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地图是陆庭舟给他的,以陆庭舟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图应该是最详细的。
“你看这些懂吗?”谢清湛见小栓子看得认真,走到他身边问道。
小栓子摇了摇头,却又咬着下唇,许久才低声问:“清湛,你说为什么要打仗?”
“打仗啊,是为了更久远的和平和安宁,”谢清湛对他说道。
显然小栓子并不理解这样的话,或许是他年纪太小了,或许是这话太矛盾了。打仗就是打仗,是杀人是生灵涂炭,怎么就是和平和安宁呢。
谢清湛抬头看着对面的地图,大齐的疆域格外的辽阔,南到云南一带,北至辽关,东到江南地图,北到陕甘。而胡人和鞑靼则是占据着大片的草原,谢清湛在东川书院有位先生,年轻的时候便爱游历,他曾两次到过鞑靼人的大都,听说那里必说是比不上汉人的京城,就连辽关只怕都比不上。
鞑靼人和胡人种植粮草的人极少,他们是以游牧为生,牛羊便是他们的口粮。况且他们的放牧也只是将牛羊赶到草原上,任它们吃草而已。
汉人虽说以种地为生,可是每家每户都会养些鸡鸭猪,他们不仅要种地,还要上山割草或者找些东西给这些鸡鸭猪吃,将它们养的胖胖的,这就是一家人的指望。
汉人还会织布,衣裳可以自己做,有些人家还有会手艺的、木工也好,屠夫也好。当那些鞑靼人真的了解汉人的社会后才会发现,汉人的富足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占据了最好的土地,更多的是他们勤奋,愿意想尽一切法子让一家人吃饱。
可是胡人和鞑靼人呢,他们的牛羊死了,他们不会去想着别的法子生活,他们只会抱怨上天没有给他们肥沃的土地,然后他们就以这样的怨念开始抢夺别人。
谢清湛想了许久,待回过神就看见小栓子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大概是不懂他所说之话的意思。
“清湛,为什么打仗是为了更久远的和平和安宁啊,”小栓子又问道。
谢清湛嘴角一抽,显然是对于他的提问有些无奈。他自己是没养育过孩子,所以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年纪。大概他自个也忘记了,当初他象小栓子这么大的时候,简直让萧氏和谢树元烦的不知如何是好。就连谢树元这样总是教导儿子,要善于提问的人,见着他都恨不能拐着弯离开。
“因为只有将胡人打怕了,打的不敢再骚扰我们大齐的百姓,才会和平相处,”谢清湛说道。
小栓子抬头看他,又低头看着面前的沙盘,上面插着蓝色和红色的小旗子。
大年三十晚,就连成是非都一起过来和他们一起吃饭。谢清溪特地和成先生多喝了两杯,笑着说道:“先生一走便是多年,学生便是想给先生写信都不知寄往何处。”
成是非看了她一眼,立即便道:“大丈夫四海为家,你找我做什么。”
谢清溪被噎得都不知说什么了,这会谢清湛又举着杯子,说道:“清溪长这么大,就入了成先生的门下,如今我爹不在,我这个做哥哥的便替她也敬先生一杯。”
成是非大概是真的喜欢谢清湛这性子,便和他喝了好几杯,喝着喝着便说道:“说实话,我当初同你大哥相交,他一提起说想请我教他家中的子弟,我以为最起码是个少爷,谁曾想竟是个姑娘。”
“可是这姑娘吧,一上课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成是非摇头。
谢清溪实在是有些尴尬,成是非的酒量不差,可谢清湛今天颇有些舍命陪君子的架势。谢清溪只得跟旁边埋头吃饭的小栓子说话,谁知人家吃的一嘴油乎乎的,压根来不及和她说什么。
“王爷不喝两杯吗?”谢清溪看着陆庭舟只喝了几口汤,便问道。
谢清湛笑了笑,只是摇头。
这顿年夜饭虽说人没有以前那般多,可到底也算是热闹的,所以到了散席的时候,谢清湛和成是非都喝的醉醺醺。谢清溪让人架着他们回去,就和陆庭舟回去守夜。
谁知她还没守多久,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待谢清溪醒来的时候,刚坐起身子,就听外面的朱砂过来拉着帘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欢快地笑容,确实,过年了,确实应该笑。
“小姐,昨晚咱们大捷了,咱们打胜仗了。”
什么,谢清溪霍地转头,什么时候打仗了?
