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在一旁说道:“贵妃娘娘,咱们如今最紧要的是对付成贤妃和三皇子才对。倒是不好再节外生枝。”
林雪柔立即不悦:“什么叫做节外生枝,难不成本宫就不能一箭双雕。”
红绫心中一苦,立即便轻声道:“娘娘,奴婢听说这巫蛊之事在宫中最是忌讳,要真是一个不好,只怕牵连太深了。所以娘娘可要三思啊。”
林雪柔咬唇,显然也是拿定不了主意。可是她又不愿放弃这样好的机会,毕竟如今连皇上自个都觉得是心神不宁,若不是因她那日同皇上共寝,只怕还发现不了呢。这可是老天爷送到自己手上的机会。
红绫眼珠一转,便计上心头,轻声道:“娘娘,奴婢瞧着这样好的机会,若单单用在成贤妃身上岂不是浪费。”
林雪柔有些不明白了,便支着耳朵,只听红绫说道:“咱们大齐封了王位的王爷,可都是要去就藩,如今二王爷去就藩了,你说三王爷他们是不是也该去就藩?”
此话一说完,林雪柔登时整个眼珠子都亮堂了。这可真真是极好的了,怎么她之前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她总是想着和贤妃斗,可如今只要将贤妃最大的靠山弄走,还怕她能翻了天不成。
况且只要三王爷他们真的去就藩了,那日后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可就小了。只要皇上能好生活着,就算日后她的儿子只有几岁,但只要待在皇上身边就比谁都有可能继承皇位。
如此一想,林雪柔只觉得自己的儿子年龄比前头哥哥小这样多,好像也并不是劣势,或者这将成为十四的优势。
林雪柔兴奋地都坐不住了,站了起来便开始四处走动着,念头在脑海之中翻飞,简直是控制不住一般地颤抖。
她要好生谋划,她真的要好生谋划。
陆庭舟看着对面的人,眸子中闪动着灼灼之色,嘴唇紧抿显然是怒到极点。他问:“她当真是这样说的?”
“回王爷,那边传来消息,林贵妃确实是向皇上进言,有人魇制了皇上,不过如今太后规劝了皇上不要在宫中做法。如今此事……”裴方站在内室之中,旁边的卫戌则是一脸的气愤,他曾随着成是非亲自到草原中救过谢清溪,对于王妃娘娘很是敬重,如今这些后宫的妃嫔相互斗法,居然危害到王妃娘娘。
陆庭舟没等他说完,便立即打断:“所以哪天皇上要是再觉得身子不适,或者睡不着觉了,那我和清溪的项上人头是不是随时会不保?”
裴方和卫戌沉默不语。
陆庭舟回到后院的时候,谢清溪正在坐在榻上,只见旁边摆了好些小衣裳,她见陆庭舟过来,便立即招手示意他过去。待陆庭舟瞧见做工精细地小衣裳,便有些吃惊,谢清溪很是得意地跟他献宝:“这些衣裳好看吧?都是我娘送来我的,是我和我六哥哥当年穿过的衣裳。”
自从得知她怀的是双生子之后,连萧氏都亲自过来了一趟。不过该说的她都说过了,如今也只能让她好生养着。要是能让萧氏选的话,宁愿她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也不愿一开始就生双胞胎。她身子到底还是有些弱,这腹中的孩子可是以母亲的精血在养着,她不愿自己的女儿冒这样大的危险。
可是如今都是定局了,她也只能日日为她向菩萨祈求。
所以今个她就让人将她和谢清湛小时候穿过的衣裳送来,婴儿的肌肤最是娇嫩,所以穿旧衣裳才不容易磨破皮肤。可别人家的旧衣裳,谢清溪肯定是不在意,但这可是她和谢清湛小时候的衣裳,多有纪念价值。
谢清溪在这摆弄了半天,这会见陆庭舟过来了,自然是高兴不已,拉着他一起瞧了半天。不过她和谢清湛的衣裳还是有些不同的,上头绣的花纹多是不同,一般绣花纹的是她的衣裳,而绣着松竹纹的则是谢清湛的。
“我小时候经常和六哥哥穿一样料子的衣裳,就连颜色都是一样的。那时候我娘把我和六哥哥领出去,别提多威风了。”
陆庭舟嗤笑:“这你又记得?”
