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行没说话。
“郎主,也许九娘生气了。”
怀朗说完这句,暗暗叹口气,想他本是一个居无定所、放浪形骸、以刺探获取情报为生的浪荡子,为什么这几年越来越婆妈了?
他的目标是为郎主构建起秘密情报网,而不是指导郎主怎么讨好意中人啊!
可郎主哄小娘子的手段实在太……太不争气了,他真的看不下去,只能出言提醒,不然郎主这辈子别想抱得美人归!
周嘉行听了他的提醒,神色不变,“为什么生气?”
怀朗扶额,道:“您不怕吓着九娘吗?传首京师的时候送上求婚帖……九娘那么讲究,怕是要恼。”
周嘉行嘴角一扯,仿佛在笑。
“吓不住她。”
九宁一开始很怕他,真的被他吓崩溃了,可在一次次试探、知道他拿自己没办法后,她又得意起来了。
这种得意很含蓄,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周嘉行起初没发现,后来慢慢感受到她放松之下那种娇气的、理直气壮的信赖,他不动声色,继续纵容。
他知道,只要自己哪一点没有做好,她肯定会立刻缩回壳子里去,再想哄她出来就难了。
所以他得小心翼翼。
他很迫切,也很耐心,在逼迫她彻底坦白之后一点一点引诱她放松警惕,适当地给她自由,让她没有防备,然后趁机得寸进尺。
她看清他的真面目,索性破罐子破摔,放开一切,胆子也愈发大了,当时都敢大摇大摆当着他的面离开,现在又怎么会被袁霆的首级吓到?
而且将袁霆的首级传首京师,为的是震慑其他节镇,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她懂得他的用意,不会为这事恼怒。
她那么讲究,他又怎么会用这种法子请婚。
宴会过后,河北尽归于李元宗,他会拿下汴水流域,然后南下回鄂州。
等理清和江州的关系,就该她兑现诺言了。
周嘉行抬头,目光越过斑驳的土墙,看向远方。
她有没有想他?
不管有没有,她都得回来。
……
是夜,土城内满地篝火。
巡视的士兵从城墙往下看去,火光从帅府方向朝四面流淌开来,似盈盈闪烁的璀璨星河。
堂屋内气氛僵持,两方人马正在对峙。
李元宗已脱去甲衣,换了身织金宽袖锦袍,坐在上首,身后亲兵簇拥。
周嘉行就坐在他侧面的席位上,窄袖袍服,不卑不亢,年轻而俊朗的脸庞在烛火映照中透出几分肃杀,平时收敛起来的锋芒此刻于无声中迸射而出,锐意惊人。
李元宗看着周嘉行,就像在看年少时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自己一样,他也曾年轻,也曾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曾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星子那样划过长空,引来世人的瞩目和赞叹,他的光芒曾铺天盖地,震撼天下。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老了,差点死在儿子和部下的背叛之中。现在,轮到年轻人搅翻整个天地。
李元宗回过神,扫一眼自己的儿子们,嘴角一撇。
生子当如是,儿子不行,还有孙子,周麟居然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孙儿!
自己的儿孙们要么太聪明、野心太大,以至于想要杀他们老子取而代之,要么就是蠢得无可救药,每天只知道盯着其他兄弟,除了擅长给兄弟使绊子之外,一无是处!
这时,李承业刚好捧着一盏温酒送到李元宗面前。
李元宗心里正窝火,拂袖扫开儿子,示意幕僚取来舆图。
周围的公子们同时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李承业咬咬牙,收走酒盏。
李元宗摆了摆手。
他先软化了态度,河东军将们忙收回恶狠狠的眼神。
另一边,周嘉行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他身后的亲兵退后半步,回到席位上,不过手还放在佩刀刀柄上。
双方各退一步,屋中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早已汗流浃背的众人悄悄吐一口气。
还以为要打起来呢!
