是六妹呢,她自小就不爱读书,可是爹爹你照样疼她,照样喜欢她。”

谢清溪有些怔住,不由又苦笑了一声,所以说学渣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处处受人鄙视。

“你如今说我犯了大错,可你想过我为什么要冒着毁了名声,也要犯下这等错误,”谢明岚看着谢树元,“我如今都已经十四岁了,却还因为一点小事被送到庄子上去。太太和大哥都恨不能我姨娘和我立刻去死,我若是不为自己谋划,那日后谁又会为我上心呢。”

原本一个讨伐谢明岚的会议,如今倒是让她反客为主,变成了对谢家的控诉大会。

“我知道爹爹自然也会把我嫁了,只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明明也是出身显贵之家,凭什么我就要被远远地发嫁出去,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谢明岚这会直愣愣地看着谢树元。

谢树元没想到她心中竟是对自己这般怨恨,谢树元努力地张了张嘴,可到最后都一句话没说出来。

倒是萧氏对她可没那么多复杂情绪,她道:“你如今的盘算不过是一场空罢了,既然安阳侯府不愿娶你,你若是不愿远远嫁了,我倒是可以一杯毒酒送你上路。

萧氏也抬头看着谢明岚,她似乎都不知该怎么和谢明岚说话了,或许更准确地说,她觉得谢明岚压根就是疯了。

礼法教条之中,本就是嫡庶有别。若是庶女都象她这么想,那还要礼法教条干什么,还要嫡室侧室之区别干什么。干脆大家都混叫一气,一家人不分大小不顾嫡庶,这就算是她所谓的公平公正了。

谢明岚这会大概也是抱着鱼死网破地心了,她冷笑一声:“我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母亲您逼死庶女,大哥和二哥的婚事倒是定下了,只可惜了六妹妹,好好的姑娘的名声也要跟着我一块葬送了。”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谢清骏,突然站起身来。他走到谢明岚面前。他低头看了眼谢明岚,问道:“四妹,可是觉得爹娘待你不好?委屈你?”

谢明岚只梗着脖子,不答一言。

谢清骏伸手就拔下她头上的金簪,谢明岚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不知她这般举动的缘由。谢清骏却是将手上的金簪放在手心之中,略掂量了一下说道:“这根金簪是赤金打造的,而且是实心的,大概在一两左右。”

“一两金子兑三十两白银,一两白银兑一吊钱,至于一吊钱可以一个五口之家在京城生活两个月。你随随便便戴在头上的一件首饰,就是寻常人家十来年的嚼用,你觉得爹娘对你还不够好吗?”谢清骏退后一步,却是略弯下腰直视着她。

谢明岚说的那些疼爱、喜欢都是似是而非的东西,如今谢清骏只一句话,就抹杀掉了她所有的不平。

“你一个月月银是六两,清溪是八两,每季度六件衣裳,三套首饰,光是这些衣裳首饰每年家里头都要出三百两左右,还有你寻常吃的燕窝、人参这等滋补的东西,”谢清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明岚,做人应该讲良心。父亲待你如何,我想不用我说,你自己心中也知道吧。”

“还有,就在你出事的前几日,父亲便同我商议,准备给你和清溪一人一间铺子,以作你们及笄时的礼物。清溪明年才是及笄礼,他这般做是为了谁,你应该知道吧?”谢清骏说道这里,又朝她看了一眼。

原本还梗着脖子的谢明岚,被谢清骏这番话,连敲带打,却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而此时谢树元则依旧是木着脸,他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只是走到谢明岚的身边时,说道:“你觉得我处处不为你着想,我自也是无话可说。如今这桩事我便如了你的愿,也就算是了断咱们今生的父女缘分,只怕你下一世再投胎,千万别再做我的女儿了。”