谢清溪撇嘴,却又坚定说道:“我自然是记得了。”
陆庭舟笑了笑,两人又埋头说起衣裳的事情。只是在说话间,陆庭舟转头看着旁边的谢清溪,只见她一向清瘦的脸颊,总算是长了些肉,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这样的笑,他便是再看一辈子都是不够的。
谢清骏坐在对面,而陆庭舟则是起身为他斟了一杯酒。倒是谢清骏轻笑一声:“如今京中都在传言,要同王爷喝一杯酒,只怕要排队到明年才行。”
这话是在说陆庭舟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热,只是这话别人说倒也罢了,偏偏是谢清骏,所以陆庭舟扬唇一笑道:“若是恒雅有请,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必会赴宴。”
谢清骏怔了下,许是没想到陆庭舟会这样回话。
谁知接下来,陆庭舟就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若是为了清溪,刀山火海,恒雅也会赴宴吗?”
谢清骏神色一凌,似是未明白他的意思,可又似乎听懂了。
陆庭舟并不想同他打谜语,只将宫中之事告诉谢清骏,只是听到怀孕女子那里时候,谢清骏的脸色就白了一半。
如果皇上真的做了法事,若道士真的说出怀孕女子冲撞了皇上,那么清溪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就会冠上冲克皇上的罪名。
这个想法实在太过恶毒,虽然谢清骏也曾经听过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可是他没想到他们谢家居然真的能招来白眼狼。
“其实我也并不需恒雅上刀山下火海,我只希望谢家能站在我这边。”
谢清骏此时看着陆庭舟,一向幽黑如深渊的眸子,此时眼神中的神采越发地坚定,就像是拨开重重迷雾,再次找到前行的道路。
“我们谢家不是早就上了王爷这条船。”
☆、第226章 七星破劫
第两百二十六章
“滚开,”当一声暴呵声在幽静的宫殿之中响起的时候,只见躺在床榻外面的人一下子起身,而外面的人更是立即轻声询问。
原本躺在床榻外面的林雪柔早已是坐了起来,很是担心地看着依旧躺着的人,此时皇帝已睁开眼睛,眼中皆是惊惧,显然是被方才梦中之景被吓住了。
林雪柔此时替他抚摸胸口,口中担忧地问道:“皇上可又是做噩梦了?”
又,就算此时皇帝依旧心有余悸,可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点头,是的,朕又做噩梦了。
因着皇帝近几日一直歇息地不好,所以怀济这几日一直亲自守夜,如今他听见里面的动静,虽不敢直接闯进来,却忍不住在门口轻声问道:“皇上,老奴可否进来伺候?”
“臣妾给皇上倒杯水吧,”林雪柔没有顾及怀济在门口请求的声音,而是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皇帝此时突然坐起身,这几晚他一直在做噩梦,心中一直惊悸不已。此刻,他并不想留在重华宫,他应该回到乾清宫去。
林雪柔见他要离开,便是有些着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柔声劝道:“皇上,宫门口都下钥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怀济,怀济,”皇帝连叫了两声,就听内殿门吱呀吱呀地响起,显然是有人推门而进。
此时林雪柔已经起身,就着床头悬挂着的夜明珠,拿起琉璃灯罩,点燃里面的蜡烛。此时整个内殿在悠悠烛火地照射之下,却是更加幽沉,烛光只能照射到极其狭小地方,而宫殿四角犹如黑暗空洞一般,只抬头看一眼放佛就能将人吸进去。
怀济到了床榻前面,就见皇帝正坐在床上,赤着双脚踩在脚踏之上,他没抬头只虚弱说道:“把灯都点亮。”
一听闻此话,怀济立即应了一声是,便重新走到圆桌旁,将玻璃灯罩里头的蜡烛拿了出来,走到宫殿的各个角落一一将各处的蜡烛点燃。待整个宫殿内亮如白昼的时候,皇上这才缓缓抬起头。
原本如同黑洞一般的四周,如今一眼就能看见。而林雪柔一回头就看见皇帝额头上亮晶晶的虚汗,她赶紧唤了外面守夜的宫女,让她倒热茶进来。
而皇帝则是双手撑在床边,在听她吩咐宫女倒茶水的时候,便起身要站起来。林雪柔正准备回身去扶他,可就差一步她的手要够到皇帝跟前的时候,就见他脚步一晃,竟是没踩住脚踏,整个人就摔了出去。
