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穿透他黑色的大氅,在身后如一只黑蝴蝶般肆意飞扬,高大的背影倔强,坚硬,又透出不折不饶的傲气。愤愤不平地踩在雪地中,暗自咬牙切齿,死丫头!臭丫头!恨不得把倾情抽筋扒皮,看她对隐离那般好,见他们之间融洽的气氛,他就嫉妒得发狂。
该死的,那男人性取向不是男的吗?倾情又不是不知道,做什么整天困着他转,气死了!
倾情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好险,她演戏的功夫越来越炉火纪青了。可看玉邪这般傲气寂寥的背影,她又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堵了一块巨石。
风雪狂乱,连心情也变得狂乱起来,大雪在她肩头积了厚厚一层,有些落入脖颈,一阵刺骨的冰冷。
倾情咬着晶润的下唇,犹豫了片刻,快步追上玉邪,拉着他的袖子,求饶道:‘玉邪哥哥,别这样嘛!
玉邪甩手,瞄都不瞄她,赌气般地直走,风雪中的身影倍加顽强。
倾情也倔得很,又跟了上去,素白的容颜露出感激的笑,缓缓道:“玉邪哥哥,要不是他们,我们都要死在大牢里,你受了重伤,是他不计前嫌地救了你,要不是你现在还能喘气么?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呀,你总不能老对着人家板着一张脸嘛,多不好。”
我可没求着他们来救,没听说吗?萧隐离说救人是还你人情,顺便救了我和冬阳,既然是顺便,我做什么要感激他?”听那语气,好像他和冬阳是垃圾一样,还顺便?
再则,玉邪见倾情一直为隐离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胸。一口气,越憋越厉害,他就有这么好吗?哼!
倾情大受打击,那个冷静睿智,强悍明理的玉邪去哪儿了。
为什么感觉她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呢?
无语地瞅着他,倾情小脸都是控诉。
玉邪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你是不是喜欢他?他就有那么好吗?才认识几天就为了他和我作对,该死的,米儿,别忘了,你是未来的燕王妃,我在你心里现在就是一点地位都没有吗?”
玉邪哥哥”倾情低喝,双眸冒火地瞪着他,突然摔开他的手,轮到她赌气地往前走,玉邪一急,勾着她的手臂就往回拉,钳着她的下巴,阴鹫地问:说实话!”
倾情眸光一寒,一记手刃毫不留情地劈向他脖颈,玉邪飞快闪开,连连退了数步,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你“”她竟然向他下杀招”
玉邪气得牙痒痒的,大雪在他们之间猛烈地翻滚,迷蒙的看不清彼此的脸,倾情面无表情,毫不客气道:“玉邪哥哥,昨天你们冷嘲热讽的时候不是说隐离哥哥有龙阳之癖吗?既然如此,你吃的是哪门子的干醋?”
玉邪像是被人狠狠地踩了尾巴,俊脸涨红,是,如果他可以诚实一点,他会毫不犹豫地承认他在吃醋,而且吃得该死的饱胀。
我该死的管他性向如何,我在意的是你的态度,你不知道你和他该死的融洽极了吗?”男子怒吼,声震数里。
倾情耳膜有一阵短促的回响,震得她哑。无言,逼急了,狠根瞪眼,一脚踢了过去,重重蹑在玉邪的小腿上,疼得他撕牙咧嘴,眼中火光直冒,倾情冷哼,“你无理取闹,我…我不理你了!
少女重重地推开他,赌气疾走,再不走,她要崩溃了。玉邪恨恨地瞪着她倔强的背影,也是一哼,转头向反方向走,谁怕谁!
