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姑姑突轻声说道:“皇上性子变了。换做从前非要夺得皇后的心让清王难受的!”
东方炻愣了愣,蓦得大笑:“是啊!他抢朱丫头,我便让皇后倾心于我,倒也公平!唤人来侍候朕吧!”他伸了个懒腰,摇着头笑着进了寝宫。
瑾姑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唇角渐渐扬起笑容来。
在禁卫军的陪护下,陈煜和不弃顺利出了皇宫。黑凤站在宫门口闷声说道:“这样算计皇上能成么?皇上机智过人,他不会轻易上当的!”
不弃嫣然笑道:“他最是好胜不过。不管他是否上当,他以后必定会和皇后多亲近。没准会日久生情哦!”
陈煜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对黑凤抱拳道:“皇后从小被捧在掌心长大,娇纵异常。与我一起拜师学艺时连师傅都敢下手恶整。但皇后亦是心善之人,望黑大人多加照拂。”
黑凤还了一礼,脸上隐隐露出笑容道:“老谷主也赞皇后,希望皇上能敞开心门接纳于她。帝后恩爱,方是万民之福。”
陈煜点了点头,带了不弃骑马离开。
天色微明,不弃疲倦的窝在他怀里问道:“煜,你和皇后是师兄妹?”
“嗯。我师傅多,有一位师傅也是她的师傅。”
“她恶整过你师傅,整过你没有?”
陈煜想起幼时的于悠悠,微微一笑道:“那年她六岁,我十三岁,她叫侍卫暗中下手划破了我的裤子。我蹲马步时裤子便裂了。我气得想掐死她,她反而一脸无辜样找我买零嘴吃。我拆穿她吧,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她回府后不久,于老侯爷亲自登门说要定下亲事。吓得我父王称病。这是她六岁对我做的事。七岁时,她认识了元崇……”
陈煜停住了,他用披风将睡熟的不弃裹得更紧。回望皇宫的方向轻笑道:“天造地设的一对!东方炻,你以后不会有时间想我的不弃了。”
东方炻番外三
后宫像春雨后的笋,一夜之间焕发了生气。
凤藻宫里住进了皇后,北狄大公主封了华懋宫的华妃,西胡三公主入主永福宫里的福妃。在三个月内,东方炻大有来者不拒的姿态,连封有官员家世背景嫔妃十二名。
宫里的小主娘娘多了,跟着侍候的内侍宫婢也随之增加。就像工厂停工之后恢复了生产。后宫这座庞大的机器被新帝的女人们带动着,缓慢的重新运转起来。
就拿御膳房来说吧。从前只负责皇帝一个主子的吃食,现在要负责除皇帝之外十五个主子。连带着后宫的采买,管理等等都转动了起来。
东方炻现在走进后宫,随时能看到花木旁,小径处三三两两的娇美女子。听着随风传来的清脆笑声,他满意的笑了。
于是后宫三日一小宴,五日一聚会。众星捧月之下,他就算不说话,也绝不会冷场。
这是他想要的吗?瑾姑姑偶尔提醒他:“皇上,你自大婚之后还没去过凤藻宫呢,这不合规矩。”
东方炻不置可否,似乎刻意要凉着正宫皇后。他最喜欢带着华妃和福妃去骑射场。带着一班小主娘娘投庄下注,赌两位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公主射箭骑马谁更厉害。
两位公主的性子像烈马,谁也不服谁,却也豪爽耿直。今天她输了,愿赌服输,下一回硬生生的赢回来。
东方炻原本是一碗水端平,只不过在西胡公主偶然提到了沙棘果后,他接连五天都去了西胡公主的永福殿,兴致勃勃亲手教福妃画塞外戈壁。
瑾姑姑愁得白发又多生了几根,亲至凤藻宫打探称病的皇后。
于悠悠端庄的受了瑾姑姑的礼,委婉的告诉她病还没好,得再养养。
瑾姑姑明白,生于钟鼎之家的皇后亦是骄傲之人,皇上不主动踏出这一步,她的自尊心不许她低下骄傲的头。
进宫几个月,于悠悠有点烦躁。
宫里的事无小事,于老侯爷与她的父母心急不己。于老侯爷让人用软轿抬着破例进宫面见皇后。
老侯爷历经三朝,精神矍铄。他答应萧九凤的提议让孙女嫁给东方炻自有考量。一方面是大局已定,他不愿意大魏国官员不齐心,再起波澜。另一方面他很欣赏东方炻。从年龄外表文治武功,都足以匹配他娇宠的宝贝孙女。
于老侯爷有些不明白了。于悠悠眼光高,连先信王爷的世子陈煜都看不上,大魏朝能配得上她的男子能有几人?好不容易嫁了九五之尊,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她怎么就犟起来了呢?
