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心里悄悄地说着,但看陆锦惜没有半点要说的样子,不慌不忙,当然也不敢喋喋不休问下去,只好悄悄撅了撅嘴,把那一股强烈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
此时此刻,第二轮考试的答卷时间,已经完全过去了。
阅微馆的人已经重新多了起来,估摸着都是来看接过的。众人虽都压着声音交谈,却也显得周遭嘈杂了不少。
二楼的茶座上,人也渐渐满了。
但内堂里,还没一个人出来。
二十八位有幸通过了第一轮的学子,其中包括自知浑水摸鱼的薛迟,都还在里面,虽交了最后一张答卷有些时候,可都遵照陶庵书生孟济的嘱咐,没有离开。
有的人独自坐着,有的人则走到一旁去与人交谈。
第二轮考试是三个题目,三张答卷。
众人虽然大都被第一道题目吓得连笔都不敢下,但过后的两个题目,显然都没有第一题这样“出格”,回归了正常,众人的心也都稍稍定了下来。
想来七位先生三道题目,这题与题之间是分开的。
第一题的答卷,即便敷衍一些,对后面的影响应该也不很大。更何况,即便是出第一题的先生看上了他们,他们也不敢拜这敢以“议和”为题的先生哪!
所有认真答过后面两张答卷的人,都还心怀希望,言谈之间都颇有一种挥洒自如之感,很是自信。
但在薛迟这里,却是无聊透顶。
旁人都是第一题马虎,后面两题认真。
他却恰恰与众人相反。
第一题恰好有一些想法,虽然在大人眼底可能都是小孩子的淘气话,可他就是想写,所以认认真真答了;
但后面两题都是“之乎者也”,薛迟连看都看不懂,自然爽快地交了白卷。
这会儿,他就趴在自己那一张书案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那些人,听着他们之间的高谈阔论。
若不是孟济不让走,他早就拍拍屁股,直接投奔外面自有天地去了。
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昏昏欲睡?
薛迟的眼皮是越来越重,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
没料想,某一个瞬间,周围嘈杂的声音,竟一下安静了。下一刻,便是整整齐齐的问好声:“晚生等拜见诸位先生!”
这声音来得突兀,又让人毫无防备。
薛迟简直被吓了一个激灵,瞌睡醒了一半,抬头起来,竟然发现内堂里所有人都朝着前方躬身拜下,毕恭毕敬的。
再一看前面,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七个人。
其中六位都算是老人家,大多白了头发和胡子,看上去有的严肃,有的和善。独独剩下来的那个,看上去格外年轻,而且格外好看。
薛迟眨了眨眼,看了半天,一下就想起来了。
听人说过,今天收学生的都是几位大儒,老头子,但只有太师府那一位顾大公子例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是那个给他娘亲送洪庐剑的人。
原来……
他长这样啊!
其他人都站着行礼,独独薛迟一个还坐在位置上,看着前方没反应过来,更没有起身来行礼。
但他个子本来就矮,这里人多,也没人注意到他。
几位先生都摆了摆手。
计之隐笑起来:“大家今日能来,想必都潜心向学,我等不过都是这天下求索之人,还请不必多礼。第二轮三道题目的答卷,我们几人业已阅看。大家已经等了有许久,老家伙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孟济,你来吧。”
众人起身,听见计之隐这一番话,立刻就紧张了起来,连忙朝孟济看去。
孟济就在旁边,手持着一封折子。
听见计之隐发话,他便上前了一步,面上带笑,道:“诸位应该已经猜到,考试乃是分题取录。每一题都是不同的先生们出的,所以只要某一题对了,便会被出那一题的先生选中。此次考试,三道题目,共录得五人。”
只有五个!
众人一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都忍不住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只觉得五个实在也太少了。
想也知道,有的先生势必没有从答卷之中挑选到满意的学生。
下面的反应,各不相同。
但孟济没有去看,只是将手中的折子一展,看着上面的名字和对应的题目,便开始唱名。
“第三题,刘、张、朱三位先生出,选三人。第一人,周淳,刘老先生所录——”
“晚生拜谢先生!”
第一个被念到名字的,是个身穿白衣的文士,看着年已而立,却依旧露出了惊喜和振奋的神情,连忙躬身向着站在上方的刘老先生拜下。
以后,这就是他的“先生”了。
孟济等他起身后,才往后念到:“第二人,王怀,张老先生所录。”
“王怀拜谢先生!”
