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就没有任何人知道,见愁此刻的恐怖!
灵识足够强大的修士,能够一心二用,同时做两件事,甚至也的确可以同时施展出两种道印。
但更多就基本不可能了。
天底下的道印术法,依赖于人的肢体施展,受限于灵力在经脉中的运行。然而,拥有天虚之体的修士,身内根本没有经脉,自然也不存在任何限制!
见愁早修的乃是《人器》,其核心便是要将修士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化作坚硬的武器,如今又渡过问你道劫,天虚之体依旧,施展起自己的本事来,几可算得上是百无禁忌,行云流水!
剑轻吟,是燃灯剑上红色的宝相莲花纹亮起!
风转疾,是帝江风雷翼金色的虚影高扬!
腿如电,是十成十的翻天印呼啸着向对手横扫!
宝瓶法王手诀急打,快得只剩下一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身形急退时便不断被见愁挤压着原本闪避的空间。
他不想应战,却不得不战!
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更不用说现在能活动的只有一只手臂,宝瓶法王咬紧了牙关,匆忙地一掌打向宝瓶的瓶底!
如玉的净天宝瓶,在他术法催持之时,大可比天,可如今却像是庙堂里菩萨掌中的净瓶一般,霎时急缩成尺高,瓶身微鼓,瓶颈修长,竟是好看至极。
然而在宝瓶法王一掌拍中之时,却像是破了音的玉笛,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啸响!
简直像要刺入人的灵魂!
见愁眉心顿时一皱,翻天印在龙鳞道印的携裹之下,后发先至地甩了出去,试图阻断宝瓶法王的施法。
可到底迟了片刻。
在那一声尖锐的啸响从瓶中发出的瞬间,天地间忽然便响起了哀婉的呜咽之声,像是女子的哭声,一道连着一道,竟然迅速地叠成了一片!
风变得凄冷。
雪变得伤怀。
哭声不绝如缕,一时间像是无尽的幻梦,像是无尽的流水一般,将疾攻而来的见愁包裹,将她的心神包裹。
这本该是让人无法不心生怜悯的声音,可在离开宝瓶的瞬间,却沾染上浓重的怨毒之气,带着一种强烈的不甘与恨意!
Y冷极了。
分明是佛门至宝之一的净天宝瓶,此刻给人的感觉竟是比邪魔外道用的法器还要森然邪门!
看宝瓶法王动手时熟练的架势,便知道是早就已经用习惯了的手段。净天宝瓶给人的感觉森然冰冷,他面上的神情却要比这瓶给人的感觉还要Y邪!
两簇暗红的幽光,从他瞳孔深处燃起。
这一刻的他看上去哪里还像是个雪域高僧,分明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一只恶鬼!
“去!!!”
指诀起时,是一声声嘶力竭的沙哑断喝!
宝瓶法王手指向瓶口处一点,便令这看似狭小的瓶口猛地向见愁袭来的方向一转,同时沾血的指尖也向见愁一指!
这一瞬间,一缕暗金中夹杂着血色的气息,便凝聚在了他的指尖,随着他前指的动作勾留出一道蜿蜒的细线。
疾风一吹,线便散了。
可在这线散去的同时,哗啦啦悦耳的水流声却传了出来!
竟是三道银色的流水从宝瓶之中飞出!如同三条银色的锁链!链出之时,天地间那呜咽的哭声隐约变得疯狂了几分,好似受了什么刺激……
见愁眉心立时一皱。
这些年来,她好歹是去过极域的,练出了几分眼力,几乎一眼就看了出来——
从宝瓶中飞出的这三道,哪里是什么流水,是什么锁链!分明是一只又一只被捆缚在一起的魂魄!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歹毒的方法,都炼成三寸来高。
它们一只连着一只,仿佛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穿了起来,所以才连成了三道,看起来就好像是银色的流水。
粗看时不见什么端倪,细看便能看出这一只一只魂魄都保留着生前的模样,无一不是妙龄的女子!