谢清溪霍地起身,就要让人穿衣裳,可谁知突然间,整个内室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变得特别地安静,她看着面前的镜子,猛地转头。
就看见穿着一身盔甲,身上还血迹斑斑的陆庭舟。
“新年好,”谢清溪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说出这句话。
陆庭舟手上拿着精铁所制的头盔,也是咧嘴一笑:“新年好。”
☆、第207章 许愿莲灯
第两百零七章
除夕夜,本是万家团圆之际,但大齐军队突然趁着夜色对对岸的胡人军队进行突袭。陆庭舟率部偷袭胡人大营,在烧了胡人的帐篷之后,假装不敌往木图河撤离。
而胡人此次带队大将军名唤穆图,乃是鲜卑人出身,此次胡人打算分为三路进攻,这边的人刚集结到木图河,还没商定好哪天偷袭呢,就被人偷袭了一把。
结果等出去打了之后才知道,区区几百人,就敢偷袭他两万人马地大营。所以在陆庭舟下令撤退的时候,穆图便下令追过去,一定要将这些偷袭的汉人粉身碎骨。
后来居然有人大喊,说那群偷袭的汉人里头,有大齐的王爷。
这么一听整个军营都震撼了,原先还在那慢腾腾穿衣裳的,都裹了衣裳就冲出去。但凡在军中当士兵的人都知道,只要能击杀大齐的将军,即便是个偏将,都能立即改变命运。
如今这可是个王爷,听说还是大齐人大可汗的亲弟弟。
这边大齐的军士护着陆庭舟往回逃,而身后的胡人则是不停地追逐。不过大齐的军队虽说人少,但各个悍勇,特别是那个在黑夜中穿着银色铠甲的人。
后来也不知又是谁喊了,说穿银色盔甲的便是大齐的王爷。可谁知没过一会,跑出好几个银色盔甲之人。胡人的骑兵便跟在身后追,一直追到木图河,大齐的军士开始渡河,而胡人也跟着过河。
但是河面却不知为何特别地湿滑,大齐人骑得战马好像并不受影响一般,飞快地往河对岸奔去。
“汉人的王爷就在前面,不要放他走,”在喊杀声中,便传来一声突兀地声音,似乎就跟着汉人的王爷附近。
卫戌一嗓子吼完之后,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旁边的人,而旁边穿着银色盔甲的陆庭舟,在冰面和月光的双重照射下,银色盔甲简直是熠熠生辉。
此时大批胡人骑兵追了上来,而所有的大齐士兵都已经渡河。一直到了河中央,这本就是冰层最弱的地方,大齐的士兵和胡人的骑兵之间几乎只有几丈远了。
谁知就在此时,突然一个红色信号箭从空中响起,几乎是同时,前方大齐的士兵往后面扔了个黑色的圆球,谁都没看见那圆球是什么,在冰面上滚了两圈之后,突然就炸裂开了。
此起彼伏的炸裂声响起,那些圆球若是论功效并不能炸死人,但是在滚落在冰面上,却足以将冰面炸裂,而胡人的起兵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带马就掉了进去。有些人纵马踏了过去,结果到了冰洞的另一端,那边的冰层也随之塌了。
而大齐的骑兵早就知道会如此,这会只管着往前面跑。
而后面的胡人起兵还没反应过来这边的情况,纵马过来后,便又掉进那无底的黑洞之中。当后面的骑兵想往会撤的时候,冰层终于不堪重负,说不清的胡人骑兵连带着马匹开始掉了下去。
此役灭胡骑两千余人,毁胡人战马两千多匹,而大齐这边则是死七人,伤九人。
陆庭舟几乎是兵不刃血地打赢了第一场仗,就连聂峰这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军都对于这样的胜利目瞪口呆。
谢清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对谢清溪说道:“是因为我们两的经历,他才会想到这个法子的吧。”