“第三人,秦克庄,朱老先生所录。”
“晚生拜谢朱老先生。”
“第二题,乔、贺两位先生出,录一人:石以直,贺老先生所录。”
“以直拜谢贺先生!”
但凡被念到名字,那人必定出列,或者激动,或者欣喜,或者感激,都要躬身朝着上面录了他们的先生们行礼。
但一共也就五个人。
眨眼这已经念完了四个,可就剩下最后一个了!
没被念到名字的人,这时候心里都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竟然有点喘不过气来。
因为,直到孟济念完第二题的出题人,他们才惊恐地发现:
一共七位先生,现在已经出现了五位。
没有出现过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几位大儒中,声望最高的襄阳学府计之隐,一个是事实上拥有最大能量的太师府大公子顾觉非!
而尚未公布的题目,只有第一题……
论议和。
那一道让他们望而却步的题目,那一道让他们倍感棘手的题目,那一道让他们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敷衍了事的题目!
完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一刻,剩下那二十多个人,几乎齐齐地心里一沉,原本满怀的希望顿时变得如同游丝一般细弱。
仅有少数几个觉得自己答得还算“巧妙”的人,还紧张地盯着孟济。
偏偏这时候,孟济这时候就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样,竟在念完第四个名字之后,停顿了好久。
众人的心,顿时就悬得老高老高。
二十几双眼睛,都盯在了孟济的身上。
但孟济只是将眼抬起来,看了前方这许许多多张面孔一圈,目光在角落里趴在某张书案的身影上一掠而过,才镇定地将后文念出。
“第一题,计老先生与顾大公子出。”
“选一人:薛迟。”
“计老先生与顾大公子——同录!”
什、什么?!
孟济此言一出,整个内堂里的人都惊呆了,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听见了什么!
第一题居然录了薛迟?
大将军府那个五岁的小破孩、小霸王?
而且还是计之隐与顾觉非一起录……
同时被两个先生看中,而且还是所有先生里最好、最有能量的两个?!
这……
这怎么可能?
内堂里几乎理解就“热闹”了一声,甚至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出来:“这到底在搞什么……”
当然,也有不少人朝着薛迟看去,全是异样的眼神。
可天才知道,这会儿被这消息劈得最蒙的就是他了!
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个刹那,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等到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回头来看他了,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幻听,一时连头皮都炸了起来,傻傻地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我、我?!”
薛迟这神态,还有之内堂中其他人的反应,都被上首的大儒们看在眼底。
顿时,就有人皱了眉头。
计之隐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看着这些人,一双通达的眼底,只有一种阅遍沧桑的了然。
他们初时虽然出去游玩,但回来之后也曾与顾觉非一道,将第一题的答卷大致扫看过了一遍。
顾觉非这一题出得的确争议。
可这些人也不看看,他们答的都是什么狗屁!
如今还有脸喧哗?
计之隐本就德高望重,门生遍朝野,根本都不怕得罪人,当下便毫不客气地开了口:“第一题的题目乃是我与让先一道出的,答卷也是我与让先一道阅看过的。如今录了个五岁稚龄孩童,好像你等都不大服气!”
“……”
堂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计之隐声音更冷,这才续道:“若有哪一位高学之士心有不服,想要赐教,但请带上你的答卷,来找咱们理论个清楚!”
方才的安静,立刻变成了死寂。
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更无一人敢直视计之隐那一双洞察世事的眼,光是想到他那一句“带上你的答卷”,便已经是满怀的羞愧与心虚了。
他们答了什么,他们自己能不清楚吗?
个个都是想要踏进官场的,步步小心,根本不敢真正写什么,顾左右而言他的比比皆是。
薛迟固然是个小孩。
可也许正因为年纪小,人情世故都不通,加之出身将军府,敢写,说不准还真写出一番见解来。
否则,怎会同时得了计之隐与顾觉非二人的青睐?
就算薛迟是个庸才,可在他们这一群人的衬托下,未必就不“鹤立鸡群”了。
众人想来,一时又是憋屈又是扼腕,可偏偏不敢呛声儿,也丢不起那人,竟没一个要上前理论。
顾觉非就站在计之隐身边看着,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只有孟济观察着他脸色,隐约读出他意思来,眼见不会有人站出来了,便上前笑着打了个不算圆场的圆场。
“计老这是要跟大家论学问呢。不过今日考试已经耽搁了许久,怕是今日来不及了。现在还请大家将此事放一放,但请入选的五位,随同孟某出来,准备一下拜师之仪。”
下面顿时有人开始叹气。
入选了的那几个,却都是满面欣喜,闻言连忙走了出来,走到孟济身边,欲待一道去准备拜师的礼仪。
可就在这时候,一道小心翼翼还带着点胆怯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那个、请问一下,入选了一定要拜师吗?我、我可不可以不拜?”