“爹爹,”谢清溪这会看着谢树元脸色苍白,连走路的姿势都是虚浮的,心里面也难过地要命。

可谢树元只摆了摆手,径直往前走。

只是在门口处,他刚要抬腿过门槛,却一头栽了下去。

“爹,”当场便是好几个声音同时叫起。

谢清骏是最先冲过去的,身后的谢明岚也想过去,却是被谢清溪一把拽住,一个巴掌就甩了上去。

“现在把他气死了,你如愿了。”

谢树元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萧氏就坐在床边。他苦笑了一声:“年纪大了,不经用了。”

“大夫说了,只是急怒攻心罢了,休养两日就好了,”萧氏淡淡道。

过了许久,谢树元才又道:“婉婉,时到今日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纵容她们,这才将她们一个个养得这般心大。”

他伸手去拉萧氏的手,说:“婉婉,我……”

萧氏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只嫣然一笑,说:“我们刚订亲的时候,我娘就对我说,你心肠软,日后肯定会疼老婆。可是我娘没说中一点,你不仅知道疼老婆,你还疼别的人。”

谢树元面上一滞。

这时,萧氏慢慢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又将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被子中,细细地掖好被角。

她看着他,一脸笑意:“树元,我们这辈子就这样吧。”

☆、第145章 姻缘人定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夫人,红绸都已经从库房里头拿出来了,还有这红毯家里头恐怕没这样多的,需得到外头去再订做些,”全贵家的站在底下回复。

萧氏立即皱眉,略有些生气地说道:“如今都快到四月,你们才发现红毯不够,怎么做事的?大少爷的婚事,你们就这么当差的?”

全贵家的默不作声,不敢为自己分辨半句。

旁边的婆子又赶紧上来回话,道:“库房里头的酒器要拿出来清洗,只是奴婢不知夫人要定哪套酒器?”

萧氏这会露出些许疲倦的神色,却还是伸手翻了下账册,查看库房里头的酒器。

谢清溪如今依旧上学,不过谢家的姑娘多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就不去学堂里头了。所以这会她过去也只是略听一会,她如今倒是喜欢上了练字,一个人一叠纸一个砚台,就能消磨一整个下午的时光。

如今家中的气氛很尴尬,萧氏虽没和谢树元吵架,但是却恢复了一种相敬如冰的态度。谢树元那日摔倒之后,在家中休养了几日之后,便开始继续去衙门了。只是他也试图跟安阳侯府家试探了几回,可人家愣是不回应。

不过对于他的碰壁,谢家人心里头大概都有数。毕竟那也是安阳侯府的嫡子,成家能和明雪议亲,那是因为明雪也是谢家的嫡女,虽说她爹官位不高,可是祖父也是正经的阁臣,陪一个安阳侯府的嫡次子倒也不为过。

可现在你一个庶女那就两难了,虽说谢树元官位比谢树钊高,但是嫡庶之间不说天壤之别,那也是鸿沟的差距。

如今谢树元对谢明岚绝望透顶,却还是应承了替她去和安阳侯府提亲。不过谢树元也是文人性子,不太能拉下脸面去求别人。更何况这等事情,若是女眷出面的话,自然还能好说话。

不过萧氏如今已经摆出一副,对不起,这事我不想管的架势,更是对谢树元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

谢树元也不怕强让她去,生怕最后会彻底惹怒萧氏。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他自然知道谁是对自己最好,也明白了自己之前究竟做了怎样的错事。

可是有些事情做错了,并不是一带而过的。

这会正是用晚膳的时间,谢清溪很是自觉地带着朱砂往萧氏院子去。最近她娘的脾气有些暴躁,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撞枪口上,所以行事很是稳妥。

“小姐,你最近听话了很多,”朱砂很是可爱地赞赏道。

谢清溪斜了她一眼,“没大没小的,怎么和你家小姐说话呢。”

“小姐,你看,”朱砂突然指着对面喊了一声,谢清溪嗤笑一声,就是不转头,这丫头想骗她也未免太嫩了些吧。

“好像真是老爷唉,不过他在这边干嘛?”朱砂有些不解地说道。

谢清溪转头就看见谢树元站在拐角处,原本他还想离开的,结果看见谢清溪却是尴尬一笑,待她走到跟前才问:“清溪儿,这会是要去你娘院子用晚膳吗?”

