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玮就主动坐到赵阳的床边。
旅店的床本来就小,冯玮坐下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就碰了赵阳的屁股一下。
赵阳刚要往旁边错开的时候,冯玮就亲热的拍了拍赵阳的肩,撒娇样的让赵阳去要热水。
赵阳不敢怠慢,忙去要了。
再回来的时候赵阳一脸无奈,他跟冯玮解释说,这个旅店到晚上八点后就停热水了。
冯玮随口抱怨了两句,重新冲进去哆嗦着洗了半个冷水澡。
等冯玮再出来的时候,赵阳那已经盖上被子象要睡了。
冯玮就坐在自己床上,边擦头发边问赵阳,「找到李乐后有什么打算?」
赵阳被冯玮问的一愣,他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就想找到李乐,赵阳沉吟了很久,最后叹息一声说:「我想让他跟我回家,好好过日子。」
冯玮听后鄙夷的笑了,「你懂什么叫好好过日子吗?」
赵阳也不争辩什么。
冯玮沉默了一会,半开玩笑的说:「你要真想找个人过日子,这就有现成的,你不考虑考虑?」
赵阳头都没扭就回道:「冯大爷,您饶了我吧。」
冯玮老大不高兴的盯着赵阳的后脑勺。
赵阳继续说道:「不是你不好,是我心里住进李乐去了。」
冯玮忍不住刺激赵阳说,「李乐都要当和尚了,你还惦记他干吗,跟他一块当和尚去?」
赵阳叹了口气,也不说什么。
冯玮擦干了头发,看着赵阳丢了魂一样的背影,心里就是一窒,冯玮随后爬在床头,舒展着四肢,声音放缓下来,「赵阳,你说要是找着李乐后,我告诉他咱们今晚出事了,你说他信吗?」
冯玮的话就跟鞭子似的抽在赵阳身上,赵阳一下就精神了,紧张的回头看着冯玮。
冯玮还是那个样,跟只猫似的,在床上舒服的爬着。
赵阳不知道冯玮这话是开玩笑还是有意的。
冯玮又问:「你说他信不信吧?」
赵阳没好气的说:「你别瞎说。」
冯玮嘿嘿的笑了。
赵阳赶紧翻过身去装睡觉,可总是不安,过了许久,赵阳才听冯玮在那头说:「我就吓吓你,别当真,我是来度假的,才不跟你们起腻呢。」
冯玮说是来度假的还真一点不假,第二天一早就全身涂满防晒霜准备下水去玩。
赵阳还惦记着那个疗养院呢,冯玮倒也没再说什么。
赵阳在疗养院门口堵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人进去,好话都给警卫说到了,警卫还是那个口气,赵阳绕着疗养院墙头看了一圈,有个地方赵阳觉着垫两块砖就能翻上去。
赵阳也就是想试下,哪知道还真就翻过去了,里面还挺冷清的,也没个人。
赵阳贴墙往里去,里面空荡荡的,除了植物啥也没有,再往里走才看见个红色小楼。
赵阳鼓起勇气直往里闯,居然也没人拦他,赵阳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就听有人喊了他一嗓子,吓的赵阳魂都要没了。
可赵阳转头一看那人,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这不正是他要找的李乐吗?
