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杨静渊嘴角翘起,低声说道:“我这是给你揽生意来着。趁现在没人,赶紧吧。”

他往博彩盘前一站,糖画张明白了,悄悄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平时用的竹签,一手拿抹布装着拭灰尘,飞快地换掉。

杨静渊背在身后的手勾了勾,糖画张自觉地将那根钉了铁针的竹签塞进了他手里。

等到季氏兄妹和朱二郎在博彩盘旁站定,杨静渊这次只数出了五文钱扔进了竹筒里,拨动了竹签。

竹签没有悬念地停在了麒麟那格。先前朱二娃博走了一只,糖画张补了只插在稻草垛上。他言不由衷地朝杨静渊贺喜:“郎君好运气!”

杨静渊把糖麒麟拔出来递给了朱二郎:“赔你的。”

朱二郎心知肚明,假笑着接了。转手就把这只麒麟递给季英英:“二娘,这是我……你拿着!”

明明准备了一晚的台词,得意地告诉季英英,这是我给你博的。现在这话却说不出口了。朱二郎憋屈得不行。

季耀庭也纳闷。朱二娃串通糖画张博麒麟,他晓得。杨静渊怎么也懂如何作弊?季英英看出博糖画内有乾坤,更不想要了:“朱二哥,这是杨三郎博来赔你的。我不能收。”

朱二郎尴尬地举着糖麒麟,心里暗叫晦气。

这时,突然旁边有人看到,叫了起来:“朱二郎又博到了一只麒麟,怕是作弊的吧!”

“糖画张,你居然敢博彩舞弊?!你还想不想摆摊了?”

“对!退我五文钱!”

“画只麒麟给我,就算了!”

庙会人多,有人叫嚷起来,看热闹的人又涌过来,围住了糖画摊。

“各位,小老儿摆摊四十几年,童叟无欺,童叟无欺呀!”糖画张怕的就是这样的情况,苦着脸不停地给人们行礼。

“不是作弊,怎么可能博中两只糖麒麟?!走,收了他的家什,去官府!”

“对!见官!”

被激怒的人往糖画摊前挤。最先叫嚷的那人趁机去拿装银钱的竹筒。

“吵什么?!博个麒麟很难吗?难吗?”杨静渊一边大声说着,伸手捏住了那人的手腕,将放银钱的竹筒取了出来递给了糖画张,“谁说糖画张博彩舞弊的?我看你们趁机想抢钱抢东西才是真的!”

说着将那人用力推了出去。

那人恼怒道:“我才没有抢钱!他舞弊,我拿回我的五文钱有错吗?”

杨静渊冷笑一声,站往画摊前抄着胳膊道:“我和朱二郎博到麒麟就是作弊?你怕是得了红眼病吧?”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那人怒了:“你再博一次给我看!”

杨静渊向季英英伸出了手:“五文钱。我给你博个麒麟。”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闪了闪,俊俏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当时不想收朱二郎的麒麟,就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落人口实。现在要杨静渊送她,她就收了,让朱二郎怎么想?不喜欢朱二郎,季英英也不想这样去下他的面子。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别过了脸:“我不要。”

原来撞碎朱二郎的麒麟,纠缠着不让他们走,是想送她一只自己博的麒麟啊。瞬间明白自己的心思,却被她干脆地拒绝了。杨静渊觉得胸口被人划了一刀似的,有点痛。

★、第37章 桑十四郎

“不要拉倒!博麒麟了,谁信我?”杨静渊抿了抿嘴,转过了身笑着问在场的人。

一个小男孩从人群里挤出来,举着五枚铜板:“哥哥,我想要。”

相信自己的竟然是这个小孩子。杨静渊没有接他的钱:“哥哥请客。博到麒麟就送给你。张老头儿,我肯定能博中的,你赶紧画吧。”

所有人都等着瞧杨静渊博到麒麟。糖画张都不知道该谢他还是恨他了,坐下来舀了糖汁开始画。

“看看,肯定是作弊!还没有转竹签呢,他就知道自己定能博到麒麟。”想偷装钱竹筒的人又叫嚷起来。

杨静渊搀起袖子,张开两只手给人瞧:“看清楚了。”

他往竹筒里又扔了一两银,抬手拨动了竹签。

众人的目光随着竹签转动,眼见着竹签慢慢停了下来。

“麒麟!麒麟!哥哥你好厉害!”小男孩欢呼了声,跑到了糖画张面前等自己的糖麒麟。

“还真是呢,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好什么呀好!总算被我逮住了!”那人高声叫了起来,“我刚才就站在朱二郎旁边,他博糖画的时候,手上戴着那枚戒指。现在这戒指换到他手上了。”

杨静渊把手伸了出去:“你确定刚才朱二郎戴的就是这枚戒指?”

