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言脸色一沉。
九宁端起茶盏喝口茶,“你说我不是周家血脉,可有证据?”
周嘉言冷笑:“我已经抓到冯姑她们了!还有当年接生的婆子,人证物证俱在……你没办法抵赖。”
九宁抬起头,因为发热的缘故,眼圈有些红,淡淡问:“那你想怎么样?”
周嘉言得意地看着她,“你母亲蒙骗我们周家,鱼目混珠,让我祖父把你这个野种当成亲孙女疼爱,你仗着祖父疼你就无法无天,现在风水轮流转,野种终究是野种,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他一口一个野种,九宁听得皱眉,不耐烦道:“你想做什么,直说便是。”
明明自己占据优势,九宁应该跪在地上祈求自己帮她保守秘密才对。可她竟然这么平静,还不停催促自己提条件……本该心花怒放的周嘉言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你就不怕我把你母亲做的丑事公之于众?”
九宁轻笑,“……公之于众,然后让周家沦为江州的笑柄?”
周嘉言一呆。
九宁倚在凭几上,懒洋洋道:“那样我确实会被赶出周家,不过整个周家都要陪着我一起被人耻笑,周嘉言,你觉得周刺史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周嘉言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尽。
对,伯祖父最看重周家的名声……出了这样的事,他绝对不会公开九宁的身份,只会想办法遮掩,所以他不能告诉其他人九宁不是周家的孩子!
“我可以告诉阿耶他们。”周嘉言咬牙切齿,“外人不知道又如何?你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阿耶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你这个野种,易如反掌。”
“是啊,你们想对一个小娘子下手,易如反掌。”九宁喃喃了一句,蓦地冷笑,“那你就该等时机成熟了再来我面前耀武扬威,周嘉言,你高兴得太早了!”
周嘉言双目圆瞪,脸上现出几分狰狞:“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和我犟嘴?”
九宁病着,不怎么想动弹,歪坐着朝周嘉言翻了个白眼。
“有本事你就杀光我和崔家的仆从,不然我前脚有什么意外,第二天我的人就会把这事散播出去,到时候不止江州,全天下人都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死了一了百了,你们也别想清静。”
“你!”周嘉言勃然大怒,“你无耻!”
九宁丢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彼此彼此。”
周嘉言气得直哆嗦,半晌后,怒吼一句:“我让阿耶来教训你!”
“你真的要惊动周百药?”九宁做出诧异的表情,“那你又何必大费周章来威胁我?”
周嘉言冷哼一声,“和逼你去鄂州比起来,我忽然觉得还是看你被赶出去更能让我解恨。”
九宁坐着没动,其实脑子里正飞快运转思考。
原来周嘉言的目的在这里。
他真是太蠢了,抓到一点把柄就急不可耐地来她面前放狠话,明明占了上风,现在却被她牵着鼻子走。
九宁放松下来,反问:“周嘉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山南东道节度使知道我不是周家血脉,还会要我去当人质吗?”
周嘉言被她问住了。
是啊,公开九宁的身份,周家势必会被人耻笑,阿耶肯定不愿揭露九宁的身世,所以他们不能对外说九宁是野种。
也不能暗暗除掉九宁,除非把崔家的仆从全杀了……只能先养着她,再想办法处置,但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怎么会老老实实待在周家等周百药料理她?
逼她去鄂州也不行,她肯定转头就把事情泄露出去,到时候山南东道节度使绝不会愿意拿十几座城池换一个野种。
周嘉言醒悟过来,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他不多等一等,非要大半夜过来告诉九宁真相?
书童说得对,这事应该从长计议,不能提前泄露!
周嘉言越想越窝气,九宁从容不迫的神情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恼羞成怒,一巴掌拍翻灯树,怒道:“你别得意,我还是会告诉祖父和父亲真相,没了祖父撑腰,看你以后还怎么猖狂!”
说完,拂袖而去。
灯烛跌落在地,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脚步声慢慢远去。
九宁没说话,坐在静谧的黑暗中,怔怔出了一会儿神。
很久后,帘子被人轻轻拂开,侍婢衔蝉、金瑶走了进来。
两人神情萎靡,双眼发红,不停用手背抹眼睛。
九宁轻声问:“你们都听见了?”
“县主……”二人扑到长榻前,跪在地上,泪水滚滚而下,“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九宁淡笑,“既然我不是周家人,离开周家就是了。”
两人哽咽起来。
金瑶哭着道:“大郎不会放我们走的……”
九宁摇摇头:“我要走,他拦不住。”
周嘉言和周百药都不足为惧,唯有周刺史那边是个麻烦。
还有……周都督……
假如阿翁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孙女,和他的发妻三娘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还会和之前那样疼爱她吗?