等众人从刚才紧张的僵持中缓过神,幕僚缓缓展开舆图。
席上宾客知道最关键的时候到了,纷纷放下酒盏,屏息凝神,一眼不错地盯着舆图。
舆图上并没有详细的标注,但在座的都不蠢,很快看出舆图有些不寻常:上面将契丹撤兵后的广阔北方一分为三。
这三部分地域中,河北那一块地盘最大。
河北肯定尽归于河东军——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
周嘉行要徐州,李元宗之前已经默许:河东军无力控制整个中原,必须让出一部分利益,而且周嘉行是西线主帅,参战后一战扭转局势,缓解东线压力,然后逐步往东推进,也是抵抗契丹的主力。
其他人也能跟着占点便宜。
李元宗自矜身份,难得开口,给李承业使了个眼色。
李承业会意,朝众人致意,含笑道:“此次打退契丹,列位居功甚伟,家父已上疏圣人,为列位请功。”
宾客们忙称不敢,笑着奉承李元宗。
不需要试探朝廷的态度,现在朝廷就是个摆设,只要李元宗开口,那么地盘就这么分好了。
没有人提出质疑。
众人偷偷看周嘉行,发现他神色平静、也没有流露出不满,心中暗暗松口气。
还好一切顺利,要是两边打起来了,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小喽啰。
谈完正事,李元宗哈哈大笑,起身出了堂屋。
众人跟着站起,跟在他身后,一起加入到狂欢的人群中。
舞姬婀娜起舞,乐伎奏起琵琶、筚篥、箜篌、 羯鼓,吹起羌笛,男人们传递美酒,踏着调子舞动,歌声和笑声汇成一片。
李元宗年纪大了,不愿在众人面前露怯,更不愿放下身段和众人同乐,随便挑了个舞姬搂着走了。
剩下的人尽情享受这一场盛大的夜宴。
周嘉行没有喝酒,坐在篝火旁,和幕僚陈茅小声交谈。
不断有人过来敬酒,或明示或暗示,表达自己的投靠之意。
他们想过了,以他们的实力,此生都无法问鼎中原。不久后李元宗和周嘉行之间必有一战,而他们很有可能沦为李元宗和周嘉行大战的牺牲品,为了保住荣华富贵,必须从李元宗、周嘉行中选一个投效。李元宗贵为司空,乃世家之后,家大业大,帐下能人无数,虽然胜算大,但自己投过去了,根本不会得到重视,很快就会被其他人吞并。而周嘉行根基浅薄,帐下缺少能人英才,他们投靠过去,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因此,今晚成了接近周嘉行的最佳时机。
投效者一个个过来示好,陈茅心花怒放,不过脸上并没有露出,客气地和众人周旋。
一片欢快的笑闹声中,喝得半醉的李承业走到周嘉行面前,揽住他肩膀,笑着道:“现今齐州、青州群龙无首,周使君乃俊才,家父已写下奏疏,推举周使君兼领齐州、青州。”
他们周围安静了一瞬。
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呆了一呆,对视一眼,小声议论。
李司空竟然不防备周嘉行,还大方地把齐州和青州交给对方?
这两州附近可是有盐池的呀!盐池能带来巨大的税利,哪里有盐池,一定会招来各大节镇的垂涎,当年朝廷和节镇打成一锅粥,为的就是盐池的归属权,李司空倒好,直接把盐池拱手让给周嘉行?
司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众人神色古怪。
李承业以为周嘉行肯定会因为齐州、青州而心神动摇,特意停顿下来,给周嘉行反应的时间,接着,以玩笑的口吻道:“使君还未婚配?”
众人听到这句,心头雪亮:原来司空瞧上周嘉行了,想招人家做娇客哩!