“皇上,”林雪柔没拉住皇帝,眼睁睁地看着他摔倒在地上。
而怀济则是回头,看见林雪柔虚抬着手臂,皇上却已躺在地上。
孙方亲自跑到太医院去请了值班太医过来,太医一听是皇上病了,赶紧带着药徒,带着药箱就赶了过来。
这会怀济已让几个小太监合力,将皇上抬到床上去。林雪柔在旁边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害怕皇上在宫中昏倒会牵累到自己,还是真的担心皇帝的身体。
所以当太医过来的时候,她急急让了位置,此时她长发披散在肩膀之上,身上是方才宫女伺候她穿上的宫装。
太医给皇帝把脉之后,眉头一直紧皱,显然是皇帝的脉象并不平和,是以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位太医姓钱,原以为只是一个寻常的值班,谁承想居然会撞上皇上昏倒这样的大事。
他哭着脸看着旁边的林贵妃,上述道:“娘娘,皇上的脉象有些凶险,微臣一人只怕是力有不逮,还请娘娘下旨宣院使大人入宫,共同问诊才好。”
林雪柔这会正揉着帕子哭的痛快呢,谁知就听见他在这边说这样的话,当即便有些吓住,脚都险些站不住,好在有身边的红绫帮自己扶住。
倒是旁边的怀济,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会见着他这般说,知道这个钱太医是一怕自个独自单了这责任,毕竟皇上的龙体有碍,可不是一个太医能判定的。所以他也点头,立即便道:“乾清宫御药房还有两位当值太医,我这就派人去请。只是钱太医,万岁爷的龙体可有关江山社稷,若是没有大碍你又这般兴师动众,到时候这责任你可承担得起?”
其实怀济是在侧面提醒他,不要因为害怕担责任,就胡乱夸大皇上的病症。毕竟这会出宫请院使当然可以,但是势必会在京中传开,到时候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可是他能承受的。
谁知这位钱太医却是低声道:“怀总管,还请你赶紧派人去请吧。”
怀济这会瞪圆双目,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是当他看见钱太医满目的慌乱和焦急之时,才陡然发现,只怕这会皇上的病势是真的不简单。
怀济跟在皇帝身边快三十年,在皇帝还只是大皇子的时候,他就是皇帝身边贴身的太监。这些年下来,不管这皇宫之中来来往往多少人,他始终都站在皇帝的身边。
此时当听到皇上的病势真的严重之时,他突然从心中升起一阵悲怆。
当皇宫的侧门,有人往着太医院院使龚良芳家中去时,京城之中一直隐藏在暗中的各方探子都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
太后年纪大了,虽然身子骨一直都好,但是睡得却越来越少。只是今日寿康宫的总管太监阎良,早在外面等着了。他着急地在外面踱步,不时朝着内殿瞧着。
待到了丑时末,帐帘里面就有了动静,守夜的宫女竖起耳朵。直到太后咳了一声,守夜宫女这才过去,掀开帘帐将她扶了起来。
“阿玉,外头什么时候了,”太后穿着白色交领中衣,抬头朝着外头瞧了一眼。
“回太后,这会才丑时末刻,”阿玉回道,不过她随即想到阎良一直等在外面呢,就赶紧回禀道:“太后,阎总管这会正在外面候着呢。”
太后一听阎良要求见,原本浑浊的双眸豁然闪过久已不见地锐利。待阎良进来之后,便见他跪下急急说道:“太后,皇上昨个晚上在重华宫昏倒了。”
太后晃神,可对于这个消息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沉默,待过了片刻之后,她才道:“阿玉,伺候我更衣,摆驾重华宫。”
阎良退了出去,外面的宫女此时鱼贯而入,手上端着各式洗漱用品。一切都寂静而有序地进行着,待太后梳洗好之后,金嬷嬷亲自扶着太后到外头,坐上撵驾后便直接奔着重华宫而去。
各位太医早就商定了方子,药童煎好药也请皇上喝了下去,可是皇帝却久久未醒来。待太后到的时候,各位在外头梢间还在商议脉案的太医,纷纷跪下给太后请安。太后并没让他们起身,而是径直穿过他们进了内殿。
此时怀济站在床榻侧,而林雪柔则是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躺着的皇帝。只见皇帝面色苍白,眼眸紧闭,若不是微微起伏着的胸膛,只怕太后都看不出他身上一点活气。
林雪柔从太后进来时,便起身给她请安,只是太后瞧都没瞧她一眼。这会太后看着站在床头的怀济问道:“皇上如今身子如何?”