“……”
全都愣住了。
不管是遗憾落选的那些人,还是已经走到了孟济身边的四个幸运儿,甚至是站在最前方的几个大儒,听见这话,莫不睁大了眼睛!
刷拉!
一大片目光,几乎瞬间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竟然是薛迟!
他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起身,颤颤地举起一只手来。
大约是众人的目光太吓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添了几许害怕,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更是填满了十分的为难和纠结。
他是真的不想拜师啊!
明明就是过来玩一圈,可莫名其妙就过了第一轮,莫名其妙就被先生们看中了,还莫名其妙就要去拜师了?
完全搞不懂……
薛迟只知道,他想吃,想喝,想玩……
所以他诚实地举起了自己的手,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像是陆锦惜教的一样,做一个“诚实”的乖小孩儿。
可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中,却着实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想揍他的冲动!
唯有顾觉非。
先前就知道薛迟第一轮交白卷的事情,更有后来陆锦惜意有所指的那一句话,猜都猜到薛迟的态度。
此刻听见他说这一句话,是半点也不惊讶。
颀长的身躯一转,顾觉非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这内堂里诡异的安静,只对孟济道:“你们先去准备着吧,我与薛小公子聊两句。”
薛迟一下就傻了。
孟济自然领命,带人去了。
内堂里剩余的学子与大儒们,则都是相互看了一眼,虽特别想知道顾觉非要与薛迟聊什么,可人家都发话了,摆明是不想旁人听的。
所以他们也识趣,不多留,跟着就走了出去。
外头很快就热闹了起来,但内堂却一下变得空荡荡地。二十几张排开的书案上,还铺着未来及收起的笔墨,空气里墨香与花香氤氲,混杂在一起,格外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
只是,薛迟闻着,竟生出一种心惊肉跳、如坐针毡之感。
他就这么看着顾觉非从上面走了下来,不疾不徐来到了他的面前,唇角一勾便是一声轻笑,竟听不出半点不高兴来。
“你便是薛迟……”
薛况的遗腹子。
顾觉非当年就听过,只是今天之前,还从未见过。之前在楼上与陆锦惜相望时,瞧见薛迟,也不过远远看个轮廓。
可此刻,脚步一停,已经在薛迟书案前。
离得近了,顾觉非就看见了薛迟这一张脸。
即便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可完全遮不住这出色的五官。这更多遗承自其母,显得端整修雅,但这眉眼间的味道……
竟有三分,承自薛况。
这一瞬间,六年之前的一切,浮光掠影一般,从他脑海中划过。
衢州城中,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国库账册上,一分分如水流淌的雪花银;卷宗战报里,一笔笔名垂青史的丰功伟绩……
功是他,过也是他。
好好坏坏,都这么一张脸,都这么一副眉眼。
顾觉非打量的目光,一时有些深邃起来,但最终那些情绪都化作了一片暗光,飞逝无踪。
留在他眼底,能被人察觉的,只有一派温温然如玉。
“薛小公子不想拜我为师?”
分明看上去这样让人觉得亲切的人,可……
听见这话的薛迟,竟无端端有些害怕,回话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我、我只是不想拜师,并不是单不想拜您为师。家里学塾已经有先生在了……”
顾觉非一笑:“那小公子想不想知道,鱼与熊掌,如何兼得?”
“鱼和熊掌?”
薛迟明显听不懂,只觉他这话莫名其妙。
顾觉非也没介意。
他负在身后的一只手,只将那一只玉笛,轻轻一转,注视着薛迟。
“将军壮士,不必马革裹尸、黄沙埋骨;百姓黎民,可以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既然有的战争一开始便是错误,那小公子不想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两全之法,可以让它一开始就不发生?”
是他的答卷!
薛迟后知后觉,总算是听明白了,可顾觉非最后这一句话,却瞬间让他陷入了一种迷茫:有这样的办法吗?