娶了司空家的千金就能得齐州、青州……司空还真是大方。
周嘉行并不像李承业想象中的那样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依然还是那副神色。
陈茅悄悄抹汗,笑着插话进来道:“多谢司空美意……”
话锋一转,“只可惜,郎主已经定亲了。”
李承业怔住。
周围偷听的众人也愣住了。
周嘉行什么时候定亲的?他不是想娶长公主吗?长公主那边还没有回音啊?
等等,李司空愿意让出齐州、青州,周嘉行一点都不动心?
众人瞠目结舌。
周嘉行没有解释什么,转身回营帐。
李承业脸色阴晴不定,看着他的背影,侧头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
……
酒宴还未结束,周嘉行提前离席,刚脱下满是酒腥味的外袍,帐外传来脚步声。
亲随的声音透出几丝迟疑:“郎主,李司空派人送来的……”
帐帘掀开,一阵清雅香气和着夜风涌入营帐。
周嘉行回头扫一眼门口。
烛火摇曳,宝光浮动。
四名仅着纱裙的美貌女郎站在他面前,肌肤若雪,娇美妩媚,线条玲珑有致,苗条又不失丰满韵致。
周围的亲随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都是男人,刚饱食一顿,饮了烈酒,见到烛光映照中尽显妖娆的四位女郎,谁能不心浮气躁呢?
周嘉行眉心轻皱。
难怪今晚总有人过来劝酒,席间菜肴也大多是大补之物。
他没有动怒,也没有其他表情,挥了挥手。
亲随应喏,眼神示意四名女郎出去。
女郎们立刻红了眼圈,频频回头看周嘉行,如伫立风中的花朵,颤颤巍巍,我见犹怜。
亲随没敢放她们回去,试一下都不敢。
营帐外,怀朗抱着一只已经空了的酒囊,踉踉跄跄走上前,看一眼四名女郎灰头土脸离去的身影,打了个酒嗝,眼珠一转。
他决定给九宁写一封信。
……
这年入秋前,契丹狼狈逃回草原。东西线将士欢聚一堂,庆祝此次大捷。席间,李元宗和周嘉行达成协议,河北尽归李元宗,周嘉行只得了徐州等地,其他地盘由参战的其他节镇瓜分。
消息送抵长安,九宁看罢,掩上奏折。
多弟站在一边为她研墨,看她神色有异,轻声问:“贵主累着了?”
九宁摇摇头,望向窗外,神情有些感慨,“多弟,你想回江州吗?”
多弟呆住了。
第120章
九宁凝望着轻纱掩映中的排窗。
内殿是皇帝平时召见大臣、处理公务的地方,现在这里是她的寝宫。
透过青绮色窗扉,可以看见在殿外长廊前值守的骑军卫士。
他们是侥幸在乱军铁蹄下存亡的世家子弟,家族成员大多数已经葬身在战火中。还有一部分骑军卫是阵亡将士的子孙。
这些人奉诏入宫护卫九宁。
他们家破人亡,彻底失去家族的荫蔽,以后的荣华富贵都必须靠自己去挣,自然对在乱世之中给予他们庇护、让他们能够重振家族的九宁忠心耿耿。
九宁并不擅长理政,也不耐烦料理那些错综复杂的琐碎事情,长安渐渐恢复秩序后,政务主要由卢公和李昭处理,她没有贸然插手自己不熟悉的政务,在雪庭的帮助下,不断收编前来长安投靠的队伍,确保军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这些是周都督曾教她的。
香案上一只小巧的狻猊涂银熏炉静静喷吐着股股香烟,镂眼里透出微黄的火光。
多弟放下墨锭,“贵主要回江州?”
九宁笑了笑,收回视线,点点头。
崔贵妃和崔氏都葬在江州,她要回去为两人迁坟,而且她和雪庭说过,会回周家解释清楚当年的隐秘,还崔氏一个清白。
还有……她和周都督、周嘉暄分别三年了……
不知道三哥娶亲了没有?
八娘比她年长,应该已经出阁了,她嫁的夫君有宋淮南俊俏吗?