或清丽或婉约的面容,或娇小或丰盈的身躯……
甚至连眉眼间的感觉都那般鲜活,若非暗丝丝缕缕的怨毒破坏了原有的真纯,几乎全如生前一般动人。
这都是这一片雪域上那些成为佛母明妃的女子啊,无辜而无知,因为她们毫不怀疑的虔诚,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见愁是永远无法忘记的。
无法忘记自己当初潜入雪域初见的那个叫做桑央的小姑娘,也无法忘记在她救了她后被她手持割鹿刀伤了肩膀时的痛楚,更无法忘记谢不臣一剑点杀她之后,她倒下时的眼神……
分明是距离苍穹与神明最近的雪域佛国,可为何这干净澄澈的冰原下,却埋藏着如此多令人发指的恶呢?
何等卑劣而残忍的手段!
便是见愁在明日星海所看见的那些妖魔道的修士,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三道银色的流水,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怨气一般,在甫一出瓶的瞬间,便如毒蛇一般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向见愁袭去!
她们并非禁止,所以大五行破禁术不能破。
见愁风雷翼一展,雷电之力在虚空中穿行,便待要将这Y灵炼结而成的“锁链”挥断。
可没想到,磅礴的虚影并那风雷翼上一枚枚翎羽轰然撞至这锁链之前的时候,无数的魂魄竟应声而散!
它们原本一体,如今却如流星一般崩碎!
一张张婉约秀美的面容,瞬间染上无尽的Y郁狰狞,无不迎风就长,全数露出了尖利如蛇一般的獠牙,重向见愁扑来!
无穷尽!
洪水决堤一般!
密密麻麻,一眼看去简直连眼前整片天空都被遮满,哪里还看得见半点圣祭阵法的影子!
见愁瞬间陷入了苦战。
便是她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迅速从这被“围攻”的困局之中脱出,更不用说宝瓶法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断催持着宝瓶,以使瓶中更多的魂魄涌出,同时还以手指尖敲击着宝瓶的瓶口,发出先前那种尖锐的笛子破音一般的啸响!
每响一声,天地间的呜咽便重一分!
两人交战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不被圣殿上其他的僧人注意到。只是他们同时注意到的,还有此刻圣湖之上的异象!
圣湖伽蓝!
向来是与这一座圣山齐名的所在,因靠近苍穹,而被雪域所有信众视作神明的居所,“伽蓝”二字所意,便是僧舍。
传说圣湖中居住着神明,可谁也没有想过,竟然有亲眼目睹的一天,更没有想过……
所谓“神明的居所”,或恐是一种误解。
因为他们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浪涛席卷的湖泊从湖底升了起来,随即化作了深蓝的长发,深蓝的丝绸,披在了那拥有惊世容颜的女子肩上!
是湖妖,还是神明呢?
寂耶人在虚空之中,少年本该青涩的面容里,竟带着一种奇异的、挥之不去的沧桑。
只低低念了一声:“伽蓝……”
一念是神佛,一念是妖魔。
他抬起眼眸来,与她对视。
这一刻,若见愁没有全身心投入与宝瓶法王的交战之中,只分得一分心出来,便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传说中的圣子与传说中的神明,竟长着极为相似的面容。只是一者Y一者阳,一者清隽,一者柔美,往往容易被人忽略罢了。
伽蓝却没有唤他的名字,而是在注视他片刻之后,将那与圣湖一般高旷寥远的目光,递向了头顶仿佛触手可及的苍穹!
无尽暗红的丝线,无尽倾泻的金光!
没有能够照亮这愚昧的人心,只是照亮了她脚下那一片铺陈开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废墟……
湖水已化作了她的衣袍,原本圣湖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深坑,深夜的Y影里,它太深了,本该是什么也看不清晰的,可今夜,偏有头顶这一座阵法!
于是下方为湖水深埋的一切,都展露在人眼前。
那是连成一片的破败僧舍,那是一座挨着一座的倒塌殿堂,更是一尊接着一尊残缺的佛像……
这一片废墟的格局与形态,分明与圣山上那一片恢弘的圣殿,一模一样!