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竟然越拉越开,背影都是赌气和倔强,暴雪很快就淹没了他们的脚步,狂风吹起,漫天雪花飞扬,整个天地间,只有晶莹冰凉的剪影光晕。
倾情坐在一块岩石上,表情木然,长风从她袭衣贯穿,带来一丝丝寒冷,静坐着不动,肩头上,头发上,很快就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飘絮般的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片刻就融化了。她突然想起了茉歌,从小,大家都说她和轩辕澈最亲密,若是爹娘选一个的话,她一定选他爹。可只有倾情自己知道,爹和娘在她心里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两人不同的教育方法,让她对娘亲多了一份类似于朋友的感情。
轩辕澈教给她的东西,朱歌从来不教,或许知道就算她不教,轩辕澈也会教,但是,倾情从朱歌那儿学到的更要多的多,那是一种对生活,对人生的态度。
伸出洁白的手,飘雪落在掌心,很快就融化,倾情面无表情地看着。脑海里却交错着两段复杂的感情和变化莫测的局势。
如果你知道我砚在这样,一定会狠狠地扇我一巴掌吧!”
“明知道是错,还去犯,就是无知,错了再犯,那是白痴,犯上三次,就是不可救药,为什么我会把自己弄到这种田地。”
娘,我要走丢了,谁能把我找回来,是隐离,还是玉邪。”轻飘的语气空灵得不真实,飘渺空洞得可怕。
没人能回答她,这样的同题她自己,谁也帮不上忙。
倾情的神情就像是迷失的孩子,一脸迷茫,有种天大地大,无法容身的绝望。她突然把头迈进双膝之间,环着身子,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
倏尔想到什么,从脖子上抽出那根红线,这是带在身上多年的臣佩,从认识隐离那年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身边。
倾情愣愣地看着,想起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那个在街头清逸出尘,温润如玉的少年。她侧着头,指尖细细地抚摸着上头栩栩如生的彩凤,有瞬间的呆愣,当初自己的初衷是什么?娘说,是迷恋。
她微笑,娘,你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倾情握紧珍惜地握着手中的玉佩,仰着头,让冰雪在脸上覆盖,冷却将要溢出的灼热。
远远看去,如一座洁白的石雕。
玉邪这边独自生着闷气,也是越想越恨,一想起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脑海就轰一声,理智被炸得四分五裂。
干将猛然往一旁的岩石一劈,碎石立刻四分五裂,四处飞扬。玉邪鹰眸阴鸷,握剑的手,青筋暴跳。
萧隐离就那么好吗?哼!
该死的臭丫头,整天就盯着萧隐离瞅,色胚!
玉邪发现自己越来越斤斤计较,恨不得一拳头就砸在隐离那张俊透迷人的脸上,笑,笑,笑,又不是卖笑的,整天对着米儿笑,存心勾引吗?
他们就像是两个孩子,而倾情就是那块糕点,拼命地想要去抢。
明明他都楼着她表明所有权了,那家伙也不懂得保持距离,偶尔还丢过来一个淡淡的笑容,跟本就存心挑衅,他越气,人家越是悠哉,倾情越是找他麻烦,说他以怨报德,简直就是气死他了,谁都知道窦娥是冤死的,他这比窦娥还冤。
他玉邪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憋屈过!
还打猎,他火得差点把自己个烧烤了直接吃了算了。
倏然停住脚步,回头瞅了一眼,不禁有点急,这丫头竟然来真的,并没有跟过来,“死丫头!”
他急急往回走,才几步就停下,倾情武功那么高绝,谅她也不会出什么事,每次吵架都要他先低头,太没骨气,不去!
扭头,又照着原路走,狂风骤雪,如刀锐利,层层冰雪霞盖的雪山,如利刃斜劈,险峻而绝美。
人倒霉起来,真的喝水都要噎着,玉邪愤愤地转过一个岩石,竟然和隐离迎面撞个正着。
两人同时一愣,在倾情面前暴怒的男子摇身一变,面容冷峻,眼光寒澈,眉宇间折射出傲然的霸气,又是那个气势逼人,尊贵冷根,深不可测的燕王殿下。
而隐离,历来脸上就没什么波动,俊逸清贵,丰神俊朗,恍如天神,眉宇疏淡而睿智,眼眸疏离而坚韧,一言一行,都有一股胸有成竹,运筹帷帷的迷人风采。
此刻,没有倾情,眼神在风雪中相互渗透,隐约有股火花在碰撞。
真巧,兜了一圈,我们竟然遇上了。”隐离淡淡地打招呼招呼,结束这种无意义的较劲。
是很巧!”玉邪冷冷道,瞅见他怀里抱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珠状物休,很小,蹙蹙眉,晚餐?一口就没了吧?