十一郎是不是还好好养着她的将军和小黑?
九宁回过神,继续翻看折子。
多亏周嘉行下令将袁霆传首于京师,天下节镇终于老实下来,不再一窝蜂往长安送求婚帖,更不会言语放肆、威胁要攻打长安。
袁霆的首级在城门挂了那么多天,他们心有余悸,不敢挑战周嘉行的忍耐度——这个年轻人刚刚把契丹军赶出中原,接下来大军掉头南下,说不定正在寻找下一个目标,谁敢在这种时候冒犯长公主,不是明摆了等着周嘉行来收拾吗?
用不着处理那些大同小异的求婚帖,九宁这几天清闲了不少。
她看完折子,伸了个懒腰,往后靠在栲栳圈几上,长腿伸直,脚指头在袍衫底下扭动。
多弟眼皮低垂,挪到圈几旁,帮九宁捶腿,等九宁放松下来,小声道:“贵主,那京兆这边怎么办?我听长平公主的侍女们私下里议论,说大臣正在商议接圣人回宫的事……”
……
契丹退兵,中原暂时太平下来,李元宗和周嘉行暂时还维持着和平,这两大势力必有一战。散落各地的朝中大臣陆续归京,他们迫不及待想接李曦回宫,不论如何,长安还是君权的象征。
多弟不希望李曦回京。
她跟在九宁身边,帮着处理所有庶务,起初她只是帮着算账和管内殿的杂事,后来偶尔帮忙在内外朝之间传话,再后来她接手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为方便和外朝官员接触,她穿上圆领袍衫,戴幞头,踏皂靴,日日穿行在宫闱之间,眼界越来越开阔。
宫中地位最高的总管在她面前都得低声下气,那些目中无人的外朝官员见了她也客客气气,称呼她为舍人。
多弟知道,自己只是个奴婢出身的侍从,如今的尊贵和荣耀全部来自九宁。
如果李曦回宫,大明宫的人肯定会转头去奉承他,这样势必会动摇九宁的地位。
多弟心中不服气:李曦自己跑了,长安是九宁保住的,为什么不干脆赶走李曦,让九宁取代他呢?
她一直密切留意长平公主那头的动静,打探大臣们什么时候派人去迎李曦回宫,好提前应对。
这种关键时刻,九宁居然说要回江州!
她这一走,不正是拱手把长安让给李曦了吗?
那她之前的辛苦完全就是白白给他人做嫁衣裳。
她以前只是个娇生惯养、风吹一吹就可能病倒的娇娘子,每天奴仆簇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这几年她辗转江州、长安、成都府,大半时间都在马背上度过,翻山越岭,四处奔波,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碰到四处烧杀劫掠的乱兵,武宗留下许多东西,有钱财,有亲兵,有人脉,要把这些东西用活,得耗费多少心力?
这些辛苦和艰难,多弟都看在眼里。
她替九宁觉得委屈。
……
九宁听出多弟的话外之音,满不在乎地一笑:“接回来就接回来罢,到底是圣人。”
李曦没兵没将没实权,回来以后又能如何?
多弟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周使君和李司空肯定会打起来……贵主希望谁赢?”
九宁抱着隐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昏昏欲睡,闻言,想也不想便道:“当然想要二哥赢。”
多弟也希望周嘉行赢。
不管周嘉行有多少私心,他肯定站在九宁这边。
她记得九宁说过,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先从蜀地下手,是因为蜀地地理位置特殊,是天然的割据之地,但蜀地只适合割据,没法进一步壮大,更不会威胁中原。所以中原势力不把蜀地放在眼里,只要蜀地老实交出税赋,谁占都行。
眼下没人打蜀地的主意,等中原平定下来就不一样了,中原霸主肯定会腾出手来收回东西川,到那时炎延和杨涧根本守不住蜀地。
如果李司空赢了,绝对会强迫九宁下嫁。
如果赢的人是周嘉行,那蜀地就还是九宁的。
多弟希望周嘉行能打败河东军。
“那……”她犹豫了一下,问,“那您会怎么答复周使君的求婚帖?”
