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溪捏着手中的水袋,久久都没说话。
等到了晚上,他们便骑着马开始通过木图河,木图河每年结冰的冰层都十分厚实,所以就算骑马在上面也并不碍事。
但走到最中间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地,毕竟这最中间的冰层一向是最薄弱的。谢清湛忍不住拉下挡在嘴上的布条,问成是非:“先生,咱们需要下马吗?”
“不用,小心些就行,”成是非摇了摇头。
可就在他们又走出去几步之后,谢清湛的马突然跪了下去,他整个人都往前摔,他连忙松开缰绳,整个人往前滚。可在他滚向前的时候,众人听见咔嚓一声。
这咔嚓地声音犹如地狱传来的响声,传到众人的耳中,没有一个人脸色不变的。就在成是非大叫,快跑的时候,卫戌和旁边的侍卫骑着马就往前冲。
而谢清溪打马往前,她离谢清湛最近,她伸手想要抓他的时候,谢清湛居然没有伸出手臂。而此时谢清溪一个狠心,整个身子又更歪了下来,谁知方才他们所在的那块冰面已经破裂了,谢清湛的马掉了下去,而谢清溪抓住他的时候,他的腿已经泡在水中。
谢清溪松开了马缰,整个人趴在冰面之上,而她一直死死地抓住谢清湛的手。
此时成是非等人再往回看的时候,就见谢清溪怕在破碎的冰层旁边,而谢清湛则整个人泡在水中。他一手抓着谢清溪的手,一手抓着另外一块冰面。
“别动,”谢清湛刚要借着她的手臂爬上来的,就见她大喊一声。
而他也不敢动了,因为他听见冰面又发出了咔嚓地声音。谢清溪趴着的那块冰面也脆弱地快要破碎了,若是谢清湛再动一下,只怕两个人都得掉下去。
谢清溪抬头看他,此时月光照在冰面上,雪白的冰面将周围都照得有些发亮。
“你要是敢松手,我就陪你一块跳下去,”她看着他竟是还有笑的心情。
谢清湛的眼睛晶亮,就象谢清溪来到这个人世间,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一样亮。
☆、第205章 平安归来
第两百零五章
明月清辉洒遍大地,而这冰冷洁白的冰面上,谢清溪就趴在上面,一动也不敢动。而她的手依旧拽着谢清湛,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抓住断裂的冰面。
谢清湛的整个身体都泡在水中,水流朝着一个方向涌动,将他整个人都带着往旁边冲,几次谢清溪都觉得自己要抓不住他的手了。
“抓紧我,六哥哥,抓紧我,”谢清溪不敢动,如今她只能一动不动地抓住他的手,谁都不知道她身下的冰层还能承受多久的重力,或许下一秒,她身下的冰层就会断裂,她就会和谢清湛一块跌落进这个巨大的河流之中。
或许他们真的会象他们的出生来,不仅同年同月同日生,还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成先生,我们怎么办,”卫戌想要过去,但是方才谢清溪一声大喊让他们不敢乱动。
卫戌和郑忠都心急撩火地看着成先生,都在等着他出主意。这一路上成是非表现出来的能力,让他们都格外的信服。
此时成是非看了一眼前面,他们骑着马冲了过来,到了安全的地方。好在这会因在冰面上,所以四周都亮堂堂的,谢清溪和谢清湛如今地状况,他也能看得见。
他瞧了一眼,便立即说道:“绳子,我们带绳子了吗?