隐离察觉到他的眼光,淡淡一笑,道:这是雪貂,在白鹿山脉很罕见的雪貂,米儿兴许会喜欢。”
玉邪眼神一下子阴鹫起来,冒火的眼睛紧紧地瞪着那无辜的雪貂,身子好似还没长开,很小,一手都能握紧,小小的眼,是粉红色,如镶嵌在雪花中的两颗晶润逼人的粉色宝石,漂亮得不可思议。粉红的耳朵,粉红的嘴巴,玉邪必须承认,这小动物长得非常讨喜。
“哼,逸王侧是有闲情逸致,晚餐还没着落,就惦记着讨好本王的王妃!”玉邪冷冷地嘲讽,脸色如冰。
隐离眉梢一挑,沉静的瞳眸讥讽掠过,淡淡勾起冷笑,“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小郡主已经悔婚,本王讨好也好,追求也罢,燕王殿下管不着吧”
玉邪鹰眸冷扫,手上的干将蠢蠢欲动,脸色难看至极,有杀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这话是她给你说的?”
隐离垂眸,缓缓地抚着雪貂钝白的休毛,含着疏离的笑,罢了,何必再刺激他,免得日后他对倾情更加怀疑,隐离淡淡道:“如此轰动的消息,天下谁人不知,不用小郡主告知,本王早就有耳闻,对小郡主真是敬佩有加!
这话听到玉邪耳朵里,真刺耳得让人发狂,这男人是典型的绵里藏针,表外温和淡静,每说一句话就踏着别人的死穴,玉邪真想不顾一切,一剑刺过去,划破他脸上淡静的笑。
你喜欢米儿?”玉邪从牙链地挤出五个字,表情毒辣阴鸷,像是隐离敢说是,他就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隐离依日眉目如水,笑如春风,眼中戈过好整以暇的笑,安抚著怀中躁动的貂儿,淡淡道:“小郡主国色天香,武功高绝,为人风趄,刚柔并济,是难得一见的铿锵红颜,所谓窘窕淑女,君子好速,本王若要倾慕,有何不可?”
光明正大的挑衅啊!
小那主是燕王殿下的,这五都无人不知,王孙贵胄中,早年有人倾慕的,早就让亚萧给轰了,而后的燕王,谁敢招惹,是以玉邪并未体会到吃醋的滋味。
这一出玉都,碰上个萧隐离,势均力敌,倾情对人家有说又有笑的,玉邪看到眼里,那酸气,甭捉了。
如今听得隐离说喜欢她,立马就翻了醋桶,整桶酸醋盖头盖目就泼了一身,酸得他鹰眸沉怒,阴鹫得骇人。
“你别做梦了!米儿迟早是燕王妃,是我玉邪的,谁也抢不走!”玉邪坚定道,眼中净是势在必得的坚决和偏执。
他是绝不可能放手,绝不会!
隐离不动声色地挑眉,淡淡道世事无绝对,未来的事让未来去说,这战火纷飞的乱世,你我说不定哪天就躲不过敌人的明枪暗箭,就是你燕王神机妙算,不也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么?”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玉邪收拾所有的怒火,这么些天来,恐怕隐离就这句在他耳里听起来算是人话,“输了又怎么样?输了一局并不代表输了一切,本王不怕认输,输了一局就会让我明白一个道理,输了一局,下一局,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起码,我知道了,我输在哪里!