“答复?”九宁打了个哈欠,“用不着答复,他这是在吓唬别人。”
求婚帖是给天下人看的,他的目的达到了,她回不回复都一样。
等回了江州再亲口告诉他吧。
……
雪庭要陪九宁一起回江州。
他当初走得匆忙,很多佛经书籍还留在永安寺,得亲自去整理。慧梵禅师嗅觉灵敏,察觉到不对劲以后已经带着徒弟和珠宝逃到大山去了,永安寺现在没人做主。
九宁留下杨涧留守长安,带炎延南下。
雪庭担心杨涧被卢公、李昭拉拢过去,想要炎延留在长安。
九宁笑道:“炎延最可靠,带着她罢,京兆这边让秦家兄弟看着。”
南下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虽然周嘉行答应过她不会动江州,她还是担心两边会起冲突,必须得带上炎延以防万一。
这几年她一直陆陆续续给周嘉暄写信,她知道信肯定会被周嘉行拦下检查,信上没写太多内容,只含糊告诉周嘉暄和周都督她很安全,让他们不必担心。
周嘉暄没回信。
九宁问过怀朗他们。怀朗赌咒发誓说周嘉行没有扣下周嘉暄写给她的信。
后来她就没问了。
……
土城。
宴会过后,阿史那勃格加入到欢乐的人群当中,痛饮美酒,载歌载舞。
几名卫士经过篝火,聚到一起小声交谈几句,又四散分开。
火光照亮他们的脸,他们神情凝重,额头布满细汗。
阿史那勃格认出他们是李承业的亲兵,眉头轻皱,拒绝一名美貌少女送到嘴边的酒,拔步跟上其中一名卫士。
等到了没人的角落处,阿史那勃格一脚踹翻卫士,“说,你们在密谋什么?”
卫士猝不及防,摔倒在沙土地上,咬着牙不吭声。
阿史那勃格手上用劲,直接扭断卫士的胳膊,冷冷地道:“再不开口,我叫人来送你去见司空。”
卫士疼得钻心,发出一连串惨叫声,断断续续道:“世子……世子要我们埋伏在周使君的营帐周围……一把火烧了营帐……”
李承业要害周嘉行?
阿史那勃格立即放开卫士,转头就往周嘉行的营帐跑去。
营帐周围静悄悄的。
刚才周嘉行毫不留情地把那几个李元宗千挑万选的美貌女子赶了出来。其中一个大概是不甘心,又转身回去,还没进帐就被帐外亲兵一刀拍晕了,还道这只是警告。
之后没人敢接近周嘉行的营帐。
阿史那勃格大踏步走过去,目光扫视一圈,果然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们动手了!
阿史那勃格发出声音提醒周嘉行的亲兵,一个跃身追上那几个身影,大手钳子一样抓住其中两人。
两人惊慌失措,回过头来,抖如筛糠。
摇曳的火光打在他们脸上。
阿史那勃格怔住:“怎么是你们?”
这两人不是李承业的亲兵,竟然是他自己的亲随!
亲随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营帐那头火光冲天,火势很大,一转眼半个牙帐都被火海吞噬。
阿史那勃格回头,望着熊熊燃烧的营帐,脸色阴沉。
这火不对劲!转眼就把营帐烧了个精光,普通的火怎么会烧得这么快?
而且火势这么大,营帐里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人出来查看状况……周嘉行去哪儿了?他的亲兵为什么还没反应过来?
阿史那勃格牙关咬得咯咯响。
两个亲随颤声道:“公子……我们也是不得已……”
四周骤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芒聚拢过来,李承业和其他公子披头散发,仅着里衣,在亲兵的簇拥中靠近,看到阿史那勃格,脸上现出惊诧之色。
“公子!”