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五十二分,赵梓续的车子驶入小区大门。
他泊好车下来,正要锁车上楼,翟亮从花圃里走出来,和他打招呼,“朋友,能借个火么?”
赵梓续扭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和他打招呼,觉得有点奇怪。
翟亮很快走至他跟前,套近乎说:“我是给你们八楼的邻居装修的,把打火机忘楼上了,烟瘾犯了,滋味不好受啊!”
八楼确实有住户在装修,这让赵梓续打消疑虑,探手去裤兜里摸打火机,但顷刻间,腰部传来一阵刺痛,他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上。
翟亮用力把他托住,低声喝道,“上车!”
赵梓续疼得直冒冷汗,但还能用镇定的语气问:“你要什么?钱吗?我钱包里有,尽管拿去…”
“少废话!”翟亮语调冷硬,“再不上车我现在就宰了你!”
他手握尖刀,牢牢抵在赵梓续腰间,将他从副驾驶旁的门内推进去,赵梓续一边后悔自己粗心大意,一边被逼着爬到驾驶座上。
人刚坐稳,车门就砰地关上,尖刀依然顶在他腰部,翟亮冷声吩咐,“开车!”
赵梓续徒劳地想与他打商量,“我老婆还在等我,我能不能跟她…”
“开车。”翟亮不带任何情绪地重复。
赵梓续叹了口气,启动车子。
每临近岔口,翟亮会事先指点他左转或者右转,但不管赵梓续问他什么,他都拒绝回答。这让赵梓续很不安,因为翟亮看起来不像冲着钱来的。
开了约二十分钟,翟亮让他把车停在一片建筑物的背后,然后将他拖下车。
这里是新城火车站的西面,被规划为站前商贸区,楼房刚刚竣工,到处贴满招租广告,夜晚,建筑物内没有灯,更没有人。
与商贸区隔街相对的是火车站,灯火通明,疏疏朗朗的旅客在广场上徘徊。
翟亮一手仍顶在赵梓续的腰部,一手揽住他肩,亲热得好像兄弟,挟持着他往建筑物背后光线昏暗的地方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有要求就提嘛!”赵梓续忍不住央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赵梓续与翟亮差不多高,但比翟亮壮实,他脸上并未显示过多恐惧,但这样不明不白被翟亮牵着鼻子走,他想必觉得很窝囊。
行至一块空地,翟亮用膝盖顶住他后背迫使他跪下。
前方是连片的刚刚建成的楼宇,把来自东面车站的光亮挡去大半,身后则是垒得有近两米高的土方,将来也许会做成人工假山,种上绿草树木。
翟亮见赵梓续东张西望,狠狠按了把他的头。
“你想杀我?”赵梓续对着地面笑了笑,“总得告诉我原因吧,我招你惹你了?”
刀往上移,冰凉的刀面很快贴住他的脖子。
“还记得这儿吗?”翟亮问。
“什么?”赵梓续显然不懂他所指。
“两年前,你在这儿杀过一个人。”
翟亮深沉的口吻着实让赵梓续震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你是谁?”
翟亮不理他,兀自道:“你们一共三个人,另外两个在哪里?”
赵梓续似乎回过神来,冷哼一声,“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翟亮怒气上涌,猛力将他摁倒在地,举拳一通乱砸,赵梓续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忍着,没挣扎。
翟亮站起身,单脚重重踩在他头上,“你们杀的,是我朋友。当年,你们也是这样对他的吧?”
脚下的人不吭声。
翟亮加重力度,恨恨道:“你别想抵赖,我知道是你!即使把你烧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赵梓续沉默了几秒,反问:“你怎么会知道?”
这回轮到翟亮不吭声了。
赵梓续的脸贴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一时半会儿动弹不了,但思维并未阻滞,他忍不住笑起来,“你看到我们揍他,却不上来救他,事后也不报警…你也很想让他死吧。”
踩在他脑袋上的脚微微一颤,赵梓续抓住时机,忽然扬手,握住翟亮的脚用力往边上一拖,迅速将他掀翻在地。
随即,他听到“锃棱”一声响,尖刀落在地上,两人同时趴在地上搜索那把刀,昏暗的光线下,赵梓续眼尖,率先看到刀子,他扭动身子爬过去,手差一点就要勾到刀子时,脚被翟亮往后一拖,很快又与刀子分远。他反身,和翟亮厮打在一起。
翟亮比他瘦,可力气惊人得大,一旦抓住赵梓续某个部位,不管他怎么踹怎么拉都不肯放手,赵梓续腰部受了伤,无法全力和他搏斗,最后连人带刀都落在翟亮手里。
赵梓续仰面躺倒在地上,直喘粗气。
翟亮跪压在他上方,手上握着刀,赵梓续能看到黑暗中他狼一样的眼睛,闪着凶狠的光芒,嗜杀的气息直逼而来,他终于感到害怕。
他忍着疼,话锋直刺翟亮心脏,“你如果杀了我,跟以前的我有什么区别?”
“是没区别。”翟亮却不为所动,口气冷得像冰,他是拿定了主意来的。
“别杀我。”赵梓续放软声音,开始求他,“我还有老婆孩子,如果我死了,她们肯定也活不下去!”
翟亮想起那对幸福的母女,对赵梓续愈加厌恶,沉声喝问:“再问一遍,另外两个人在哪里?”
“如果我说了,你能放过我吗?”
翟亮手起刀落,赵梓续只觉得脖颈一凉,紧接着是火辣辣的痛,脖子上已被拉出一道口子。
当死亡的剑就悬在头顶上方时,任谁都无法镇定。赵梓续断定今晚撞上的是个有偏执症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