崔氏留下的那些丰厚陪嫁,还能保得住吗?
九宁闭一闭眼睛,心里没有多少把握。
周嘉言虽然蠢,但蠢也有蠢的好处,她刚刚套出他的话,知道他并不是在恐吓自己。
他说的是实情,她确实不是周百药的女儿。
老实说,除了刚开始的震惊之外,九宁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周百药从来没把她当成儿女疼爱,以后不用叫他阿耶了,多好!
她生得这么漂亮,和周百药一点都不像,果然不是亲生的。
唯独想到祖父周都督和三哥周嘉暄时,九宁才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她不敢去猜想阿翁和三哥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还有周嘉行……
二哥也是因为顾念兄妹情分才善待她,真相揭露以后,他又会怎么看她?
还真是一团乱麻。
九宁心口发凉,身体却越来越热,喉咙痛得愈发厉害,眼前忽然一阵模糊。
她狠狠掐一下掌心。
不能倒下,越乱的时候越不能倒下。
每一世她都是一个人,这一世因为任务改变的缘故多了牵绊,现在又要变成孤家寡人了,没什么好怕的,只是重复以前的遭遇罢了。
说起来还得感谢周嘉言,多亏他这么沉不住气,她才能及早做准备。
九宁定定神,取下手上的金腕钏,递给衔蝉。
“想办法传个口信给找十一郎……告诉他,不管他摔得重不重,只要腿还没断,就替我跑一趟永安寺。”
雪庭对她很好,好得人人侧目,她以前曾怀疑过雪庭,后来因为看雪庭是真心实意对她好,便没有深究。
现在想来,雪庭似乎很了解崔氏,那他肯定知道她的身世。
就算雪庭不知情,他怎么说也是她表舅,肯定不会和周家人一样因为得知她的真实身世而对她喊打喊杀。
周家人暂时不敢动她,只要雪庭肯来,她就能脱身。
至于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说实话,九宁不是很在意。
她在意的是崔氏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崔氏是一个性情高傲的世家女,不会做出和人私通的事。真的有什么苦衷,也不会就这么把和人私通生下的女儿丢给周家人抚养长大。
九宁可以笃定,当年的事绝不会是周嘉言说的那样不堪。
目前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崔氏被迫下嫁的时候已经珠胎暗结。怕周家人对她腹中的孩子不利,她没有说出自己有孕的事。
就看雪庭肯不肯道出实情。
衔蝉擦干眼泪,收好金腕钏。
九宁扭头吩咐金瑶,“……让人去三哥先生家报信……请他回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动作快点,等周嘉言叫来周百药,你们都会被关起来。”
金瑶哭着应了。
衔蝉眼圈通红,小声问:“九娘,要不要告诉都督一声?”
九宁怔了半会子,目光落在轩窗上,屋外还一片乌漆墨黑。
她想起有一回在周都督的院子里玩耍,那时候周嘉行就在外面以苏晏的身份值守,她闲着没事干,扒在窗沿底下光明正大盯着周嘉行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周都督抱她回房,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趴在周都督宽厚的肩膀上,迷迷糊糊醒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去扯周都督的胡子。
梦里的人力气大,周都督疼得龇牙咧嘴,瞪大眼睛吓唬她说要把她扔了。
“扔到没人的地方!”
九宁清醒过来,赶紧抱着周都督撒娇。
周都督以为她真的被吓住了,又一叠声给她赔不是:“观音奴别怕,阿翁说笑呢,阿翁怎么舍得不要你?”
回忆慢慢淡去,九宁眼眸低垂,摇摇头。
周都督不是她的阿翁,她也不是他的观音奴。
两个婢女分头离去,房里重又安静下来。
九宁掩唇咳嗽,推开凭几,仰面躺下,闭上眼睛。
她烧得晕晕乎乎的,暂时没法动弹,不管怎样,先睡一觉再说。
睡饱了才有精神。
第74章
前世。
竹楼外,瓢泼大雨,雨水顺着房檐往下淌,廊前挂起一道厚厚的雨帘。
楼下背风处栽了一丛北疆不常见的芭蕉,叶片发黄,干巴巴的,雨珠打在上面,声如鼓点。
九宁低头看一眼身上穿的单薄衣衫,暗骂一声,摘下一片芭蕉叶顶在头上。
风雨中,这一片芭蕉叶只能堪堪挡住她头顶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不一会儿,她全身湿透,雨水从乌浓鬓边渗出,双唇冻得发白。
她抱紧双臂,靠坐在房檐前瑟瑟发抖。
迷迷糊糊间,大雨中传来马蹄声,几人冒雨疾驰,马蹄溅起一阵阵晶亮水花。
十几骑在主楼前勒马,为首的男人长腿一跨下了马背。
他身披蓑衣,头戴笠帽,腰间一把长剑,身材健硕高大,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颊边爬满淡青色胡茬,剑眉星目,是个相貌堂堂的伟岸男子。但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这让他看起来很凶恶,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也显得凶神恶煞。
男人匆匆走进竹楼。
路过九宁身边时,他忽然停住脚步,低头看她一眼。
跟上来的随从大吃一惊,顺着他似笑非笑的视线认出九宁,脸色大变,小声道:“这妖女竟然追上来了!”
