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你还真是糊涂,你看看怀里究竟什么人吧!”迦巴川苌心痛之极,随手一指,绝世仪容就此飞去,谢渊然手里仅仅是一具干尸,惊恐万状的大睁着双目。
谢渊然也是猛地一抖,眼前的可怖让他第一时间有了呕吐的感觉,只是死活不肯放下非烟,一字字念道:“画檐春燕须同宿,兰浦双鸳肯独飞?长恨桃源诸女伴,等闲花里送郎归。非烟……你痴心若此,没想到至死也没个结局,你放心,今天我在这里,有命在,我拿命护你;没命在,我拿魂护你。”
他站了起来,盯着迦巴川苌,大声道:“我看了,那又如何?法师体内,难道就不是一具白骨?法师百年之后,就一定白日飞升?人鬼虽然殊途,不过相隔也不过一息,你以为……我会扔开她?”
迦巴川苌不耐烦道:“谢公子,我真不知道,你迷恋她什么。”
“恋她一点精魂冰清玉洁,百年之后犹记得抚琴长歌。”谢渊然摸了摸非烟的“长发”,柔声道:“大师,我知道你是卫道,只不过非烟她独居此处,害得谁来?她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孩子十六而亡,她一生眷念,不过诗、琴还有那个胆小如鼠的赵郎……大师,那么多邪魔厉鬼你不收,你为难她做什么?”
第31节: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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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迦巴川苌也无语了,点头道:“我还不是见你一身鬼气……罢了,你一个事主既然不放在心上,我也不为难你的心上人便是。”
谢渊然喜极:“我自然不放在心上,身上不沾些鬼气,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迦巴川苌长叹一声,转身就走,几个女鬼却围了上来,适才说话的女鬼急忙道:“谢公子不能放他走!非烟的阴庐已经被他打散,魂魄又烧去一半,只怕不多时就——”
迦巴川苌摇头道:“何止是她?阴庐既然打散,那个同住的男鬼也活不过三日。”他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望着远处一个角落,赵像正伏在那里,听他说话。
果然,一句话没说完,赵像已经奔了出来,大喊道:“法师救命啊,我也从未染过罪孽。
谢渊然只觉得手中躯体极细微的响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非烟的眼角缓缓流下两行泪水,滴滴鲜血,身躯也在瞬间变成一团红光。
“我也无能为力。”迦巴川苌知道那女子是心碎魂灭,叹道:“嘎巴拉鼓已经毁了,返生的法事无论如何也做不了。谢公子,你陪她三天,也算仁至义尽吧。”
“嘎巴拉鼓……嘎巴拉鼓……”赵像忽然对谢渊然咆哮道:“是你!是你毁了嘎巴拉鼓,姓谢的,你还我命来!”
迦巴川苌看在眼里,上前一步,将谢渊然佩剑握在手中,施了一道符咒,又递了回去:“谢公子,北邙山乃是极阴之地,不宜久留……我知道你放心不下这个步姑娘,真要留过三天……这把剑你拿着防身吧。”
谢渊然接剑在手,赵像心里发寒,立即后退一步。谢渊然却无心理他,只急急道:“法师,难道不能再做一次鼓么?这山上不是有许多尸首,还愁没有天灵盖不成?”
“自然不成。”迦巴川苌叹道:“这满山尸首,有些已经残缺,有些魂魄已经转世,留下的不过是躯壳,有些却是丝毫灵性也无,根本做不了返生的法器。我刚才开天眼看过,唯一可用的,还真的只有你这位步姑娘,她一点灵力,果然非凡。”他长叹一声,缓步离去,也不知是遗憾,还是难过。
谢渊然一双着火一样的眸子直盯赵像,赵像大急道:“不干我的事,我知道我胆小,只是怕死也没什么不对……那个,那个怪物明明是你引来的!”他一句话没说完,扭头便跑开了……
怀里的非烟隐在一圈灵光里,面庞如同婴儿。谢渊然忍不住深深吻了下去,好像吻到一块千年冰山上的雪莲,冰冷,芳菲。
(四)红泪
“爷爷,我要吃粑粑……”一个清脆的童音道。
“爷爷去卖了药,给小中买粑粑吃,啊——”说话的是个六旬上下的半老男子,背着药筐,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
“爷爷,小中长大了,也要学你悬壶济世。”小丫头把“悬壶济世”四个字咬得极准。
“好……好……”老者看来极是喜欢这个孙女,笑嘻嘻道:“小中长大了一定是大美人,到时候送礼的小伙子还不把我家门槛踩断?”
