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愣了一下,有如醍醐灌顶。然后捏紧了拳,拉斐尔,他骗了我!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我回家,所以他痛快大方地让我走进权力中心,当个彻底的旁观。而我还象个白痴一样,以为这一段非常时期过后,我就可以返家,重新过回自己平静的生活,一切都将会船过水无痕,湮没在时间深处。

我错了,彻头彻尾错了!是我太天真,相信一个老于世故的黑手党党魁的承诺。我应该在交出录象带当日就搭乘第一班由维罗纳起飞的航班,远远离开意大利的。我真蠢,傻呵呵留在了是非圈的中心。

“Money,你怎么了?”曼托萨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那么有线索了吗?知道是谁杀了罗根又想嫁祸给拉斐尔吗?”

“我们有目标,但没有证据也不行。不过你放心,拉斐尔不会让这件事拖太久,迟早会得到解决。不用着急,他会告诉你的。”他捏捏我的脸颊,先行离开了地下靶场。

我执起枪冲着远处的靶子连开数枪,将无处发泄的怒气出在枪靶上,当它是那奸诈的拉斐尔。

打完六发子弹,将枪还套,摘下护耳罩和护目镜,我长出一口气。

“啪、啪、啪”的掌声在身后响起。我回头,看见拉斐尔一身灰衣站在我身后。“枪法有长足的长进。”

我扯扯嘴角,不言语,不想和这狡猾的骗子说话。

他笑,趋近我,伸手解开我绑成一束的麻花辫,任长及腰腹的黑发飘散开来。

“以后,别再随便让男人触摸你。”他轻声在我耳边说,温热的气息拂动我的神经,然后,在我有所反应前,退开了数步。

他是认真的,我知道,因为他的灰眸里闪动着的,是不容错辩的怒焰。

☆☆☆“金钱,我们到了。”金银唤我,也将我自回忆里召回。

叹息自胸中逸出,失踪了五个月之后返家的我,失去了,又何止是一个学期?还有我单纯的初恋与对人性最基本的信任。不过短短五个月,康乾移情别恋,又或者,从头至尾由始至终他都脚踩两只船?我永远也不得而知。只是,当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而突然出现在他租住的小套房时,他正与人被翻红浪,共赴云雨之欢,根本无暇察觉我的到来。

我不动声色地退出他们淫浪的空间,刹时,那个声称爱我矢志不渝,无论贫穷富贵的男人,连同我不谙人情险恶的无忧旧日,一起死去了。自那日之后,我再没见过康乾。

而这一切,全都拜拉斐尔所赐。拉斐尔,这个生命中改变了我太多的男子,终于还是再次出现了。

望在车窗外金银名下的Silver大厦,我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面对将来的重逢。今天一天我所受的刺激,还真是不少。

下了车,立刻有金银的手下恭迎。

“Time姐,金少。”

我斜斜看了金银一眼,不意外自己的大名在此间如此响亮,以至于这些人不唤自己的老板倒先来叫我,简直把我当太皇太后一样供奉着。个中滋味,呃——还不错。

“你们下去罢。今日来访的客人一概不见。”他只是皮皮地笑,挽住我走进电梯,上楼到他的大会客间。

电梯的门一开,我第一眼就看见负手而立的男子,另有两个黑衣保镖伴在他的左右。听见电梯声响,他转过身来,在我反应不及的时候,大步走过来,伸出双臂拥住我,把我带出电梯。

“Money。”一声带着浓浓意大利口音的悠悠轻喟,竟似一句定身咒。

不可谓不错愕,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重逢的震撼仍不免让我觉得手足无措。这种类似少年情怀的心境,已经久未在我身上出现过了。毕竟,初遇时,我还是个对人生充满瑰丽幻想的十九岁少女,再相见,我已然年近三十,而拉斐尔,亦已经三十六岁了罢?

“你们聊。”第一次,金银没有阻止男性对我的触碰,他没有走出电梯,只是以微笑鼓励我面对故人。而拉斐尔的保镖则无声地退入电梯里,同金银一起下楼去了。只剩我们两人。

拉斐尔拥着我,静静的,不动不语,仿佛是要就这样伫立成长石一块。良久,他才轻轻放开我。

“Money,你长高长大了,不再是昔日的小女孩了。”他握住我的肩头,细细打量我,眼神悠远迢遥,似要找回那一段旧时光景。

我微笑。“看在你的眼里,只怕是未见丰满,却更形修长罢了。还不只是个小女孩吗?”