卫戌立即到马背上找,但是这绳子并不够长,成是非又立即说道:“把衣裳脱了绑在上面。”
卫戌和郑忠两人又立即脱了衣裳,立即在绳子上绑了衣裳,卫戌等人不敢靠近那周围,生怕一个重力的变化,就能让那不堪重负的冰层再次破碎。
卫戌将马背上的箭抽出来,将上面的箭矢砍掉,绳子绑在箭头上,将弓拉到最满就朝那边射了过去,只听破空的声音,谢清溪不由自主地闭了下眼睛。
而此时谢清湛则放开一直抓住冰层的手,迅速抓住绳索,他朝着卫戌大喊一声:“拉。”
此时卫戌骑在马上,往前奋力骑马,谢清溪和谢清湛被拽着往前,而此时谢清溪身下的冰层,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量,哗啦啦地开始碎裂。
这就像是谢清溪在现代看过的灾难电影一样,当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就连地面都裂开缝隙,而主角在前面奋力地奔跑,只为活命。
这次是谢清湛死死地抓住谢清溪的手臂,他们两人拉住绳子,被马带着往前拖,而他们所过的这一带冰层脆弱不堪,迅速地下降。
一直到卫戌骑马跑出了十几米,才听见身后的人大喊停住的声音。
他下马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两人正趴在冰层上,而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冰洞,水流湍急地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谢清溪此时只觉得浑身都酸疼,冰块扎在身上的,此时躺在冰面上,整个人都抬不起头。而旁边的谢清湛此时抬起头,朝身后巨大漆黑的冰洞看着。
谢清湛看了眼还趴在地上的谢清溪,突然轻笑了起来:“清溪,咱们真的是同生共死了吧。”
此时成是非和郑忠都过来了,郑忠急忙将谢清湛拉了起来,而成是非则是站在一旁看着。待谢清湛站了起来之后,郑忠又瞧了眼谢清溪,不敢伸手去拉王妃娘娘。
好在没多久之后,谢清湛便满身滴水地走过来,将谢清溪拉了起来。此时两人都在冰水里面泡过了,浑身都冷透了。
谢清湛颤抖着嘴唇看着谢清溪,而卫戌这会已经回来了,他立即将手上的披风递了过去。谢清湛立即将披风裹在谢清溪的身上,两人都是冷的浑身发颤。
但谢清湛底子好,这会还能勉强扛得住。
成是非看了一眼两人,便立即说道:“清湛的马没了,如今得两人共骑一匹马了,清湛你和清溪骑我的马,好在离到对岸已经没多远了。”
如今他们已经过了一大半的,只要再有十几米就能到达河对岸了,木图河虽说也结冰了,可到底河流湍急,最中间的冰层是薄弱的地方,他们几人一行骑过,又加上谢清湛的马突然瘸了腿,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谢清溪坚持独自骑马,让谢清湛跟着卫戌骑一匹。她如今还有披风裹着身子,可谢清湛身上都是湿衣裳,倒不如让他坐在卫戌的身后,这样最起码还能挡挡风。
好在后面一切顺利,将马重新踏上土地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头都松了一口气。
成是非从怀中拿出一枚信号箭,拉开之后,红色的火光直冲着天际而去。几人都在原地没有动弹,此时谢清溪勒着马缰的手已经不能冻得没有了直觉,连简单的弯曲动作都无法做出了。
没多久之后,众人便听见一阵有序的马蹄之声,当火光将半边天际照亮之时,谢清溪就看见一骑当前的人,他穿着玄黑衣裳,外头披着的玄色披风在烈风吹着往后飘动,他如玉般的脸颊在火光中越发地清晰。
谢清溪只觉得一股热气霍地从心头涌起,那种挥散不去的温暖和安心。一直到陆庭舟走到她马旁,将她整个人抱了下来。
“对不起,”他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谢清溪抱住他,他的肩膀可真够宽厚的,这样的温暖又让让人安心,她问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和我说对不起?”