当然谢清溪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可怜的小白鼠。
显然新年中的第一场胜仗,让叶城的百姓欢欣鼓舞。而谢清溪这个时候也才发现,人们对于战争并不悲哀,相反抱有极大的信心。
温锦坐在下首看着她笑道:“叶城有百年未被破城,如今有王爷和我家二爷在,肯定不会被这帮胡人占了便宜的。”
“爹爹最厉害了,”温锦的长子聂霆立即拍着手鼓掌道。
谢清溪让人拿了糖果上来,作为一个穿越者,谢清溪觉得自己真的没做出什么改变人类历史。她唯一能拿出来苏的地方,居然就在吃食上面。
这会她想着家里头要是有小孩子来拜访的话,应该拿出糖果来给孩子吃。所以她特别让朱砂将她之前做的草莓酱、苹果酱还有桔子酱都拿了出来。
这些水果酱都是当季水果出来之后,她就让人做的,口味都保留了水果最原始的口味。
所以要做糖果的时候,她就让人做出各种口味的。因为今年是猴年,所以做了好多猴子形状的糖果,所以婢女端着托盘上来的时候,聂霆的眼睛都瞬间点亮了。
婢女端着描金樱桃红托盘,上头铺了一层糖纸,糖的颜色因为所加的果酱颜色不同而变得五颜六色的。而这些糖果都是比较大的,所以谢清溪让人弄了木棒在上面,所以与其说这是糖果,倒不如说这是谢清溪自制的棒棒糖。
大概不管男小孩还是女小孩,都对糖果没有抵抗力。温锦看着聂霆眼睛一眨不眨地,就知道他喜欢地很,此时谢清溪温柔说道:“你喜欢哪个,挑一个吧。”
“只能挑一个吗?”聂霆纠结了半天,就在他伸出手的时候,突然又转头看着谢清溪,表情很是可怜兮兮。
谢清溪一听便知,便笑了起来,她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我是想全部都给你的,不过我怕你娘不同意。”
温锦听了也是哑然失笑,此时聂霆又用哀求地眼神看着她,温锦只得说道:“其实娘也想你多拿几个,可是怕王妃娘娘不同意。”
这可怜孩子,差点被玩坏了。待他欢快地拿了最大的猴子,欢天喜地地跟着丫鬟去旁边屋玩之后,谢清溪瞧着离开的聂霆便笑着问:“聂霆可真可爱。”
“你是没见他那个活泼劲呢,只要他爹在家,吵着闹着要玩什么骑马打仗的游戏,有时候他爹都得给他当马,”温锦因和谢清溪是旧识,如今两人同在叶城,颇有些惺惺相惜地感觉,所以说话也随意多了。
谢清溪回想了一下聂峰的样子,实在是想不出他趴在地上给聂霆当马的模样。
温锦又开始抱怨说:“我早和他说,疼孩子也没这个疼法的,要是以后他长大了,还怎么好管教。”
谢清溪没想到聂峰这样的将军,竟是这等慈父的形象,反倒是温锦颇有点严母的样子。这让谢清溪忍不住开始想象,要是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会是慈母还是严母呢?不过看陆庭舟的性子,估计也是严父的多。
待到了傍晚的时候,陆庭舟回来了。如今他住在军营之中,只偶尔回家一趟,就连元宵节都是在军中度过的。而成是非也时常前往谢清湛的院子,整个府中只有他那里,既有地图又有沙盘。
陆庭舟回来的时候,聂峰也跟着他一块过来了,将温锦和聂霆一起接了过去。显然聂霆很喜欢陆庭舟,站在他母亲身后,偷偷朝陆庭舟看了好几眼。
等他们回去之后,谢清溪便让人赶紧摆饭。若是说以前还没觉得陆庭舟有什么地方变了,这会吃饭才真瞧出来了,猛地就是吃了两口米饭,菜专挑肉吃。
以前陆庭舟吃饭那叫一个精细,但凡上桌的菜无不是色香味俱全的,而且都是以清淡为主。结果这会谢清溪再看他吃饭,专挑肉吃,亏得她让厨房上了一个红烧肉,这还是因为她昨日多吃了两块这个红烧肉,觉得不错,就让人今天也做了。
结果,一顿饭下来,以前他喜欢的白兰花炒虾仁、清炒茭白、肉丁豆腐羹一口没动,红烧肉吃了有半碗。
“有汤吗?”陆庭舟问她。
谢清溪看了一眼桌子对面放了冬虫夏草的乌鸡汤,便问他:“你想和什么汤?”