行过国礼后,于悠悠挺老实的向老侯爷行家礼。
于老侯爷双眼一翻,不叫起了。
玲珑机灵的早喝退了左右,留爷孙俩独自相处。
于老侯爷站在孙女面前,左思右想,终于在悠悠抬眼瞟他的时候,举起拐仗就打在她背上。
“爷爷!”于悠悠痛呼加吃惊加伤心,抬起头来杏眼圆瞪。
“说说,你进宫对皇上都做了些什么?大婚之夜故意用清王气走皇上,这几月故意称病,你当你还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可以在望京城肆意纵马的刁蛮女子?”于老侯爷自顾自的坐下,颌下银髯气得直颤。
于悠悠站了起来,咬着唇露出倔强的表情。
于老侯爷叹了口气道:“悠儿,你可知道当自己夫君的面喊别的男人名字,谁能受得了?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大魏之主。你明知道皇上心里曾爱慕过清王妃,就偏偏叫清王的名字,你叫皇帝如何忍?因着大魏社稷与于家三朝忠臣的颜面,他冷着你已是开恩了。”
“天底下女人这么多,他为什么偏偏要喜欢清王妃?陈煜那小子阴阳怪气,花不弃自幼在市井中长大,我却要和她争?!还要我主动?!”于悠悠憋了半天吐出这句话来,心里又一阵愤懑不平。
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兄,于悠悠的评价就是四个字:阴阳怪气。陈煜闷声不响,一肚子坏水。明里让着她,被她整。结果呢,他的报复几乎毁了她。
于老侯爷终于明白了,孙女是在记恨陈煜。
自从孙女六岁让信王爷世子蹲马步露出屁股,七岁让望京守备元大人的公子栽进了粪池后,望京城里再没有一户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敢和孙女一起玩耍。没有儿时的玩伴无所谓,大家闺秀足不出户也很正常,于家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陈煜十六岁时,于老侯爷相中了他。他很自然的去信王府想定下亲事,等悠悠及笄后再出嫁。
于老侯爷压根没想到自己的这次提亲把孙女推到了绝境。他登门造访才道明来意,世子陈煜不知道有什么急事遣了老太监把信王爷引出了大厅。等到王爷回来,于老侯爷再提亲事,王爷就华丽丽的晕倒了。时间掐得极准,任何人一见之下,都会以为信王爷是被于老侯爷的提亲吓晕的。
信王爷多次公然否认此事。然而,信王爷的极力否认并没能挽回舆论。因为止住谣传最好的办法就是王府与于府结亲,但信王爷没有托媒人去于府议婚。甚至被人问及时,信王爷难看之至的脸色与摇头的态度变相的在肯定谣言的真实性。
于老侯爷一怒之下再一次亲自登门问罪。信王爷只推说世子配不上于悠悠。同时用拒绝无数次望京世家的提亲来保于家颜面,以至于世子陈煜十八了还没有定下一门亲事。王府以耽搁世子婚事做代价,于府只好悻悻然。
