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珂想要安慰他,可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最后她也只是摸了儿子的小脑袋,柔声说:“叔叔只是来家里做客的。”
洛绎原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听了宁珂的话后,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弄得宁珂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她只能狠狠心将他抱在后座上,忽略了他心底的那点不快。
其实小孩子的开心与不高兴,来的也快去的更快。之前可可家里养了一只博美犬,洛绎喜欢的不得了,从心里也想要养一只。可他对毛发过敏,又有轻微的哮喘,宁珂根本不能在家里养带毛的生物。
那时候洛绎天天都去看那只小博美,只是好景不长,小狗在一次遛弯的时候,被车子撞死了。洛绎虽然没亲眼看见,却还是哭了好久。
可如今,他却再也不记得那只小博美了。
宁珂倒是觉得他对盛瑭大概也是初时的好奇,又加上家里极少有外人来做客,虽然他难免会上心一点。
此时,三楼的房间内,盛瑭站在窗帘后面,透过微微露出的缝隙,看着底下的母子。电动车上特别安装了一个儿童座椅,她刚骑上的时候,车头还微微晃动,看的他一阵心惊。
就在这时,房间内突然传来一连串地震动声。盛瑭侧眼看着被挂在衣架上的风衣。最初他从高烧中清醒过来时,这件衣服就挂在床边的衣架上,就连钱包和手机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那是盛瑭如是想。
这已经是他失踪的第二天了,只怕这外头已经是天翻地覆了吧。可是盛瑭却一点都不想去解现在的困局,他要的就是要搅浑这一池的水。
“少爷,你还好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充满担心。
盛瑭目送着宁珂母子的电动车远去,一直到看不到他们才缓缓地开口说:“我没事,史宾塞。”
“您应该第一时间联系我的,”说到这里,史宾塞担忧的口吻中夹杂着些许不赞同。他是盛瑭的祖父康拉德指派到盛瑭身边的人,自小就看着他长大的人。
他说:“我没事,只是如今情况不明而已,暂时地失踪对我也是好事。”
他是盛家的长子长孙,身份地位不同与旁人,一旦他出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就算杨明珊身为盛家女主人,要是牵扯在其中,只怕也得脱层皮。
“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查了,不过幕后之人行事非常谨慎。这次泄漏你行踪嫌疑最大的就是司机,不过他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史宾塞顿了一下,才语气沉重地说:“这个司机为盛家服务了十五年,是盛夫人和盛先生都十分信任的人。”
盛夫人……
盛瑭自然已经听出了史宾塞的弦外之音,可杨明珊从来都不是他担心的对象。不管是盛家,还是康拉德家族,他不过是从一个斗兽场转战到了另外一个斗兽场。他能赢得了塞巴斯蒂安,他就不会输给一个女人。
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是由胜利者制定的,而在盛家,他父亲才是那个制定规则的。
盛家的长和实业掌握了国内近四层的远洋航运业务,而作为全球最大的新兴市场,中国将是未来的中心。即便他的外祖父一生都不喜欢中国,可在资本的面前,他还是愿意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盛瑭此番回国,就是代表康拉德家族所属的集团,在中国开拓市场。而盛家则是他的第一站,他只是来顺便取回一些自己该拿回的东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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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珂临下班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智联招聘,还是什么回复都没有。她有些失落地关掉网页,开始收拾东西下班。如今她在一家床上用品店上班,这份工作她已经做了三年,是她做的最久的一份工作。
其实照理说,她本不愿换工作的,只是这份工作有时候需要上班到夜里十点,若是再关门清算,得到十二点才能到家。洛绎渐渐大了,她总得为孩子考虑。
之前她上了成人大学,今年又考过了会计师执照,如今正在找于会计的工作。不过现在连本科毕业生都不好找工作,她这个半吊子的自然更不好找,这几天打电话过来的,也都是些销售的工作。
其实销售,宁珂也不是不愿意干,只是花费的时间太长,几乎整天都需要泡在公司,她也做过几份,可最后都因为孩子没人照顾,只得作罢。
若宁珂有父母在也还好,偏偏她既没有丈夫可依靠,也没有父母能撒娇,什么都得独自承担。
她换下了工作服的时候,手机便响了,一看是秋瑾的来电。
“孩子他妈,工作找的如何?”秋瑾开门见山地问道。
洛宁珂有些失落,如实道:“不太好,基本是石沉大海。”
“唉,这年头工作难哦,”秋瑾也抱怨了一声,不过转头就说:“其实我这边有个同学是开公司的,他正在招会计,要不你去试试。”
“那怎么行,”宁珂立即不好意思地说道,她欠秋瑾太多,实在不好再接受她的好意。
秋瑾轻笑了一声,问:“怎么就不行了,不过就是顺嘴的事情。况且你也是有正式会计执照的人,他那也就是个小公司,你去绰绰有余。”
“我还是自己找吧,别到最后我没应聘上,你还欠了别人的人情,”宁珂知道她是好意,可这些年秋瑾帮过自己太多回,她是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秋瑾打哈哈:“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你找份清闲的工作,到时候也能给我‘老公’多买点好吃的。”
“你太没节操了,我儿子还小,”洛宁珂见她喊老公,只觉得啼笑皆非。
秋瑾这人最是没个正形,迟迟没有男朋友,后来见着洛绎渐渐长大,往着倾城帅哥的路上长着,抱着孩子便说道,她要等他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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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珂是真的高兴,所以回家路过菜场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两个菜,就连平时里难得吃一次的基围虾都买了点。
她到家后就先进房间看了眼盛瑭,这已经是盛瑭待在这里的第四天了,宁珂在推门看见他坐在床边看书时,心里不知是安定还是心有余悸。
“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盛瑭抬头,随手将手里的书合上,修长的手指在墨绿的封面上越发显得白皙,他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宁珂有点意外他没有卧床休息,笑了下后问道:“你今天的药换了吗?”
