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肩伤还未全愈,也不想和云琅纠缠,避开他的掌风,手指轻弹出一枚铜钱射向云琅。
听到破空声,云琅伸手抄住,脚步略停滞,莲衣客已掠上了墙头。
云琅望着他,知道莲衣客的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他心里更加郁闷,扬手将手里装蛇胆的锦盒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脚踩下,腥膻的胆汁溅得满靴都是。他嘴里似吞了蛇胆汁一般苦涩,大喊道:“我不会像你,我不会把花灯挂在看不到的角落!我不会让她半夜跑出房间发烧晕倒!不用你的蛇胆!我也会治好她的病!总有一天我会叫她扔了你的铜钱!”
不弃那晚又追出来了吗?她发烧晕倒了?陈煜停住了脚步。
细碎的雪被寒风吹得簌簌洒下。天气萧萧,竟无端有了凄然的感觉。背心处仿佛又烙着不弃咳嗽时喷出的热气,心为之一悸。
陈煜低头注视着云琅,淡淡地说:“你这样想就对了。”说罢脚尖轻点,无声无息从墙头掠走,像风里的一片雪花,孤单而寂寞。
“你什么意思?!你别走说明白!”云琅泄气的一拳打在墙上。他望着地上被他踩破的蛇胆,寒着脸飞快出了小巷,骑马冲出了城。
那一场风花雪月(9)月影婆娑,梅树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莫若菲站在凌波馆墙角老梅树下望月独思。
云琅替不弃捡药,却匆匆骑马出城,经过方圆钱庄时嘱人捎回一句话,他捉蛇取蛇胆去了。以莫若菲细密的心思当然会去回春堂查询。然而结果却让他更加疑惑。明明有个老乞丐每天会来卖蛇胆,云琅为何不要?
两盏兔儿灯轻轻挂在树梢,染上尘埃白色的绢已污了。云琅摘了满院花灯独独留下这两只?莫若菲目光瞟向不弃住的厢房,想起不弃手软得握不住这兔儿灯,流泪说自己病得没了力气的话来。他哼得一声,不屑的低语:“花不弃,你差一点就瞒过我了。我怎么忘了,你是说哭泪来,眼泪还没擦干就能笑的主!”
心中想定,莫若菲负手施施然从梅树下离开。他走到院中长廊处,对侍立的灵姑道:“小姐需要静心休养,院子人多喧闹她听着也烦。你和忍冬留下,叫青儿棠秋和秀春收拾包裹搬出凌波馆。”
灵姑愣了愣,恭敬的回了声是。折身进了厢房传话去了。
莫若菲走进不弃房间,见她歪在软榻上拿了本书看不觉微笑:“晚上烛火下看书易伤了眼睛。不弃,吃了药就早睡,这样身体好得快些。”
不弃放下书笑道:“白天也睡了,这会儿才酉时,看会儿书倦了就睡。”
莫若菲拿起书,见是《诗经》,正翻到《子衿》。他心里一动揶揄道:“不弃是在想阿琅吗?”
不弃撇撇嘴道:“我随便看的,不就正巧看到这儿了。谁想他呢。”
“阿琅元宵节挂花灯向你赔礼,每天都去取蛇胆替你治咳嗽。他是飞云堡少堡主,世家子弟,长得英俊武功也好,对你也不错。不弃,因为他打死了阿黄所以你不喜欢他?”莫若菲温柔恳切的说道。
不弃眨了眨眼道:“我原谅他了。我不讨厌云表哥,他对我好我很感激。大哥,对我好的人我都要喜欢他?”
只有感激?你心里想的人是谁?兔儿灯是谁挂的?又是什么人能无声无息地进入莫府?莫若菲眼里飘过莲衣客的影子。他为什么屡次救花不弃?以花不弃的经历她怎么可能认识个武艺高强的江湖侠客?他是对不弃有企图还是对莫府有所图谋?花不弃,你对我还隐瞒了些什么?
莫若菲不动声色地说道:“不弃,你还小,以后慢慢长大了就会知道,能像阿琅这样对你好的人并不多。还有,我觉得养病还是相对安静一点的环境好。我让灵姑和忍冬留下来服侍你,青儿她们我打发到别的地方去。你说呢?”
当然好了,院子里人越少,海伯就越容易潜进来和她取得联系。不弃不假思索的笑道:“我本来就不需要这么多人服侍,清静一点也好。大哥作主就是了。”
莫若菲面带微笑,眼里噙得一丝了然。果然你喜欢人少,是想等他来吗?
那一场风花雪月(10)两人正说着,青儿棠秋和秀春拎着包袱抹着泪进来,见不弃就跪下磕头,神色间多有不舍。
“灵姑已经给你们说了吧。棠秋秀春,你俩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还回老夫人园子里去。青儿么……”
“公子,青儿回厨房就是了。没关系的,在哪儿都是干活!”