“几位太医商议了方子,药依旧喂了下去,只是皇上一直没有醒来,”怀济如实答道。
太后点头,立即又吩咐道:“今个是小朝会,你派人到宫门口通知大臣,皇上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今日朝会免了。”
“是,奴才这边去做,”怀济恭敬回道。
这会林雪柔还弯着膝盖给太后请安,太后由着金嬷嬷扶着往前走了几步,抬脚上了脚踏坐在皇帝的床畔,皇帝身材消瘦,如今就连脸颊都瘦削地凹陷进去。
“跪下,”太后突然呵斥了一声。
林雪柔正要抬头,谁知前面便是扫过一只脚来,金嬷嬷一脚就踢在她膝盖上,林雪柔扑通一声跪在了金砖之上,那钻心的疼差点让她整个人都卧倒在地上。
“太后,”林雪柔慌乱地叫了一声,刚想给自己求饶。
可太后似乎猜中她要说的话一般,只怒道:“闭嘴。”
林雪柔虽然依旧想辩白,可是此时金嬷嬷就看见她面前,一双手已经握了起来,她一想到方才那一脚,便再不敢开口了。
“哀家本就觉得你是祸害,如今皇上身子本就不虞,你还一味地痴缠,”她转头盯着林雪柔,此时浑浊的眸子发出摄人的光芒,让林雪柔不敢直视,只得垂头避开,可太后还是冷冷说道:“若是皇上有什么事,哀家定不会放过你。”
林雪柔身子一抖,却什么都不敢说。
宫门处众大臣听闻皇上病了,虽表面不说,可脸上却是各自精彩。几位内阁大臣自然是要进宫,而几位皇子如今更是面面相觑。五皇子则是转头看着不远处的三皇子,有些担忧地问道:“三哥,如今您是咱们哥几个中的老大了,父皇这会病了,咱们做儿子理应进宫侍疾,可这会父皇却没个旨意,你可得给我们出个主意啊。”
如今十皇子以上的众多皇子都开始参与朝政了,所以这会皇子们都穿着朝服,各个抬眼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心中冷哼一声,平日里头和他做对的时候,怎么就没把他这个三哥看在眼中,这会就认他这个三哥,要让他出主意了。这世上哪里来的这样好事。
不过他心里头再有意见,面上倒是依旧露出十足的担忧,只听他缓缓说道:“五弟,方才那小公公也说了,父皇只是偶感风寒罢了,想来稍作歇息就会好了。如今咱们还是谨遵皇命便好。”
五皇子只在心中骂了一声狐狸,却没有说话。不过他可不相信老三昨晚就没收到风声,宫里头半夜有人将龚良芳召进宫,这要是真只是风寒,召太医院院使做什么。
此时三皇子抬头看着宫门,却正瞧见站在前面正和昌海侯聂远说话的恪王。直到九皇子陆允恒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待众大臣准备各自回衙门的时候,就见里面又匆匆出来一个小太监,径直朝着恪王爷走过去。
“王爷,太后娘娘宣您入宫呢,”小太监瞧见陆庭舟便立即行礼,待起身之后才慢慢说道。
不过这边陆庭舟方点了点头,就见小太监又匆匆走到几位阁老面前,同样说道:“太后娘娘请几位大人进宫。”
这边几位皇子还未离开呢,三皇子没开口,却是五皇子率先忍不住问道:“你过来。”
小太监匆匆过来,恭敬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皇祖母可有宣我们进宫?”五皇子睨了他一眼。
小太监立即面露苦涩,只道:“太后娘娘只让奴才前来宣几位内阁大臣还有恪王爷入宫。想来宣几位王爷的差事,太后娘娘应是吩咐了旁人。”
那就是没宣他们。