“回爹爹,是的,”谢清溪客气又疏离地说道。

谢树元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谢清溪会这般同他说话。他有些怅然地看着谢清溪,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问她:“清溪儿,是不是也在生爹爹的气?”

谢清溪因为扇了谢明岚一个巴掌,给萧氏很是训斥了一番,禁足了三日才放出来,这会还在抄书呢。

谢清溪低头,语气依旧是平缓客气地,“没有,我怎么敢生爹爹的气。”

不过这句话说完,谢树元就更心塞了。他看着谢清溪,好久才说:“如果连清溪儿都生爹爹的气,那这个家里就没人愿和爹爹说话了。”

谢清溪这会泪眼蒙蒙的,不带这么犯规的,明明说好要讨厌爹爹的。可是他用这么可怜地语气和自己说话,她都快要狠不下心来了。

“家里面还是有很多人和您说话的,”谢清溪依旧垂头不看他。

谢树元见女儿这会连抬头看他都不愿意了,只得说道:“你先去你娘亲那里用膳吧,爹爹回去了。”

谢清溪点了下头,却是没说话,就在她捏了一下手指,抬头的时候,就听身后有人喊道:“清溪儿。”

谢清湛风风火火地从后面吃饭,这会又瞧见了谢树元了,客气地喊了一声:“爹。”

结果喊完之后,谢清湛就转头看谢清溪问道:“娘那边晚膳该上了吧,你还傻站这干嘛呢?”

谢树元额头青筋都险些暴起来了,他人还好好地站在这呢,什么叫你傻站这干嘛。

谢清溪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使了下眼色,谁知谢清湛拉着谢清溪的手,就朝着谢树元说:“爹,我饿了,先带着清溪去娘院子里吃饭了,您就先逛着吧。”

说完之后,他拉着谢清溪就一溜烟的小跑出去了。

朱砂被扔在后头挺尴尬的,她朝谢树元一福身,道:“老爷,奴婢告退了。”

“去吧,好生伺候小姐,”谢树元挥挥手,无力地说道。

朱砂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也赶紧一溜烟地走了。

那边谢清湛拉着谢清溪直奔着萧氏院子,不过谢清溪走的时候,还往后面看了两眼。她有些心疼地说道:“爹爹真可怜,我刚才撞见他就站在那个路口,也不敢来娘的院子里头,还假装在逛花园,这么大晚上的谁逛花园的,也不知道他晚膳用了没?”

谢清湛嗤笑一声,便道:“你们女人就是心软,你没看出来啊,爹这是在用苦肉计呢。”

谢清溪朝他看了一眼。

他又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在娘跟前提这个事情,要不然我们也不理你了。”

“你们?”谢清溪好奇了,难不成孤立爹爹还有联盟不成。

谢清湛很是傲然地抬头,得瑟道:“那当然,这会可不是我一个人,你没瞧见大哥和二哥这几日都不太回家来了,咱们大家都避着爹爹呢。所以你得跟我们站一头。”

谢清溪一脸惊诧,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和谢清湛的脑洞开到一块去了。这几日她因为在关禁闭,都不知他们成立了一个孤立爹爹阵线联盟。

不过谢清溪捂嘴笑了一下,好奇地问:“大哥哥居然也参加了?”

“那是当然,娘可是咱们的亲娘,大哥哥自然也不能看着娘亲被欺负,”谢清湛很是愤然地说道。

那日谢明岚对娘亲那么无礼,结果他爹最后居然一点没惩罚她,还要给她去提亲,真真是太欺负人了。

不过这话要是让谢树元听见,估计又得气得厥过去。

合着娘是亲娘,爹就不是亲爹了。

皇宫之中,成贤妃原本正在接见内务府管着胭脂水粉这块的管事太监,今年这采买的事情又得开始了,不过交给哪家皇商做却很有说头。

正巧她娘家嫂子今个也进宫来给她请安,所以在这也听了一头。待那太监走后,安阳侯世子夫人这才说道:“哎哟,这胭脂水粉别看都是小头的,可是给阖宫的妃子买,那也得不少银子呢。”