青儿的话让莫若菲意外的扬了扬眉。据他所知,青儿卖身进府时被内府总管老马瞧上了。老马留她在厨房打杂不外是想给她点颜色让她吃点苦头,以后才好施恩收服了她。青儿这么机灵的丫头难道会不清楚?
他点头笑道:“那就这样吧!”
青儿噙着泪低声应下。
不弃瞧着不忍,插嘴道:“青儿才不愿意回厨房打杂呢,她从厨房调进内院又不像棠秋和秀春原本就是内院的人。现在不让她留在凌波馆,叫她怎么好意思说?大哥,你素来精明,这都瞧不出来?”
青儿的泪涌出来,她低了头死咬住唇不肯哭出声来。
莫若菲瞟了眼不弃笑道:“大哥一个大男人有时候哪有女孩儿的心思细?青儿去我院子里服侍可愿意?”
青儿吃惊的抬起头,怯生生的眼神看得不弃重重的叹气:“青儿当然愿意了!大哥,青儿哭起来也这么漂亮,你是不是早打定主意让她去服侍你了?!”
莫若菲笑骂了声:“不弃你该睡啦!青儿,拿着你的包袱跟我走吧。”
他拿开不弃的书,细心替她盖好棉被,又嘱咐了灵姑一番,带着青儿离开了凌波馆。
走得一程,青儿低声开口说:“谢谢公子。”
莫若菲停住脚步低头望着她。他脸上已失了笑容,锐利的盯着她道:“你怎么就吃得准小姐会替你说话?真要让你回厨房,你会怎么办?”
真不愧是十岁就掌控方圆钱庄的神童!他的眼睛像似能看透她似的。青儿压抑住那股微微的寒意,浅浅的笑了:“公子难道真的没有怀疑过我的居心?对,我当时奋不顾身的去救小姐,又巴巴的跟着去凌波馆并不是真心关心小姐。我就是看准了机会,能摆脱马总管的机会。如果小姐不替我说话,我回到厨房,我还会再找机会。像我这样生了张漂亮脸蛋的低贱丫头,我不为自己打算,我的命会比相貌丑陋的丫头还苦!”
柔弱清秀的脸上闪动着不屈的光,美丽的眼睛勇敢的望着莫若菲。
莫若菲瞟着她拧紧了衣襟的手笑了:“不用这么紧张,傻丫头。我怎么会不明白?你只是抓住了一个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没有错。”
他伸手在她额间一弹,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他的背影,青儿轻吁出一口气。她终于赌对了。观察多日,从莫若菲的言行举止中,从他对不弃的紧张的态度中,她知道了心机深沉心思慎密的莫若菲也有一个弱点:他对像草一样的穷人心软大度得莫明其妙。
她曾以为莫若菲无懈可击。自天门关莫若菲不顾性命去救花不弃开始,她觉得有机可乘。腊月三十烟花爆炸,她很巧妙的护住了花不弃。看到他脸阴沉得想要杀人,她坚定自己潜到花不弃身边是步妙棋。
花不弃为什么会从一枚讨好七王爷的棋子变成莫若菲真心想呵护的人?青儿很想知道答案。而她隐约间感觉到的这个答案在今晚适时的发挥了作用。不管是她的美貌,她救了花不弃,还是入府时捏造的可怜身世。当她像花不弃一样显露出倔强的神色时,莫若菲接纳了她。
青儿眼里渐渐露出丝得意的笑容。
王府行(1)宫中派来的御医把七王爷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七王爷却像是中风的症状,神智尤在,瘫倒在床上,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御医出得房来,踟蹰了会儿低声对陈煜道:“世子,王爷受了刺激,心结未解,血气淤结才会如此。已经用了七八日药了,看上去药石无灵……”
陈煜打断他直截了当的说道:“不妨直言。”
“王爷醒后虽不能言语,却一直看着那幅画像。”
御医没有说下去,对陈煜深深一揖离开了王府。
思索良久后,陈煜进了屋。
红烛高悬耀得满堂光明。低低的啜泣声在屋子里此起彼伏。一众侧妃夫人围住七王爷伤心抹泪。
甘妃瞧见陈煜嘴角噙得丝冷笑进来,突然想起他威胁说要把柔成嫁到千里之外的话来。心头一慌,竟扑到七王爷身上大哭起来:“王爷,你倒是说说话呀!柔成才十三岁,颖兰婉若还小,将来王府里还有谁能为她们作主?!”
这话一出,颖兰婉若的母亲李妃和田妃也跟着哭成了一团。没有子女的众夫人心头更是惶恐不安。
陈煜硬生生把胸口涌起的怒气压了下去。他冷冷说道:“父王还未死呢,哭什么!”