只是相比起此刻的圣殿,它太旧、太破了。
残垣断壁之间,横陈着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无数白骨骷髅,骷髅上覆着的破布烂衫,依稀还能看出僧袍的模样。
伽蓝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这一片恶土中生长出来,也不记得自己与这无尽的枯骨有什么样的渊源。
多少年过去了?
今日的杀戮与人性,与昔日的杀戮与人性,竟然依旧没有什么两样。
她听得到那无数女子Y灵呜咽的声音,也听得到这天地间响彻的吟诵之声……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听到的声音。
她只是这样怅望了很久,才重垂下眸光来,看向与自己相对而立的圣子寂耶,浅浅问道:“会结束吗?”
寂耶无法回答。
于是伽蓝笑了一声,那笑声散入了风中,她整道透蓝的身影,也像是化进了风中一般,成为了一道模糊的虚影。
这一刻,她只向他迈出了一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极近,可伽蓝这一步迈出,竟然没有撞上寂耶。
她只是撞进了对方的躯壳里。
距离被无限地拉近,让他们看上去像是一朵双生的并蒂莲!
无尽璀璨的金光,在这一刻取代了寂耶手中原本捧着的那一轮雪蓝的耀日,在这几乎与圣殿一般磅礴的废墟之上,炽烈地散了出去!
天地,忽然亮如白昼。
不管是头顶已经变得血红的阵法,还是那倾泻而下的、携裹有庞大力量的光柱,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光彩,如萤火不能与皓月争辉一般,在这近似于佛光的金光之中,变得毫不起眼。
所有虔诚跪拜在圣山脚下、坛城之中的信众们,大多还与那一座圣祭阵法相连,意识模糊间没有反应过来,可半山腰上挖开的那一座巨大的深坑里,却早有人注意到了。
盘坐在坑底的枯瘦老人,忽然热泪盈眶。
分明已经被那金光烧灼,完全看不清圣山之巅到底是什么情景,可他却依旧将这一双眼睁大了,极力地想要看清,想要见证。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是终于得了救赎的激动:“圣迹!这是真正的圣迹!圣子显灵了,圣子终于显灵了……”
圣山圣殿上,无数新密的僧人也都愣住了。
谁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谁也无法在这震撼普照的光华里,看清那一片废墟旁正与宝瓶法王激斗的不速之客,当然也就更无法注意到此刻突兀出现在圣山脚下、那异常的空间波动。
是传送阵。
早在乘风隐匿身形与宝瓶法王相斗的时候,见愁就已经向山下留作后手的雪浪禅师与曲正风发出了讯息。
二人自然是立刻着手开启传送阵。
此时一阵金白的柔光伴随着空间的波动荡漾开去,这一片为Y影覆盖着的枯林间,一下就出现了数百道身影!
不同的袍服,代表着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神情,预示着他们不同的性情。
是星海的散修!
是禅宗的佛修!
是崖山的剑修!
人影叠着人影,身形重着身形,每一个人身上的气势都非同一般,然而同样的,是他们眼底必知将有一场鏖战的沉冷肃穆!
雪浪禅师到底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此刻便双掌合十地一叹,低低道:“阿弥陀佛……”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为将起的杀戮而叹。
曲正风却没有半点动容,他背对着众人、面朝那一座已然为金光笼罩的圣山而立,轻轻地一翻手,通体暗蓝的海光剑便出现在他掌中,只遥遥望着那山顶的某一处,淡淡道:“下面的事便偏劳禅师了,曲某先上去看看。”
第445章 八部天龙
雪浪禅师有些意外,只是也没等他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来, 曲正风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既没有对刚来的明日星海散修说一句话, 也没有向背后这一群昔日的崖山同门看上一眼。
织金黑袍裹着昂藏身躯,凛然地往圣山上去远。
圣山圣殿上突如其来的变化, 显然在整个圣殿的意料之外,各处都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就是下面坛城中的信众, 在那亮如白昼的金光照耀之下,也有一些开始渐渐苏醒。
于是那吟诵之声, 便不很纯粹。
有哭声,有笑声,有喜极而泣的呼喊声,都夹杂在那虔诚的吟诵中, 混成这雪域上最鲜活也最宏大的声音。
见愁与宝瓶法王的激斗还在继续。
宝瓶法王当然已经看见背后发生了什么, 更知道事情已经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 一时是心急如焚,可眼下又不得不腾出手来对付见愁,心思变得焦躁, 手底下催持的种种术法也越见急促狠辣。
又一道法诀打出, 宝瓶猛地一鼓!