这话一出,不仅五皇子脸色难看,就连旁边的三皇子都忍不住了。不过他瞧了眼脸色更难看的其他皇子,却突然坦然了。看来大家都在担心父皇身子的问题,不过这些皇子中除了五皇子的母妃是妃位,其他人的母妃顶多只是个嫔而已。
而三皇子的母妃乃是掌管后宫宫务的成贤妃,就算这会他进不了宫,那也不是满眼抓瞎。所以他淡淡一笑,冲着其余几位皇子便笑道:“既然皇祖母未宣咱们,那我便先走一步了,想来父皇身子大安了,定会宣召咱们的。”
内阁首辅许寅走在前头,旁边便是陆庭舟,只是许寅到底是年纪大了,走路也是极为缓慢。先前在宫门口的时候,陆庭舟便询问他和谢舫二人是否需要乘轿。如今他们两都年过七十了,之前皇帝也是给了恩宠,让二人在宫中行走可乘轿。
不过这荣宠虽是赏了,不过以这二人的谨慎,却是谁都没有坐过轿子。如今皇上都病着了,自然就更不允许了。
皇帝是在重华宫昏倒的,太后问了太医是否可以将皇上送回乾清宫休养,经过几个太医的讨论,这会皇帝已经被运回了乾清宫。
林雪柔倒是想皇帝在她宫中养病,毕竟皇帝要是回了乾清宫,依着太后的性子,肯定是不会让她去见皇上的。所以她抱着十四皇子哭的时候,太后只撂下一句,你若是养不好孩子,我倒是可以帮你找人养。
这句话吓得林雪柔哭都不敢哭了。
等几位大臣到的时候,就见太后正坐在东梢间中,手上一直转着佛珠,而内殿之内隐隐有好些人影。
“太后娘娘,不知皇上如今身子可大安?”众人给请安之后,许寅率先开口问道。
太后环视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众位爱卿乃是我大齐的肱骨之臣,各个都深得皇上信任。如今我宣大家进来便是和你们说实话,皇上昨晚昏倒至今未醒。”
即便知道皇上的病情或许并不乐观,可是众人没想到居然恶化到这般地步了。皇上这要是一直不醒,如今太子的人选尚未确定,只怕朝中或许会大乱啊。
此时众人心中都是翻江倒海,若不是此时还要在此商讨,各个都恨不能立即回家,好生想想这家族日后的出路。他们都是阁臣,并不比那些勋贵。说句不中听的,不管皇上的这些儿子中,哪个皇子日后当了皇帝,对那些勋贵之家的影响并不大。
但是这些由皇帝指定的内阁大臣可都不一定了,皇帝用谁或者不用谁,可都是凭着他的喜好啊。
“太医可说皇上何时能醒?”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庭舟,此时抬头问道。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朝服,本就挺拔如松的身量此时也是脊背挺直地坐着,玉色脸庞越发地温润,像是久被温养着最上等羊脂白玉。此时他轻抬眼睑,在浓密飞睫之下的一双墨色眼眸,如同深渊一般,让人一眼望不见头。
此时太后看着面前俊朗挺拔的儿子,原本就已下定的决心,此时更加决然。
成王败寇,太后在宫中太久,看透了皇位之争所带来的血腥,以皇帝这些儿子的心性,不管谁当了皇帝,只怕都会怀疑庭舟,倒不如早下手为强。
“太医并未说皇上何时能醒,只是先前皇上便曾和我提及请道士进宫替他做法祈福,当时哀家觉得让道士在宫廷内闱做法,难免会引起轩然大波,便劝阻了他。如今看来,倒是哀家耽误了皇上。”
“太后何须自责,”谢舫立即说道。
太后点了点头,便道:“所以哀家决议宣李令省入宫,让他做法为皇上祈福。”
众人倒是没反对,不过这会却是心里更加担忧,只觉得太后这都开始病急乱投医了。所以这会谁都不敢触这个霉头。
李令省很快就被宣进宫中,他设坛做法没多久之后,皇帝居然真的醒来了。