他望定这群女人,心里充满了无奈有毓恨。竟不知道是该同情痴痴望定薛菲画像的父亲,还是该恨他娶了这么多带着薛菲影子的女人。
“哭有用么?父王心里只有那个女人!就算她死了,父王也能看着画像过一辈子!要怪就怪你们不是她好了!”
王府行(2)甘妃性烈,被陈煜的话一激,红着眼顺着七王爷的目光看向薛菲画像。她身体发颤,突然跳起来拿起那幅画像尖叫道:“都是为了她,你都是为了她!”双眼一闭,两串泪珠滑下,听得裂锦之声,画像被她一撕为二。
众人被甘妃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呆了。在她们心中,这幅画像是王府禁忌,碰一碰七王爷都会雷霆大怒。没想到甘妃竟然敢把它撕了。
陈煜并未阻止甘妃,他紧张的盯着父亲。七王爷眼波动了动,陈煜心中一喜。
“她死了,她的画像你从此不能再看一眼!你怎么不怒了?你怎么不骂我了?你怎么就眼睁睁瞧着你唯一的念想被我毁了?你说话呀!王爷!”甘妃说着说着,身子一软,靠在榻前放声大哭。
那画像被甘妃揉成一团紧拽在手中,眼见已是毁了。七王爷的眼里透出层悲伤,然后闭上了双眼,面容像古井般沉默。
众妃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陈煜心里失望,他听得御医之言就打算当着父王的面毁了那幅画。没想到甘妃激动中出手撕画,一点作用也无。还有别的办法吗?他心头掠过不弃的眼睛,下意识的否定了这个主意。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元宵节柳青芜的月下歌舞。他盯着七王爷平静的面容,心里涌起想冲上去对他大吼的冲动。难道,真的要活生生的薛菲出现,才能刺激到他吗?
耳边哭声不绝,陈煜目光一寒说道:“我不闲刭看到有人打挠父王静养。”
他说得极慢,一字一句咬得极为清晰。眼神寒冰似的从她们脸上扫过,不怒自威。
众人呆呆的看着世子,突然反应过来。七王爷如果一直躺下去,王府的主人将会是眼前的世子。大家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了出身最为显赫进府最早的甘妃。
“父王虽不能动弹,也无法说话。但父王心里是明白的。我这个做儿子的今日就当父王的面给大家一个交待。膝下无出想出府的,我不拦。若留在王府,只要不犯王府规矩,长卿定护得大家一个周全。三位妹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长卿照顾不周,三位母妃可以找皇上太后主持公道。在父王面前哭闹作样子大可不必了。甘母妃,府中内务向来由你打理。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吧。”
他不软不硬的说完这番话后拂袖而去。
留下满屋子女人面面相觑。
王府行(3)有时三点两点雨,新春偷向柳枝归。
枯干的柳枝缀上点点嫩绿。一丁点的芽孢连绵起伏隐约如绿雾。属于春的颜色渐渐将冬日的颓废衰败之气拢在掌中,悄然捏得粉碎。
三月伊始,对皇帝陛下内库生意感兴趣的大商贾们早早进了望京城。
飞云堡明月山庄与江南朱家也不例外,带着账房先生随从仆役驻扎进了城中各自的府邸。
七王爷病倒,今年内库之事将由世子陈煜的消息早传扬开来。世子的喜好性情就成了望京城炙手可热的消息。连带着与世子交好的白渐飞和元崇也被扯上了酒桌。
“世子情性温和,做事循规蹈矩,最是知礼之人。”白渐飞谦和的笑容背后带着丝坏笑。他颇有兴趣的想知道,商贾们若看到陈煜发怒时会是个什么情形。
元崇憨憨的笑着,大大咧咧的编排陈煜:“世子么?小时候和他同窗时被师傅责罚最多的人就数他了。他这个人最讲究的就是吃,别的全不放心上。”末了他也挺得意,也很想知道陈煜和七王爷同样精明的一面露出来时,会是什么状况。
东宫太子处也有人递话出来:“七王世子性情孤僻,不善与人结交。”
三皇子则笑道:“世子根本就不是块经商的料!”
诸多传言变成写在纸条上的字最终汇合成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明月山庄望京别苑中,明月夫人柳明月端着雨过天晴茶碗,两根水葱般的手指挟着茶盖轻拂着茶沫,慵懒的望着院子里一株吐苞的迎春。
柳青芜啪的合上记满陈煜信息的小册子,樱红小嘴不屑的撇了撇:“乱七八糟胡说一通。无一是真。”
明月夫人浅浅啜了口茶微笑:“依青芜所见世子是什么样的人?”