那人坚信不移:“对!我绝对没有认错。”

杨静渊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朱二郎,把戒指脱下来给了那人:“兄台眼神真好!的确是刚才朱二郎送给我的。要不,你拿着去博只麒麟试试?”

“试就试!”那人拿着戒指伸向了博彩盘。

哦,原来是这枚戒指带来的好运呀。季英英秒懂。

朱二郎吓得腿都软了,气得将杨家祖宗请出来祭了一番,顾不得和季氏兄妹招呼,趁人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悄退出人群,带着伴当拔腿就跑。

跑了就好。省得爷看着你就来气。杨静渊也不说破,盯着季英英心里不停地腹诽,看吧,这就是你哥撺掇着给你找的良人!

瞬间目光交错,火花四射。

他那薄而翘的嘴角流泄出的不屑把季英英惹恼了。朱二郎再不济,待自己一片赤诚。我不喜欢是我的事,用得着你把人吓走?

“哥哥,我们先去观里赏菊,你去告诉朱二哥一声罢。”季英英声音不大,能让杨静渊听见就行了。

你把人吓跑了,我再请回来就是。

她轻摇着团扇,懒得再看,带着湘儿凌儿朝观里行去。

杨静渊气得肝疼,朝着拿戒指在博彩盘上试来试去的人喝道:“可有问题?”

竹签早换过了,磁石戒指自然不起作用。那人悻悻地握紧了戒指,不甘心地说道:“你再试!”

“瞧好了!”杨静渊拔动着竹签,又停在了麒麟那格。他伸出手掌,“戒指还我!”

那人将戒指还给他,脸上阵青阵白,高声叫道:“我就不信我博不中!”

“今天出了三只麒麟,我不信我博不中一只,我也来!”

人群围着博彩盘闹腾,铜钱扔进竹筒里发出清脆的声响。糖画张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恭敬地新画了一只糖麒麟递给了杨静渊:“郎君走好。下回再来。”

“没下回了。爷早玩得不爱了。”杨静渊举着糖麒麟离开了糖画摊。

他没带伴当香油。借着重阳给师傅送礼的机会又来三道堰向老管家请教。路过青羊观时,正好看到季英英从骡车上下来,他神使鬼差地就下了马跟了过去。

他举着麒麟看。碧空如洗,麒麟威风凛凛。凝固的糖汁像美丽的琥珀。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杨静渊不爱吃糖,环顾四周,想找个孩子送掉。

“杨三郎!”

谁在叫他?杨静渊闻声看去。

斜地里冲出来一个宽额高鼻的青衫少年,指着他哈哈大笑:“杨三郎,你多大了,还转糖画吃?”

桑十四?杨静渊顺手把糖画往他手里一塞:“吃了哥哥的糖画,乖乖听话。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当哥哥的小尾巴。”

桑十四嘁了声,张嘴咬掉了麒麟的尾巴,咔巴嚼着:“说,你跑这儿来干嘛?香油也不带,干什么这般鬼祟?”

杨静渊抄着胳膊望天:“你又来这儿做什么?”

“我那三个妾硬缠着我陪她们来青羊观抽签算命进香赏菊。府里丫头婆子来了一大堆,我一个大男人,陪着烦不烦啊?让她们先进观去,我逛逛这外面的集市也乐得自在。”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杨静渊看到一群衣着艳丽的女子进了青羊观。他掰着手指头算数。嗯,三个小妾,每人最少带一个侍婢。外加两个府里的嬷嬷陪伴,带打杂的两个小丫头。这么多女人,吵也吵死了。杨静渊揶揄道:“你赶紧成亲吧,娶了牛七娘,她肯定不会再让这些妾缠着你。”

“我还想活到儿孙满堂呢。”