太后瞧着醒来的皇帝,立即便自责道:“都是哀家太过眼摘,险些误了皇上的身子。果真这李道长的法术很是灵验,不过才过去半个时辰,皇上便醒来了。”
如今太后全权将皇帝醒来,归功与李令省的法术,却是决口不提太医的药石之力。皇帝本就信道,如今见连一向厌恶这些道士的太后,都对李令省的法术信服不已,便是更加高兴。当即便要宣李令省进来见驾。
等李令省进来之后,太后便去了外间,里面只留下怀济同李令省随侍在皇帝跟前。
皇帝面色依旧虚弱,不过他方才服用了几颗丹药,只觉得冰冷的身体开始变得暖洋洋,从胸口散发着暖意。李令省给皇帝请安,皇帝高兴地让他立即起身,还赐了座位。
“贫道虽能暂时施法让皇上醒来,但是若想要真正地治理根本,还需别的法子,”待皇帝要赏赐他的时候,李令省立即回道。
皇帝大惊,有些惊惧地问道:“难道如今朕的身子还有事不成?”
“皇上的身子并没有大碍,只是……”李令省稍微顿了顿,显得很是为难的模样。
还是皇帝知晓他的心思,急急说道:“你只管说便是,朕定恕你无罪。”
李令省这才轻声说道:“贫道近日日观星相,发现紫微星大变,只怕不日就会有大劫降临。贫道本想在仔细验算,谁知皇上就病倒了,看来贫道的猜测只怕是对的。”
“大劫?什么大劫,皇帝自然知道这紫微星便是代表帝星,既是帝星有变,那就是有变化在他的身上。
“生死劫。”李令省道。
皇帝面色大惊,而旁边的怀济也是面露出惊讶。此时李令省瞧了怀济一眼,而皇上只淡淡道:“怀济,你先出去替朕瞧瞧药可熬好了?”
怀济当即应声,便是出去,守在门口。
皇帝有些无力地问道:“可有解法?”
若是往常皇帝或许是不相信的,可是这世上最知晓自己身体的,只怕就是你自己。如今不管那些太医说的如何天花乱坠,皇帝却在心底有一种深深地恐惧,因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生命力在流逝。
他不想死,他是上承天命的帝王,是这世间的君主,他不能死。
“有,”李令省回答完时,就见皇帝整张脸就突然焕然一般,整个人都充满了生机。
他转头看着李令省,急急问道:“你说。”
“皇上乃是天子,此生死劫本是不可解的,但是贫道在一本上古天书之中寻到一解法,只要以七星镇守七方,便可压制此生死劫。”
“七星是哪七星?”
“自然是血脉最高贵,有龙气护体者,”李令省淡淡道。
皇帝正纳闷,就听李令省又说:“这七人还要是和皇上有血脉关系之人。”
此时皇帝突然便明白,李令省指的便是皇子。虽说皇子排序有十四,但是因有几位皇子早夭,所以余下的皇子只有十人,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已被皇帝厌弃,至于十四皇子年岁太小,只怕不够格。
而剩下的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刚好便是七人。
皇帝死死地盯着李令省,而他丝毫不慌张,只淡淡说道:“皇上并不用担心,贫道这解法并不会伤害任何一位皇子,只是需要他们镇守七方,这不仅可以改变皇上的生死劫,还可护佑大齐的国运。”
此时皇帝眉头紧锁,显然是在思考,而李令省则是心头紧张。
如果他没法子说服皇上将诸皇子分封到藩地,只怕他这小命就难保。
☆、第227章 谋定天下
皇帝死死地盯着面前李令省,似乎是在思考他这话的可行性,而李令省此时虽垂着头,可是背后早已经湿透。显然他这样的提议,可是担着性命之忧。
待过了许久之后,就听见皇帝老气沉沉地声音:“那他们镇守哪七处才最适合?”