“因为我们都没有保护好你,”陆庭舟并不是个异动情绪的人,他从来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而此时的他却显得有些太过激动,连肩膀都在微微地震颤,他抱着她在她耳旁轻声说:“没能亲自去接你。”
“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我不是安全回来了,”谢清溪立即抬头看他,周围依旧漆黑,只有远处火光所照射的光亮,让她能稍稍看清他的脸。
此时谢清湛等人早已经打马往前去了,这里只留下他们两人。谢清溪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陆庭舟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当这样的味道再次萦绕在鼻尖的时候,谢清溪在庆幸之余终于产生一丝后怕。
“清溪,谢谢你没事,”陆庭舟抱着她,将下巴请压在她的头上,放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怀中一般。
谢清溪抱着他又是笑又是哭,很是没出息。
谢清溪洗澡的时候,朱砂一直在身后哭,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背。说实话,谢清溪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适应让人伺候着洗澡这事。她打小就害羞,上辈子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
丹墨瞧了眼朱砂,便想推她一把,可是她也只是默默地流眼泪,什么话都没说,就连声音都没发出来,手上给谢清溪擦背的动作都没停下来。
说实话这几个大丫鬟里头,就属朱砂和谢清溪的关系最好,以前谢清溪年岁小的时候,朱砂和丹墨就到她跟前伺候了,那时候只勉强懂些伺候人的道理,可大多数都是陪着谢清溪玩。
丹墨年纪比她们两都大,而朱砂只比谢清溪大一岁,她是沈嬷嬷的亲孙女,就连夫人瞧见她了,都是笑眯眯地同她说话。所以与其说萧氏让朱砂伺候谢清溪,倒不如说这是她给闺女找的玩伴。
“给我擦擦背吧,这几天在那地方,就只能洗洗脸,”谢清溪说道。
朱砂嗓子哽咽,唉了一声。待她拿了擦背的东西回来之后,谢清溪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了,朱砂,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都是奴婢不好,没有护住王妃,”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朱砂霍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而谢清溪只得转个头,趴在浴桶壁上,看着地上的朱砂,伸出一只白得跟玉一样的手臂。她娘打小就给她好吃好喝地供着,养她跟养公主一样,后来年岁渐渐长了,就给她找了各种的方子,养头发的养皮肤的,说实话她这一身皮肤养的是真白细。
平时陆庭舟手稍微重点,她身上都能青一块紫一块的。而方才脱了衣裳进浴桶的时候,别说是朱砂哭了,就连丹墨眼泪都下来了,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都是在路上磕绊的,还有在冰层上撞的。
那会光顾着自个的小命了,一心不敢撒手,被马拉着在冰面上拖行,还觉得是保命。结果一瞧见陆庭舟,又看见朱砂她们,登时这心里头的委屈劲就上来了。
要是她自个作死,弄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她还不好意思。可她千算万算,就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会算计自己,她一想到小貂,就觉得那是一条毒蛇一样的人物,潜伏在自己的周围,待着机会就指着给她咬一口。
谢清溪不想让自个成为那种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人,可是照着这会的架势看去,她还真的得小心翼翼的。
“好了,这事并不怪你,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到头来,这就跟吃了哑巴亏一样,她也只得安慰自己说,就当是长个教训吧。
“我这几日不再府中,你们是怎么掩饰的,”王妃被劫不是件小事,要是真传出去了,叶城非得闹得人心惶惶的,你想想啊,这众人保护着的王妃娘娘都被劫走了,这普通老百姓不是更没安全。