“天家就是这般,处处都要体面,要彰显出贵气来,可是这样的体面还不都是银子堆出来的,”成贤妃微叹了一口气。

世子夫人立即又道:“左右天家多得是银子,还差这点钱。”

成贤妃摇了摇头,并不欲同她仔细说。如今天下是太平了,不过这国库却一直不充盈,毕竟每年各地这处闹一下旱灾,那边闹一下雪灾,年年都要国库拨款。北方那边又一直不安分,兵部年年都要投大笔的银两用作巩御北方。

至于皇上的私库,贤妃又是一叹息,自从皇上爱上了求仙问道之后,这国库里头的钱就更加不够用了,有几回皇上还惦记上了用国库的银子去修道观,可是被大臣好一通地劝诫。

成贤妃这会总算是想起,叫世子夫人进来的原因了。她瞧了世子夫人一眼,便问道:“最近我倒是听说一件事,就叫你进来问问。”

世子夫人脸上讪讪一笑,问道:“不知娘娘是想问什么呢?”

“洙儿的婚事如今究竟是怎么个说法?”成贤妃朝她看了一眼。

世子夫人一听她是问这个事情,便立即有些委屈地说道:“娘娘,实在不是我不愿,只是洙儿也不过是骑马的时候撞了那姑娘一下,情急之下才抱着她去找大夫的。谁承想就被传的满城风雨的,如今我也是头疼地很呢。”

成贤妃见她拿乔,便是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是没瞧上那姑娘?”

“其实家世倒是般配,只是她这身份实在是不配啊,洙儿日后虽说不能承袭咱们安阳侯府的爵位,可是到底也是个侯府的嫡出公子,怎么能娶一个庶出的呢,”世子夫人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一直觉得那个谢家庶女哪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成贤妃嗤笑了一声,道:“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是嫌她是个庶女罢了。可谢家到如今就嫁出去一个女儿,还是嫁给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探花。先前二皇子要纳了谢家女做侧妃,最后还不是未成功。如今既然有了机会让咱们搭上谢家,你倒是一味地推让了。”

世子夫人被成贤妃这么一瞧,立即便低下头。她就说这个素来瞧不上她的小姑子,怎么这会如此好心地让自己进宫来,原来是等着骂他呢。

其实这会,安阳侯世子爷倒是动心的,毕竟谢家如今确实是炙手可热。他家两个儿子都定了婚事,大儿子娶的是晋阳许家的女儿,二儿子娶的是永安侯府的嫡女。若是成洙真的娶了他家的嫡女,那安阳侯府和这几家那都是姻亲关系。

成贤妃心中所谋甚大,如今自然是百般乐意这桩婚事。

待世子夫人走后,一直躲在屏风后的人,这才出来。

陆允珩瞧了门口一眼,成贤妃忙招手叫他过去,拉着他的手便道:“这次也幸亏你碰见了,要不然你那个怕老婆的舅舅,还指不定怎么瞒着我呢。一个庶女又怎么了,只要家世好,日后也能是一大助力。”

陆允珩轻笑着点头,心中却是一片得意。要是下回见着谢清溪,可得好好跟她邀功,要不是他开口和母后说,她姐姐可嫁不进安阳侯府。

很多事情,就是在阴差阳错之间形成的。

而此时京城近郊,一个女子正扶着丫鬟的手往上面爬,丫鬟有些心疼地说:“夫人,咱们该坐马车上来的。”

此女子头上带着寻常的帷帽,只声音略有些喘息。她瞧着上头的寺庙,咬着牙道:“既然是求神拜佛,自是要心诚的。”

丫鬟见劝说不动她,便再不说话,只扶着她往上走。

待进了寺庙之中,女子便直奔着求签之处,待摇下一根签子后,对面的大师问:“施主,所求为何?”

