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开门。
程颐望着他,立即歉意地说:“妈妈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你在下棋吗?”
“没有。”裴以恒摇头。
程颐这才笑着说:“先下来吃饭吧,好不好。”
裴以恒点头。
等他到了楼下,裴克鸣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下来,瞧着她这幅样子,立即说:“阿恒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还跟照顾孩子似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程颐瞪他。
裴克鸣知道她又有一堆理由,反正就是舍不得,于是干脆不说。
晚饭的时候,一家三口坐在一块吃饭,程颐一个劲地给裴以恒夹菜。
裴克鸣刚朝她看了一眼,就见她放下碗筷,轻声抱怨道:“以前打比赛的时候,整天见不着面,现在既然想要上学,干嘛不在家里住。”
“你也不说说?”见裴克鸣低头,跟没听到似得,程颐嗔怪道。
倒是裴以恒低声说:“我想试试自己独立生活。”
程颐这才不说话了。
等吃过晚饭,裴克鸣望着他,“裴大师,要不要下一盘?”
这话,是戏谑。
好在裴以恒点头,程颐也没多说,笑着说给他们切水果。
坐在棋盘两边的时候,裴克鸣刚打开棋罐上的盖子,就听对面的人不紧不慢地说:“我让您四子吧。”
裴克鸣何等人物,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小瞧过。
偏偏自家儿子说这话,他还真的反驳不了,因为从裴以恒七岁开始,他就彻底下不过了。更何况,裴以恒现在是棋手九段。
整个中国,从建国开始吧,一共才四十二个职业九段选手。
况且他儿子现在不仅仅是九段棋手。
他还是世界第一。
两人开始下棋,没一会,裴克鸣说:“棋院的领导又给我打电话了,他们还是希望你啊,珍惜你的职业棋手巅峰期,别浪费时间。”
“您觉得我上大学是浪费时间吗?”裴以恒并不反驳,淡淡问道。
裴克鸣一笑,这小子还把问题抛给他了。
“这件事要看你自己,毕竟,围棋曾经是你的全部。”裴克鸣望着儿子。
说不骄傲是假的,无论在哪件事上,能够成为世界第一,都是一件让任何父母都骄傲的事情。可是就是因为这种期盼和骄傲,毁掉了太多。
以至于不仅裴以恒在反思。
连裴克鸣都在想,他们作为父母,是否真的做得足够好。
好在裴克鸣没继续这个问题,反而望着他,笑道:“学校呢?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裴以恒伸手落下一子,终于点头。
谁知裴克鸣又开口问了一句:“有漂亮的女孩子吗?”
……
望着对面儿子突如其来的沉默,裴克鸣倒是笑了,这小子还真是没他爹年轻时候的风范。
他直接说:“我跟你妈妈就是大学认识的,她是全校最漂亮的女生。”
“所以,你小子别给我丢人,要谈恋爱就得找全校最漂亮的那个。”
裴以恒捻着的白子的手,突然,微微一顿。
待他缓缓落子时,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因为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少女咬着吸管巴巴望着他的模样。
*
裴以恒在过了两天,直到周末晚上才回自己公寓。
程颐安排司机送他回公寓,临走的时候,程颐拉了拉他的衬衫领口,说想去他公寓看看。裴以恒没有拒绝,惹得程颐高兴不已。
司机已经帮家里开了十几年的车,知道他喜欢安静,一路上没什么话。
还是快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司机忍不住说:“夫人喜欢你们回家来。”
裴以恒微怔,此刻前面开着车的司机又说道:“以前阿礼少爷在A大读书的时候,他周末回来,也是我去接他。每次我去之前,夫人总会给我打电话叮嘱我。”
“其实阿恒少爷你也是,你比赛结束回来,我去机场接你的时候,夫人都会显得特别开心。”
“做父母的,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哎,阿礼少爷他……”
一直沉默没开口的裴以恒,突然开口说:“张叔,我到了。”
果然,到了公寓小区门口。
裴以恒没让车子继续开进去,让司机老张停下来,他自己走进去。
司机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也不敢再说什么,停车让他下来。
小区此时显得有点儿幽静,道路两旁的路灯柔和地洒在地面上,枝叶依旧繁茂的梧桐树影影绰绰,微风拂过,传出一阵沙沙轻响。
裴以恒不紧不慢地穿过小区花园,进了自己房子所在的单元。
一出电梯,他看见对面的房门打开,穿着一套淡粉色运动服的少女,正靠在自家门口,格外认真地望着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