“爷爷——”小女孩忽然极其惊恐的叫了起来,好像被什么向上拉。
“小中!”老者一边拉住孙女,一边急急忙忙掏出一张符咒,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这北邙山有鬼祟倒是人人皆知,只是已经五十多年没有出过事情,老者这才放心带着孙女上山辨别药草,没想到真的就撞上了。
那拉着小女孩的力道极大,好像不把她扯去决不甘心。那股力道冲突了几次,都被老头儿死命扯住,一个无奈,索性放开小女孩,直奔老者。
老者手上一松,连着孙女摔倒在地;脖子上却猛地一紧,呼吸顿时不畅,舌头也伸了出来。
“爷爷!爷爷!”小女孩大哭着,用力摇着爷爷的身子。
身后的鬼灵下手更狠,存心要置老者于死地。
“赵像!你他妈畜生!”忽然一声怒喝,山中冲出一个年轻人,手中宝剑幻起大金刚符印,正砍在赵像背上。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慢慢幻出形体来,他捂着伤口叫:“你拦我做什么?他们不死,我和非烟就要死——我就不信,这么点大小姑娘的头盖骨还不能用!”
“你也知道这么点大小姑娘?”谢渊然怒极反笑:“我真替非烟不值——”
“不要杀我,你不想救非烟么——”赵像最后一句话没有喊出来,宝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头颅,游魂一旦被杀,就再没有什么留下,那个叫做赵像的男人,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小妹妹……”谢渊然看着那个小姑娘,确实满眼透着灵气,赵像眼光不差,他柔声道:“我送你回家……”说着,他轻轻合上了地上老者的眼睛……
洛阳城几乎炸了锅了,王大夫在洛阳城名望极高,他四十年如一日,悬壶济世,且多半义诊,不知救了多少性命,却被杀害在采药途中。百姓们联名上书,要找到凶手,千刀万剐。但是当王大夫的孙女王小中被问及时,总是语焉不详,一会说鬼怪,一会说符咒,一会说年轻人,还有几个乱七八糟的名字,谁也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只能感叹她年纪太小,实在误事。
但很快,一件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当天,便有个青衫男子前来自首,说他就是害死王大夫的凶手。知府怎么看他也不是行恶之人,偏偏他一口咬定,时间地点无一不对,待到喊来王小中,小姑娘对质之时大喊是大哥哥送她回家,不是杀爷爷的凶手,但是说到最后,也就是证明了那个年轻人确实有在场的证明罢了。
第32节: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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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官府就急需了结此案,当即判了斩立决。
于是当堂钉了重镣,下入死囚牢中。
那年轻人,正是谢渊然。
他倚在墙上,双足血脉不太通畅,行动也是不能。他一直盯着囚牢的大门,似乎期待什么人的造访。
只是这样的地方,又有什么人能够到来?
不知这样看了多久,身后才传来一声叹息:“谢公子,你这又何必?”
谢渊然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已经多了一人。
“大师,那王大夫惨遭毒手,也有我的责任,我早点除了那个畜生,也不至于此……”谢渊然回头道:“我偿他一命,也是应该。”
迦巴川苌道:“哦?那还有呢?”
谢渊然微笑:“我之所求,大师应该都知道了……除此之外,就请大师你帮我给青驴找个好人家,它跟我这么多年,也辛苦了。”
“我不是来听你说驴子的!”迦巴川苌忍不住道:“跟我走,我救你出去!没有救一人害一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