李令省只觉得整个人都松泛开来,看来他的小命是暂时保住了。可是他给皇上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要是让那些皇子知晓了,只怕是杀了他的心都会有吧。
所以李令省这会心里是又庆幸着,有忧惧,可如今箭在弦上,也由不得他停下来了。他垂目低声回道:“贫道还需要回去好生推演一番。”
“必须快,”皇帝幽幽地看着他,虽然说话的声音依旧有些有气无力,但是整个人却散发着戾气,让李令省不敢直视。
待李令省离开之后,太后便进来又,看着皇帝有些欣慰地说道:“皇上的气色果真是好了许多,看来这道士的术法倒是有些用,从前都是母后一意孤行。”
太后虽说了这样的话,可如今皇帝反倒是反过来安慰她说道:“母后何必这般自责,倒是朕的身体实在是不争气,让母后担忧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太后见皇帝脸上有些疲倦之色,便让他好生歇息。
而李令省刚走出乾清宫不久,就巧遇正在过来的林贵妃。前头是领路的两个太监,而林雪柔则坐在撵驾之上,李令省站在道路边,垂目静候着林雪柔离开。可偏偏林雪柔叫停,抬脚的太监只得将撵驾停下,待稳稳放下之后。
林雪柔这才微启唇瓣,喊道:“李道长?”
李令省只得上前行礼,林雪柔看着这位身材高大,颇有些仙风道骨模样的道长,轻轻一笑:“本宫听闻正是因为道长的仙术,这才让皇上清醒。本宫先前一直听闻道长术法了得,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得娘娘夸赞,贫道实乃三生有幸,”李令省客气说道,不过他说话虽客气却并不卑微,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清高。
林雪柔很是感兴趣地说道:“本宫近日也有些身子不适,不知何时能请道长到本宫的重华宫中做一场法事。”
“只要娘娘吩咐,贫道定当竭力,”李令省轻声说道。
林雪柔拦下他自然不是为了这点小事,可如今这里人多口杂,她自然不好问出口,只得让李令省离开。等林雪柔的撵驾离开时,李令省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跟着领路的小太监一起离开。
林雪柔到乾清宫的时候,太后已经离开,太医正在给皇上问诊,检查皇上昨日昏倒的详细原因。
富海出来就看见林雪柔站在宫门口,他立即弓着身过来,咧嘴便笑道:“娘娘这会来的真是不巧,太医正给皇上问诊呢,只怕皇上一时不得空见娘娘。”
林雪柔自从入宫以来,在乾清宫还没吃过闭门羹呢。她眼尾一抬,有些鄙夷地看着富海斥责道:“你可有进去通传过?皇上知道是本宫来了吗?”
最后她轻描淡写地追加了一句:“若是皇上知道是本宫来的话,定不会拒绝的。”
富海微微垂着头,不留痕迹地蔑视地笑了一声,这才回道:“便是皇上让奴才回了娘娘的。”
林雪柔面色一僵,竟是说不出话一般。
恪王府花园之中,因正值盛夏,繁花盛开,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就连谢清溪都没见过这样多珍稀的花朵。此时谢清湛就站在她面前,正用手拉扯着线,而天空之中原本斗大的美人风筝这会却是变成的小小的,只美人腰间的两根飘带在空中迎风飘扬。
谢清溪抬头仰望着天空,而谢清湛一边拉着手中的线,一边往后退,可是此时偏偏有几团雪白就冲着他脚底下而去,吓得谢清溪险些要窒息,只惊慌地叫了一声:“六哥哥,不要动。”
谢清湛真的不敢再乱动了,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牵引着手中的丝线。
谢清溪站在他身后,站着英俊的少年拉扯着长长的丝线,牵扯着天空已变得黑线般的风筝,而他脚边则是围着好几个通体雪白粉嫩的小狐狸。周围的风轻轻吹拂在他们身上,谢清溪的衣襟被吹起,连带着腰间的禁步的流苏都随风而动。
谢清湛垂目就看见那几只小狐狸,不知何时跑到自己脚下,若不是清溪及时提醒,只怕他就要踩伤了它们了。谢清湛手中还不忘拉着阴线,只得冲着谢清溪喊道:“能看过你们家的这几只狐狸吗?”