朱砂这会抹了眼泪,便说道:“王爷跟外头说娘娘感染了风寒,就我们四个大丫鬟在里头伺候着,还请了好些大夫过来看。”
既是陆庭舟安排的,那自是不用担心了。
朱砂看了她身上这肩背上头青紫的痕迹,有些害怕又愤怒地问:“小姐,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谁敢打我啊,”谢清溪一听便立即反驳,可是驳斥完了,她自个都觉得好笑,这小命差点落别人手里头,怎么就不敢打了。
好在谢清溪在丫鬟跟前还是威信的,她说道:“我这是逃命的时候撞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家小姐这身皮肉天生就嫩,稍微磕磕绊绊就都得这样青紫。”
谁知她这安慰人的话一说出来,连丹墨在内,两人都哭的停不下来了。谢清溪傻了眼,回头看着她们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小姐,要是老爷和太太知道这事,指不定得多心疼呢,”朱砂一开口就戳中了谢清溪这软肉。
她这心里也开始酸酸涩涩地,可不就是,谢树元和萧氏两人多疼她啊,这辈子她没让人动过一根手指头,可是这会差点连命都撂在草原里头。
还有谢清湛,他们两都算是萧氏的宝贝疙瘩,这会是他们命大,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一想到这,谢清溪这澡就洗不下去了,她让朱砂给自己抹干头发,又换了一身干净地交领白色中衣,披上披风就往自个房里去。
此时净室就在屋子里头,她回自己的房间都不需要出门,可这会她也不敢大意,披风扣地严严实实地。
待回去之后,就见陆庭舟正坐在暖炕上头,上面小桌子上早摆好了饭菜。而旁边地上则放着一个盆,里头全是新鲜的肉,汤圆这会就低头在吃肉呢。
谢清溪还是先过去瞧了汤圆一眼,它如今年岁大了,却为了救自己还跑了一趟草原。回来的时候,得亏它是坐在成是非的马上,要是还象去的时候跟着谢清湛一样,那估计就得葬身木图河了。
“汤圆大人,谢谢,”谢清溪冲着它笑了一下。
汤圆甩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种懒洋洋的眼神,可是瞧见是她,眸子里头却发出类似于高兴的神色。
陆庭舟还坐在那里,笑着看着这一人一狐。
谢清溪是真的饿坏了,她在草原的时候,实在是吃不惯他们的羊肉,也吃不了他们的吃食,就连喝的东西都能让她吐出来。
这会回来了,就算这简单熬制的小米粥,她都连喝了两碗,还有这个咸鸭蛋。谢清溪都不知道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可是一敲开蛋壳,挖开最外面的白肉,瞧见里头的蛋黄,就是那种泛着红光,筷子稍微一戳,就能冒出油水来。
她把蛋黄吃下了,就伸手将剩下的蛋白递给陆庭舟,笑着跟他说:“你尝尝这个鸭蛋,可好吃了。”
陆庭舟看着里头被挖的干干净净的蛋黄,嘴角牵起一抹微笑,顺手又拿了一个鸭蛋,在桌子磕了下,拨开顶端的壳,慢悠悠地说道:“不要挑食。”
“谁挑食了,我是想让你尝尝而已,”谢清溪呵呵干笑了一下,便将手中的鸭蛋收了回去,她苦着脸瞧了眼里头蛋白。
结果,就在下一刻,那只修长如白玉般地手指捏住她的手,将两人手中的鸭蛋调了个儿,谢清溪看着自己手心里透拽着的鸭蛋,最顶上的蛋白已经被掀开了,里头蛋黄都冒出了。她突然文艺想着,有个男人愿意将鸭蛋黄让给你吃,是真的爱你吧。
可怜的陆庭舟大概怎么都没想到,平日他给谢清溪多少好东西,最后居然还比不上一个鸭蛋黄。
谢清溪埋头开始吃,等喝完第二碗米汤的时候,还想眼巴巴地看着陆庭舟。
谁知陆庭舟却是朝她看了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你胃口素来就小,方才吃的东西是平日的两倍了,要是再吃,该积食了。”
谢清溪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又瞧了眼此时正在地上舔盆的汤圆,它这会刚将盆子舔得干干净净,回头看她,两人那叫一个哀怨的眼睛,,真是一对难兄难弟的。
“好了,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散散步,”陆庭舟将手伸出来,让她握着自己的手掌。
谢清溪低头看了眼,便赶紧握住他的手,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么晚去散步?”
说实话,这会真的叫三更半夜不为过了,厨房里头都没大弄,就让弄了些米粥还有糕点和小菜上来。谁知就这样还把谢清溪给吃撑着了,陆庭舟转头看她说道:“你不去看谢清湛了?”