“将军,属下这就赶她走……”
男人抬起手。
随从们忙噤声。
男人俯身,手指抬起九宁的下巴,看她眼神迷茫,唇角轻轻勾起。
“不认得我了?”
九宁双眼迷蒙,轻轻哆嗦。
男人低低叹了一声,单手扯开系带,脱下身上湿透的蓑衣,俯身抱起九宁,感觉到她身上冰凉的温度,吩咐随从:“热水。”
随从们目瞪口呆。
男人身份尊贵,竹楼的殷勤侍候,很快送来热水巾帕,要为九宁洗漱。
九宁躺在男人宽厚的臂弯中,娇小的蜷缩成一团,双手抓着男人的衣襟,很温顺的样子。
男人放下她,她还依恋地蹭蹭他的胸膛,仿佛很舍不得。
周围的仆役大气不敢出一声。
男人却笑了。
只有这时候她才会这么乖巧,等她醒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从繁华富庶的江南一直追到荒无人烟的边城,就是为了要亲手杀了他,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还一次次跑来送死,口口声声说要杀他,却又不许其他人下手害他,一边追杀他一边救他,古里古怪的……
北疆到处在打仗,也不知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仆役们解开九宁身上湿透的袄衫,男人眼角余光扫过一片羊脂玉一般温润的雪腻风景,呼吸停滞了片刻,突然口干舌燥起来,立刻转身出屋。
随从过来禀报:“将军,咱们没有带女子穿的衣裳……”
边城重地,向来很少有女子。
男人站在窗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窗台,道:“把我的行衣给她穿。”
随从眉心跳了几下,张大嘴巴,欲哭无泪:军师说得没错,那个叫九宁的妖女如花似玉、容色倾城,别说他们这帮大老粗生平未见那样惊人的美貌,就连见多识广的将军也被妖女迷惑住了,妖女果然是个祸害!
男人的行衣是紧身的,但给九宁穿还是太大了。
仆役拿来针线将衣衫改小,等九宁出浴,刚好给她换上。
等仆役们离去,男人进屋,扶起九宁,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喂她喝了些肉汤。
九宁赶了十几天的路,饿得头晕眼花,喝了一碗,还无意识抓着碗不放。
昏昏沉沉中,双手紧紧捧着碗,小脸抬起,像是在无声撒娇。
男人低笑,手指擦过九宁娇软的唇,让一旁一脸痛心疾首的随从再去盛一碗送来。
一夜好睡。
等九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温暖厚实的衾被中,浑身舒适,被子里热乎乎软绵绵的……
她翻了个身,目光扫过床边,认出坐在大圈椅上闭目打瞌睡的男人,眼睛瞪大,几乎要惊叫出声!
怎么会是他?!
九宁掀开被子,翻身坐起,飞快扫视一圈。
雨已经停了,窗外浮动着浅青色天光,门外窗格上罩下几道黑影——不用问,肯定是男人的随从在外面戍守。
他这次领兵出征,不像之前那样随意,不管去哪儿身边都会带上随从部署。
敌众我寡,不能妄动。
圈椅上瞌睡的男人忽然动了一下。
他身形高大,窝在椅子上很不舒服,姿势有些别扭。
九宁立刻屏住呼吸,抓起随身带的匕首,小心翼翼爬下榻,走到男人跟前。
男人呼吸平稳,动了一下之后继续瞌睡。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他房里,不过两人独处,眼下正是杀他的好时机……
九宁嘴角翘起,梨涡轻皱,露出一个十分得意的笑容,抬起匕首,往男人胸口刺下去。
男人一动不动。
匕首快要碰到男人的衣袍时,九宁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停下来。
等等,上次在沙洲遇险,是他救了她,她就这么杀了他,好像不太公平啊……
九宁苦恼了一会儿,收起匕首,掰着指头数男人救她的次数。
“沙洲一次,渡河的时候一次,上个月遇到辽人犯边,又被救了一次……”
数着数着,九宁不免心虚起来。
然后是恼怒:这男人简直有病!都说了不要他救他为什么还要救?她那时候明明可以应付,要不是男人横插一脚非要救她,她怎么会欠他!
