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戚少风竟似感觉到了此剑本身带有的强烈意志,又或许是,夏侯赦赋予它们的意志!

此剑,有灵!

在夏侯赦第二次催着黑剑袭来的瞬间,戚少风只觉自己都要握不住天得剑。

它在颤抖!

在害怕!

啪!

不退反进的黑剑朝前进了一寸。

天得剑一震,剑尖的三才之光陡然爆开!

啪!

黑剑朝前进了第二寸!

啪!

一道一道细小的裂纹出现在了天得剑剑身上!

戚少风竟隐隐有一种天得剑将脱手朝着夏侯赦飞去的错觉。

剑身已有损毁,如今又出现这般古怪的感觉,实在让戚少风无暇他顾。

就在这一瞬间,黑剑再进第三寸!

沛然莫当的浩瀚之力,几乎立时袭来!

砰!

戚少风半边身子被这黑剑带起的巨力一撞,像是岸边一块礁石被狂浪所撞一样。

天得剑顿时难以握稳,朝着后面倒飞出去!

戚少风潮红的面色,霎时转为惨白,顿时也如同一叶小舟,直接被这巨力拍飞出去!

遍地沉默!

背后便是无数的人群,他浑身经脉剧震,却再无力量调动一丝一毫的灵气,眼见着就要砸在地上,灰头土脸。

一道沛然温和的力道,却在这一刻落在了他的背后。

曲正风站在前方,伸出手掌来,朝着被击飞到半空之中的戚少风轻轻伸手一抓。

虚空之中似乎也幻化出一只手掌来,搭住了戚少风的肩膀。

那沛然的巨力,被曲正风轻轻挥手一挡,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带着戚少风,直接让他平缓地落到了近处。

“噗!”

几乎就在双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戚少风便立时喷出了一口鲜血来,染红衣襟!

“戚师弟!”

沈咎等人立时骇然,纷纷走上前去。

曲正风站在原地没动,只静静看着,见愁也站在原地没动,眼底带着一种难言的神色。

两剑,三寸!

击败崖山戚少风!

接天台上,夏侯赦的身形一动不动,似乎也不觉得自己震裂了戚少风的长剑,是何等狠毒的一件事。

他只是转过了落在戚少风身上的目光,转而注视着曲正风,似乎隐约打量了他许久,唇边那一抹讥诮的笑容并未有任何的收回。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见愁的身上。

那一刻,那种被人看穿看透的感觉,再次出现在了见愁的心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眉心。

是了……

他又看见了那一柄斧头。

然后,夏侯赦对着见愁露出一个微笑,眉心处划下的那一道血线,颜色陡然浓郁了起来,鲜艳欲滴!

这样充满了电光石火的对视,自然落入了众人的眼中,也落入了曲正风的眼中。

无人不在猜测,这样针锋相对的敌意之下,若是崖山众人碰上夏侯赦,又当如何?

戚少风面色惨白,带着几许灰败。

原本充满了朝气与活力的少年,这一刻竟然像是一个垂垂老者一般虚弱,那飞回他手中的天得剑,更是满布着恐怖的裂痕!

若是一把剑伴随修士已久,除却顺手之外,往往还心意相通。

长剑出事,修士又怎能独善其身?

戚少风身形委顿,险险就要倒在地上。

沈咎出手一扶,面色已然沉了下来,手中输出一道温和的灵力,直接给戚少风喂了两颗丹药,便道:“戚师弟静心调息。”

丹药入口,药力立时化开。

戚少风却回首看向了那高高的接天台上。

到底,是他太弱,还是对方太强?

封魔剑派,今年到底出了个叫人骇然的怪物。

一切,都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戚少风横了袖子,擦去自己唇边的血迹,声音因为无力而断续。

“纵使我全力以赴,也不能胜他。我的剑,不听我的话……”

见愁闻言,浑身一震。

她霎时看向了戚少风,戚少风却只似乎无意之间呢喃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便直接闭上了眼睛,盘坐在原地,调息起来,吸收着温和的药力,修复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曲正风的目光,从见愁身上一扫而过。

他道:“此人修行法门,甚为古怪。大师姐日后若对上他,得要当心了。万兵之主,自然不止会剑。”

“……”

难得听见曲正风说话。

在他话音出口的一瞬间,沈咎便诧异地看了过去:先前叫他们给大师姐做小册子,自己不愿意做的是他,现在开口补充提醒的还是他。你到底想怎样啊?