这一瞬间,看上去像极了活物!
腹部鼓鼓, 犹如喝多的醉汉, 瓶口一张, 无尽暗金色的雾气喷薄出来, 竟是从瓶中吐出了十三具通体暗金的骷髅!
每一具骷髅,都长手长脚,看起来比寻常人的形体骨骼要大上很多,空D的眼眶里亮着金红色的梵文印记,行动间却没有半点骷髅应该有的僵硬。
它们灵活而迅疾,凶狠而冰冷!
若看得更仔细一些便会发现,它们的骨骼也并非天生就是这般颜色,而是因为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无数的暗金色咒印!
此刻甫一现身,那些暗金色的咒印便在疾风之中闪烁起来,隐隐然透出一种骇人的戾气,向着早已经被那无数怨毒Y灵淹没的见愁扑去!
宝瓶法王是想速战速决!
他已然看出了见愁在应对这些Y灵时候的不支,毕竟十九洲在这十一甲子以来并无轮回,便是妖魔道那边最邪门的修士也研究不来这“魂魄Y鬼”之存在,自然也就缺少应对之法,所以即便是强如见愁,一时也不可能不受此掣肘。
而就这么一点掣肘,就能让他彻底压住见愁本该有的战力,也借机弥补自己先前为她所偷袭受伤造成的劣势。
胜机就在眼前了!
宝瓶法王的双目已经赤红一片,若非他还有血R之躯,若非他还披着一身红色的僧袍,只怕此刻看上去的模样,已经与那十三具戾气深重的骷髅,没有任何两样!
重围中的见愁,压力陡增。
眼前的无尽女子的Y灵,像是没有穷尽一般,如连天涌来的海水,撕裂了眼前这一片,身后又来了;毁灭了左侧奔袭的攻击,右侧的撕扯又来了;甚至连头顶,连脚下,都是她们狰狞的面目。
新出现的骷髅,却一反这些女子Y灵的柔媚冰冷,给人以一种硬朗暴戾之感。它们在穿过这些女子Y灵的时候,仿佛国君穿过自己的疆域,疆域内的所有Y灵全都瑟瑟发抖,像是为它们的威势所震慑。
更有几个离得近的Y灵,竟被它们骨骼上暗金色的咒印吸收了进去。
虚空里几声惨叫。
眨眼,这些暗金色咒印所覆盖着的骨骼,隐隐变得粗壮了些许,散发出的凶戾之气也就更重。
见愁在应付这些Y灵的空隙里目睹此幕,简直是头皮一麻。一则是震惊于以这些佛母明妃Y灵养骷髅的Y邪手段,二则是心惊于这雪域高僧的净天宝瓶内藏污纳垢的程度!
她修炼人器,有黑风雷电护体,Y灵近不了她身,一时倒是无所谓。只是被这许多旧日可怜、今日可恨的女子Y灵纠缠,施展不开手脚来对付稳坐后方的宝瓶法王,着实有些憋屈。
此刻十三具骷髅扑来,动作是出奇地整齐。
奇长的臂骨连着奇长而粗大的指骨,一道从高处落下!
见愁背后风雷翼一振,体内浑厚的灵力瞬间向肩胛处道印灌注,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抵达一种她目前修为内的极限!
于是原本虚幻的羽翼,竟好像化作了实质!