说完就连他自个都摇头,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我就没见过哪家宠物比它们还要嚣张的?”
谢清溪对于他的话,简直是反驳不能,因为谢清湛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他们家养狐狸那就跟养祖宗一样。不过对于汤圆这个家族恩人,谢清溪很是狗腿地立即回道:“这可是我们汤圆大人的孩子,我自然要好生照看着。”
谢清湛撇嘴,显然是觉得她这个主人做到如今这个地步,显然是失败地很呐。
陆庭舟过来的时候,就站在花园的石板路上,旁边繁茂的大树在地上遮住一片绿荫,他就站在那片绿荫之下,看着谢清溪穿着鹅黄薄衫用团扇挡在眼前,抬头仰望着天空,而旁边汤圆和元宵趴在草地上懒洋洋地挥动着尾巴,三只小家伙则是围在她的脚边。
这样的画面恬静温馨,几乎一下就融开了他冷硬的心。
谢清溪此时正好回头,就看见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陆庭舟,她歪着头皱着眉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喜欢上这样深沉地颜色,这让谢清溪很不喜欢。
以前的陆庭舟虽然清冷,可是却是那么光风霁月,让人无法忽视的高贵和骄矜。她站在原地一直盯着他看,一直到陆庭舟走到她身边,她的眼神还是很不虞地样子,似乎很是不高兴的模样。
陆庭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原本娇嫩的皮肤这会有些烫,有些心疼地说道:“你不是一向怕热的?怎么这会到园子里来晒太阳?”
此时谢清湛还在放风筝,谢清溪突然弯唇一笑,似是开心极了的模样,“六哥哥带我来风筝?”
“你们两都多大了,”陆庭舟摇头,显是对于他们两这么热的天,还有心情出来晒太阳很是不理解。
谢清湛这会也注意到了陆庭舟,只是他首先是盯着他的手掌看,那只如玉雕般的修长手掌此时依旧轻贴在谢清溪的脸颊上,他嘿嘿一笑,只说道:“王爷,你回来了。”
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直看得谢清溪都要给他拍手称好了。
倒是陆庭舟反而没有说话,只笑着看着他手中牵着的风筝,问:“如今清溪只能在府里待着,难得你们过来,她才会开心些。”
“那你就让娘亲还有嫂子们经常过来吧,”谢清溪素来就是个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人,这会听了他的话,立即可怜兮兮地说道。
陆庭舟看着她的肚子,如今已经九个月了,却像是足月的孩子。虽然李良医一直同他保证,王妃娘娘虽然身子骨消瘦,但是身体很是健康,生产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陆庭舟不需要听应该这两个字,他需要的是绝对安全,决不允许出任何问题。
一想到这里,他看着谢清溪的目光便是柔软加歉疚,她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他却很可能不在身边。
谢清溪见这会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便让人在水榭处摆膳。结果,谢清湛往回收风筝的时候,美人刚落在草地上,早对这飘在天上的东西觊觎已久的三只小狐狸,争先恐后的往上扑。
谢清湛还没来得及收好自己的美人,就见着花生一口咬住了美人头,而芝麻则扑在美人胸前,最小的红豆只扑到了美人手臂上的飘带。别问谢清湛为什么能这么快,分清这三只小家伙,实在是谢清溪在它们三只脖子上都系了东西。
老大花生脖子上系着黄色丝线,而中间垂着一颗空心花生。老二芝麻脖子上带着的是黑色丝线,中间也挂着一颗豆大的芝麻。至于老小红豆则是系着红色丝线,脖子挂着的是一颗货真价实的红豆。
所以要分清这三只小家伙,只需要看看它们脖子上的丝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