想她千里追杀,紧跟了他一路,好几次设下陷阱把他打得重伤,但细究起来其实没有伤到他的根本,反倒是光顾着报恩了!
男人就在她面前,但是却不能杀。
好气!
九宁拔下头上的簪子,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
簪子上已经刻满划痕,每被男人救一次她就划一下。等还完欠下的恩情,再对着划痕刻一道竖线。
天快亮了,她攥着簪子仔细数,发现还欠男人两条命。
不要紧,男人是主战派,和朝中的主和派势如水火,得罪的人太多,不止一拨人想要取他的项上人头,等那些人来追杀男人的时候顺手帮他两次,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九宁戴好簪子,蹑手蹑脚走到窗前,轻轻支起窗子,纵身一跃,溜之大吉。
吱嘎一声,窗扇被风吹合上了。
圈椅上的男人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完全没有瞌睡之态。
他望着窗格子,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忽然,窗前窸窸窣窣响,一只手探进来,拨开窗扇。
九宁去而复返,顺着窗户爬进屋子,视线刚好和男人的撞上。
两人都怔了一下,对视片刻。
九宁大惊:“你装睡!”
男人收起笑容,目光落到九宁的脚上,袍子底下一双纤巧的玉足,没穿罗袜,双足柔润白皙,指头玲珑可爱。
她刚才忘了穿鞋,赤足爬出去,看到外面没有守卫,又掉头回来拿靴子。
男人忽然走神,心想这双玉足犹如美玉,不知握在掌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九宁警惕地盯着他看,时不时瞟一眼床前的靴子,似乎心有不甘。
她伏在窗前,头发乱蓬蓬的,神情严肃,虽然睡了一觉,眉宇间依旧可见几分憔悴。
但不管有多狼狈,仍然掩不住明媚娇艳的好姿容。
她爱漂亮,知道北疆气候恶劣,来北疆前特意购置了不少润面的脂膏香粉。
追杀他的人有不少,她是最讲究的那一个。
男人不敢多看九宁,挪开视线,“上次见你时,你还有很多帮手,前呼后拥的很威风,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九宁瞪着男人,目光悲愤。
还不是他害的!
他是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名扬天下,走到哪儿都有无数人愿意追随他,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宁愿丢掉性命也要保护他,无怨无悔,一个比一个忠心。
而她呢,身为反派,去哪儿都不受待见,想要吃口饭必须先挣钱,住不起客店,雇不起商旅,一个人辛辛苦苦艰难跋涉,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收买了一帮小弟,结果小弟们莫名其妙被大将军的忠肝义胆感化,全部弃暗投明背叛她了!
背叛就算了,他们还顺手把她攒的钱偷走了!
这些天,她靠着仅剩的一点干粮撑到北疆,饿得前胸贴后背,又撞上一场大雨,还被竹楼的仆役奚落……
九宁越想越心酸,但不愿在男人面前示弱,趁男人心不在焉,抄起脚踏上的靴子,挺起胸脯,冷冷道:“你等着吧,我还会回来的!”
男人做了个起身的动作。
九宁赶紧戒备起来,来不及穿鞋,揣着自己的两只靴子,掉头撒腿跑了。
气势重要,命也重要呀!
男人看着大敞的窗户,无语了一会儿,摇头失笑。
“将军!”
屋外戍守的随从听到动静,纷纷拔刀,“要不要追上去?”
男人摆摆手,“等等。”
她连鞋子都没穿……等她先穿上靴子罢,北疆这么冷,又刚下了一整晚的雨,到处泥泞,光着脚可不行。
男人站起身,走到床榻边。
翻开的衾被里还留有她的余温,隐隐一股淡淡的幽香。
他低头轻抚软枕,指尖还记得拂过她双唇时的触感,嗓音不复刚才温和,道:“跟着她。”
亲随眼角直抽,但又不敢抗命,迟疑着问:“要是她再招揽人手呢?”
老实说,他们都挺佩服九宁的,屡败屡战,从不气馁,就这么一门心思追杀他们的大将军,要不是立场相对,他们还真想为她鼓掌叫好。
男人一笑,脸上多了几分凶悍气。
“和以前一样。”
他不会允许她身边有其他帮手存在,既然她要杀他,那就一直跟着他好了。
最好跟一辈子。
……
屋外又开始落雨了,雨声又大又响亮。
九宁揉揉眉心,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她刚才做梦的时候好像也被雨水浇了个透湿。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依稀记得梦中的自己要比现在大好几岁,可惜长大的她虽然身手灵活,武艺依旧平平,和那个大将军比起来就是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