并不是刻意回避问题,然而,当年幼稚、一心以为自己深爱着康乾、完全不理解——又或者明明理解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拉斐尔看我时眼内流露的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感情,之后千方百计逃离他身边,哪里有心思去体会他话语里的占有欲。后来,经历了康乾的背叛——说背叛太夸张,男未婚女未嫁,我的确没一点资格指责他——我才恍然明白,真正爱一个人,是不能忍受与之长久的分离的,更无法忍受对方的音讯杳然。也才使我明白,拉斐尔,只怕不是单纯地扣留我,防止我泄露秘密那么简单。

“你真的变了。”他感叹。“以前,你不会用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同我讲话,你会很认真地告诉我,我的记忆出了错,彼时你就已经不是小孩了。”

“这次来,因公还是因私?”转移话题,我亦是高手。

“两者兼而有之。”他老实地回答。

“能停留多久?”好方便我制造一个蓄意避开他的机会。我可以去看一玛,直到他离去,返回意大利。

“没有一个很固定的日期。公事之外,我想在家族强行塞一个女人给我,利用联姻来巩固我的地位之前,来此寻找我心爱的妻。”

“是吗?那等待的人有福了。”我笑,不着痕迹地脱离他的掌握。“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今天晚上,由我做东,请你吃饭,权充是为你接风洗尘。”

“好。”他顺我的心意,不再提起寻妻的话题。

我没有问他是如何找到我的,因为,无论问与不问,也已经改变不了我被找到的事实。将近十年的时间,他比之从前,更加成熟性感,还多了一些淡淡却惑人的神秘沧桑气息。尤记得那时在岛上,总有美丽女郎清晨从他的卧室里出来。而现在,曼托萨说他的身边没有女人,一个奇特的想法在我脑海形成。

“不要动歪脑筋,不要想方设法推销我。Money,不要测试我的仁慈的底限。”他淡淡地提醒我,他不是良善之辈。

“咦?被你看穿了。”我并不否认,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我懂,这还是他教我的。只是,在心底里,我知道,这样的小动作是绝对不能做的了。

“我想我方才少说一项,你变顽皮了。”他笑着摇头。

“拉斐尔,真奇怪,我在你眼里,似乎一贯是美好的。只得你说我是顽皮,近年来不知多少人指住我的鼻尖嫌我恶劣、满腹坏水。”我很好奇,究竟是他的记忆美化了我,还曾经我真的那样天真纯良。

“Money,你这张市侩老练的面具戴太久了,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的真面目。我知道,你从不忍心别人受伤,不起眼至花鸟鱼虫,平凡至贩夫走卒,罪恶至流氓杀手你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其中任一。善良如你,我永远也不会嫌弃。”

我哈哈大笑。“拉斐尔,我被你形容得简直似个天使。算了,不谈这个了,你先休息一下,我们等一下一起去吃饭。”

“陪多我一会儿。”他在我转身时拉住我的手,拥我入怀,紧紧搂住,再不放手。

“你的保镖等太久会以为我把你干掉了。”我任他抱着。“既然已经被你找到了,我便不会再逃,我们叙旧也不急在一时,恩?”逃还是要逃的,不过会逃得更有技巧,让他不再追上来,我在心里补充。我承认自己是真小人。

“那么,换个说法罢。让我陪多你一会儿,Money。”他低沉的声音透出的是不容置疑的宠溺与放纵,温柔得似要将我化成一泓春水。

我的心一紧,缓缓起手环上他的腰。我的理智提醒我,他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拉斐尔了,他现在是全意大利乃至全美最大黑帮的魁首,被这样一个人爱着宠着,不是一种单纯的幸福,而是让人无力的沉重。接受或者拒绝,都必须有最好的心理建设与最强的毅力。而我——被他看得太透彻。不忍伤人,是我的致命伤罢。

正文 第5章

拉斐尔在金银的招待下,住进了金银名下的一间酒店。我不太了解他的公事处理的怎样了,但是我的午餐晚餐,他都会雷打不动地出现,陪我吃完,他便又消失。

我头疼地坐在顶楼办公室里,实在怕了他这种没有任何要求的温柔对待。

“Time,能和你谈一下吗?”九层楼面十八个领班同时聚集在我的眼前,不可不谓是大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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