“一头猪!”柳青芜绽开明媚的笑容补充道,“他是一头能吃老虎的猪!七王世子陈煜文武双全谁人不知?亲近他的人对他的看法都不相同,可见此人在不同的人面前会露出不同的一面。所以,这些情报也有用处,至少能说明一点:世子诚府太深。”
明月夫人嫣然一笑:“这回咱们只要他不偏向莫府就行了。咱们根本就不会和七王府作对,世子城府深否,精明否,都有刿们无关。”
柳青芜好奇的问道:“师傅,那出月下歌舞为何对七王爷刺激这么大?原计划只是让他看到之后对明月山庄心存疑虑,在内库招标之时不会一门心思偏向收养了他私生女儿的莫府。七王爷居然会因此中风瘫倒,太不可思议了!那个薛菲究竟有多美?我瞧过画像,美则美矣,也就是个美人。”
“水如月,女如雪。流云止,春花谢。一朝醉倒碧罗天。画像哪画得出她的风骨。”明月夫人轻声吟来,眼中泛起一丝悲哀。明媚春光中仍似有白雪穿风而过,如絮飘落,带起丝丝寒意。
王府行(4)显然不闲刭提薛菲,语气一转说道:“莫府单传莫若菲一人,原想釜底抽薪让莫府绝了后,没想到他会逃过一劫。”
柳青芜目中隐现杀戮之意,秀眉微挑冷哼了声:“如果没有莲衣客插手,我在天门关一定能杀了莫若菲。”
“青芜你错了。杀人再简单不过,让人生不如死才叫快意。你杀莫若菲失手便罢了,为何要在南下坊主动招惹莲衣客?我不是告诉过你,现在不能动花不弃。为什么下令连她也杀?知道花不弃一死的后果?你以为七王爷不涉朝政不掌军权就好欺负?他好歹是皇上的亲兄弟太后的亲儿子!他若知道你下手害了花不弃,他会让明月山庄片瓦不留!”明月夫人声音一冷,目光如刀看向柳青芜。
柳青芜脸上写着不服气二字,却在明月夫人的目光中渐渐低下了头。脑中浮现出天门关一战中莲衣客轻挽长弓的嚣张模样。莲衣客,你坏我好事,你要保护的人我就偏偏要她的命!她在心里发着狠,咬紧了唇听明月夫人训斥。
“你是公开了身份的明月山庄大小姐,内库开标之即,你的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再有莲衣客的踪迹,也给我忍住了!明月山庄现在要对付的是望京莫府,就算莲衣客与莫府有关系,在他没有对明月山庄出手之前,我们不能为自己多树一个强敌!”明月夫人说完轻叹了声,“青妍比你更能隐忍。她潜入莫府为婢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下手杀莫若菲的机会?她要先捏碎莫若菲的心!青芜,这次行动是对你和青妍的考验。将来谁有资格继承明月山庄就看你们的表现了。你和青妍被我一手养大,同为我徒儿我却偏爱你多一些。莫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是,师傅!”柳青芜脸阵红阵白,不甘心的回道。她低垂的双眸燃起嫉恨的火焰,想起妹妹那张和自己相同的脸来,恨得银牙暗咬。柳青妍,从小到大,武功你不如我,心狠手辣你不如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明月山庄?
你真的以为可以俘虏莫若菲的心吗?小心挥出情剑的同时,砍伤的是你自己!
叫人生不如死?柳青芜不屑的想,以莫若菲的美貌,不知多少女人肯为他而死。他会为你伤心?
她心里根本不赞同明月夫人和妹妹的计划。在柳青芜眼中,夺了莫府的财富,让莫家人变得一无所有再杀了他们才是上策。
王府行(5)黑雁走进了院子,见两人正在檐下说话,他恭声禀报道:“七王府世子陈煜来了。他求见夫人。”
明月夫人抿嘴一笑:“七王爷受了刺激瘫在床上,世子情急也在情理之中。青芜,恐怕你要去王府走一趟了。进了王府,你可要好好讨得世子的欢心!别忘记往后内库的掌事总管是世子了。黑雁,引世子小月湖竹台相见。”
想起要和陈煜过招,柳青芜目中涌出浓浓的兴趣,收敛了杀气,温柔应下。
跟在一名婢女身后,陈煜缓步走向别苑深处。
明月山庄别苑取名竹馆,依定河而建。一入府门,绕过正堂,竹林似绿浪翻腾,一眼望不到边。足下是清洁的白石小径,触目处翠竹幽幽。那万竿修竹滤过了天光,在地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林中偶尔几声鸟叫更添府中幽静。明明处于闹市,转眼之间烦恼尽去。
陈煜对向来不露真容的明月夫人起了好奇之心。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在十余年前经营诺大的山庄,又有这般巧思雅趣?
小径尽头是个小湖。别家府邸中的花园湖泊不同,竹馆小湖的水只得二三尺深,低头能看到成群游鱼与湖底的卵石。那丛丛绿竹零星种在湖中,竹枝低垂轻拂水面,尽带江南柔婉味道。
一道长长的竹桥浮在湖面上,通往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