一提到谢清湛,她就一下子泄气了。方才要是没生出这样的心思,她还能去看看他,可这会她都想着把人怎么弄走了,这心里头怎么都堆着疙瘩在呢。
“小船哥哥,你把我六哥送回去吧,”谢清溪拉着他的手,人还在炕上坐着。
陆庭舟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她垂着头的模样。
“清溪,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陆庭舟知道她这会心里头不好受,也只得好生哄着她。
谢清溪这会才抬起头,有些无助又有些难受,一张精巧的小脸皱巴巴的,她说:“我六哥哥在京城里头待着,遇上最大的难处就是被我爹揍。可自从来了叶城之后呢,不是被追杀就是逃命。我真的怕了。”
虽然希望他能陪在自己的身边,可做人从来不能这么自私。这世上嫁人的女人千千万万,离开父母远嫁就更有了,可凭什么别人就能忍受,她就不能呢。
溪溪,你可千万别告诉娘,顶多下回放风筝,我让着你就是了。
溪溪,你能借我点银子吗?那本蹴鞠书真的是绝版。
溪溪,以后要不你就别嫁人了,搁家里头待着,六哥哥养你。
溪溪,你不是说不嫁人的吗?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昨晚谢清溪趴在冰面上,看着他明亮的双眸,真的就跟她第一次看见他睁眼的时候一样,一样地亮,一样地黑。
这世上大概她比谁都要先看见谢清湛,比谁都要了解他,不管是他还是个只会吃奶的奶娃娃的时候,还是个风一样的少年的时候,她都比谁都要了解他。
所以她不愿谢清湛在叶城出一点事,他就是身上掉了二两的肉,都是谢清溪的罪过。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清湛下来吗?”陆庭舟坐在她的身边,转头盯着她看。
谢清溪不明所以,只管摇头。
“你以为我留清湛下来,只是因为他跟着咱们来了吗?清溪,咱们一生在世总是会遇见各种苦难,但翻过去了,你再回头看就一点都不可怕。你说得对,清湛留在京城确实是一世无忧,可是对他来说呢,去科举然后在官场一点点的磨练,打磨掉他的棱角。清湛和清骏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陆庭舟看着她说道。
他很少长篇大论,以他看来,语言有时候并不管用,所以他素来行动多余言语。而正因为他人前少话,所以众人一直相传恪王爷性子寡淡。
可谢清溪的到底不同于旁人,她若是有事决计不会瞒着陆庭舟,而陆庭舟对她也是知无不言的。
是啊,六哥哥和大哥哥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大哥哥在官场里头那叫如鱼得水,二哥哥在翰林院待得别提多开心了。
至于谢清湛他学识不差,日后肯定能进翰林院,到时候呢,他是要跟翰林院的那帮人一块踢蹴鞠去?
“人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的,”陆庭舟对她说。
因两旁的灯亭在,所以一路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陆庭舟和她靠的极近,两人都穿着大氅,身后跟着侍候的丫鬟,前头是两个掌灯的。
谢清溪的手臂碰到陆庭舟的手臂,她刚要稍微往旁边挪一挪,谁知手指就被勾住了。她偏头看了眼陆庭舟,谁知人家笔直地朝着前面看,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模样。
谢清溪有时候真的觉得陆庭舟这闷骚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关键是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还真的和他那光风霁月的模样相距甚远啊。
等两人到了谢清湛的院子里头,就见里面灯火通明的,再进去就看见他穿着长衫,什么多余装饰都没有,正神采飞扬地和对面的小孩说:“当时我手就拽着那绳子,然后卫戌就在前面打马,我和清溪儿两就被一路拖着,不过刚开始所过之处的冰块都碎裂了,我们两就搁水里头拖着。等终于有一处冰块不碎了,我知道这是得救了。”
他说的并不惊险,当初那冰块碎裂,但是撞上不碎裂的冰块时,他因胸口撞上去的,所以这会胸口还疼着呢。
对面的小孩脸上的高原红慢慢褪尽了,此时小脸蛋白嫩嫩粉嘟嘟的,红艳艳的小嘴巴笑得别提多开心。
清湛,回来了,真好。
倒是谢清湛看着小栓子笑得,突然停住了,左右仔细地瞧着,突然说道:“小栓子,你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得?”