“爽口一些的便好,”陆庭舟说道。
待过了一会,厨房便上了一锅鱼汤,那汤汁是煨地纯白纯白,连一点鱼腥味都没有。等上了之后,谢清溪给他盛了一口,人家都没用勺子,仰头就喝了下去。
谢清溪眨了眨眼睛,显然是有些无法接受他从骄矜尊贵的画风,一下子变成军营中的粗矿作风。
陆庭舟大概也觉得喝得猛了,待放下碗后,就看见她笑:“先前不觉得自己有多挑剔,等入了军营才知道,差得远呢。”
如今的军营可不象谢清溪熟悉的解放军部队那样,什么一日三餐,餐餐有肉。大齐的军营别说是肉了,就连油腥都极少见,要是哪天碗里头盖着两块肉了,那就说明明天要上战场了。
陆庭舟刚进去的时候,便同聂峰他们一块吃饭。说实话这些武将都有小灶,可说是小灶吧,也就是稍微小点的锅,给他们几个将军单独弄,能保证顿顿见肉。
陆庭舟头一回是和聂峰一块吃饭的,他没想到自个居然能吃吐了。
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卫戌都傻了眼,还是聂峰赶紧倒了热水让他喝一口压压惊呢。后来聂峰还安慰他说,当初他进军营的时候也吐过。
陆庭舟表面虽不说,可他这样自尊心强的人,岂容自己有一丝的行差踏错的,待下顿饭开始依旧同聂峰一同吃,这会就是再难吃,他都咽了下去。
“再过几日,朝廷的大军就能到了,只是木图河的冰面被毁之后,胡人的兵马便开始往东移,只怕他们是觉得叶城有木图河在,并不好攻克,”陆庭舟偶尔会和谢清溪说起战情,但说的也并不多。
不过谢清溪却是送了一口气,朝廷的大军到了,就意味着陆庭舟他们的压力便小了许多。
待朝廷兵马到了城外十里的时候,陆庭舟和聂峰亲自去迎接的。叶城首战大捷,大齐军队不仅以几百起兵烧了他们的一些粮草,还灭了胡人两千余人。就连皇帝都以八百里急报,嘉奖了陆庭舟和聂峰。
若说在首战之前,军中还有人怀疑这位养尊处优的王爷,是否有带兵的能力,那么一战之后,再提起恪王爷,谁不是竖起大拇指。
虽说此战只是偷袭,但是两军在城门外摆出阵势,待双方守将相互喊了一通狠话,然后上万人厮杀的战法,那是三国时代的玩法好吧。
兵法讲究的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虽然这些普通的士兵并不知道这样的大道理,但是恪王爷能带着几百人闯进胡人的大营,最后灭敌两千余人,而自己这边战死和伤者也不过才十六人而已。
可以说是以最少的损伤,换得了最大的胜利,所以谁都服气他。
如今正冬季还好,但是一旦过了三月便是春耕的时候,所以朝廷也希望在三月之前能够结束这场战事。而这次不管是内阁还是兵部都给予了最大的方便,而听闻内阁首辅和次辅甚至在皇上面前都吵了起来。
因着打仗的事情,叶城元宵节就连灯会都没让开。谢清溪倒是让人做了不少花灯放在家里头的花园,让丫鬟和仆妇都去瞧瞧。