“信女林雪柔,只一求前程。”

☆、第146章 远方的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春暖花开,冬去春来。

每个冬天的离开,都代表着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天空是浅浅的蓝,偶尔有几块浮云飘过。

谢清溪十五岁了。

古代的姑娘十五岁,就意味着她将举行及笄礼,即将成为一个女子,是旁人眼中的成年人。而这更意味着,她要到了嫁人的年纪。

谢清溪的生日是六月十六日,还有三个月她就将举行及笄礼。

只是远方的人,依旧没有归音。

陆庭舟自从两年前离开京城,前往边境马市,就一直在辽关未归。不过谢清溪一直和他都有书信往来,只是从腊月到如今,都快四个月了,就再也没有信了。

朱砂掀了帘子,朝里面瞧了一眼,看见谢清溪正靠在榻上看书,便笑道:“姑娘怎么还在这呢,大姑娘的马车都已经到门口了。”

谢清溪一抬头,便轻笑一声:“那你赶紧过来伺候我更衣,我要去看我的小外甥。”

谢明贞两年前生下长子蒋家贤,谢家所有人都升了一辈儿,以至于让十三岁就当了小姨母的谢清溪很是伤感。

不过后来看见白白胖胖地小孩子时,她却是一点都不觉得伤感了。

月白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朱砂正在给谢清溪换衣裳,她便问道:“姑娘,今个要带什么首饰?”

因为她年纪也渐大了,房里的人也添了好些,如今光是在跟前伺候的大丫鬟就有四个。月白和雪青是从萧氏房中拨过来的,原先在萧氏院子里当二等丫鬟,是培养了准备顶替秋水这些大丫鬟的。

不过萧氏疼闺女,就将四个丫鬟里头挑了两个给了谢清溪做大丫鬟。

“可别给我带耳坠了,上回那小家伙瞧着我耳朵上的红宝石耳坠好看,一下就上手抓了,差点没把我耳朵拉豁了,”谢清溪想到上次的事情都心有余悸,萧氏也被吓得不轻。

这小东西如今正是对外物好奇的阶段,瞧见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都想要伸手去抓。就连谢明贞几次抱他的时候,就被他抓住了头上的步摇。

所以这会但凡是拖下来的珠子、链子,朱砂都不敢给谢清溪带上了。最后也只是带了枝碧玉簪,乌黑光滑的头发上带着一枝水头十足的碧玉簪子,倒是清新秀丽。

待这边收拾好之后,朱砂和月白就陪着她去萧氏的院子。这会谢明贞正巧也到了门口,远远地就看见抱在奶娘手里的小家伙,这会他穿的比谁都厚实,不过一张小脸上的肉那叫一个肥嘟嘟。

“大姐姐,他是不是又长胖了,”谢清溪一走到跟前,就捏了下他的小脸蛋。

谁知小孩子一瞧见她,就眉开眼笑起来,伸出双手就要让她抱住,嘴里还清楚地喊出:“溪溪。”

一开始谁都没在意他叫什么,只以为是小孩子呀呀之语呢,谁知他又叫了好几声溪溪。

“哟,这是谁教他的啊,都会叫小姨母的名字啦,”谢清溪一听就是乐呵了,再见他这样子,就象是那皮薄肉厚的大肉包子,恨不能咬上几口。

谢明贞也觉得奇怪呢,这会瞧着蒋家贤便问:“小豆子,跟娘说谁教你这么叫小姨母的。”

谁知小孩子圆滚滚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圈,就是不说话了。

“你要是这样,待会娘不给你吃糕糕了,”这孩子嘴馋,谁喂他都吃,而且真是什么都爱吃,谢明贞轻易都不敢让他离了自己的视线。

谢清溪倒是开心地笑了,握了一下他的小手说:“小豆子连爹娘的名字都不会叫,都开始会叫小姨母的名字啦。”

“你别这么哄着他,到时候弄得没规矩,看他爹不揍他的,”谢明贞见谢清溪这高兴的模样,知道她是一点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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