谢清溪掀开帘子正巧就听见这句话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陆庭舟,见他神色并没变。可见男人就算再聪明,有时候还是没女子细心。
谢清溪再看看坐在对面的小栓子,头发已经开始蓄起来了,谢清溪走之前让人将他的头发扎起来。这会也不知谁给他扎的头发,就一个小髻顶在脑袋上,要不是穿的衣裳精致,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小道童。
他刚过来的时候,人乌溜溜的,也不知是脏的还就是晒黑的,再加上脸上有两坨鸡蛋红,怎么看都是个干巴巴不那么可爱的小孩。
可如今吃的好了,养得精细了,脸上粉嘟嘟的,一捏还有点婴儿肥了。所以这人就象是蜕变了一样,竟瞧不出当初干瘦的模样来了。
谢清湛见小栓子视线往后看,就见谢清溪和陆庭舟过来了,他特别豪迈地拍了下屁股下面的垫子笑道:“哟,妹夫和溪溪来了,过来坐,别站着了啊。”
有时候,谢清溪真要怀疑,萧氏生谢清湛那会是不是忘了给他一样东西,以至于让他不管遭了多大的事儿,都能这么笑呵呵地过下来。
可谢清溪一想,又觉得这样挺好的,不是都说傻人有傻福的。
谢清溪和陆庭舟两人坐下了,谢清湛就指着小栓子对陆庭舟夸赞道:“还是我们溪溪会照顾人啊,你瞧瞧这孩子,当初接回来跟瘦猴子似得,这会越长越好看了,要不是我天天看着,还以为被谁掉包了呢。”
谢清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倒是陆庭舟笑了,他说:“确实是,我们溪溪就是能干。”
一听我们溪溪这四个字,谢清溪一下子就懵圈了,旁边的谢清湛呢,也是瞪眼瞧他,只觉得在他跟前这样叫我们溪溪,那简直就是挑衅。
谁知陆庭舟又接着说下去了:“日后等有了孩子,我们溪溪肯定也能看顾好的。”
谢清溪简直想求着陆庭舟别这么叫她,她耳朵根子都红了。谁知谢清湛听了这话,反倒是安静了下来,他瞧了瞧谢清溪,也不知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嘟囔道:“我们溪溪还小。”
其实这还真不怪谢清湛别扭,实在是他和谢清溪一块长大,打小睡一块,后来长大可依旧亲密无间的,最后谢清溪却先他一步成婚了。
若是说平日他单独见谢清溪,或者单独见陆庭舟,都还没有我妹妹早就嫁人的观感的话,那么现在她听到这话,简直就叫五雷轰顶啊。
这边谢清湛没事了,陆庭舟便带着谢清溪回去了。
等两人回去的时候,谢清溪走到一半,突然问道:“成先生呢?”
陆庭舟回道:“成先生这会该歇息了,如今他也年纪大了,跑了这么一趟,总是该好生休息才是。待明日我再领着你去见他。”
谢清溪这才点头。
等回去上床的时候,原先还觉得亢奋地很,可是一沾上床铺,整个人就觉得困的很。陆庭舟将她抱在怀里,一低头就看见她睫羽长得象是随时要飞起来般。
谢清溪这一夜睡得特别安稳,呼吸中带着那样的清香,那是独属于陆庭舟身上的味道。
等到了第二日,她一起身就见床榻另一边早已经空了。她唤了朱砂进来,便问道:“王爷人呢?”
“聂将军一早就来了,王爷去见他了,”朱砂说道。
谢清溪坐了起来,突然又问:“朱砂,今个是腊月几了?”