这会过了上元节了,花灯依旧放在院子里头呢。不过也不知是谁在池子里头放莲灯的,后来陆续有人在水池里头放莲花灯,一开始花园的管事还来禀告她,说是要抓这些在池子里放莲灯的人。
谢清溪倒是没同意,放莲灯也算是一个传统吧,不管是为了自己祈福也好,为了家人祈福也好。
园子里头统共有两处水池,有了早就上了冻,还有一个因着是引进外头的活水,所以一直没怎么上冻,就被人放了莲灯。这会谢清溪干脆让人将整个池子里头的冰块都敲掉了,谁爱放灯谁就去。
所以月白约朱砂一块放灯的时候,朱砂随口问了谢清溪一句,她也就答应了。
这会她身上裹着大红的披风,脖子上围着一圈的兔毛,旁边的丫鬟手上捧着好几盏莲花灯呢。待到了池边,朱砂便拿了火折子开始点灯,结果风一吹火就灭了,连着试了好几回,怎么都点不着莲灯。
谢清溪拉了旁边的丫鬟一把,说道:“来来,咱们围成一圈,让朱砂点灯。”
于是几个姑娘都围了过来,肩挨着肩的,朱砂拿了火折子出来点灯。待灯点好之后,朱砂又赶紧喊道:“快放灯,可别让这风把火吹灭了,要不然待会许愿就不灵了。”
有个丫鬟急吼吼地就要放灯,朱砂立即便说道:“怎得这般没规矩,王妃娘娘还没放灯呢。”
“你们先放吧,我这披风挡风,”这会谢清溪已经把披风撩了起来,将莲花拿着靠近自己的怀中。
跳跃的烛火,两边摇曳闪烁着,你以为下一刻它就灭了,可它闪了闪依旧坚挺着。
丫鬟们依次放了灯,有人正许愿呢,就见灯灭了,懊悔地叫了一声。有人刚许完愿,就见莲灯被风吹歪了,蜡烛翻了身,整个莲灯沉了下去。
待谢清溪小心翼翼地将莲灯放下去后,便看着它一直往前飘。
“小姐,赶紧许愿啊,”朱砂见她还不许愿,便着急说道。
“我许的愿望,它未必能帮我实现,”谢清溪有些无奈地说道。
可她的莲灯却一直飘啊飘,不管风怎么吹,上面小小的烛火就是不灭。一直到整个池子里头,其他的莲灯或灭或沉入水底了,只剩下谢清溪的莲灯还在飘。
或许,它真的会实现我的愿望也说不准。
谢清溪双手交握,虔诚地闭上眼睛。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莲灯上的烛火已经灭了。
就在众人有些扼腕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叫声:“溪溪。”
谢清溪站了起来,略整理了下身上的披风,这才调头看谢清湛。谁知她一转头,就瞧见站在谢清湛身边的男子。
谢清湛见着她呆滞的表情很是满意,连跑了几步,兴奋地大喊道:“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谢清骏站在湖边的灯亭旁,叶城的寒风都冻不住他嘴角暖如春风的微笑。
原来向莲灯许愿真的有用啊。
☆、第208章 荣升父母
第两百零八章
月光之下,美人如玉。
谢清溪脸上眉宇间都是欢喜,她双手拢了拢披风,便急急地走了过去,抬头仰望着谢清骏,简直是高兴地不知要说些什么了,“大哥哥。”
是该问他怎么来的?还是问何时来的?