世子十八没有定亲是小事,但于悠悠十五岁及笄还没有定亲就是笑话。以于家的势力威望,于悠悠并非嫁不出去。但是信王爷摆明态度不结这门亲事,望京的王公贵族世家高门自然也不肯。于府又如何肯将悠悠随便许配给寻常人家的公子?宁肯娇纵养着女儿也不肯丢个脸。所以,于悠悠耽搁到了十七岁还没有出阁。而鬼谷谷主萧九凤上门替东方炻求娶于悠悠为后,是于家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难怪于悠悠怨恨陈煜,并因着东方炻喜欢上清王妃恼怒不己。
此时皇后被冷落,于家再一次沦为笑柄,于老侯爷如何不急?他极了解自己这个心高气傲古灵精怪的孙女,干脆使上了激将法:“悠儿,如果你得到皇上的宠爱,你想怎么报复清王,他也只能任你搓圆捏扁。如果你被皇上冷落,莫说清王,后宫里一个宫婢都敢欺负你。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蠢了?你就不想让那些瞧不上你的人跪在你面前后悔莫及?爷爷言尽于此,女人的幸福,尤其是后宫女人的幸福全系于皇上一人之手,你好好想想吧。”
于老侯爷走后,于悠悠垂头丧气唤了玲珑进来给她揉背。
玲珑见她雪白背上一道青痕,心疼得直掉泪。
于悠悠安慰她道:“爷爷又没有内功,打不伤我的。我饿了,想吃银鱼羹。”
“小姐,皇上真的不错的。”
“我都嫁了,日后别再喊我小姐了。”
玲珑心里狂喜,眼泪还没擦干便笑了:“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御膳房传话。”
于悠悠趴在床榻上认真的思考着爷爷的话。
那晚东方炻来时初初的温文尔雅,后被自己一句梦呓气得脸青眉黑。玲珑没有说错,东方炻是很不错的男人。柳叶眉漂亮得像两撇极得意的书法,因着这眉,清俊的脸少了几分书生斯文,多了些神采飞扬。
她怨恨陈煜,却又找不着证据证明是陈煜下手弄晕清王爷。这个哑巴亏让她郁闷了数年。这世上她见过的,能把陈煜比下去的人就只有东方炻。于悠悠偏过头,撑着下巴望定金壁辉煌的凤藻宫想,陈煜抢了东方炻心爱的女人。如果她能得到东方炻的心,东方炻应该会帮着她报复陈煜。于悠悠心里开始盼望起这一天早点到来。
“娘娘。”玲珑不多会儿便脸色难看的踏进了殿门,小脸气得煞白。
于悠悠下了床,坐在妆台前平静的说道:“偏偏没有银鱼羹是吧?别生气了。过来替我梳头。明日叫所有的嫔妃过来请安。”
玲珑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脸上浮起和于悠悠同样的邪恶笑容。秀气的小脸上分明带着雀跃与兴奋。她的小姐,她的皇后病好了,这后宫里有好戏瞧了。
作者题外话:昨前天家里有事。今晚再更一章。
东方炻番外四
东方炻在大白天第一次看清楚于悠悠相貌时,华妃与福妃穿着骑马服正准备赛马。
于悠悠穿着身纯白的纱袍,骑着匹浑身雪白的马自骑射场另一端飞驰而来。长长的黑发与白色的纱袍随风飘起,端是*无比。
她停在华妃与福妃面前,偏过头来看着他,对他请安之后,露出了明媚的笑容:“皇上可愿与臣妾比试赛马?”