李乐手里端了一个饭盒,看见赵阳就是一愣。
赵阳赶紧跑过去,一把抓住李乐的手腕,激动的都要流下眼泪来:「李乐,我可找着你了!」
李乐却一脸茫然的看着赵阳,最后才挤出一句:「你怎么跑这来了?」
赵阳没想道李乐的表情和语气会这么冷漠,赵阳当时就觉着不是滋味。
之后李乐就招呼赵阳跟他到房里坐坐,那个口气好像是在招呼好久没见的朋友一样。
李乐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但也很清爽,李乐把饭盒打开,问赵阳要不要吃。
赵阳虽然饿了,可也不急于现在吃饭。
李乐就边吃边问赵阳怎么找到这的。
赵阳一五一十的给李乐说了,还问李乐最近在做什么。
李乐沉默了半晌,把手里的勺子放下,对赵阳说:「你跟我来就都明白了。」
赵阳跟在李乐身后,在没人的走廊里穿梭着,一直到二楼的一个房前,李乐才停下来。
李乐开那个门的时候,还用到了钥匙。
赵阳当时就觉着房里有些了不得的东西,可一看见里面的东西,赵阳就有点惊讶。
门里就光秃秃的放了一张床,床上绑着一个人。
那人面容消瘦,看上去应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但睡的并不安稳,他们一进来就醒了。
那年轻人明显认识李乐,见了李乐并没什么惊讶,反而是见了赵阳后盯着看了好久。
紧张的赵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里隐约觉着在黄山出现的就是这小子,买棺材的也是这小子。
李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赵阳跟安静的靠近那个青年。
赵阳小心翼翼跟着李乐。
李乐试探的问那个年轻人:「现在好点了吗?头还疼吗?」
年轻摇了摇头。
李乐又问他,「饿了吗?」
那个体贴关照的样子,让赵阳心里忒不是个滋味。
那个年轻人还是摇头。
李乐叹了口气,指了指身边的赵阳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赵阳,他过来看看你。」
赵阳在瞬间就发现,原本神色黯淡的青年,在听了自己的名字后居然就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赵阳正在纳闷的时候,就听李乐压低了声音对自己说:「这是于楠,他跟你一起,都被那种东西招上了。」
赵阳忍不住多看了于楠几眼。
于楠友好的对赵阳笑了笑,似乎是想动,可被绑的太紧了,动一动都困难。
李乐忙问于楠是不是口渴了,于楠摇了摇头。
赵阳不明白的看着李乐,不知道李乐带他来干吗。
李乐随后俯在于楠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楠再看赵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居然还给了赵阳一个笑。
赵阳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如此瘦弱的年轻人,嗓音能这么好听。
于楠缓缓的开口说道:「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会在这,还有我为什么买那个棺材吧?」
赵阳点了点头。
于楠还是那个温和无害的表情,「那你知道我家祖辈是做什么的吗?」
赵阳摇了摇头。
于楠叹口气说:「我爷爷是做寿材的,也因为这个牵连出了一件事。」
赵阳静静听着,看这年轻人的表情就知道他最近经历了很多。
于楠将那些老辈的往事娓娓道来:「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有很多知青去云南支边,里面有个叫陈秋平的男人——陈家跟我们于家是世家,听我爷爷说,在年景不好的时候,陈家曾经给人做过阴亲,因为懂得些先天八卦的符咒,有人要做阴亲了,就从我们家买棺材,找陈家做法事……那时候的社会乱也没人追究,解放后,老人们都死的差不多了,下面的人就开始做正经生意,我爷爷开了棺材铺,陈秋平父亲做起了阴宅先生给人看坟,因为陈家成分不好,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陈秋平被分配到了云南支边,那时候交通不方便,我爷爷跟陈秋平就此失去了联系,好久以后才接到陈秋平的一封信,说他在当地找了个上海女知青,叫林梅,是学唱黄梅戏的。」
于楠停了下来,用力的吸着气,看样子很不舒服,李乐忙让赵阳帮照看着,匆匆出去倒了杯水来,杯子还是一次性的纸杯,尝了口没问题,才送到于楠嘴边。
赵阳心里五味杂然,只觉着涩涩的。
于楠休息了下,才继续说:「不久俩人还有了个女儿,取名叫陈晔……可好日子不长,林梅就发现这个陈秋平脾气暴躁品性不好,又赶上知青大返城,林梅就带着女儿回了上海,临走的时候答应帮陈秋平也调过去……陈秋平就在云南等着,他在当地孤苦无依就收留了一个孤儿,取名叫陈锋……结果五六年过去了,林梅的消息是越来越少,陈秋平有点急了,就跑到上海去找林梅,到了上海,陈秋平才知道林梅早变心了。」