“赶紧让厨房备些吃食上来吧,大哥随着大军一块来的,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谢清湛在路上早就和谢清骏说过话了,所以知道他这会还饿着呢。
谢清湛这么说,后面的丫鬟们立即就动了起来,先是朱砂道:“奴婢亲自去厨房看看,王妃娘娘和六爷陪着大爷说说话。”
如今在水边站着的这几个丫鬟,多是谢清溪从谢家带过来的丫鬟,如今一见谢清骏来也是各个满心欢喜的。
谢清溪一路上就光顾着问话了,问他路上累不累,问爹娘在京城可好,问新出生的小侄子长得什么模样,象谁的多一点。
待进了园子的花厅里头,此时丫鬟们过来点了暖炉,因谢清溪喜欢这处花厅,这里对着水边,空气都比旁出要新鲜一些,所以就算她不来,这里也会烧上地龙,以防着她哪日心血来潮地到这处。
所以此时他们进到房间中来,这屋子里头并不冷。谢清溪还在问关于小侄子的事情,很是惋惜自己没能亲眼瞧见他的出生,虽说许绎心的容貌也是绝丽无双的,不过谢清溪总希望自家小侄子能长得象大哥哥。
谁知谢清湛就从袖子中抽出一个极小的卷轴,统共只有巴掌长点。待谢清溪接过卷轴一打开之后,就轻呀了一声,这竟是一个婴儿的炭笔画像。如今大齐并不禁止通商,因此江南每年有船出海之外,也有不少外洋人会来中国。
谢清溪倒是在京城看过洋人作炭笔花,因此她便欢喜地问道:“这可是请了洋人画的?这画工可真好,当然还是我们家迟哥儿长得好。”
谢清骏微微一笑,说道:“是我自个的画的。”
虽说谢清溪知道谢清骏素来有才名,可是她没想到他竟连素描都会。中国的画作技艺和国外的有很大的差距,中国的水墨画讲究的是意境,而国外的画工多以写实为主。
谢清湛这会也围过来看这卷轴,瞧了半晌这才点头赞道:“不愧是我们谢家人,这模样长得。”
虽说只是素描画,可是谢清骏的画工确实是了得,将迟哥儿的大眼睛和笑意都画了下来,所以谢清湛和谢清溪两人挤在一块就盯着手上的素描画看呢。
朱砂亲自去的厨房,这会大师傅已经歇下了,朱砂亲自去请了,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是大爷来了,我也不好劳动您的。”
旁边大厨下头的小徒弟惯是个会讨好人的,立即便笑着问道:“大爷,是哪家的大爷啊?”
朱砂又笑了一下,便立即说道:“还有哪位大爷,可不就是王妃娘家的亲大哥。”
“是那位谢家大爷吗?”小徒弟一闻便立即说道。
朱砂是谢家出来的,如今一家子都还在谢府里头,所以跟所有谢府人一样,只要一提起谢家大爷那叫一个满满的自豪感,她略仰起头瞧了这小徒弟一眼,便问道:“怎么你也知道我们王爷?”
“我家便是京城人,这位大爷的名字岂能没听过,”小徒弟一说便是满脸讨好的笑意。
此时大师傅在那头叫了一声,小徒弟赶紧跟着过去打下手了。
没过一会,大师傅就弄好了三菜一汤,朱砂赶紧提着食盒送了过去。
谢清骏也是头一回出京办差事,就跟着军队一块走,这一路上奔波,虽说有专门的火头兵给他们这些军官做吃食,可比起在家里的总是不如。
那些武将寻常在军营待惯了,倒是没觉得怎么苦。谢清骏以前待得是翰林院,这会是皇上特别点了他作为随军御史,吃第一顿饭的时候,虽说没象陆庭舟那样吐了,可也没好到哪去。
谢清骏面容温和,表情更是春风化雨,结果那天脸色铁青地差点没绷住。不过同他一起用膳的蓝将军倒是没在意,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不错。
毕竟象他这样的文官,进了军营多有不适,因此要求多多。这些事情以前蓝将军也不是没遇见过的,结果谢清骏这样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偏偏就能忍了下来,可不就是不错。
谢清湛看了他哥吃饭的架势,很是同情地点头。
而谢清溪则是从谢清骏身上看见了陆庭舟的影子,所以说军营才是磨练人的地方,甭管你什么金尊玉贵的身份,从那走了一圈,回来保管你变了个人。
待谢清骏吃完之后,谢清湛这才问道:“大哥这会怎么当了随军御史,不是应该从都察院里头选了人的?”