虽然前两次都是宁珂替他换的药,但是后面就是他自己换的药。盛瑭微扬起嘴角,含笑道:“没关系,我已经换过了。”
“嗯,那我出去做饭了,”宁珂说完便关了房门出去。
盛瑭见她仓惶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不过还是起身换了件T恤,只是换衣服的时候,他露出腹肌上的伤口看起来已经被缝合过,而且被处理地异常干净。
他将换下的衣服随口搭在椅背上,便伸手撩起窗帘的一条缝隙,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黑色大众车,只隐隐看见里面坐着人。
过了很久,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小孩子略带兴奋的喜悦声喊道:“妈妈,我回来了,叔叔呢?”
叔叔呢?这句话就象是拨动盛瑭心底开关的按钮,连嘴角都不禁扬起温暖的笑。
门外的宁珂将洛绎的小书包取了下来,食指在嘴上轻轻做了个动作,示意他小声点。洛绎有些失望地嘟了下嘴巴,他以为盛瑭又在休息。
他失落地说:“可可的爸爸给她买了一双鞋子,就是可以滑的那种,”说着他还怕宁珂不懂,特意比划了一下。
宁珂知道他说的是轮滑鞋,她回家的时候会路过一个公园,很多小孩子傍晚的时候会在家长的陪同下,在那边学轮滑。洛绎班上的许多小朋友都有,洛绎虽然没有跟她要求过,可还是隐约说了几次。
倒不是宁珂不想给他买,可是光是鞋子都要两百多,再加上护腕、护膝以及头盔这么一整套下来,也是价格不菲。
宁珂如今工资就三千出点头,孩子每个月上幼儿园得六百,他们母子两人的日常开销最起码是一千,再加上零零散散地支出,一个月能存下个五百已是了得的。
所以就算是到现在,宁珂卡上的余额都从来没超过五位数。
“洛绎,这样吧,等妈妈下个月发工资了,立即就带你去买好不好,”宁珂在看见儿子满怀期待的眼神时,到嘴的话就变了。
虽然他们手头一直紧巴巴的,可宁珂还是尽量满足洛绎的要求,毕竟这孩子本来就懂事,从不轻易向她提要求。这次会这么说,大概也是实在太喜欢了。她也不希望洛绎一个男孩子太过文静小心。
盛瑭开门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宁珂向儿子的承诺。这两日在这里住,他大概也知道宁珂的经济情况并不如意,只是他没想到连买轮滑鞋这点小事,都会让她这么为难。盛瑭蹙了下眉头,心头划过不知名的情绪,这种感觉似是心疼又似纠结,真不知道这几年她是如何熬的?
