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琴声响起时她差点儿以为夏至安在放钢琴曲,要过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想起晚饭后母亲跟她闲聊,说起阁楼上那架老斯坦威,今天调音师来调音,小夏正好在家,知道他会弹琴,告诉他有空尽管弹。
这会儿他就有空啦?
欧阳灿听到笃笃两声门响,说:“请进。”
灿妈进来,欧阳灿抬头冲她笑了笑。
灿妈在床沿上坐下来,“小灿,田藻的事解决了?”
欧阳灿“嗯”了一声,说:“算解决了。”
第四章 柳暗花明 七
第四章 柳暗花明 (七)
欧阳灿“嗯”了一声,看看母亲的神色,确是比平常要显得有些心事的样子,问:“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田藻的事好几宗呢,她吃不准母亲问的是哪一宗。这几天风平浪静,案情也没有新的进展,她可以按时上下班,田藻也没找她,说明没什么麻烦。
灿妈把蓝莓汁放在桌上,说:“等会儿记得喝了……田藻爸妈今天到家里来过。”
欧阳灿手臂一放松,趴在垫子上,问:“干嘛来了?”
“说是这次田藻的事让咱们费心了。他们说田藻什么不愿意跟家里讲,警察都到家了他们才知道,还说幸亏有你。”灿妈说。
欧阳灿翻身坐起,说:“我至多是关心下进展。工作都人刑警队的同事做的,我瞎掺和也不合适。”
“平头老百姓,谁也没想过会跟凶杀案沾边儿。冷不丁遇上,谁不怕呀。不跟你们似的,整天就跟这些打交道,见怪不怪。”灿妈说。
欧阳灿想想也是,“要不是因为这,他们也不见得来咱家。你们不也很多年没联系了么。”
“是啊。”灿妈似乎是有点感触,有好一会儿没说话。欧阳灿拿起蓝莓汁来喝,悄悄看着母亲的脸色,也不出声。倒是灿妈过了一会儿,说:“他们也没坐多久。聊了一会儿就走了。我看他们身体挺好的。好像就是因为田藻蛮操心的,她妈妈还给我看她头顶那白头发,都一撮一撮的。”
欧阳灿心想上回去田藻家,倒是没有留意这些。田藻妈妈始终是她同年龄段里显得更年轻漂亮的……她看看母亲。母亲比杨阿姨大十岁呢。
“你去过他们家?”灿妈问。
欧阳灿点点头,“那两天田藻下落不明。林队派我任务,上门火力侦察去了。不过当时我是‘地下工作者’,没说这层意思。所以他们大概现在也还以为我只是去找老同学叙旧。”
“这样啊。他们倒也没说别的。”灿妈说。
欧阳灿嗯了一声,说:“那就好。”
她其实对田藻一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倒是有一个想法,希望这案子结了之后,尽量不要再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她拿着毛巾擦汗,听见母亲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的事别放心上。我都不介意了,你也别想太多。”
欧阳灿冲母亲微微一笑,“不,我记仇。”
“有什么好记的。”灿妈微笑。
欧阳灿看着母亲恬静的笑容,心里想的却是很久以前,母亲那焦虑和忧愁的样子,还有到目前为止都没法根除的病症……她轻声说:“好,那我听您的。”
“田藻爸妈跟她的关系确实挺僵。这回要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田藻未必肯回趟家。她妈妈这么说的。”灿妈说。
欧阳灿笑起来,说:“您可真是够八卦的。”
“田藻离婚没跟他们商量。离婚以后也不愿意回家跟他们住。有什么事儿,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他们老两口就特别不满。”灿妈道。
欧阳灿听着母亲絮絮说来,大约因为是老同事的关系,两家的关系又曾经因为她们俩是同班同学很是亲近过,母亲语气里颇有些惋惜之意。她想着之前田藻轻描淡写地和自己说已经离婚了,似乎这件事已经放下。看样子,即便是她放下,做父母的却还没有。
“怎么不说话啊?”灿妈发现女儿在出神。
“我在想啊,田藻今年三十岁了。”
“对啊。”
“三十而立,也到了完全能独立自主的年纪了。结婚离婚,是否独居,都是她自己的事。”欧阳灿说。
灿妈瞪了下眼,说:“听着像是话里有话咯。”
欧阳灿笑起来,说:“妈妈,我还不到三十,我还是个宝宝……”
“少恶心。”灿妈作势扑拉一下手臂。“都多大人了,还宝宝、宝宝的,巨婴啊?”
欧阳灿笑的厉害,说:“人家现在都流行这么说,妈妈你要有点儿娱乐精神。”
“我有娱乐精神,但是我不喜欢你变成这个样子。”灿妈说。
欧阳灿吐吐舌,说:“有您这样的妈妈,我倒不用担心自己是巨婴,反而要担心是不是早熟。”
“你是比一般孩子思想成熟得早。从你考大学填志愿开始,你哪一样跟我的想法一致了?还不是照你自己的意思来?”灿妈也笑,可话却是不饶人的。
欧阳灿从垫子上爬起来,说:“我算听出来您的意思了。您是不是觉得我得彻底从这家里独立出去了呀?”
“你指的独立和我说的是不是一个意思?”
“怀疑我智商……您能听出我话里有话,我听不出您暗示什么?不就是嫁人么!”
“你有这个打算没有?”灿妈问。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那就成啊!”