都察院如今是谢树元的一亩三分地,结果亲儿子还生生地从他手中挖了墙角过去。
谢清骏瞧了他一眼,说道:“我精通蒙古语言。”
谢清湛没明白这意思,难道如今做随军御史还要精通外语了?
不过待过了一会,他便立即便道:“难不成皇上还让你去议和?”
这话一出,别说谢清湛自个吃惊了,就连谢清溪就惊讶地很。这边叶城才打了一仗而已,听说另外的蓝关还有壶口都打了起来,只不过那边没象叶城这样是大胜,但听说也是胜多输少,按着道理大齐准备充分,怎么得轮不到他们议和啊?
“要是这仗是从入冬就开始打了,到了今年三月之前肯定能结果。可偏偏这会才刚刚打起来,到开春的时候怎么都没法子结束,到时候这些士兵若是想着家里头,人心浮躁自然打不了仗,”谢清骏说道。
谢清湛立时便反驳道:“可胡人那边比咱们还紧迫吧,冬季本就水草不丰,这战事若拖延的越久,对他们来说就越不利。”
“朝中也多是这个意思,所以内阁希望边境守将能主动出击,打几场胜仗,咱们便有和胡人谈判的资本,”谢清骏回道。
谢清湛是在叶城待惯了的,并不象朝中那帮居于庙堂之上的人,没见过边境战争的残酷,挥挥手就想着指点江山,还打几场胜仗,他们当胡人真是纸胡的吗?
谢清溪对于这种说话也觉得很是可笑,而谢清骏则是有些冷凝道:“不管战局如何,百姓总是无辜的。”
谢清溪点头,她有些担忧地看着谢清骏问道:“那大哥哥你会去议和吗?”
谢清骏抬眼看她,知道她的忧虑,轻笑安慰道:“我如今职位低微,即便进入议和使团也不过是个微末的位置罢了。况且若是打了胜仗,那胡人就得听凭咱们吩咐了。”
待又过了半个时辰,陆庭舟便回来了,他如今在军中,所以时常总是穿着军服回来。谢清溪都不记得有多少回,没瞧过他穿常服了。
以往打仗都是胡人进攻大齐的城池,从来没有大齐的军队能深入草原的。一来是草原到底是胡人的地方,他们比大齐的军队要熟悉的多,二来也是因为草原并没有能辨别方向的地方,若是没有经验的人领队,只怕把大军带的迷路也不无可能。
谢清溪自谢清骏来叶城之后,就只见了他一面,就连谢清湛都没没瞧见过几回。听说成是非被谢清骏请进了军营,如今谢清骏来了,谢清溪是真的拦不住他了。
后来没几天就听说大军开拔了,再后来就连听说都听不见了。
谢清溪开始整日整日地在家抄经书,虽说上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却都认不清了。可是抄着这些似是而非的经书,她却能得到心安,大概人有了寄托总是不一样的吧。
快临近三月的时候,陆庭舟的信再送来的时候,她一打开信,就觉得信函上面沾了一层腥味,待展开信纸还没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就闻见那墨水的味道,她只觉得整个胃里头就跟翻江倒海一样。
还没等她缓一口气呢,哇地就吐了出来,旁白的月白因站得近,被吐了一声。
谢清溪登时只觉得满空气里头都是让人反胃作呕的味道,她一把推开过来扶着她的朱砂,急速往外头去,一直到了外面的回廊下头,冷风一吹,她才觉得稍微有点好过些。
这会月白看着裙子上的污糟,有些委屈地对朱砂道:“不是我啊。”
朱砂在旁边看的真切,知道确实不怪月白。月白不过是递了信上去,是王妃一打开信就吐了。她立即道:“你先回去换身衣裳,我去瞧瞧娘娘。”
谢清溪还扶着门口的柱子,还不停地反胃呢,一张脸就煞白地,旁边的小丫鬟们干站着也不敢上前。
好在还是朱砂及时过来呢,一瞧见谢清溪便赶紧上前替她抚背,连忙说道:“王妃是不是不舒服,可是吃坏了东西?”