只是见愁毕竟不知道。

她闻得曲正风之言,沉凝地点了点头,玩味了此言半晌,道:“我与此人曾有一个照面之缘,他一眼就看见了我的斧头,似乎很感兴趣。”

“看来早晚有一战了。”

曲正风微微挑眉,笑得和煦。

见愁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胜败乃兵家常事,虽则人人都觉得这封魔剑派夏侯赦出手太过狠辣刁钻,半点不给人留余地,可输了就是输了。崖山上下对夏侯赦再不喜,也只能强忍。

唯独吴端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这孩子要倒霉。”

但愿事后不会被打得很惨吧。

连左三千小会怪谈都不曾听闻过,便敢上接天台,还直接伤了崖山修士,啧啧……

果真是年轻人,气盛啊。

吴端摇着头,不知从哪里学了两声阴阳怪气,竟道:“看着他们,我就觉得自己老了啊……”

莫名其妙。

崖山众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没搭理。

见愁也只觉得这一句话似乎影射着什么,不过并未细想。

夏侯赦与戚少风这一战,几乎只在两个呼吸之间便分出了结果,实力差距极大。

并且因为与之交战的戚少风伤势颇重,在后面的半个多时辰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挑战于他!

一剑之威,竟至于厮!

如今连夏侯赦都已经出手,上头还悬着见愁与如花公子的两座接天台,剩下诸人,还有哪个不出手?

昆吾此次排在前十的弟子足足有三人。

除却一个一直没有到场的谢不臣外,顾青眉很快也随后登场。

不过与初日的意气风发不一样,她脸上似乎带着一些恍惚与隐藏得很深的焦虑,在轻松击败一名修士之后,便似乎没有再前进的欲望,若无人上来挑战,她也就不动一下。

而之前败在见愁手下的谢定,今日早早就在接天台上。

昨日的谢定便已经重新挑了一座接天台守着,可也不知是不是头天被见愁教训狠了,这一回倒是收敛了那一股耀武扬威的气,便是赢了也不多言。

崖山除却见愁与戚少风之外,另有一个排在第九的汤万乘。

一身紫衣,也的确有几分人莫能当的气质,在前两日的接天台之战中便立于不败之地,去挑战他的大多中等水平,无一例外被他斩下台去。

见愁顺着余下的这一百一十六座接天台一一看去。

龙门的周承江,实力她很清楚;

通灵阁的贺九易,曾败于她之手,一腿可毙之,无甚威胁;

剪烛派的许蓝儿,澜渊一击用得倒是出神入化,不过见愁对她实力不同于寻常的暴涨,实在很有兴趣。

若没记错,她与剪烛派之间,还有两桩旧怨。

说来,出了黑风洞一直在赶路,竟都忘了问问黑风洞那枉死的剪烛派女修到底如何了。

其后,吃瓜少年小金,在见愁注意着他的这一会儿里,正好有人来挑战他。

与最开始时候没有任何不同,一拳头砸出去,毫无花哨的恐怖力量,砸沙包一样直接将人砸飞!

唔,他都不会换一招的吗?

见愁隐隐叹了一声。

那边,西面第二十一座高台上,是五夷宗陶璋。

也许是因为有了他那奇葩同门如花公子的映衬,与众人一样,见愁竟然觉得陶璋看起来还像是一个正常人,除了出手太狠,动辄叫对手割肉见血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不好。

还有那个使一根长枪曾被她误伤的方大锤,也换了阵地,似乎觉得见愁那一座接天台附近太过危险,直接换了更远的地方,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博得了台下一片片的叫好声。

呃……

那个拿着长棍,一副威风凛凛,却长了两撇小胡子的家伙,不是钱缺吗?

他金算盘哪儿去了?

见愁心底不由疑惑起来。

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

她一看,另一侧,无妄斋的聂小晚师妹,轻松地击败了来人,脸上虽然怯生声,出手却半点也不含糊。

封魔剑派的张遂也占据了一席,不过此刻战斗之中,有些艰难。

这些都是在见愁意料之中的。

意料之外者,比如曾来过崖山的剪烛派弟子江铃与周宝珠,竟然站同一座接天台上。

啧!