华妃和福妃立时沉下了脸。
于悠悠身上的傲慢之气让东方炻莞尔。他自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了于悠悠面前,对她伸出手温柔的说道:“皇后身体才好,朕以后再陪你骑马。”
他的笑容与目光让于悠悠有些恍惚。东方炻如果答应,她就能让他,让华妃与福妃知道,她这个皇后哪怕是骑射功夫也是一流的好。东方炻不答应,她能顺手推舟和那两个女人比试,杀一杀她们的威风,叫她俩别太得意。
然而,他却上前来要扶她下马。她恍惚中已搭上东方炻的手,下了马背。走了好一会儿,于悠悠才清醒过来,东方炻带着她进了御花园,而且身后没有内侍与宫婢跟着。他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温柔的和她说着话,还顺手折了枝粉色芙蓉替她簪在了鬓旁。
他真不像是凉了她几个月的人。
就像是准备多时将来开场的好戏。本来想卖力演出后博得满堂彩,却不料还没登台,那掌声与赏赐都已送了前来。
当晚东方炻就宿在了凤藻宫,且连续一月如此。
后宫里的女人们从第二日起就老老实实准时前来请安。皇后受尽恩宠的消息自后宫传到了朝堂之外。帝后恩爱一时间传为佳话。
第二个月于悠悠月信未至,想起东方炻待她的温柔,她有些惊疑。再一月,太医果然诊出了喜脉。东方炻待她更好,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到凤藻宫。他仍然每天都来看她,却不再留宿了。
于悠悠知道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只觉得东方炻体贴。
偶尔他也会去别的妃嫔宫中,都没有专宠。更多的时候宿在勤德殿里。
于悠悠生下了皇子,正值上元节。东方炻大赦天下,望京城里的灯会办得比往年还热闹。为此,他特意下昭,令各地宗亲回望京城赏灯,贺皇子出生。
于悠悠才生下皇子,不能陪在他身边赏灯。她悄悄嘱了玲珑去打听消息,看哪个嫔妃会陪在东方炻身边。玲珑欢天喜地的回来告诉她:“皇上只带了黑大人出宫。”
于悠悠轻轻舒了口气,望着襁褓里的皇子微笑。
南下坊笼罩在琳琅炫目的彩灯之中,不弃和陈煜穿梭在街巷中。她回想起那一年的元宵,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当日那个英俊少年如今在什么地方漂泊。
陈煜斜睨了她一眼道:“那年元宵有人挂了满院子彩灯哄你开心。”
不弃下意识的接口道:“是啊,他给我挂了满院子都是。这几年都没有云琅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陈煜握住她的手笑道:“他只要过他想过的日子,怎么都是好的。皇上有了皇子,我可不想被他比了下去。”
不弃低下了头,沮丧的说道:“是不是我来历不明,就是怀不上?陈煜,你会不会娶个妾为你传宗接代?”
陈煜愣了愣。
不弃有些急了,摔开他的手发狠道:“你敢娶,我就不要你!”
她走了两步见身后没动静,转头一看竟没了陈煜的踪影。
“陈煜!”不弃大声喊了起来。身边的人串流不息的经过,她左右张望都没有看到陈煜。
她气恼的跺了跺脚。陈煜平时很大度,能忍她。唯独只要她这样威胁他,他就会黑着脸不理她。
不弃鼻子一酸,眼里便盈满了泪水。嫁给他这么几年,却没有动静。如果她真的没有孩子,陈煜会不会为了后代娶个妾回来?
“陈煜,你出来!”她的声音里带了丝哽咽。他是不会扔下她一个人的。不弃知道,他必然躲在附近。他肯定又生气了。谁叫自己想到他会再娶个女人传宗接代就控制不住呢?她站在人群中,突然觉得孤单。
不弃拢紧了披风,手足无措地站在街边。她没办法找他,只能站在原地,等他气消了回来。
这时,身边响起陈煜焦虑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被挤到了”
不弃抬起头,看到陈煜手中拿着盏小巧玲珑的兔儿灯。洁白的绢身,两点红红的眼睛。灯用根短短的竹棍挑着,发出团朦胧的光。她伸手环住他的腰眼泪倾泻而下。
“我看到卖兔儿灯的……”陈煜被她重重的撞了下,胸口溢出酸楚来。他伸出胳膊有力的回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没生气。这回真没生气。”
不弃将眼泪糊在他胸口,抬起头蛮不讲理地指责他:“我都说不要你了,你为什么不生气?”
陈煜将兔儿灯放进她手里,柔声哄道:“我要你,我只要你。不弃!”
他的眼神被灯光映得璀璨无比,在拥挤的人群中定定的望着她。
不弃咬了咬唇,小心的举着灯,踮起脚尖在陈煜脸上亲了口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不说哪些赌气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