朱砂自个也是个大姑娘,一见谢清溪吐成这样,登时就觉得我们家王妃是吃坏东西了,所以连说辞都往上头靠。
她见谢清溪实在是吐得难受,一面让人去请了王府的良医过来,一面又让人端了茶水过来。谁知谢清溪手上刚拿上茶水,闻见茶水的味道就更加抑制不住地开始吐了。
整个溪园的丫鬟都吓住了,后来还是个管事妈妈正好过来回话,一瞧见谢清溪扶着栏杆呕吐地模样,便立即问道:“王妃娘娘这不会是有了吧?”
有了?朱砂转头看了眼谢清溪,又抬头看管事婆子。
“朱砂姑娘莫不也是欢喜坏了,还不赶紧把娘娘扶进去,这外头风大,可不能把娘娘吹病了,”这管事妈妈姓金,也是谢清溪当初在谢家带来的陪房,只是谢清溪用惯了朱砂等人,所以金嬷嬷主要在外头当差。
她是生育过好几个孩子的,对这女人怀孕后的孕吐最是了解,如今见谢清溪吐得这般模样,寻常吃坏东西可不是这么个吐法的。
所以便赶紧让人扶了她进去。
待朱砂等人替她脱了衣裳,又扶着她上了床躺下后,雪青就领着李良医进来了。这位李良医与妇科上很有一套,谢清溪的平安脉便是他诊治的,他还不时会调配着养生地方子献上来。
这会屏风已经架好了,李良医搭着谢清溪的手腕,仔细又仔细地把了好几次,这才喜笑颜开地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孕了。”
谢清溪这会躺在床上,盯着头顶上百子千孙帐,这是过年那会她让人挂上的,上面绣着的小孩子是各式各样的笑脸,憨态可掬的。
她伸手搭着自己的小肚子,依旧是平平坦坦的,连一点起伏都没有。
半晌之后,她恍惚地问道:“你可确定?”
李良医的脸稍微僵了一下,片刻后便立即保证道:“王妃娘娘请放心,小人家里头好几代都是钻研妇科的,不说旁的,这怀孕的脉象肯定是不会错的。”
朱砂在旁边都呆住了,她和丹墨对视了一眼。
谢清溪还躺在床上,朱砂赶紧让众人出去,别打扰了她。不过她吐的太厉害,李良医也说了,这怀孕是各人体质的不同,有些是吃什么都吐,有人则是到生产了都不会吐的。
所以谢清溪就悲剧地属于吃什么都吐的那类人里面的。
没过多久,齐力就过来请安,隔着屏风就咣咣咣地给谢清溪磕了三个头,略有些激动地说道:“老奴恭喜王妃娘娘。”
齐力和齐心一样都是陆庭舟年幼时候,就跟在身边伺候的,忠心自然是不用质疑的。谁都知道王爷如今都二十七了,这要是搁在别家,都不知是几个孩子的爹了。结果呢,一直耽误到现在,如今总算是有后了,连齐力都激动成这样。
谢清溪躺在床上让人扶了他起身。
齐力有些兴奋地说道:“老奴即刻让人去给王爷报喜信,王爷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如何欢喜呢。”
方才李良医也说了,谢清溪这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她的反应比别人来的迟,但是孕吐的情况却比别人严重。
谢清溪一听他的话,便立即道:“别,别。”
“如今王爷正在前线打仗,若是你派人去说,少不定要分了他的心。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可不能告诉他,”谢清溪是怕陆庭舟真的太高兴了,这打仗可不比别的,得全神贯注,要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那真是追悔莫及。
齐力这会经她这么一说,也是想到这一层了,有些犹豫道:“可这到底是大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