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Time。”

两人齐齐开口,又同时互瞪,似两只做好准备的斗鸡。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为什么都站在这个角落?”冷老爷子适时出现,化解僵局。

“冷伯伯,陪我跳舞去。”我微笑,越过两个对峙中的男人,搀住老人家。让那两人去争好了,最好打起来,死一个少一个祸害。我不但额手称庆,还三牲五礼地祭拜。

“呵呵,好,金钱请我跳舞,我这把老骨头是一定要奉陪的。”冷老爷子笑弯了一双寿眉。

我与老人家下舞池跳舞。

“金钱,你知道伯伯很欣赏你。”老人一双睿智的眼似笑非笑地打量我,让我脸上的表情无所遁形。

“是冷伯伯看得起我,不嫌我顽劣。”我小心翼翼地应对。冷家能壮大至今时今日的地步,冷老爷识人用人眼光之精准功不可没,在他跟前动脑筋耍小聪明无异于班门弄斧。我,尚不至于笨到在他老人家跟前露拙。

“那日在寿宴上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与天炀是旗鼓相当的一对。只是,天炀太刚强自负,他的聪明太形于外了,让人一见到他就会起了防备之心。而你则恰恰与他相反,你把你的聪明慧黠都藏在了一双笑不及眼底的深眸里。这样的你,绝不会被天炀的气势压倒,反而会四两拨千钧地化解天炀凌厉的攻势。所以,我放出口风,说我属意你做我的儿媳妇,这样,天炀就算本来无意于你,也会因此格外地留心你的一举一动,进而被你所吸引。”

“冷伯伯,您说笑了。您这样夸奖我,真是令我汗颜。”我是真的被吓到了。原来冷老爷子真的想撮合我与冷二,只是他的手段老辣迂回得多了,让我措不及防,活生生掉进预设好的陷阱里,不及抽身,就这么同冷二纠缠上了。

“虽然我十分中意你,可是,爱情来与不来,全凭上天。”他向头顶方向看了一眼。“何况,天炀早已经花名在外,又有一个这样出色的竞争对手,最后花落谁家,全不在我的掌握中。”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狐疑,照理冷老爷不会这么早掀牌揭底才对。

“因为,天炀输在了起跑线上,你与麦克格雷毕竟老早就认识了。”老人笑。“我要替自己的儿子偷跑几步,这才公平。”

我望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者,愕然无语。他什么都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发生的一切。那么,他自己的儿子三番两次遭人狙杀,他更不可能不知情了。但他竟然没有强迫冷天炀加强自身的安全措施,这太不合理了。

“那么,您应该知道有人欲置冷二哥于死地而后快这件事喽?”

“哎,我老了,有些事,还是知之为不知的好。”他笑着放开我的手,将我交给上前来要求接替的冷天炀。“呵呵,你们年轻人跳舞,我老头子腰腿不行,跳不动了。”

老狐狸!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看上去慈眉善目,一派和气,可是,手段真正犀利。且,他分明是知道冷天炀被人狙杀的事,而他竟然做得到置之不理。这便奇怪了,是为什么呢?是他笃定不会真的出事,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家父与你说什么,让你想得这样出神?”头顶传来低沉调侃。

我抬起头,对上一双曜曜生辉的深邃眼眸,里面,映印着我的影子。

“今夜,你是最美丽女士。”他向我微笑,目不转睛凝视我。

“经过你和拉斐尔争舞的一幕之后,我只怕当之无愧地成为了今晚最受瞩目的女士,然而,最美丽,却未必。”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从来都不是美女。皮肤苍白的大嘴单眼皮女子,身材又平板,前同后没大区别,真不晓得他被什么糊了眼。“你振臂高呼,今夜最美丽女士请向前一步,估计没有十人也有八人会站出来。”

他搂着我旋转了一圈。“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个道理,聪明如你,不会不懂。”

咦?这可算是告白?我又该怎样反应?装傻亦或是打太极拳?颇头疼呢。我赶快四处环视,想找小银来替我解围。

“不用找了,另堂弟被大群单身女郎纠缠,分身乏术。”他低低地笑,胸膛震动。

“他看起来倒如鱼得水。”我会承认才怪。但,小银有机会多接触异性也是好的,以免他真的陪我一直独身下去,白白浪费大好光阴。

一曲结束,我推开他,退出舞池,金银立刻突出重围,陪在我身侧。

“渴不渴,要不要喝饮料?”他当我是千金之躯。

“我好想回家去看老友记。”我斜斜倚在他的肩上。老友记已经临近尾声,终于要结束六人行的生活。詹妮佛。安妮斯顿都已经由小鸭变天鹅,做了布拉德。批特的老婆。人生如戏啊。