激赏很快掠过隐离的眼睛,又很快的隐没在深沉的眼波下,他真的有点真心佩服起眼前的男人,孤傲却磊落,狠厉却睿智,有一颗永不言退的心,任何打击都能默默承受,不怨天,不怨地,重新收拾好所有的败局,以犀利的眼光,坚毅的心怀去面对曾经的失败,不会为了痛苦而故意掩盖伤疤,反而会揭开伤口”重见阳光,彻底地痊愈。
怪不得,这七年,倾情会倾心。
同样身为男人,隐离也不得不承认,玉邪是个很有魉力的男人。
看来这吹更走激起燕王殿下的斗志,是件好事,本王只能祝你好运!”隐离浅笑道。
玉邪时他的祝福嗤之以鼻,谁知道安了什么心,他眯起眼睛,危险道:“你不是有凤十三了么?说倾慕米儿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还是男女通吃。鄙视,
隐离垂眸,忍住唇角的笑意,这男人,醋劲当真可怕,绕了一因竟然还惦记这事,他摇摇头,淡淡道:燕王殿下何时这么关心起本王的性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呐。”
玉邪俊脸一红,下意识地反驳,该死的,讲这么暧昧做什么?本王只是警告你,不许你接近米儿!”
隐离看着玉邪,诚挚地说道:“忘了告诉燕王殿下一件事,我并非轩辕人士,却愿意为了轩辕上阵杀敌,血染白衣,只有一个理由。我爱的人,我想守护的人,是轩辕倾情!不是玉凤的小郡主。她们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玉邪蓦然睁眼,身为男人,看得懂此刻隐离眼中的认真和深剂,虽然认识不长,却也知道,他不是一个随。乱说之人,这话一定是真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为了轩辕不惜一切的原因,他怎么忘记了他是未来的轩辕帝君这件事呢”
那这此天的故意挑衅算什么?
想看他破。大骂?看他笑话不成,想到这,玉邪眼中又是火光闪闪。
突然,山下响起一股低沉的号角声,两个对峙的男子脸色微变,很快掠上山顶,可惜风雪太大,只能隐约看见笙旗飘动。
“你的命真值钱”
要是天下悬赏,你的命,也不便宜!”玉邪冷哼。
山路都堵了,大队人马一定是不能土山的,整天吹号角,拓跋乐是想做什么?”
瞎折腾,等着守株待兔。玉邪并未在意,这暴风雪太大,他们都行走困难,经过雪崩,拓跪乐绝对不敢派骑兵进山。
隐离淡淡笑道:“哎呀,我想起一件事,当年在玉都,我们见过一面!
玉邪挑眉,给他一记询同的眼神。
隐离淡淡道:七年前,在玉都的玉清河边,燕王曾经邀请在下共饮一杯,可否记得?”
这件事,他也是前两天才回忆起来,太久了。
啊!是你?”遥远的记忆穿透层层枷锁,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玉邪诧异地挑眉,盘旋在眼眸中的阴鸷缓缓散尽,上下打量起隐离。
没错,是当年的白衣少年,那一幕很深刻,可毕竟年岁久远,又发生太多事,印象越发模糊,如今有人提起,又鲜明地浮现在脑海中。当年温润如玉,光华逼人的少年,已是青年的模样,气度却和以前毫无二致,依旧这般风采照人。
“是我!隐离淡淡道真没想到,几年之后,却是如此模样?世事变迁实在太快,命运无常,经常出乎意料,兜兜转转,该遇上的人,绕了一困,还是遇上。”
玉邪突然笑起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因为他刚州的诚挚赏言,因为这份年少的错过的缘分,这几天对着隐离的阴霾,竟然淡了不少,“当年本王出言相邀,诚心想要结交你这位朋友,倒没想到几年之后在战场兵戎相见。
是啊!隐离也叹息,白净如亚的脸微微苦笑,何止是战场角逐,更是情场角逐,命运真是很奇妙的东西。
或讦,在他转身,拒绝玉邪相邀的时候,一切都已注定。
此生,只能是敌人,不会是朋友,
“萧隐离,当年没上水阁,有没有后悔过?”玉邪声音略有笑意,狂风呼啸吹拂,男子衣袍猎猎,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孤傲的霸气。
隐离负手,墨发肆意飞扬,俯视而下,整个山脉连绵不断,大雪茫茫,他的唇侧勾起,淡淡道:没有这个可能性,因为过去的事情,始终无法重来,我不想去假设那么多的如果,倘若真说后悔,也只有一件,当年不应该松开她的手。
你最后那句是什么?”狂风呼啸,本就听不清他的话,更何况他的音色越来越低。
隐离摇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