同门相残啊!

见愁顿时兴味地一挑眉,瞅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日崖山之行,为两人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周宝珠出手格外狠辣,招招不留情面。

外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多大的仇人,一问才知道这竟然是同门“相残”,顿时咋舌。

江铃被周宝珠一剑逼得左支右绌,实在避无可避,只问了周宝珠一句:“周师姐为何如此迫我?”

“迫你?”

周宝珠冷声一笑:“在接天台上,我当然要迫你!”

话音落地,便是凌厉的一剑扫出!

江铃的肩膀顿时被她一剑划过,鲜血长流!

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打起架来,竟然也这般不留情,着实让人眼界大开。

此刻是江铃落在下风……

不过……

见愁脑海之中浮现出当日她直接挡在周宝珠面前,面对着拔剑台上的自己之时,脸上那浮现出来的刚强与坚毅,心里觉得江铃隐藏之中的性子,不该如此柔弱。

果然,见愁念头才一出现。

江铃似乎已经被逼到了极致,在听得周宝珠一句“接天台上无同门”之后,她终于咬紧了牙关,长剑一荡,肩头血流如注,却挡不住她近乎惊艳的澜渊一击!

砰!

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周宝珠,竟然直接被她一剑击中,倒飞出去,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吐血的换成了周宝珠。

她瞪大了眼睛,近乎不敢相信地看着接天台上的江铃:“你,你……”

“你”了半天,什么也没“你”出来,周宝珠是在气急攻心,又伤在本门澜渊一击之下,竟然白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台下,顿时一片的哗然。

“嘿,这剪烛派真是有意思啊。”

“同门下手尚且如此之狠……”

“不敢相信啊。”

“啧啧……”

……

“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更何况,这皮下本不是什么软弱的兔子。

关键时刻有担当,心性不知比许蓝儿之流好上千倍百倍。

若剪烛派都是江铃这种人,何愁不能居于上五之列?

站在她身边的曲正风听了这话,淡淡扫了她一眼,只道:“剪烛派除却许蓝儿,几乎都不堪一击,大师姐有闲暇,不如看看那边的两位。”

“嗯?”

见愁看过了江铃之后,已经在那边看见了之前在黑风洞遇到的剪烛派弟子商了凡,暗自想他们这一年人还挺多,念头才起就听见曲正风这一句话,顿时奇怪。

两位?

曲正风顺手指了过去。

见愁抬眸一望,顿时头皮一炸:左流?!

那个手里捧着老旧的小羊皮簿子跟一管毛笔的家伙,满脸都是猥琐气,见愁曾见过他两面,每次都是他手里扬着东西,高喊着“道友签个名留个神识印记呗”的左流!

那个……

被周承江避之不及的家伙。

这一次,站在他对面,一脸“为什么周围没有墙我好想去撞死啊”表情的,是一名见愁从来没见过的修士。

一身黑白拼接的衣裳,一张死人脸,年纪似乎不小,下巴上有许多没有剃干净的青色胡渣,瞧着有几分邋遢,不过气质之间却给人一种颓废落拓的感觉。

他腰上挂着一串小铁牌,每一枚铁牌上好像都刻画着什么。

此刻他指间夹着一枚铁牌,几乎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对面。

“我说过,流氓也有春天!你不要小瞧了我!来来来,再战一场,你这个铁符太好玩了!”

兴奋的声音,满面猥琐之气不曾消失,一双眼睛里却已经都是兴趣盎然。

他两手一搓,羊皮簿子和毛笔都消失掉,两手再一拉,竟然有一道狭长的黑色风刃在他双掌缓缓拉开之时生成!

足足三尺!

风刃如一轮弯月!

见愁一见这风刃,顿时面露骇然之色!

“他!”

“黑风洞。”

曲正风已经猜到了见愁在想什么,既然知道见愁黑风纹骨成功,也就知道她肯定也注意到了黑风洞百尺壁上一条又一条的留字。

那满面猥琐之气,一直吵着自己有很多崇拜之人的修士,不是旁人,正是那追着周承江进去,声称吐血也要揭露前面那个是周承江的奇葩家伙!