他看向了顾觉非。
可顾觉非却并未有继续解答他疑惑的意思了。
他只是将视线一垂,声音从容:“天底下,每一本书都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读法,于是有了千千万万种不同的人。拜师礼还有一会儿,小公子可以坐在这里,慢慢地考虑……”
慢慢地考虑……
薛迟眨了眨眼,就这么看着顾觉非,却不知怎么竟从眼前这个曾与自己父亲齐名的人身上,看出了一点与他娘亲神似的感觉。
可更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他一时愣住了。
顾觉非却一下想起自己当初算计死薛况的种种前因后果,看着薛迟这一张脸,却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淡淡一笑,只转过身去,款步出了内堂。
外头人很多。
但本该去张罗拜师礼一应事宜的孟济,却不知怎么就站在门口三步远的地方,正等着他。
一见他出来,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仔细一看,却发现此时此刻,顾觉非的神情,有那么一点微妙,一时便没说话。
顾觉非则是看了他一眼,忽然喟叹一般问了一句:“孟济,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坏透了?”
第70章 姐弟
是不是坏透了?
孟济险些被他这忽然的一句话给吓坏了,顿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顾觉非——
人是不是坏透了,他不知道;但这脑子,多半是坏透了!
当年坑他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这一下从内堂出来,就问了自己这样一句话?良心发现了?
开玩笑。
顾觉非有这玩意儿?
孟济谨慎地打量着顾觉非,想判断他是不是兴致来了,又想坑自己一把。
可没想,顾觉非问完了之后,竟没怎么看他,只是低垂了眼眸,陷入了沉思,隐隐然似乎有些出神。
这可是奇了。
可同时……
也是一个好机会啊!
孟济自打效命顾觉非之后,便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一下他竟然要问自己,他是不是坏透了?
那还用说!
孟济张口便道:“您当然是——”
剩下“坏透了”三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恰恰在此刻,沉思出神中的顾觉非,却忽然自语了一声:“我若坏透了,这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出半个好人来……”
“……”
这一瞬间,孟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呛死在那儿!
这丫还带自问自答的!
而且听听这自大自狂的口吻,自视颇高啊……
他原以为能逮住机会,损顾觉非两句,谁想到末了还是个大坑。
这一瞬间,孟济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顾觉非自语完,抬头来便见了,心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笑起来:“当然什么?陶庵兄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还能有个屁的想法啊。
孟济心里狂翻白眼,只是临了了还是屈服,到底将那“坏透了”三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憋着改口道:“大公子自然是好人之中的好人,近乎圣贤!孟济只望着他日能从大公子身上学得丝毫,不敢有其他想法。”
这铁定是假话。
只是顾觉非也没有半点探寻和追究的意思。
他刚才之所以问那么一句,也不过是想起自己与薛况之间的恩恩怨怨,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若以常理来断:
他暗中算计得薛况死无全尸,现在还要收他唯一的嫡子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可以说是“其心可诛”。
但他既然连薛况这样的“忠臣良将”都下得去黑手,今日这些许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就足够了。
至于这天下到底有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日薛迟是否会知道它拜了个杀父仇人为师,都不重要。
他唇边挂上一抹淡笑,只问孟济道:“没记错的话,刚才是请你去张罗拜师礼的事情。怎么现在又回来找我?”
孟济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带着“事儿”来的。
听顾觉非这一问,他便不动声色,凑到顾觉非身边来,压低了声音道:“您有所不知,方才阅微馆那边的书童来报,所永宁长公主来了。您瞧,就在那边。”
他用自己的视线示意了一下方向。
顾觉非顿时皱眉,朝着那方向看去。
二楼东北方拐角口的位置,乃是阅微馆二楼最荫蔽的几个角落之一。
竹帘已经被人放了下来,垂挂着,遮挡了茶座那边的情况,只隐约看得见坐了个衣着华贵的女人。
另有一干侍女,都伺候在左右。
顾觉非看不清楚那坐着的一道身影,但随同伺候的几个侍女却站得靠外,他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叫绣寒的。
这一下,哪里还不知道?
永宁长公主果真是来了。
只不过……
“她来干什么?”
孟济闻言,不由看他一眼:“您这一次的事情张罗得这样大,很多达官贵人都来了,永宁长公主与您交好,来看个热闹不也寻常吗?您不上去跟她叙叙旧?”
好歹今日顾觉非算半个“主”,该接待这一位“贵客”。
可出乎孟济的意料,听了他这话的顾觉非,竟然莫名地笑了一声:“你都说我与永宁长公主乃是旧识了,哪里需要特意去招呼她?”
孟济顿时愕然。
顾觉非却不说话了。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前阵子他才在永宁长公主那边当过一回“毛遂”,今天陆锦惜又带着薛迟前来,若他是永宁长公主,听了这消息也不可能坐得住。
毕竟,长公主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怎么可能不担心自己侄媳在这里吃亏呢?更不用说,薛况唯一的嫡子还在这里,天知道他会不会将“魔爪”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