紫色的雷电之类瞬间蔓延开去,庞大的羽翼也高高举起,向着那十三条骷髅臂骨一挡!
“当!!!”
金声玉振般的一声响!是十三声连成了一声,是十三条坚硬的臂骨,砸到了见愁犹如实质一般的帝江风雷翼上!
臂骨上无数的暗金色咒印,尽数闪过强光!
这一个瞬间,见愁竟觉得周身灵力好像都为之一阻,停顿了片刻,更有洪钟似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敲打,让她面色为之一白!
威势赫赫的帝江风雷翼,在这十三具骷髅的邪力之下,隐隐然竟有一种被克制的感觉。
她整个人都被这一种悍然的力量往下砸去!
若非她反应够快,在坠落的瞬间乘风逆起,从旁侧躲开,只怕要如先前宝瓶法王被她砸下一般,被宝瓶法王砸到冰面上,撞出巨大的深坑来。
若说两人先前的情况还能算是见愁占上风,那么在这Y灵一出之后,便算是势均力敌。而等到这十三具明显大有来头的诡异骷髅出现之后,情势便渐渐分出优劣来了。
宝瓶法王是完全地以己之长,攻对方之短!
见愁的D察力从不输给旁人,宝瓶法王知道的,她当然也知道。只是出乎了宝瓶法王的意料,即便是陷入这样的劣势之中,她竟然也不紧不慢,既没有惶恐,更没有慌张!
先前如何对敌,此刻便如何对敌!
不正常!
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正常!
宝瓶法王何等老辣的一只狐狸?片刻间脑海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的想法,只是还没等他想出点什么来,圣山脚下,已然生乱!
“什么人!”
“敌袭,敌袭——”
“结阵,速速结阵!!!”
一连串的声音,猛地从下方爆发,惊恐的声音从每一个角落炸起,圣山之侧那一座Y暗的枯林中,一瞬间竟有无数耀眼的华光拔起!
像是陨落的星辰!
像是燃烧的烟火!
像是这已经为金光照亮的天幕下,无数形态的光线汇聚成的一片虹!
攻击道术,倾覆如雨!
伴随而起的,是那忽然腾跃而起的一道又一道身影,他们身着这不同宗门但完全迥异于雪域的服制,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容都在行进的疾风之中模糊,只有那一往无前的姿态,如同某一种不可磨灭的印记,深深地熔铸在每一个人的身影里!
没有人言语。
他们所有要说的话,都放进了手中持握的武器与发出的攻击中,让这一片天地在他们的静默里喧嚣!
越是无声,越显杀机!
宝瓶法王是曾经历过Y阳界战的,哪里认不出这无数从天而降者的来历?
分明是禅宗!
分明是星海!
分明是崖山!
于是先前被忽略的一切端倪都冒了上来,而眼前见愁的一切临危不乱的举动,也好像有了最完美的解释——
那就是,她根本就没有身陷重围!
甚至算不上孤军深入!
打从动手的一开始,身陷重围的便是他自己,孤军奋战的还是他自己!
这是一场针对雪域的奇袭,光从来的这些修士的身份便能推测出来,十九洲其余的所有宗门,都已经联合了起来!
他们不仅是要对雪域动手!
他们这分明是要重启Y阳界战,要重启Y阳界战,就一定要拔除雪域密宗这一枚在背的芒刺!
对十九洲而言,这是雪恨的必杀之战!
对雪域而言,这是一场危在旦夕的存亡之战!
三方修士个个都是精锐,更怀着激越的杀心,下手根本毫不留情!倾落如雨的攻击,在突然坠落的第一时间,就带走了圣山之下不少密宗僧人的性命。
“轰隆隆……”
覆盖着冰雪的冻土在狂暴的历练之下开裂,藏着冰渣的泥土四溅开来,也化作杀人的利器……
雪浪禅师在前,中间是禅宗,左侧是星海,右侧是崖山,近千名元婴左右的修士,放到十九洲任何一个地方都称得上是老怪的高手们,此刻便阵列在圣山之前!