甚至……

后来他在黑风洞中领悟了风刃,还跑到了周承江的前面去。

见愁还记得自己看见那留字的一瞬间,骤然对周承江充满同情。

“果真是他……”

之前就有所猜测了,如今曲正风一说,再看见那风刃,见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

为什么她看看这风刃大小,竟觉得对方领悟的风刃,似乎跟自己有不同之处,而且瞧着大一些,好像要出色不少啊!

这一刻,她似乎也尝到了周承江昔日的微妙滋味。

“他的对手,乃是本次排名第六的申陵弟子,据闻年过而立,才因情伤踏入十九洲进仙路,名为魏临。”

在见愁一片恍惚之中,曲正风状似漫不经心地投下了下一颗炸雷!

第六,申陵,魏临!

见愁只觉得头皮一麻……

黑风洞可超越周承江,现在呢?

场中。

这一场比斗,以一种所有人都万万想不到的方式,开始了逆转。

左流的风刃,竟然直接辟出,挡住了魏临从铁牌符箓之中激发出来的一道剑气,虽然被砍了个七零八落,但是余下的剑气已经不能对他产生威胁。

哗!

残余的剑气砍在左流的血肉之躯上,顿时一片鲜血长流!

魏临皱着眉头,颇为无奈。

他原本不想这么快上大招。

申陵在左三千之中,不过名列中等,不能与人才济济、天才辈出的“上五”相比,只是也曾有弟子在往年的小会之中,夺得过第一,独登了一人台。

不过据说一人台下来只有就被人揍了个娘不认。

不管怎么说,申陵也有几分底蕴在。

这一门的修炼重点,都在他腰上挂着的这一串铁牌上,名为“千机铁符”,进可当法器,有千变万化之效,中则储术法,以备不时之需,退能落地布阵,可算是一物三用,十九洲仅有。

三十多岁踏入修行之路,多少也见晚了,只是魏临在千机铁符之上的修炼实在太多惊人。

一般筑基期修士能练出三枚,金丹期修士能有六枚,可魏临此刻不过金丹初期,竟然已经有了整整一挂,足足二十七枚!

原本他与众人都是一个想法,在左三千小会的前期,被必要暴露自己太多的实力。

可没想到……

竟然遇到这么个奇葩。

千机铁符一出,魏临再不留情,纵使砍了对方满身的鲜血,他也全然没看见一样,一拍腰间一串当啷作响的铁符,又是一枚铁符出现。

然而,就在他即将激发第二道藏于铁符的剑气之时。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左流竟然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什么难解的谜题之中,然后忽然眼前发亮,顿时“啪”一声打了个响指:“流氓的春天!我又想到了!”

流氓的春天?

什么鬼?

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

魏临完全不明白!

然后……

左流毫不在意对面魏临的表情,欢天喜地地拉出了一道狭长的风刃,而后两手一捏,风刃顿时变形,霎时间剑气纵横!

轰!

一剑落下!

直接将魏临劈倒在地!

魏临傻眼了。

下面所有人也都傻眼了:你娘啊!这什么情况!

左流半点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骇人的事情,只兴奋得手舞足蹈。

“哈哈哈领悟到了!不过好像还有一点点小不足,魏临前辈,你再来一招,再来一招呗,就刚才那一道剑气!”

才从地上起身的魏临闻言,面色一沉。

他果真一拍腰间,却释放出了一道火龙!

你想要,我就给!

众人吓了一跳,继而幸灾乐祸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那个奇葩的青年到底是怎么领悟的,但众人都以为不过是巧合。

现在魏临毫不犹豫换了火龙,看你还怎么办!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了起来,根本不相信这无名之辈能打过魏临。

只是……

见愁脸上的表情,却完全相反。

“咦,前辈不是这个啊!”

左流在发现火龙的那一刻,就大叫了起来。

“嗷!”

他一声怪叫,直接被火龙吹没了半件外袍,露出里面补了好多回的破布衣裳……

“噗……”

一喷气,吐出了满嘴的黑烟。

左流瞪圆了眼睛望着对面的魏临,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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