“可现在家有吃有喝有张舒服的床,我干嘛要彻底独立出去?”欧阳灿使劲儿摇头。
灿妈听着有点儿泄气,“你都27了呀。我也算是沉得住气的了。人家田藻妈听说你连个男朋友都还没有,就诧异,说我怎么看着一点儿都不着急呢?当初她家田藻二十四还没对象,她都急的睡不着觉了。田藻前夫就是她把关的,说是家里条件好得不得了呢,人也特别齐整,她就催着早点儿结了婚……”灿妈道。
欧阳灿听到这,倒是顿了顿,说:“如果是这样的,也难怪婚姻会出现问题。”
“不一定。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出了问题不能都怪一个人的。”灿妈说。
欧阳灿扑哧一笑,说:“妈妈真理智。”
“你别让我也变逼婚狂魔。”
“不会。”
“咦?”
“有喜欢的人,我就嫁。”欧阳灿笑眯眯地说。
“哪,你说的啊,说话算话。”
“那还用说么!”
“像小夏就挺不错的……”
“no,no,no,不是他这样的。”欧阳灿眼前闪过一个影子。“感觉……反正不是他。”
第四章 柳暗花明 八
第四章柳暗花明八
灿妈一看她表情,不禁窃喜,嘴上却说:“小夏多好,聪明又有趣。小夏和你爸爸年轻时候的气质是很像的。”
“那难怪能入您的法眼。”欧阳灿开玩笑。
“小坏蛋!”灿妈戳戳女儿的脸蛋儿,“不和你扯了,我该去睡觉了。你啊,早点睡。难得正常时间下个班,不要浪费。”
“知道啦。”欧阳灿说着爬起来,听母亲说得出去看看胖胖是不是进窝里了。
欧阳灿笑起来,跟母亲一同出来,说:“您去洗漱吧,我去看看。”
楼上的钢琴声已经消失不见,安安静静的。
灿妈听了听,说:“那琴好多年不用,声音还是那么好。”
“嗯。所谓宝刀不老,就是它了。”欧阳灿笑着点点头,“幸亏现在奶奶不考我功课了。我小时候最怕她让我练琴。我又不是这块料……奶奶房间里的那架琴调了吗?”
“调了。鞠师傅说琴的状态很不错,还问老太太什么时候回来。我说还不知道呢,天儿眼看热了,随时准备着。”灿妈说。
“也许回来也还是进山。”欧阳灿说。
“唔,那也要准备的。”灿妈说。
“奶奶看见胖胖现在胖成这样不知道会说什么。”欧阳灿笑起来。
奶奶一生都坚持优雅漂亮的原则。胖胖是奶奶从叔叔家带回来的,感情也不寻常。
“早就说了。你爸给奶奶拍了视频传过去看,要我们给胖胖节食呢……你记得按时给奶奶打电话,昨天她说你回来给她报了个平安,就好多天人影不见。”灿妈下了楼,笑着回房间了。
欧阳灿去厨房洗了杯子出来,见落地窗大敞着,过去关窗。
今晚的月色很好,她走出去,站阳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很亮,星星也有几颗,清清楚楚的。
忽然外面狗叫了起来,她喊了声“胖胖”,就听有人问:“你在那干嘛?”
欧阳灿看过去,先看到了胖胖。甩着大尾巴跑过来的胖胖冲她叫了一声,回头看。欧阳灿马上看到了从树影中穿出的夏至安。月色清亮,能看到他脸上的微笑……看他抱着两只木箱子,应该是刚刚从外面进来。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她顿了一会儿,说:“看月亮啊。”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夏至安走上来,“真有嫦娥吴刚?真有也不见得好看啊。”
“总比你好看吧。”欧阳灿说。
“那我也看看,比我好看的可不大多。”他站在门廊里,从石栏内往外看。
欧阳灿撇了下嘴,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麻烦帮我开下门。”夏至安抱着木箱子站在门前。
欧阳灿看看他两个木箱摞起来齐着他胸口,他手里还提着两个纸袋,确实不方便开门,尽管不太情愿,还是说:“等着。”
开了门,夏至安又说:“帮我拿一下。”
“这么一会儿都坚持不了?臂力太差。”欧阳灿伸手帮他接了过来。木箱不怎么沉。她低头看看,晓得是红酒。再仔细看下盒子上字,晓得是产地年份都不错的红酒。“大晚上的这是哪儿来的?”
“偷的。”夏至安说着,低头换鞋。
“哈?”欧阳灿吸吸鼻子,依稀有香气,跟夏至安平常的味道不同。“从一位女士那里偷的嘛?”
夏至安换好鞋,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眼睛,点头道:“还真是的。”
“少鬼扯。真偷的,这都够判刑的了。”欧阳灿见他换好鞋,要把木箱子还给他。
夏至安往客厅里看了看,只拿回上面这一箱,小声说:“你等等啊。”
“干嘛?”欧阳灿莫名其妙地站在走廊里,看他把木箱放在储藏室门边的桌子上。“不都拿上去吗?”
“这不还有一箱嘛?这箱给欧伯。”夏至安说。
欧阳灿歪歪头,“你怎么知道我爸爱喝这?行贿?”
“好让他把闺女嫁我?”夏至安笑着问。
“那可说不准。”欧阳灿笑眯眯的。
“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蛮荒时代,讲父权,他让你嫁你就得嫁,不嫁就打死你。”夏至安微笑。
“你小点儿声!”欧阳灿看了眼楼下卫生间,把那个木箱塞给夏至安,赶紧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