“腊月二十五了,叶城这边送灶神的日子,”朱砂又答道。
谢清溪这才慌了神,送灶神可是件大事,按着京城的礼节应该二十三那日的,不过那会她还在草原上头被困着呢。
这么一趟生死劫难走下来,谢清溪只觉得连年节的味道都忘记了,一点都感觉不到这会要过年了。
“你问问祭品准备的怎么样了,要是没有芽糖一定要准备好,”谢清溪一边掀被子,一边起身吩咐道,她想了一下,又转头说:“顺便把汤圆也煮了。”
此时,汤圆正一溜小跑地进来,正巧到了跟前。
朱砂有些诧异,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团雪白,今日身上穿了一件大红的皮袄,别提多可爱了,花容失色地问道:“把,把汤圆也煮了?”
☆、第206章 首战大捷
第两百零六章
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晚,也就是俗称的除夕夜,是汉人最重要的节日。谢清溪休养了一日,就投入到了过年当中,可是她观察着府中却觉得怎么都有些不对。
按着大齐律例,亲王府可以养兵一千人。而因着皇帝对陆庭舟的赏赐,恪王爷的兵士肯定不止一千人这么少。不过这么多的人,反正有朝廷拨银子来养,谢清溪自然不用担心。
她有些忧心的是,恪王府表面看着没有变化,可是内里却是早已经紧绷起来。光是朱砂就和她说过两回,如今在园子里头时常总会看见那些带着刀剑的侍卫,这后宅里头的都是姑娘家,要么就是仆妇,反正多是女子,弄了这些带着兵器的侍卫实在是有些吓人。
可如今这会是什么时候了,两边随时随地都能打起来,听说鞑靼和胡人的兵马已在木图河对岸集结起来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渡河打起来了。
谢清溪一辈子都没经历过战争,上辈子的时候顶多在电视上看过什么伊拉克战争、科索沃战争,那断壁残垣之景真真是让人难忘。那些战争之下的人们,满脸污糟,最让人心酸的是,有个外国记者想给战地中的孩子拍照片,谁知他刚举起相机,那个孩子就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
这个画面当年震撼了很多人,包括她在内。
如果可以,谢清溪是真的不愿打仗,或者说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不愿打仗。可这些大多数都是没有权利的人,他们无法左右时局,只能默默承受。
或者在对岸的鞑靼和胡人的地方,那些游牧人民也是不愿打仗的,可是他们没有粮食,连牛羊都已病死了,他们的统治者便开始给他们洗脑,说什么他们是最强装最威武的民族,可偏偏却只能生活在贫瘠的草地之上,而那些汉人却可以世世代代地占据着最好的土地。
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洗脑,那些平民大概也会觉得不公平,觉得汉人都该去死。
“王妃,”朱砂轻声叫了一句,谢清溪这才抬头。
“这银锞子按着您的吩咐,做成了四钱一个的还有八分钱一个的,只是这赏赐要如何定呢,”朱砂又一股脑地问道。
谢清湛看了一眼手中的册子,上头是恪王府登记在册的人员,不包括这些侍卫在内,光是丫鬟、婆子、小厮还有宫人,就一共有三百二十七人。
她先前在京城的时候,就觉得王妃里头三百多个人就为她和陆庭舟两人服务,简直是太奢侈了。当然现在又多了几个人,可就算上谢清溪、小栓子还有成先生,统共也就才五个人。
恪王府大部分的院落都是空着的,可要是真的消减人员的话,你打开册子一看,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所以每个月恪王府光是开销就得三千两银子,上回谢清湛在她这边的时候,她正好在看账本,一听她说每年恪王府的花销就得在三万两左右,都是咋舌了。
“你去找齐二总管问问,先前每年都是怎么发放这红封的,不过因着今年是王爷和我大婚,这红封自然是要加上两层的,不过至于加多少,这个等你问了之后我再看着定夺吧,”谢清溪吩咐道。
这边朱砂刚走,厨房的管事就过来,问的是今年除夕夜的菜式问题。
赵明全和齐心他们一样都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所以他进来的时候,谢清溪连屏风都没让人摆。不过这边他正问着,鱼要做成什么样式的时候,陆庭舟就进来了,他打量了赵明全一眼。
“连这点小事都要过来询问主子,要你这个后厨管事的干什么?”陆庭舟皱眉瞪了他一眼,就将他赶出去了。
谢清溪见他火气这般大,便赶紧让人上了茶水过来。
“这是怎么了?”谢清溪轻声问道。
陆庭舟喝了一口茶,脸上的郁色依旧没有停止。待半晌之后,他才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聂峰和我早就上书请求朝廷派兵,鞑靼人肯定会在有所动作。可朝廷那帮酒囊饭袋,到现在居然还没商议出主帅人选,连粮草都没准备呢。”
谢清溪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委婉地提醒道:“恪王爷,我必须郑重地提醒您,你的岳丈还有两位舅哥都是您所骂的酒囊饭袋。”
陆庭舟看了她一眼,半晌之后脸色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就连眼睛都亮堂了起来。
“那你可得在岳丈和两位舅哥面前遮掩一番,”陆庭舟随后便是做出作揖的姿态。
谢清溪很是安慰地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两这是什么关系,好说,好说。”
“清溪,你在家里要好好的,”谁知陆庭舟却是话锋一转,就说到别的上头去了。
谢清溪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看着他,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说的,说的这是什么话?”