“你出来了,正好,咱们可以开饭了,”宁珂见盛瑭出来,一时竟有些慌乱,也不知道她刚才的话他究竟听去了多少。
虽然她现如今的生活确实是不如意,可是她却不愿将自己的窘迫赤裸裸地展现在盛瑭的面前。
“洛绎,去洗手吃饭,”宁珂拍了下儿子的小脑子,将他的书包挂在沙发旁边的衣架上。等她一转身,就看见盛瑭领着小孩子走到洗手间,洗手间的门没关,她看着盛瑭打开水龙头,洛绎垫着脚将小手放在水龙头下。
宁珂看着盛瑭的背影,宽阔地肩膀让人安心又坚定,而站在他旁边的小小人儿,此时正转头朝他笑。
画面温馨地让人不忍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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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没用,一群没用的,这么一个大活人居然都找不到?”偌大的办公室中,一排人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对面,面对坐在真皮座椅上男人的责骂皆是垂下了头。
等男人骂累了之后,才不耐烦地喊道:“滚、滚,都给老子滚,看着都烦人。”
众人都要离开的时候,就听那人又突然说:“刘炜,你留一下。”
那个一开始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停住了脚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老实地听候吩咐。
等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关上门之后,被装修的金碧辉煌的办公室一时间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老刘,你说他在国内人生地不熟地,能跑哪去?”男人再说话时,声音早已经没了方才的暴怒,反而是平静中透着几分深沉。
段韩修单手撑着脸颊,突然一个转身,面对着偌大地落地窗。他的办公室位于27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整个城市都尽在他眼下,底下的车流马龙如同玩具一般。
“盛家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啊,”段韩修突然轻笑了一下。
可他段韩修从什么都没有,一直走到现在也不是吃素的。他盯着远处,目光渐渐深沉,往事都渐渐浮现在脑中。
而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刘炜,突然开口说:“老板,盛家在云城家大业大,咱们这么得罪……”
“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段韩修轻声说。
刘炜立即收口,坚定地说:“我只是在想这件事究竟值不值得?别到最后,咱们被人当枪使了。”
“盛家现在的那位盛夫人可不是位简单的角色,这个盛瑭又顶着盛家长房长子的名头,怎么看他都是盛夫人的眼中钉,”段韩修说完便轻声笑开。
段韩修早年是道上混的,如今虽然洗白了自己,可往日的江湖习气都还没退散,又加上手底下的一班兄弟,别人怎么看都觉得他还只是一个黑社会。
外人多对混社会的人有偏见,只觉得他们都只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却不知这其中也有藏龙卧虎之辈。而段韩修不仅能在道上全身而退,如今又创立了正维集团,成为身价数十亿的上市公司老板。
“可老板这盛的小子背景太深,我是怕那人坑了咱们,”刘炜作为段韩修的心腹,总觉得这次单凭对方的一句话,就对盛瑭下手,太过草率了。
“下手的可是盛家自己的司机,和我有什么关系,”段韩修双手一摊,撇了撇嘴,不过随后又阴沉着脸说:“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能跑哪儿去?”
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刘炜在段韩修的示意下接了电话,只见一会他面色为难地说:“老板,秋小姐来了,就在楼下大厅。”
“平时请都请不来,今天来的倒是快,”段韩修轻笑了一声。
他突然起身,本就高大的身材瞬间给站在办公桌前的刘炜压力,只听他问:“老子难道就真的比不上姓盛的那小子,他除了出生比我强,还有哪比我厉害?”
“姓秋这丫头,眼光太差。”
秋梓熙上来一见到人,就是不客气地指着他鼻尖怒骂:“段韩修,你这个臭流氓,你到底对盛瑭做什么了?”
“什么做什么了?你那个宝贝心肝怎么了,”段韩修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讥讽地问道。
“你别以为能把自己撇干净了,盛家不是好惹的,盛瑭这次吃了你的闷亏,你以为你就能好过了,”秋梓熙见他还是满不在意的模样,又是忍不住怒道。
此时段韩修显然也是不愿再听她为了其他男人,而跟自己翻脸了,登时上前,吓得秋梓熙往后退了几步。
“别说这件事不是我干的,就算真是我做的,你以为我就是吃素的,你那个小白脸我还没放在心上,”段韩修看着她不屑地说道。
秋梓熙见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也是气笑了,此时反倒冷静下来,看着他说道:“我今天来给你提醒,也算是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想看着你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业就这么败了。”
“你以为就凭他盛瑭能动老子?”段韩修狂妄地说。
秋梓熙看他,只觉荒唐:“你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动他。”
段韩修亦是冷笑,全然没将秋梓熙的话放在心头,只看着她嘲讽道:“你倒是知道他是谁,只可惜人家全然不把你放在眼里头,你在他身边四年连个名分都没落到。我看姓盛这次出事,还是他自己太嚣张了。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别到最后真让你进门了,却成了寡妇。”
他这番话就跟沾着盐水的鞭子般,毫不留情地打在秋梓熙的心上,气得她全身颤抖,连嘴唇抖了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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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旁边早已经洗漱好的母子,正躺在床上看漫画,宁珂最近在给洛绎讲哈利波特的故事。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虽然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可时时还有一阵如耳语般的声音传到盛瑭的耳中。
他靠在床背上,一米八长的床显然有点小,他的两只脚已经伸到了床头。没一会他的电话就响起来了,微微的震动声在房间里显得异常明显,他接通电话,便听那头陆青恭敬地声音:“大少爷,刺伤您的幕后之人,我已经有了眉目。”
“四天,”盛瑭吐出两个字,却让对面的陆青面上一臊,盛瑭自然不会在意他的感受,只听他慵懒地继续说道:“陆青,我父亲对你期望很高。”
陆青是个孤儿,虽然在孤儿院长大,却自小就被盛家所资助。而这样的人在盛家,却又不仅仅只有陆青一人。象陆青这样能够被派到盛瑭身边的,本就是一众被资助孤儿中最出众的人。可比起盛珩身边的裴旭,盛瑭对于陆青总是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淡。这大概也是因为他和陆青并不是自小一起长大。
而此番盛瑭在云城,在盛家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陆青也身子难辞其咎,所以在追查真凶的时候早已经是用尽手段。
“盛先生明天九点的专机从香港回来,他已经知道你遇袭的事情了,”陆青恭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