赵阳静静的听着。
于楠继续说道:「陈晔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对这个乡下来的父亲没什么感情,甚至还挺排斥陈秋平的,陈秋平感到愤怒失望,他本来就是个性格极端的人,又发现林梅对外隐瞒他的身份,陈秋平被彻底激怒了……最后陈秋平约林梅坐车到我爷爷那里商量离婚的事,林梅信以为真,就答应了,谁也没想到,陈秋平在林梅到达后,就把她装在棺材里活活闷死了,我爷爷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当时又赶上严打,偷个土豆都是重罪,我爷爷怕说不清楚也不敢报警,最后就做了陈秋平的帮凶,还帮着陈秋平把棺材给埋了。可人算不如天算,陈秋平的女儿在上海报了警,已经逃到云南的陈秋平被抓了回来,陈秋平很快就被判了死刑,可陈秋平不甘心就这么死掉,他在临死前找来了养子陈锋。」
赵阳不明白的看着李乐。
于楠缓了口气,李乐忙又给他喝了口水,于楠稍作休息后,继续说道:「陈秋平在被抓后,一直不肯说出藏尸地点,我爷爷也就没被人怀疑,在这点上我爷爷是很感激陈秋平的。」
「当时我爷爷根本不知道,陈家的恩怨会积的那么深……那时候信息也不象现在这么畅通,谁也没想到,陈秋平以夫妻共有财产的名义,想把林梅名下的房子积蓄留给他养子,陈锋面对这么一笔钱自然是动心的,可陈晔通过司法途径阻止了这事,为这个陈锋跟陈晔结下了仇……就这么过了三四年,陈晔也嫁了人,还有了个女儿……没想到心胸狭窄的陈锋还是纠结了一帮人,他们还找到了我爷爷,我爷爷怕以前的事被抖出来,被迫帮他们备了棺材……陈锋自小跟陈秋平学了些门道,还特意找了三棵槐树栽在棺材上镇魂……我爷爷很内疚,事后也曾偷着给她们上过坟,还想把那些槐树给坎了……可没过多久就听说那个地方要建化工厂,我爷爷怕事情败露就带着我们一家人跑到了南方,没想到这一挪地方,我家的生意反而越做越大……到晚年的时候,我爷爷总是想起这个事来,就对我说了实情,让我有机会,一定要把那些棺材找出来,好好安葬……」
第44章
后面的事是李乐对赵阳说的,因为说到后面的时候于楠状况越来越不好。
李乐领了赵阳出来后说:「于楠被闹的很厉害,他爷爷也是欠着这家的,屈死鬼对他不依不绕,前段时间我们不仅要绑上他,还要封住他的嘴,怕他咬自己舌头。」
赵阳问李乐怎么没见着戒嗔,李乐说戒嗔去云南了,于楠爷爷有张跟陈秋平的合影,戒嗔想通过那张照片找到陈锋。
赵阳一直看着李乐。
李乐也不说别的,赵阳终于鼓足勇气问李乐,对他们的事到底是怎么想的,赵阳还告诉李乐他找过来有多不容易,甚至赵阳还告诉李乐,为了能来这,他连冯玮都求上了。
可李乐的反应始终都是平平的,这让赵阳很伤心,赵阳觉着自己做什么都没用了,因为现在的李乐什么都不在乎。
赵阳后来又问了问于楠的情况,李乐听到黄山的事后,解释说:「哪可能派直升机上去,那山你也看见了,云遮雾罩的,不过下山后有军车倒是真的,于楠姐夫在军区是个领导,当时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赵阳还想找点别的话说,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了,就问李乐怎么没跟戒嗔一起去云南,李乐说,戒嗔说他有纯阳之气,可以镇住那个害人的鬼魂,让他贴身跟着于楠,而且戒嗔这次去能不能找到人还未知呢。
赵阳又想了很久,才找出话题来,他问李乐为什么戒嗔会知道,他会到于楠老家那找他们,李乐也说不清楚,不过当时戒嗔看上去好像在开玩笑。
赵阳一直看着李乐,希望在李乐表述的时候,发现些微的蛛丝马迹,可最后什么都没有。
李乐也没提挽留赵阳的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赵阳最后走的时候,问李乐要了联系电话,说有事的话打电话。
李乐诧异的说:他的手机一直能打通。
赵阳皱眉说自己之前打了许多遍。
李乐笑着说,那是他手机没电了,到了这个地方后冲上电就好了,一冲好电他还给赵阳去了电话,没想到赵阳的手机倒关了机。
赵阳听到这苦笑了下,告诉李乐他手机那时已经被抢了。
赵阳叹息着说:「这是个是就叫作阴错阳差天意弄人?」
赵阳离开的时候,李乐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赵阳再看着那个警卫的时候,真想上去教训他一顿,可李乐给赵阳解释了,说这个疗养院是军区的地方,让和尚住进来毕竟不妥当,所以警卫不说实话也没什么……再说他们在这的事是挺保密的,于楠这个情况让人知道了也不好。
赵阳还能怎么样,只能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