“胡人扰我边境,掳我汉人,妄图以铁骑践踏我们汉人的山河,不管我是不是大齐的恪王爷,我都有责任去阻止他们,让他们永远地在草原上。”这样的陆庭舟是谢清溪极少见过的,在她的印象之中,他总是温和的、清冷的、高贵的,可是当他说到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谢清溪在想是不是男人都有一颗马革裹尸还的慷概豪迈。
她伸手盖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背,轻声道:“一定要回来。”
“为什么我不能去,”谢清湛看着谢清溪忍不住问道。
谢清溪一下便站了起来,只是如今两人的身高差距已经被拉开,所以就算她满身气势,也不得不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她说道:“你以为打仗是替蹴鞠吗?别人死了,你上去替补?”
“清湛,那是要命的事情,是真的刀刀见血的地方,你去不得,”如果说陆庭舟上战争,她阻止不得,也不会阻止,那么对于谢清湛她就是一百个不同意,就算是谢清湛恨她也好,骂她也好,反正就是不会同意。
原本还怒气冲冲地谢清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谢清溪,半晌才开口:“我当然知道战争是最残酷的事情,有多少父母将没有了儿子,有多少女子将失去自己的丈夫,又有多少孩子将再也见不到父亲。清溪,我不是和你闹着玩的,我是真的想去。来到叶城之后,我才知道这里的人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突然顿住,半晌才重新开口:“我想为他们做点事。”
“叶城有三万守军,而叶城以西辽关以东这一带,大齐驻扎了十万以上的兵马,不时皇上就会派大军过来,到时候将有二十万兵马集结在辽西,这些将士将保佑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亲人。六哥,你没有学过兵法不懂打仗,也没有受过训练。你若是进了军营,人们都会知道你是恪王爷的小舅子,到时候将军在打仗的时候还要顾忌你的小命,你让那帮在前线为国家卖命的普通士兵怎么想,”谢清溪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和谢清湛一样都是理想主义者,谢清湛的出发点并不坏,他会功夫也有骑射,比起一般的士兵来说还要厉害些。但是他的身份真的不同于那些士兵,他是阁老的孙子,是王爷的小舅子,这样双重的身份,让他根本不可能象士兵一般被派到前线去打仗。
谢清湛也沉寂了下来。
显然谢清溪的话太重了,但是却也让谢清湛猛然醒悟了过来。
兄妹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自己不再是京城中的少爷小姐了,经历过战争的人,都将变得不一样,不管是你谁也好。
谢清湛回去之后,就看见小栓子正站在自己的沙盘面前,这是他让人弄过来的,将整个书房都差点拆了,墙壁上还挂着大齐、鞑靼还有五胡的地图。
在这个年代,地图这种东西可是无价之宝,在地图上你可以知道哪些地方是平原,哪些地方是山峦,哪些地方又是河流,那些经验丰富的将领甚至还能通过地图,就能猜测出对方排兵布阵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