“知道你要看,我已经叫人替你录起来来。”金银替我取过一杯果汁,交到我手里。

“可我还是想回家。”因为我瞥见有财经记者混迹在来宾当中,难保明日早晨我的照片不会大咧咧刊在报上,让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从此名声大噪。

“我送你。”拉斐尔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身后。

我回头看了看他深魅的眼,点头同意。也好,籍机与他叙旧,顺便把过去做个了结。欠他一个八年,今生,很难偿还。

“小银,我先回家,拉斐尔会送我。你好好地玩,别担心我。”我抬手拍了拍金银英俊的脸,然后改挽拉斐尔的手臂,在宾客们嗡嗡的议论声中,遥遥向被众人包围的冷天炀挥手,便从容走向门口。

“他喜欢你。”拉斐尔十分肯定地说,我听得出来,他已经尽量压抑嫉妒的情绪。

我坐进他的车里,伸手摘下固定发髻的金质发簪,摇散形状太过优美高雅的髻,任头发披散在肩头。潜意识里,我不喜欢束缚。

拉斐尔也不急于发动引擎,反倒伸出手轻轻撩起我的发梢,拉近他的唇边,吻了一吻。

“以前,你留着一头美丽长发,几乎及腰。乌黑亮泽,披散开来,似飞瀑一样。每当你运动的时候,长长的发辫似有生命。为什么剪了?”他的眼神充满对那一段旧日时光的缅怀。连他一贯威严的声音都不觉温柔了起来。

“为了断情。”我笑,却不掩语意里的寥落苦涩。有人,在情路上,跌倒无数次,仍然可以爬起来,抖擞精神再觅下一段恋情。我,却没有那样的勇气。

“断情?”他不解地望着我,喃喃重复了一遍。

“那年我从意大利回来,带着满心欢喜去见自己的恋人,却看到了一场肮脏的床第纠缠,那就是他的欢迎方式。我只能离开。然后就剪了发,断绝对他的爱恋。女人,总要失恋一次才真正懂得爱情。”却也不再相信爱情。八年过去,情爱之于我,迢遥且陌生。而情欲之于我,更象一种可笑的梦魇。只觉恶心,不觉神圣。

“谁?他是谁?我要杀了他!”拉斐尔眼光倏忽一暗,阴鸷冷冽的寒光泛在他灰色的眼瞳里,是不折不扣的杀意。

“都过去了,拉斐尔,一切都过去了。”我按住他的手,不喜欢他明显迸射的凛冽杀气。

“可是,你再也不爱人了。”他的大掌包覆我的,紧紧的,再不放开。

“开车好吗?”我央他,不想在冷家门前多逗留。

“好。”他揽过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开车。“你若累了,就先睡,到家我叫你。”

我失笑。“拉斐尔,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你,而是留在你身边直至今日,你说不定早就不耐烦我了。可是,隔着八年的时间之海,你却只记得我的好,看不见我身上的一点坏呢。你看,你现在待我多温柔体贴?若我没离开,而今就是被你丢在一边的黄脸婆。且,你们意大利男人顶不懂得节育,一生就一大窝。八年下来,没生八个也有七个。”

拉斐尔啼笑皆非地吻我的头顶,声音宠溺而莫可奈何。

“你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如此说来,我是不是应该就此回去,再与你时空相隔八年后才同你见面?”

“唔,我不反对。”我皮皮地回答,笃定他对住我就是只纸老虎。

“Money,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的叹息如一阵轻烟弥漫开来。

“让我自由,拉斐尔,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靠在他的肩头,鼻端闻得到他惯用的淡淡古龙水味与雪茄烟味。当他灰眸里的风暴转成浅浅的笑意时,他看起来是全意大利最温柔的男子,我甚至可以把最难以回首的往事告诉他。可是,这不是真正的他。“我想我永远也不能习惯适应无辜的人因我而受到伤害。拉斐尔,你的保护欲最终会伤害我们之间的情谊。”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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