桑长史与剑南道副都督牛家结了亲家。牛七娘还没出生,桑十四郎就有了媳妇。他比牛七娘大四岁。明年牛七娘及笈就要成亲。

十四岁那年,桑十四郎拉着杨静渊去偷看未来的小媳妇。两人趴在后花园墙头时,桑十四郎陶醉地告诉杨静渊:“我最喜欢这种柔弱小美人了。兄弟我有福气啊!阿爹眼光真好。”

结果柔弱的牛七娘发现墙头有人,抱起湖边一块百来斤重的太湖石就砸了过来。

幸亏杨静渊自幼习武,眼疾手快拉着桑十四郎跃下了墙头。一声巨响后,围墙被太湖石砸出一个豁口。

两人摔倒在地上,桑十四郎连滚带趴地扑过去,拿出吃奶的劲去搬那块太湖石。小白脸憋成了紫茄子也没把石头抱起来。他转身抱着杨静渊号陶大哭:“三郎我活不成了!”

从此桑十四郎谈牛色变。小妾一个接一个抬回家,他对杨静渊说:“成亲之前,让兄弟及时行乐吧!”

这会儿桑十四郎听杨静渊打趣自己,嘿嘿笑了:“牛五娘对你有意,不如咱俩做对好连襟?有难同当不是?”

杨静渊打了个寒噤。

牛五娘今年十八,还没人登门提亲是有缘故的。除非想攀附刘副都督,哪家少年郎君肯娶个麻子脸回家呢?刘副都督心疼女儿,硬要找个貌比潘安的女婿。一来二去就耽搁了。

因桑十四郎硬拉着他作陪,杨静渊也去过牛家。他被牛五娘的容貌吓着了。牛五娘则一眼就相中了他。刘副都督不嫌弃杨家是商户,遣媒人去提亲。杨大老爷心疼幺儿,借口杨静渊练的是童子功,功法不成不能成亲,回绝了。

“三郎,听说城里好些小娘子都来青羊观观菊。咱俩也去瞅瞅?”桑十四成功还击杨静渊后,道出了自己肯陪妾室前来的真正心思。

杨静渊不由自主想起了季英英。想象着朱二郎陪着她观菊,心像被猫爪挠着,半推半就被桑十四拉进了观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哦。

★、第38章 偷窥

进了青羊观,桑十四郎就像作贼似,拉着杨静渊就往角落里避去。

“你遇见仇家了?”杨静渊分外诧异。

桑十四郎一脸幸福的贱样儿:“是我那些个冤家!绝不能让她们瞅着我独自去赏花。”

他把赏花两字咬得重,挤眉弄眼的。透过袅袅香火轻烟,杨静渊看到桑十四那几个妾室正虔诚地磕头摇签。杨静渊差点笑出声来。桑十四这是想抬第四房妾室回家的节奏么?

两人快速过了混元殿,坐落在三清殿与混元殿之间的八卦亭就出现在眼前。八卦亭整体建筑共三层,最下面是高高的石台,上面两层。亭座石台基呈四方形,亭身呈圆形,象征古代天圆地方之说。

上方两重重山式檐顶上飞檐高翘,蹲着两排鸱吻。亭子四周有龟纹隔门和镂窗,南向正门是十二属相太极图的浮雕,造型古朴典雅。

整座亭宇都是木石结构,相互斗榫衔接。屋面为黄绿紫三色琉璃瓦,屋顶莲花瓣衬托着独具风格的琉璃葫芦宝鼎。外檐竖着八根石柱,浮雕镂空滚龙抱柱,气势磅礴,似要冲天飞去。

通往八卦亭的路旁摆放着各色菊花,八卦亭内外游人众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亭外摆着一方书案,留有笔墨纸砚,一群酸生兴致勃勃诗兴大发。大概是城中书院同窗结伴来游,少年郎君居多,引得四周赏菊的小娘子渐渐聚了过去。

杨静渊和桑十四郎都曾进过学堂。这时侯字是人的脸面衣裳,所谓字如其人。不参加科举,也必须练一手好字装点门面。两人游手好闲,也练得一手好字。

至于吟诗作对,杨静渊能背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桑十四郎能接句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两人也就这样的水平。

桑十四郎本意是来猎艳,瞅着娇美如花的小娘子眼里只有那群学子,心里顿时泛了酸:“三郎,我记得当时咱们两人上学时,你背诗比我强吧?”

杨静渊又不傻:“你也说了,咱们也就会背几首诗。现在是比背诗吗?是比写诗好不好?你就没买几首记着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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