人没有雪域多,可压抑的感觉却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极致的强大,单个元婴修士便可开山裂土,近千名元婴聚集在一起,该是何等让人生不出反抗之心的恐怖?
战役,在这一刻爆发!
它只发生在雪域这一座圣城圣山之中,占据的只是浩浩十九洲上一块小小的角落,溅起的也不过只是小小的一枚火星。
然而就是这样一枚火星,彻底点燃了在这十九洲上埋藏了十一甲子的血腥战火!
雪域的风很冷。
星海的风很凉。
宽阔的澜河穿过明日星海最广阔平坦的盆地,流经早已变得空荡荡的碎仙城,一路向东,注入狭窄的、连接着人间孤岛的东海,让清澈的河水与此刻泛着妖异深紫的海水交融成一体。
海域中心那一座孤独的海岛,依旧是原来模样。只是在其最高处生长的那一株张开树冠来几乎能覆盖整座海岛的大桃树,却换了一种Y森颜色。
原本灿如云霞的花瓣,已尽数凋零。
重新在那枝头绽开的竟然是一张又一张诡异的鬼面,密密麻麻的覆盖着所有人的视线,力量在涌动,让这一方空间也变得极其不稳定。
幽暗的海水之中,隐约布着一道又一道暗蓝的光线,以一种极其玄奥的顺序连接,分明是一座古老而庞大的阵法!
横虚真人与扶道山人,此刻便站在附近一块礁石上望着。
他们的身后,是黑压压无数的人影!
来自昆吾,来自崖山,来自星海,来自禅宗,来自妖魔道,来自望江楼、望海楼,来自这十九洲上无数为人知或不为人知的地方,各自有着或高或低的修为……
根本数不清有多少!
站在一头向另一头望去,只觉得小半片海域都被人影盖满,在这Y沉而诡异的夜里,拥有着一种沉凝而激昂的威势!
面容冷肃,热血贲张!
便是强大如玄月仙姬、一尘和尚之流,在这样的人群中也变得不大起眼,便是出众如傅朝生、谢不臣之类,在这样的人群中也变得少人关注。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人群的最前方!
那里是纵横中域最强大的巨擘,那里是撑起十九洲最坚硬的脊梁,烈风吹起的道袍风各不相同,相同的只是这两人眼底某一种东西。
扶道山人手持九节竹,没有说话。
横虚真人只是注视着眼前那覆盖了整座海岛的鬼面桃树,在空间波动震荡起来的那一刹那,在正北雪域方向的夜空忽然被圣子寂耶的力量照亮的那一刹那,平平淡淡地抬起了手来,轻轻一挥……
那是万丈惊雷在天幕下滚动的声音!
那是成千上万华光在黑暗中炸响的声音!
也是这十一甲子以来在十九洲压抑了已久的仇恨,悄然苏醒的声音……
“轰隆隆!”
成千上万修士,成千上万力量,构筑成毁天灭地的磅礴力量,一半注入了那浮在海水中的古拙阵法,一半砸向了海岛上那一树狰狞的鬼面!
恐怖的力量,轰然爆发!
整个天地,不管是海水,还是岿然于海水之上的十九洲大地,全都为之震荡起来!
星海的天空亮起来,与遥远雪域的苍穹,交相辉映!
这一刻,整个十九洲大地都为之静默!
不管是参与的,还是没参与的,不管是修为高者,还是修为低者,不管是就在星海,还是位于这一片大地上其他任何地方……
所有人都仰起头来,向战起的方向凝望!
甚至,是遥远的雪域……
这里是整个十九洲地势最高的地方,也是整个十九洲最接近苍穹的地方,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也能在第一时间清楚地察觉到低处发生着的巨变。
了空与央金已趁乱,悄然潜入圣殿。
圣殿后面发生的巨变他们当然感觉到了,便是此刻东极鬼门海域上出现的震荡,他们也感觉了个一清二楚。
是横虚真人他们那边同时动手,向极域开战了!
打的就是一个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